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节 失算
告别陈瑛后,纪刚便直奔都督同知许成的衙署,他可是奉了钦命的锦衣卫指挥使,现在左都御史陈瑛已经被折服了,那还有哪里是他不敢随便去的?而且,光折服一个陈瑛哪里够,他真正想要的,可是让满朝文武都在他面前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就在纪刚去找许成的路上,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对于这个熟人,纪刚心中颇为好奇,毕竟,这人即是汉王殿下的心腹又有内卫的牌子,颇有些神秘,而内卫这条红线,纪刚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碰的,所以也没有想过去查杜宇的底。
杜宇一见到纪刚,立刻上前施礼道:“纪大人安好,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啊?”纪刚知道内卫也在查此事,那也不用隐瞒什么,就大方的说道:“本官有了些线索,想去找永新伯许成聊聊。”杜宇一听,立刻凑上前小声说道:“纪大人这么空着手去可不太好,承蒙纪大人照顾,小的这里倒有些关于永新伯的东西,在小的这里就是废纸,或许能在纪大人手里派上用场。”
杜宇说着,便从怀里将一份东西交到纪刚手中,然后施礼道:“纪大人公务繁忙,小的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请纪大人同饮一杯。”杜宇说完转身就走了。纪刚疑惑的打开来一看,却是这两年许成帮助李增枝违法乱纪的证据。
纪刚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确没有站错队,陛下的心思,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是知道的,立长子为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也是对汉王的刻意压制历练罢了,否则那拥立的太子的内阁首辅解缙怎么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况且,他纪刚一个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想要压制百官,前提也须得是朝中自己惹不起的人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才行,纪刚仔细想过了,这满朝上下,他惹不起的人,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和汉王了,就算是那皇帝陛下的三子赵王他也没放在眼里。其他如宁王、周王之类,也不敢插手朝务。所以,这两个他惹不起的人里,他自然就会更偏向于陛下真心喜欢的汉王。
此时,刚刚封了永新伯的许成,也正是春风得意,当初意外的发现梅殷是被潭深和赵曦故意挤下水的时候,他也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去揭发,毕竟他也曾经是盛庸将军的下属,自然知道潭深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可最后,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他还是选择了出卖同袍。
虽然背后被人议论谩骂,虽然大家都开始刻意疏远他,可这就有什么?只要能加官进爵,只要能封妻荫子,这些都不算什么,而且,人都是健忘的,只要能站稳了脚跟,没多久,大家就会忘了他曾经做过什么而重新和他回复交往,中国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么?
所以,当听到锦衣卫指挥使纪刚求见时,许成也颇为疑惑,这纪刚来找自己干嘛?难道是揭发潭深、赵曦的事又有什么变故?也不太可能啊,这两人都死了,案子也结了,还能翻出什么事来?可要说这纪刚就是专程来拜望他,许成也不信。
疑惑的迎出去,彼此见完礼说完客套话落座后,纪刚才悠悠说道:“永新伯大概也听说了,最近南京城来了一伙贼人,打着左都御史陈瑛为陛下办寿的的名义大肆敛财,南京百姓怨声载道,陛下极为震怒,特责成下官彻查此事。”
许成点点头道:“此事我也听说了,纪大人可是需要我们城防营配合锦衣卫调查?”纪刚微微一笑道:“若是能得城防营配合自是极好的,可下官此来,却是想问永新伯几个问题,还望永新伯能如实作答。”许成眉头一皱,他万万没想到纪刚是来调查自己的,可锦衣卫乃是皇帝陛下直属,他也不敢放肆,只能抱拳说道:“纪大人有请问。”
纪刚幽幽问道:“这伙贼人在南京来去如,为何城防营没有任何动静?”许成耐着性子回道:“这诺大的南京城,每日进出上万人,这伙贼人又没有任何异常,纪大人要我城防营有何动静?”纪刚也不着急,依然平静的说道:“每日进出的生人,都会有记录,可为何这伙贼人却没有任何进出记录?”
许成一时哑然,他在知道此事后,的确也询问过,在得知没有记录后也颇为疑惑,只是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纪刚却因此就找上门来了。许成想了想,只能如实回道:“每天进出各门的人实在太多,最近又没有戒严,难免会有疏漏,这伙贼人如果诚心要进城为非作歹,自然会设法逃避盘查。”
纪刚点点头笑笑道:“那是,下官也不敢因此就责难永新伯,只是下官听说,这伙贼人似乎曾专程拜见过永新伯啊。”许成一听,立刻勃然大怒道:“胡扯,这是哪个王八蛋说的?这分明就是诚心栽赃陷害,纪大人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纪刚好整以暇的说道:“永新伯放心,下官自是不会听那一面之词,所以才会来找你求证,可有些事情,许大人似乎也该给下官一个交代啊!”纪刚说着,便拿出了刚才已经挑好的几张证据递了过去,他可不会傻到一次就全给许成看的。
许成看完之后自是大惊失色,他一直以为这些事做的滴水不漏,如今李增枝已经被贬为庶民关在家里,他们的事也再不会有人知晓,可没想到,时隔这许久居然又被纪刚翻出来了。许成略显尴尬的说道:“纪大人有所不知,这李增枝那时毕竟是我的上官,又有李景隆撑腰,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纪刚嘿嘿一笑道:“下官也相信永新伯是迫不得已,这些事,下官自会先替永新伯保密的,可如今陛下责成下官的案子,若是没有个交代,下官着实没有办法去向陛下交差啊!还须得请永新伯相助才是。”许成如今被捏着把柄,只能忍气吞声恭敬的问道:“那纪大人要我如何相助?”
纪刚凑上前说道:“下官就是想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到底是有些什么人来见了永新伯啊?”许成眉头一皱的问道:“这每天都有人求见于我,纪大人究竟想知道什么?”纪刚笑笑道:“那就劳烦把这半月来求见过永新伯的人都列出来吧。”
许成无奈,只得拿来笔纸,努力回忆着一一写下来。纪刚就在旁边静静等着,当许成写完递给纪刚之后,纪刚立刻仔细的研究了起来,当他看到一个名字的时候,纪刚立刻眼前一亮,开心的问道:“这半月里,谷王朱穗的家仆求见过永新伯两次?”
许成犹疑的点点头道:“是,只是说来奇怪,第一次,这伙人只是说受谷王之托来南京办点事但不想让人知道,求我设法通融。这种封地藩王派人进京行走的事也是常有的,我便帮忙了,第二次,这伙人是到我附上辞行致谢,并无异常,难道纪大人怀疑就是这伙人?”
纪刚笑笑道:“永新伯稍安勿躁,下官只是在想,其他这些人,城防都有记录,而唯有谷王的这些家仆没有记录,而偏偏又有人看见那伙贼人去过永新伯府上,永新伯难道不觉得这事太巧了些?”许成一听便大惊道:“这我如何知道啊,他们手持谷王的名帖,制式印信都对,我哪里会想到他们就是那伙贼人?”
纪刚嘿嘿一笑道:“永新伯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啊?”许成气恼的说道:“我知道纪大人的意思,如今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纪大人只管拿了我去交差便是!”纪刚摇摇头笑笑道:“非也非也,下官哪里会想抓永新伯,只是想求得实证,也好抓大鱼啊!”
许成惊讶的问道:“纪大人想抓谷王?”纪刚笑笑道:“谷王可是打开金川门的大功臣,备受陛下宠爱,可他若是作奸犯科,陛下也是不会轻饶的,定会将他作为警戒诸王的榜样,永新伯可明白?”许成略一思忖,立刻惊讶的问道:“陛下也想削藩?”
纪刚立刻伸手道嘴边道:“嘘,永新伯切莫妄测圣意,如今陛下可是尤其尊重藩王的,那茹瑺经过长沙时不去拜见谷王,不是也被他严惩了?陛下也没说什么嘛。”这一下,许成算是真正听清楚了,原来陛下一直在隐忍啊!
许成连忙惶恐的说道:“还望纪大人明察,我与那谷王真的没有任何瓜葛!”纪刚微微一笑,到此,这永新伯许成,也算是被自己牢牢掌控了。纪刚连忙假装客气的说道:“永新伯无需如此客气,下官的职责,就是查清真相,只要永新伯愿意配合下官,那下官自会还永新伯清白的。”
许成此时算是明白了,这怎么上报,完全就是纪刚的一张嘴啊,他只要拿着先前自己和李增枝不法的证据,再说这次的事,那自己就是此案的同谋了,最后会定什么罪还真不好说,可若是他愿意替自己开脱,那自己顶多就是个失察的小过,被罚几个月俸禄而已。
强压之下,许成只得起身行礼道:“还望纪大人能还我清白,我也一定完全配合纪大人的调查。”纪刚眼见得又一个从一品的军职大员在自己面前鞠躬示弱,心中那是相当舒坦啊,也不起身,也不还礼,只是幽幽问道:“那永新伯只是这一次愿意配合下官,还是今后都愿意配合下官啊?”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让许成以后都听命于他纪刚啊,而且纪刚完全不担心,那陈瑛没有多少把柄都折服了,这许成如筛子一般的经历,还能不乖乖就范?果然,许成无奈的微微摇摇头,依然恭敬的躬身施礼道:“自然是今后都但凭纪大人差遣。”
纪刚哈哈一笑起身道:“好,永新伯的清白包在下官身上,只是不知下官可否到永新伯府上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啊?”许成无奈的苦笑道:“纪大人职责在身,自该去查,我这就给纪大人带路。”许成说着,便带着纪刚回了府。
然后,纪刚询问了接触过那伙人的门禁和家仆,又取了谷王的名帖和送给许成的“礼物”,当然,还有许成孝敬纪刚的许多好处,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他纪刚,就该向皇帝陛下去邀功了。
当杜宇看见许成恭敬的恭送满面春风的纪刚出府时,也颇为疑惑,怎么这纪刚没有抓许成呢?而身在狱中的蒙禹听完杜宇的讲述之后,仔细想了想,立刻知道自己错了:“看来这纪刚原先一直伪装的很好啊,我一直以为他也是像陈瑛一样只想做个忠于陛下的孤臣酷吏,没想到,这家伙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
杜宇好奇的问道:“那他究竟想干什么?”蒙禹苦笑摇头道:“看来,他是想借此事掌控先几个文武大臣,甚至威胁谷王,进而实现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野心。”杜宇好奇的问道:“就凭他能做到?”蒙禹眉头深锁的点点头道:“还真能,是我低估他了,这下又不知道要害了谁啊。”
杜宇看蒙禹自责,也只好出言劝道:“如今这些朝堂上的大臣,有几个是干净的,就让这纪刚去搅一搅也不是坏事,实在不行就让汉王殿下收拾他。”蒙禹摇摇头道:“万万不可,对于这样还在得势的小人,千万不可得罪,我虽不能投效汉王,但也不想看到他被这样的小人整治。”
杜宇点点头道:“蒙先生说的是,如今看来他对殿下应该是不会有威胁的,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蒙禹摇摇头道:“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能做了,此时不论做什么都会出错,甚至暴露,我们前面该做的已经做了,后面的事,就让纪刚去折腾好了,虽然没有让许成受到惩处,但他从此后要被纪刚胁制,也不好受,至于谷王么,就要看陛下此时削藩的决心还有多少了。”
杜宇担忧的问道:“那蒙先生打算借此事脱狱的目的可还行?”蒙禹苦笑道:“许成没有下狱,这后面的计划,自然就难以施行了,看来我还得在这狱中多呆些时日啊!”杜宇大惊道:“不是吧?!蒙先生还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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