凌清欢拿回来的药已经煎好,她亲手喂着宝儿喝了下去。
宝儿服了药又沉沉的睡着了,她这才问顾子期:“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子期说道:“前些日子家里有一桩在衢州的生意需要我亲自去谈,在回转的时候才知道京城出了事情,能够在这里遇上你们,也确实是巧合。”
凌清欢问道:“那老太君和你父母都平安无事吧?”
顾子期淡淡一笑:“他们无事,其实顾家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将京中大部分的生意都搬到了泰州。奶奶和我爹娘也搬了过去,如今京中的生意已经只有往年的十分之三了。即便有所损失,那也是极小的一部分。”
凌清欢点点头,这才放了心。
顾子期问道:“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能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天下又是一大变?最近战火连绵,许多消息也传不到我耳中,想回京也是极难。皇上突然驾崩,你那里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在泰州日夜忧心,如今见到你安然无恙,总算是放心了。”
云落在一边凉凉的说道:“世间万事自然比不上做生意挣钱了,否则真要有心的话,想要回京对你顾公子来说,又怎么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顾子期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无法开口。
顾家近日的风光,全是简墨漓亲口许给他的各项优渥条件所致,再加上他的确是顾家唯一男丁,如今爹娘奶奶都已年迈,如果他再不振作起来,只怕顾家所有的生意都要被姐夫抢走了。
但是就是因为他最近将重心放回到了家族生意上,所以才无法再兼顾凌清欢这边的事情,每当他想起来,都觉得愧对凌清欢的很。
毕竟他当初对她承诺过的,要永远陪在她身边这句话,他就无法做到。
凌清欢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子期,不要想这么多,你是顾家人,你肩上所挑的,是顾家上上下下的兴衰,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这些年来,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有时候每当我回想起来,都觉得愧对你太多了。”
顾子期情急,想要解释什么,凌清欢却轻轻握住他的手,含笑说道:“不必解释,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会记在心里的。但是今生今世,咱们的情分也仅限于此,你年纪已经不小,还是趁早娶一个好妻子,为你顾家传宗接代吧。”
顾子期怔怔的望着凌清欢怅然所失,耳中不断回响的也只是她刚刚那句话:“咱们的情分也仅限于此。”
他轻轻一叹,当初在接受简墨漓所给他的一切时,其实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日,只是这一日真正来临了,心中却疼痛的难以忍受。
云落在那边偷偷得意,顾子期这小子即便再得意,不过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哪里能比得上自己?
云曦国的皇子,未来的云曦国皇帝,将来凌清欢则会是他唯一的、最心爱的皇后。
云落想想就觉得高兴的了不得,恨不得现在就到漳州,取了兵马立即就杀回云曦国去。
宝儿好好休息了一天,毕竟是小孩子恢复的快,第二天早晨起来高热便已经退了下去,能够坐在床头自己捧着小碗喝粥了。
凌清欢的意思是想再多休息一天,顾子期却认为追兵一波一波的来检查,这里毕竟不是安全之地。这里距离泰州不远,他想让凌清欢他们先去泰州顾家躲避一阵,等过了这风头再去漳州也不迟。
云落却认为晚一天到漳州只怕那里的军队早就被凌潇慕所掌控,到时候想要再将那些兵调出来只怕就更难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可是风凌国凌潇慕当政,谁敢确定月朝国的这块旧令牌,是否真的能够调的动风凌国的兵?
顾子期当时便反唇相讥,说他明知如此还去送死,真是愚蠢到家,想要送死也不必带着这么多人一起去!
云落气到拍案而起,当时便决定要自己去一趟漳州,如果他不能取到兵马的话,他这云曦国的未来之君只怕也只能是午夜梦回在梦中做做过瘾了。
凌清欢将他一把拉住,最后决定下来,先去泰州看望老太君,毕竟当初在顾家承蒙她关照不浅,如今出来了至少也该去看看她才是。
在顾家休息几日再去漳州,毕竟去漳州也仍然要路过泰州的。
四人当即便乘了马车离开客栈。
顾子期的马车上标有顾家的记号,即便改朝换代了,但是顾家乃是百年大户,而且在风凌国时期便已是京中首富。
如今虽然两朝交替变换,可依然无法影响顾家在各地的地位。
果然坐了顾子期的马车后,即便路上再遇见巡查的官兵,见到他们也都乖乖的放行了,哪里敢多盘问一句?
一路去往泰州则平静了不少,两日后便到达了泰州顾家。
顾家在泰州的房子大小不亚于京城,依然富贵豪华。
见到钟老太君,依然是那样慈眉善目,顾父顾母似乎也并没有多少变化。
凌清欢去掉面具,与顾家人相见,彼此各有一番唏嘘。
不过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顾子期的大姐顾凤曦与她的夫君钟少昕。
钟少昕是钟老太君娘家远房亲戚,与顾家也算亲上加亲,也是皇商的身份,主要做的是官盐与御酒供奉。
钟少昕年约三十出头,身材修长,眉目俊朗,双眸间隐隐透露出一股商人的精明。
因为现在局势很严峻,钟老太君在见到凌清欢的时候也没敢再称“公主”,反而凌清欢还一如往日那般含笑而拜,称呼她为“奶奶”,对顾父顾母称为“舅舅”、“舅母”。
直觉中,凌清欢并不太喜欢钟少昕这个人,精明外露,商人气息太重。
不过顾子期的大姐顾凤曦却是个爽朗明快的,她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很漂亮,尤其一双丹凤眼在微笑的时候很是好看。
对于凌清欢和宝儿这对凭空出现的“表姐弟”,顾凤曦表现的很热络,又是帮她们亲自安排客房,又是亲自为她们选衣服送吃食,一副长姐的模样。
傍晚在顾家自然有一顿丰盛的筵席,顾凤曦很喜欢宝儿,朝他的小碟子里夹了许多精美菜肴。
她倒是也能看得出凌清欢性子清冷,不太喜欢热络,便没有给她夹菜,只笑语晏晏的劝她多吃一点。
云落是个自来熟,旁人不知这个云家公子的来头,但既然能跟凌清欢在一起,倒也不敢小觑他。
顾子期懒得理他,顾父顾母在一边劝着酒菜,钟少昕坐在云落的左手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暗暗探着云落的底细,却被云落三言两语打发了。
钟少昕探不出云落的底细,眸子一转又望向了顾子期和凌清欢。
看着顾子期正殷勤的给凌清欢夹菜,钟少昕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子期,这次你去处理衢州的生意,谈得怎样了?”
顾子期对这位姐夫还算尊敬,听到他问生意上的事情便照实答道:“还好,衢州许家的人因为最近局势不稳,所以也还打算先观望着,所以这一次他们只打算先订二十万两的货物,如果能够稳定下来,或许还会再追加。”
钟少昕点点头:“那也不算少了。”他话音略顿,忽然玩味的笑道:“许家的大小姐许娇容你可以见到了?我记得去年去许家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缠着我一个劲在打听你的近况呢。在这乱世之中,许泰能够大手笔的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只怕也是把你看做他的乘龙快婿了吧!”
顾子期顿时涨红了脸,反驳说道:“姐夫你可别乱说,根本没有这种事,我与娇容就像兄妹一样的。”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心的去看凌清欢的神色,却见凌清欢丝毫不在意刚才他们所交谈的内容,只低着头跟宝儿小声说着什么,心头不觉黯然下来。
钟老太君是明白自己这个孙子的心思的,只不过凌清欢现在的身份极为尴尬,再加上现在这个纷乱的局势,怎么也不可能再让凌清欢做自己的孙媳妇了。
她略略沉吟,含笑开口说道:“子期啊,奶奶也觉得那个许家孩子着实不错,而且与咱们也算门当户对。所以前些日子已经将你的庚帖送去了许家,只要能合上你俩的八字,那么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你今年也二十四岁了,奶奶可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顾子期顿时一惊而起:“送了我的庚帖?你们怎么不早说?”
顾父淡淡说道:“自古以来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要知道有这么件事情就可以了,早说晚说有什么重要?”
顾母也连忙低声劝着顾子期。
顾子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塌陷了下来。
云落笑眯眯的站起来一揖到底:“顾兄大喜,可喜可贺啊!”
顾子期闻言更是恼怒到了极点,冷冷一哼,摔了袖子转身朝外走去。
凌清欢不赞同的瞪了云落一眼,云落摸摸鼻子坐下:“我好心恭喜他他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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