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节 起心动念
杜宇见元朔说的如此强硬,也不由得心头火起,厉声呵斥道:“元朔,你休要得寸进尺,如今这张贵已经入了我天狼帮,那便是我天狼帮的弟兄,你若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将我兄弟的妻儿平安送出来,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就休怪我杜宇不讲情面了。”
元朔哈哈一笑道:“杜宇,你当我会怕你不成,你已经还马绝交,我们又哪里还有什么情面可讲?再说了,我父就算再该死,可也不能白白的枉死,这张贵必须偿命,否则,七七之日,我便拿他的妻儿血祭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这,也是我元朔和燕云商会的脸面!”
元朔和杜宇一时怒目而视,曾经的生死好友,如今却成了生死相向的仇人一般,蒙禹无奈的感慨这造化真是弄人,正要出言劝解,不想却听得站在他们五步之外的张贵厉声说道:“元朔,我确实早就该死了,如今我便将命给你就是,可你若是伤了我的妻儿,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时迟那时快,张贵话为说完,便将早就握在手中的短刀插入了心口,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杜帮主,我的妻儿,就拜托给你了!”杜宇赶过来想要阻止已是不及,只能一把接住张贵倒地的身体,悲愤的说了一声:“张贵兄弟,你放心,你的妻儿,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张贵坦然的闭上了眼睛,杜宇眼眶中含着泪水转头向元朔怒喝道:“元朔,张贵已经以死谢罪,你该满意了吧?还不放人!”元朔也没想到这张贵如此决绝,说自尽就自尽了,连半点余地也不留给自己,原本他只是想为难一下他们,找回点面子,也让天狼帮多让出一些利益,可如今,还真就再无任何转圜的可能了!
而蒙禹则更是惊愕,又一个熟识的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更何况还是他答应过盛天龙要好好照顾的兄弟,他也万万没想到这张贵原来早就心怀死志,所以才在元朔的几句气话之下就愧而自尽了,他一时又是自责不已,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张贵的心思呢?如果过来的这一路,他能先劝解张贵几句或许也就不会如此了吧?
蒙禹满怀愧疚的说道:“元大当家,请你放人吧,好歹也让他的妻儿也见他最后一面。”元朔心中本也有些歉疚,可一见杜宇满是怒火的目光,又不由得来了气性,也懒得再解释,只是略一招手道:“把那对母子带上来。”不一会,就见就帮众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和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走了过来。
那女子一见杜宇怀中的张贵,凄厉的喊了一声:“相公!”便扑了过去抱住张贵的尸身痛哭不已,而男孩则显得没这么激动和伤心,只是默默的走到母亲的身边站着,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死去的男人,这是他的父亲,可是也给了他莫大的耻辱。
因为母亲没有名分,连小妾都不是,他从记事起就一直被周围的的孩子们奚落讥讽,野崽、野种的称呼更是代替了他的名字,他还小,见到张贵的日子也不多,哪里会有对他有太多的感情,可看着母亲哭的这样撕心裂肺,这孩子也很快便开始跟着流泪哭泣起来。
杜宇只得劝慰道:“嫂子,我们先离开此地吧,等让张贵兄弟入土为安之后再说其他的。”杜宇说罢,抱起张贵的尸体,眼中满是痛苦和决绝的看了元朔一眼,然后长叹一声道:“元朔,我们两不相欠了,从此,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吧!”杜宇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女子也只得收起悲声,拉着孩子跟了上去。元朔也硬气的喊道:“不认识便不认识,从今往后,我也会让你们重新知道我元朔究竟是什么人的!”蒙禹痛心的看了看元朔,也无奈的摇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略一抱拳便转身跟了上去。
看着一行人的离开,元朔心中也忽然一阵刺痛,就像是什么东西被剥离了他的身体一般的难受,他只能闭上眼睛,一遍一遍的回想父亲临终前的遗言,才逐渐让心绪恢复了平静,也逐渐让自己的心渐渐冰冷坚硬起来,既然注定要走的是艰难的险路,那就从此刻开始彻底告别过去,做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吧!
杜宇抱着张贵的尸身,一路来到了城中最大的殓房,将张贵的尸体交给了收殓人,又付了足够的钱,定了上好的棺木和出殡的仪程,那母子两也换上了孝服,守在了张贵的棺椁旁。不一会,接到消息的盛天龙也在壮汉东山的搀扶下来了,见此情形,也是哀伤不已。
替张贵操持完丧事下葬后,杜宇才问那女子道:“嫂子,如今张贵兄弟已经入土为安,我们也该离开了,不知道你是想继续留在这大同城,还是随我们一起离开?”那女子抱着孩子,悲戚的说道:“这大同城里,没人看得起我们,我也知道孩子受尽了委屈,我自是会留在这里给张贵守孝,也会为他守寡一辈子,只求你们能带走孩子,将他抚养成人。”
杜宇点点头道:“我既受了张贵兄弟的重托,自会照顾好你们,我看嫂子也没必要守这些虚礼了,先随我一起去狼牙山吧,在那里另建灵堂守孝也是一样的。”女子却微微摇头道:“不,张贵埋在哪里,我便守在哪里,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全部了。”
杜宇疑惑的皱眉道:“这又是为何?”女子悠悠说道:“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原本是被人拐卖到这大同城青楼里的姑娘,张贵来找过我一次之后,便经常来找我,我原先也以为他和其他男人一样,没想到,他知道我的身世后,竟然凑钱给我赎了身,也不是他不给我名分,是我自己不想要的,听说他的老婆不能生育,我便一心只想为他生个儿子。”
女子看了看怀中睡着的孩子,怜爱的说道:“如今,他有儿子了,我也算了了心愿,可为了救我们,他连命都搭进去了,我哪里也不想去,就守在他的坟前守他一辈子吧。”众人听得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感人的故事。
而蒙禹看看这既可怜又忠贞的女子,自然的想起了跟随月如为青楼姑娘们诊病的日子,那些姑娘里,多半也是这样身不由己的啊!他也不由得想起了还在南京明月楼药房中为姑娘们看病的月如,一别数月,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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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初冬的南京城里,已经有了些微的凉意。自从蒙禹走后,月如便日日在这药房中,每天都很忙碌,也很充实。只是那个被他撞过的顾言又来了。顾言第一次找借口来看她,那还是蒙禹刚离开南京的十天之后的事了。
那一天,月如正在给姑娘们诊病,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真是忙得团团转。却不想,有个人在药房的窗外一直看着她,眼中满是喜爱之色。这便是詹事府赞善顾言,他也是北平的官宦子弟,才有了陪伴曾经的燕王世子朱高炽读书的机会。
可也因为这身份,他早早便被父亲安排娶了一个燕山护卫的女儿,燕山护卫多是武者,他们的女儿自是少有文采,像世子妃张茵那样文武兼备的更是少之又少,顾言娶的媳妇,便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也不爱读书的女子。
可这是父母之命的政治婚姻,顾言无可反对,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家中无趣,所以这青楼才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可这些燕山护卫的女子,德才不见得多好,霸道却是惊人的一致,顾言要去青楼他媳妇倒是不管,可若是想娶个知书达理的小妾回去,那是绝无可能的!
可顾言来了几年青楼之后,也厌倦了这样的皮肉交易,虽然戒不掉,还把胖太子也带上了道,但却并未对哪个女子动心,可自从那天撞上月如,又听说他是这青楼里的药娘之后,便像是见到了珍宝一般,因为在青楼里,不会被他那醋坛子老婆察觉,而月如却又不是青楼的姑娘,他略一打听,居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女医了,那自然就更是好上加好了。
所以,这一日,顾言便和于妈打了个招呼就到这后院的药房来看月如了。他就这样站在窗边,看着月如问诊,把脉,分析病理,开方,抓药。看着月如忙碌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里都是舒畅的,忍不住的想去亲近月如。
终于临近了接客的时间,看病的姑娘们都走光了。月如这才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开始弯腰收拾屋子,而顾言,也微微一笑,施施然的走了进去。月如听得背后脚步声响,以为又有姑娘来了,便自然的出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可等她一回身,却看见是一个男人,也不由得怔住了,顾言连忙施礼道:“是是是,小生是来晚了,让小禹姑娘久等了。”月如的脸立时就羞红了,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是以为有姑娘这时候才来看病,这话不是对你说的。”
顾言见她这娇羞的样子,越发看的痴了,发自内心的笑着说道:“小生却宁愿小禹姑娘这话就是对我说的。”月如见他出言调戏,不由微微皱眉道:“这位公子想必来错地方来,要找姑娘,请到前院去,这里是药房,不是寻欢之所。”
顾言一看月如生气了,连忙赔礼道:“小禹姑娘莫要生气,是小生唐突了,可小生自从那日清晨见到月如姑娘,便像是被夺去了魂魄一般,整日心不在焉,为此还被太子殿下训斥了几次,小生这才忍不住来看一看月如姑娘啊!”
月如见他说的越发露骨,心中本是不悦,可听他说自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官员,也不想过于得罪他,只能施礼道:“多谢公子抬爱,可小女只是一介平民,且已有婚约在身,只能是辜负公子的错爱了。”顾言听得一愣,他也是从小学习儒家礼教的,听到这话,也便无奈的长叹一声道:“啊,原来如此,那确实是小生唐突了。”
顾言失魂落魄的走了,月如也以为这就是个突然发生的小插曲而已,不会再有以后了。可谁知,今日这一见,却让顾言更加心如猫抓,辗转难眠。找青楼的姑娘发泄完之后,心中却更加失落和苦闷,脑中全是月如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怎么也挥之不去。
就这样煎熬了数日之后,顾言便忍不住又找了个空闲时间去药房的窗外站着看月如诊病,而且一站就是两个时辰,月如自然也是看到了,却也无何奈何,人家只是站在窗外看,并未出声搅扰你,况且还是官身,你也不能无端的赶人家走吧?
就这样,此后的日子里,顾言隔三差五的得了空,就会找时间来窗外看月如诊病。一时间,这秦淮河畔便又传开了,说有个东宫的官员看了上药娘小禹姑娘,而且还颇为痴情,看来这小禹姑娘恐怕是要动心了,那寒门出身的蒙先生,怕是也要落空喽!
那个为了女儿在此开小吃店的大叔听得有人在他店里如此议论恩人,不高兴的说道:“小禹姑娘不是这样的人,我看他和蒙先生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如何会因为这人是官家身份就动心的,你们再莫要胡说八道乱嚼舌根子。”
见这大叔发火,那些议论的姑娘也出言驳斥道:“大叔,这青楼里翻脸无情的事我们见多了,今日跟了张公子,明日见李公子更有权有势就移情别恋的姑娘大有人在,更何况,那小禹姑娘本就是个良家女,要嫁人,肯定也要找个更好的啊,再说了,那顾大人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以后能做多大的官还不一定呢,那个什么蒙先生,听说连乡试都没考过,能有什么前途?”
那大叔嘴笨,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说辞来反驳,只能反复的说着:“不会的,小禹姑娘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的!”姑娘们说了句:“大叔,你还真是天真,那小禹姑娘若是无心,又怎会让顾大人这么整日站在窗前看着她啊?”姑娘们说罢哄笑着走了,大叔也愣怔了,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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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篇长历史小说《大明危局》第五卷“大明危局前传”章节,如果觉得还不错,敬请点击下方书名加入书架订阅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