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大草原,居延海大汗庭。
因木雪到来而早早从萨穆尔的帐房出来后,鱼筐便一路神思不属的返回自己的帐房,一进去,就看见已经恢复如常的秦风正在为石头诊治,此时的石头已经能长时间坐着,只是那天拼尽全力助秦风脱困,又耗光了体内好不容易才积攒的真气,再无半点战力。
鱼筐看看秦风的表情,似乎已经完全从元月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神色状态已经与平时无异,鱼筐自然也很是高兴,这大事临近,若是秦风一直走不出困境,光凭自己和母亲要完成大计,还真是不容易。
鱼筐连忙凑上去问道:“师父,石头兄弟情况如何 了?”秦风回道:“中毒的迹象缓解多了,已经可以长时间坐着,也可以开始下床慢慢走动,只是还无法太过用力。等再过两三个月,应该就可以自己骑马了,到那时体内的真气应该也可以恢复个一两成。”
鱼筐点头道:“那就好,听说阿鲁台率鞑靼大军也到了,看来离最后的时刻不远了。”秦风点点头:“明军此时突然撤退,这很不像老皇帝的作风,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只是小筐儿啊,你真的相信那些朝廷官员?”
鱼筐一愣:“师父的意思是?”秦风微微摇摇头:“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我们能完成任务就行,还值不值得花这么大的代价跑到草原接应我们?这很难说,如果没有接应,仅凭你我二人,想顺利的把令堂和石头安然送走,这很难做到,如今小妹已经去了,我不想你们任何人再有意外啊!”
鱼筐一直看着秦风的神情,看到他说起元月离世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才放下心来,鱼筐很怕秦风一直带着这样痛悔愧疚的情绪,这会让他做出很多错误的判断和决定,这细微的偏差,都会左右最后的的结果。
鱼筐自然也明白秦风的意思,如今对于他来说,背负的不光是这个任务本身所代表的意义,他已经害死了一个元月,不希望身边的然再因此死去,特别是被他找回来的石头,原本就心有愧疚,还让他在脱魂谷九死一生,若最终不能将石头安全的送回中原,秦风心中的痛苦不会比元月的死轻多少。
鱼筐不想师父再为自己背负着这样的心理负担,略略一想,洒脱的笑笑安慰道:“没事的,师父,如果天意要让我长留在这生我养我的土地上,那也不是什么坏事,母亲也早就看开了,她也和我说过,如果真是情况危急,我便和母亲留下替你们阻挡追兵吧,师父把石头兄弟带走就好。”
秦风一时有些愕然,立刻摇头道:“那怎么行,要走也是你们走,你们母子两可比我们有用多了,你们能活着回到京师,就是竖起了一面两族可以和平共处的旗帜,所以我刚才想说的就是,若是等不到朝廷的接应,那就由我负责引开追兵,你们一定要安然回去,石头就拜托你们了。”
鱼筐没想到师父是要交代后事,一时就有些哽咽了:“师父,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我不能再让你为我们牺牲,而且,我们留下,他们不一定会杀了我们,毕竟母亲和我还有着特殊的血缘身份,而且,我也相信我们都能安然回去的。”
秦风看看鱼筐,对于这个底子,他其实心中也是有着特殊的情感的,这种情感和石头又有所不同,可都是一样的真挚,秦风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点点头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可话一出口,秦风的胸口却如遭重击。
这样的话,他也曾对元月说过,可如今,元月已经孤独的躺在胡杨林里的孤坟之中。如今下意识的又说出这样的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已经失信了一次,这样的承诺还有意义么?或者说,这样的承诺,就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迷药而已。
鱼筐一看秦风神色忽然暗淡下来,自然明白他肯定是又想起元月的死了,生怕他又陷入到心魔之中,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弟子今天再次替母亲仔细检查过,她体内的毒已经完全清除,身体也已经完全康复了,母亲让我再次向师父呈上谢意。”
秦风微微摇摇头说道:“令堂太客气了,都已经谢过很多次了,就无需再言谢了。是了,你今日怎么没多陪陪令堂,这么早就回来了?”鱼筐有些落寞的说道:“木雪公主去了,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留在那里也不太好,只能先回来了。”
闻听木雪的名字,秦风心中也悠忽一痛,这又是一个自己注定要伤害的女孩,这女孩没有任何错,就只因为身为额色库的女儿,就要承担这些本不该她承担的惩罚,或者,她不是这般的爱自己,也就不用卷到这样的矛盾中来。
自己已经害死了一个爱自己的元月,对于另一个深爱自己的木雪,又该如何呢?看着鱼筐的神情,秦风忽然明白了什么,看看鱼筐道:“小筐儿,你是不是对木雪公主有意?”鱼筐一愣,有些慌张的掩饰道:“没有,师父,她只是我的妹妹,还救过我的命~~~”
鱼筐自己都有些心虚的说不下去了,秦风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说过,我和木雪不会真的成亲,你若是真的对她有意,为师会成全你们的。”鱼筐低着头悠悠说道:“我不瞒师父,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是有些喜爱和愧疚的,可如今这情势下,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秦风深深的叹息一声:“其实本来你们就应该是天生的一对,只是这阴差阳错的,才弄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木雪确实也是个好姑娘,若是有可能,你就替为师好好照顾她吧。”鱼筐惊讶的抬头说道:“可木雪一心深爱师父,我还想劝师父呢,要不就把木雪一起带走吧,我和母亲会尽力开导她的,我相信她会原谅师父的。”
秦风微微摇摇头:“若是真能带她一起走也好,可为师真的是不会娶她的,小筐儿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真的原意照顾她一生,那本门倒是有一独门功法名曰‘离魂’,可以让人失去之前的记忆,这样,木雪就不会记得这些年发生过什么。”
鱼筐微微点头道:“这个我听石头说起过,他当年就是被白天明用‘离魂’消除了记忆,知道重回青衣社之后才设法恢复了一些记忆,这方法虽好,可弟子总觉得这也是对木雪的欺骗啊!我宁愿她是知道真相的!”
提到真相,秦风不禁又是心中一痛,元月就是因为知道了所谓的真相才选择自尽的,秦风一直没有告诉鱼筐施他暴露了行踪让元月知道了真相,也是怕鱼筐心中背负起过多的愧疚和自责。有时候,真相其实真的不见得是好东西。
秦风微微苦笑着拍拍他鱼筐的肩道:“小筐儿,等以后你就会明白,真相有时真的没这么重要,还有什么比能让她好好的活下去更重要的么?若是你真的喜欢她,首先就该让她幸福快乐的活着,而不是知道什么所谓的真相。”
鱼筐一时愣怔,似乎有些明白了秦风的话,但骨子里的性情又让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但也觉得如果能让木雪好好活着,确实也是最好的结果,于是点点头道:“好吧,师父,那一切就看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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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居延海大汗庭三十里的地方,额色库一行驻足而立。额色库和呼伦去找阿鲁台,却得知阿鲁台一早便出发去迎接自己的大军了,额色库自然明白这只胆小谨慎的大老鼠在想什么,便也立刻策马到三是里外迎候。
刚刚到了一会,就远远看见阿鲁台的鞑靼大军缓缓而来。又过了一刻,阿鲁台看见了额色库的队伍,立刻和阿狼尼带领几个随从策马而来,一到额色库面前立刻勒马翻身下马,阿鲁台远远抱拳走来道:“有劳大汗亲自前来迎接,本太师万分荣幸啊!”
额色库哈哈一笑道:“太师大人能为草原大一统走出这关键的一步,本大汗走上几十里来迎接一下算得什么,如今我乞儿吉斯部的十万大军已经到达,现在加上太师大人的鞑靼大军,我居延海大汗庭可用之兵已近二十万,距离我们预定的目标,已经不远了,本大汗今日当真是高兴的很啊。”
阿鲁台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如今额色库兵力数倍于己,什么时候想要吃掉自己都是易如反掌,真不知这调大军前来是福是祸,可是到如今,也只有真的暂时屈服了,当下抱拳道:“大汗说的是啊,一统大草原也一直是本太师的心愿,如今能和大汗一起完成这样的大业,实在是求之不得啊!本太师今日先带五万鞑靼勇士过来,后面还会有鞑靼各部的军队陆续到达,一定回在大汗出兵前集结十万鞑靼勇士以供大汗驱驰。”
额色库自然明白这只大老鼠是怕被自己一口吃掉,当即哈哈一笑道:“好,好啊,南下中原的草原大军多多益善,太师大人尽管调来就是!来来来,太师大人和阿狼尼将军快随我回大汗庭去,我已经备下歌舞酒宴为你们接风洗尘。”阿鲁台再次施礼道:“那就多谢大汗了。”额色库返身上马道:“走吧,穆森将军会带鞑靼军队到安排好的驻地扎营,太师大人放心吧。”
阿鲁台眼珠一转,这额色库将自己和大军分开,意图颇为可疑啊,万一真的将自己和阿狼尼干掉,再收编这五万无主之军,那也不是难事,可如今这样的局面,又不能太过于表现出拒绝之意,那要怎么样才能留在大军里呢?
阿鲁台只得编了个蹩脚的借口,躬身施礼道:“多谢大汗美意,可我鞑靼大军刚刚到此,本太师还是想亲自安排大军扎营,也想先慰劳一下一直在漠北受苦的鞑靼将士,就先不随大汗去赴宴了,大汗的好意,本太师只有心领了。”
额色库哪里会不知道阿鲁台的小心思,哈哈一笑说道:“太师大人说的有理,是本大汗疏忽了,那今日本大汗就亲自到鞑靼军中安排扎营,也向这些一直在和明廷对抗的勇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额色库这样的表现倒让阿鲁台一时愣怔,虽然额色库的大度是基于在这居延海,就算他孤身进入鞑靼军中,自己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可这也是额色库在变相的表示,他不会做什么斩首夺权的事。
阿鲁台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觉得此时若还是一直这么谨小慎微,倒反而让额色库生出夺权的想法来,不如也表现的大度一些,才更好掌握主动,毕竟,按照秦风所说,这事情可没这么简单的,自己可不能早早出局。
阿鲁台连忙说道:“若得大汗亲临慰问,鞑靼将士一定军心振奋,本太师也就可以放心的岁大汗赴宴了!”额色库哈哈一笑:“好,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鞑靼将士去!”额色库说道便翻身上马策马而去,阿鲁台自然紧随其后
待得将鞑靼大军引导至驻地开始安营扎寨,额色库巡视了一番,看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额色库不由得点点头,鞑靼军毕竟是连年都在作战的,这战斗力确实不可小觑,这些虎狼之师若真是放开手脚,那自己一直生活优越的乞儿吉斯大军,真不一定是对手啊!
看鞑靼大军安顿得差不多了,额色库便和阿鲁台一起返回了大汗庭,刚刚进入大帐坐定,才聊得片刻,只听得侍卫进来禀报道:“启禀大汗,也先王子求见!”额色库开心的说道:“哦?也先贤侄不知又带来什么好消息,快快有请!”
侍卫转身而去,不一会,也先进入大帐,向二人行礼道:“也先参见大汗和太师大人。”额色库呵呵一笑:“也先贤侄快快请坐。”也先道谢后坐下,侍女奉上茶水,额色库问道:“适才正在和太师大人商议草原各部出兵的事宜,也先贤侄就到了,不知有何事啊?”
也先施礼道:“父汗也正是为此给我来了书信,我们的探子来报,近日明军行动有些诡异,既不像进军,又不像平日撤退,边境的调动也很是怪异,父汗说,明军如果不是有所图谋,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特派我来问问大汗的意思,如今太师大人也到了,正好也听听太师大人的意思。”
额色库与阿鲁台相视一笑,回头说道:“贤侄问的好,刚才我们也分析了这事,确实是有些诡异,不过现在大局已定,出兵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我们刚才商量的意见是再等等看,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必见分晓。”
也先点头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父汗让我转达的也是这个意思。”额色库笑道:“脱欢汗王有心啊,也先贤侄替本大汗和太师大人呈上敬意,还请脱欢汗王一定要来参加八月十五木雪的大婚。”
也先有些意外的问道:“木雪公主要大婚了啊?”额色库哈哈一笑道:“自木雪与额旗驸马订婚以来,又是数月过去,如今一统出兵在即,刚刚与太师大人商议之后觉得,也正好借此机会聚集各部首领,再次宣明并制定草原各部联合出兵的计划,便定下了这个日子。在这之后,只要明廷的确切消息传来,我们就挥师南下!”
也先有些失落的点头道:“好,小侄一定将大汗的话带到,父汗也一定会很高兴的。”额色库如何不明白也先的心思,安慰道:“贤侄啊,大战在即,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你去做,你可要准备好啊!”也先一时愣怔,继而施礼道:“小侄明白了,多谢大汗!”额色库与阿鲁台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
额色库高声喊道:“传令官何在?”立刻有人进账应道:“属下在!”额色库吩咐道:“传令下去,下月的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大汗庭将为阿里木雪公主和额旗驸马举行最盛大的大婚典礼,有请各部首领前来观礼赏月。”传令官开心的施礼道:“恭喜大汗,属下这就去传令。”
刚要转身离去,额色库却叫住他道:“先去通知大阏氏,木雪和驸马。”传令官领命而去。阿鲁台也欠身施礼道:“恭喜大汗,真是喜事连连啊。”额色库回礼道:“还不是要多谢太师大人的到来,来来来,正好也先贤侄也到了,我们再商量一下后面的事宜,也先贤侄可是去中原游历了一番的,很多事,也该听听他的意见才是。”
也先毕竟年轻,再有城府也难免还是喜欢听好话,听得额色库这么夸赞和重视他,也不由得开心不已,连忙说了自己的见闻和意见。额色库和阿鲁台听得频频点头,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不简单啊!
而秦风在听到传令官宣布的大婚之期后,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看来,真的是该为最后的行动做准备了,那原先和元朔说好的向额色库摊牌一事,也该是进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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