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谈误国,实业兴邦。”
诸葛亮跟刘备又聊了一会儿话之后,最终以这么一番话,结束了今天的对谈。
“我明天便去工厂、农场实地调查,亲眼看看生产关系是如何作用于生产力的。我们的目光,应该更多的聚焦在底层!”
刘备听了,重重点头:“善!吾亦应往。”
……
江夏郡,竟陵北方。
在紧邻汉水的河岸边,上千名衣衫褴褛的流民聚集在这里。
他们衣衫褴褛,枯瘦如柴,行动迟缓的犹如行尸走肉。
许多老人、孩童,更是奄奄一息,扑倒在江边。
少数几个还有气力的,横下心来跳进江水里扑腾,试图抓些水产。然而几个大浪拍打过来,连声惨叫都没有,这几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远处的水涡打着转,枯草朽木在水面盘旋,隐隐浮浮。
就像这群流民,命如草芥,无处容身。
在这群人里,有一名披散着头发、裸着上身的青年。
他立在岸边,看着面前的宽阔汉水,神色挣扎。
一名少年站在他身后,哭成花猫一样,死死抱住他腰部。
“哥!你水性不好,身上又有伤,千万别做傻事!你一旦跳进去出不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听到弟弟的话,披发青年身躯晃了一晃,但很快的,他便深吸一口气,露出安慰之色,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不妨事,我自己有分寸。而且,阿爸阿妈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若是再没有东西吃,恐怕就要挺不过去了。”
“哥,都是我和阿爸阿妈拖累了你。”
弟弟哭成了泪人:“若不是我们,以你的武艺和本领,肯定有大好前程!如今,却连累你跟我们一起成了流民……”
“傻弟弟,说什么蠢话。”
披发青年露出一个笑容:“若没有你和阿爸阿妈一路陪着我,我张嶷也坚持不到这里。只是……”
只是,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张嶷露出一脸苦笑之色,摇了摇头。
后面那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张嶷出身贫困,是蜀郡的一名普通猎户。从前仗着自身骁勇,在山上狩猎颇丰,一家人生活倒也过得去。
后来天灾不断、匪乱横行,村子里没了收成,又遭到官府苛捐杂税,很多人没了活路,只能背井离乡外出逃荒。
原本十里八乡逃荒的人,加起来也有三千,大家伙约定着,要去附近最富庶的荆襄讨生活。
结果,众人好不容易出秭归、过夷道,终于抵达南郡,却连城门都进不去,反被一名蔡姓将军纵兵驱赶。
流民死伤大半,剩余的人只得继续往东,奔竟陵而来。
但竟陵,是一处死地!
张嶷逃荒之前,就曾看过荆州地图,知道这里有多么危险!
竟陵南方是一片浩瀚如海的沼泽地——夏泽!
东方则是更大的恐怖沼泽——云梦!
竟陵北,是宽阔达到百米的汉水,也就是张嶷眼前的这条大河。
三面都是死路,只能往回走。
可问题是,他们一路九死一生的逃荒至此,哪有还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即便是走,恐怕也走不动了。
张嶷看了一眼江岸边倒伏遍地的饥民,又看了看瘦得全身只剩骨头的弟弟,以及远处依偎在一起,靠在老槐树下没什么声息的父母。
眼下这个死局,只能靠自己了。
只要能找到食物,在找到一条船只,就有希望!
只是……
张嶷出身蜀郡山地,并不精通水性,再加上之前被荆州兵驱赶的时候,为了保护家人受了伤,背上至今还有一条血淋淋伤痕。
眼下已经是八月,汉江河水暴涨,水流湍急。
钓鱼无法下钩、撒网没有工具,只能跳进去抓鱼!
可一旦跳进去,自己真不一定还能活着回来。
“我若是回不来了,替我照顾好爸妈!”
张嶷推了一把弟弟,把心一横,便要跳入江中。
可,就在此时,远处忽然行来一行船队。
这些船队吃水甚深,显然都是货船,每艘船上都有二十名士兵持刀拿盾,武装戒备。
为首那艘船,最前面更是立着两人,一男一女,俱都气势彪悍,身披玄白二甲。
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但随着船队的前进,他二人很快就发现了岸边的流民。
那名穿黑甲的红脸武将,看到张嶷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之后,面无表情、毫无动作。
倒是穿白甲的高挑女将,把一双黛眉紧紧皱起,紧紧盯着张嶷等人。
“哥,这些人好像是荆州兵!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张嶷的弟弟见到这些船队,立刻露出恐惧之色的喊道。
似乎,前几天被荆州兵驱赶屠戮的一幕,让他很后怕。
此刻不光是他,岸边的其他流民也都发现了船队,他们看着船上那些士兵,脸上都露出畏惧神色。
张嶷没有吭声,只是把腰间一把匕首紧紧握住,眼眸中透出一丝凶狠。
食物。
船只。
破局!
这个船队足有七八条大船!不说别的,只要能抢过来三四条,自己在内的所有流民,就都有了活命的指望!
届时无论是坐船去江东讨生活,还是卖掉这些船去北方,天下大可去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嶷当机立断,直接挥动手臂朝着船队大喊。
“将军请上岸,我有要紧军情相告!”
这一喊,不光惊呆了他的弟弟,更是吓傻了其他流民。
“哥,你疯了吗!干嘛引这些荆州兵过来!”弟弟一脸惊惧。
张嶷却一把按住弟弟的脑袋,低声喝道:“立刻告诉其他人,等这些该死的荆州兵一上岸,就立刻杀人抢船!”
“杀人抢船!”弟弟吓坏了。
可张嶷却露出一脸狠厉之色:“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也是我们给死难乡亲们报仇的唯一机会!”
“死难的乡亲……”
弟弟一想起南郡城外,那些被当成牛羊一般到处驱赶、随意屠戮的蜀郡乡亲,幼稚的脸上亦是浮现出仇恨之色。
“好!我听哥哥的!”
只有十岁的他,踩踏着泥泞的江边地面,跑到其他流民面前说着什么。
但只有一少部分的流民,默默举起了手中的木棍、锄头、镰刀。
更多的人,依旧是一脸麻木——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
“将军,请登岸!我有要紧军情相告!”
张嶷依旧是挥动着双手,大声疾呼。
凛冽江风把张嶷的声音吹散开来,在宽阔的江面上来回飘荡,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是张嶷的喊话有了效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终于,那名白甲女将摆了摆手,命令船队朝着岸边停靠。
并且船只尚未停稳,她便快步越过船头,身躯矫捷犹如猎豹一般,从高往低飞出三丈远,稳稳落在了张嶷面前。
她神色冷傲,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张嶷,手中的方天画戟犹如一把鬼门神兵,散发着浓厚杀气。
“有何军情,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