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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

墨白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打起喷嚏来了。

“十九,是不是你在肚子里骂我?”墨白回头看向身边的燕孤云,一脸狐疑。

“师兄,你胡说什么,我几时骂过你?”

燕孤云骑在胭脂雪上,正看着街道两旁的光景,闻言,他愕然回过头来。

“不是你骂我,还有谁?如果不是你骂我,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意地打喷嚏!”墨白理直气壮地瞪着燕孤云,拍了拍胯下短腿土马的脑袋,“总不可能是我的毛驴兄弟骂我吧?它可不会说话!”

“师兄,你真是、真是……”燕孤云简直无语了,他摇摇头,吐出四个字,“无理取闹!”

这四个字他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上路以来,墨师兄的脾气就一直没好过,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看这不顺眼,就是看那不顺眼,尤其是自己,总是无缘无故地被他骂得狗血喷头。

他真想仰天长叹,自己是无辜的,无辜的!

可就算是秀才遇到了师兄,也是有理说不清。

更何况是他。

他无奈之下,只好默默忍受。

他知道师兄的脾气为什么变得这样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无名火起,全都是因为师兄那引以为傲的追踪之术,竟然失灵了!

他们就像是一头笨驴子,被人牵着鼻子,从北向南,又从南向北地绕了大半个圈子,已经追了整整三天了,却连太子妃的半根头发丝也没看到!

这对墨师兄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也是对他追踪之术最大的讽刺!

试想墨师兄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个?

自然是有满肚子的怒气要出。

还好,墨师兄总算是有一点君子风度,没有把火气冲着同行的两个姑娘家撒,只是苦了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师兄的出气筒。

“唉!”燕孤云郁闷地叹了一口长气。

“怎么,你还不服气?我骂错你了?”墨白不悦地冲他一瞪眼,扬起来的马鞭重重落了下去,正抽在燕孤云的坐骑胭脂雪屁股上。

胭脂雪受惊,张开四蹄,蓦然向前冲了出去。

“师兄,你、你做什么?”燕孤云猝不及防,差点被闪下马来。

还好他反应快,迅速拉住了马缰,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胭脂雪,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不舍得打你的人,难道还不舍得打你的马么?”墨白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燕孤云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哭笑不得,想发作,又忍了下去。

师兄心情不好,一切都由得他罢!

他骑着胭脂雪,遥遥地走在前面,距离墨白远远的。

惹不起师兄,他躲得起。

墨白虽然抽了胭脂雪一记马鞭,可是心头的烦闷之气却半点也没消失。

他想再去寻燕孤云的晦气,却发现十九师弟已经远远地避在前面,打不着,骂不着,他心头更怒。

恰在此时,他骑着的短腿土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迈开短腿大步向左奔去,连他的吆喝也不听了。

墨白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这马有灵性,发现了若水他们的踪迹?

他便不勒马缰,任由短腿土马撒了欢的奔跑。

短腿土马直奔进了一条小巷,然后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嘶鸣,冲到一辆板车前面,张口大嚼。

墨白一见,差点气歪了鼻子。

这短腿土马哪里是有什么灵性,更没有发现若水,它是闻到了胡萝卜的味道,直奔着这辆拉了满满一车的胡萝卜的板车而来。

“笨驴,蠢驴,老子管你叫驴,你就真把自己当成驴了不成?居然啃起胡萝卜来了!蠢驴,笨驴!”

他一边喋喋不休地喝骂土马,一边挥着鞭子没好气地打在马屁股上,发出啪啪声响。

短腿土马没半点反应,依然大口大口地啃着胡萝卜,好像墨白的鞭子打的不是自己的屁股。

那赶大车的是一名农夫,赶着一车胡萝卜进城贩卖,听到墨白的喝骂声和短腿土马的咀嚼声,回过头来,见是一头大毛驴儿在啃吃自己辛苦种出来的胡萝卜,不禁愕然。

“喂,这是你的驴子?它吃了我的胡萝卜,快赔钱,赔钱来!”

那农夫愣了一会,马上反应过来,对着墨白伸手要钱。

他见墨白服饰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心想定要好好的敲上对方一笔竹杠。

“赔钱?”墨白扬了扬眉毛,睨着那一身土里土气的农夫,他就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笑声里却没有半点欢愉之意。

可是那农夫却是听不出来。

他听墨白笑声不绝,不禁大怒,跳上板车,指着墨白破口大骂。

“好你个兔儿爷,你的驴子吃了我的胡萝卜,你不给钱,反倒笑话大爷,你小子是活腻了吧?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银子留下,你就休想离开这里!”

他说着从板车上抽出一条宽大的扁担,握在手里,气势汹汹地瞪着墨白。

他看到墨白一副细皮白肉,定是养尊处优惯了,自己却是做惯了农活,膀大腰圆,要是动起手来,非打得对方满地找牙不可。

这等兔儿相公,最是欺软怕硬,被自己一吓,定会乖乖地掏出银子双手奉上。

“好,你说说,我要赔你多少银子?”

墨白忽地止住了笑声,一眼也没瞧那农夫,只是抚着短腿土马的鬃毛。

那短腿土马打了个响鼻,继续大嚼胡萝卜,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那农夫听得墨白答应赔钱,心道这兔儿爷果然经不得吓。

他随便数了数,就狮子大开口地道:“一,二,三……八,你这头驴子共吃了我八根胡萝卜,一共八十两银子,快赔来。”

“八十两银子?你一根胡萝卜值十两银子?你这是金萝卜还是银萝卜?或者你这根本不是胡萝卜,是人参啊?”

说话的不是墨白,而是从后面赶过来的燕孤云。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唯恐天下不乱地看着那农夫,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替罪羊,师兄正有火没地方撒呢,这农夫竟敢讹到师兄的脑袋上,还真是不长眼啊!

“这位小哥,你说的不错,我这胡萝卜乃是用祖传秘方种出来的,外号‘小人参’,我这车‘小人参’是药铺掌柜订的,每一根十两银子,我正准备送货去呢,就被这个兔儿爷的驴子给吃了,我只要他给个本钱,不算多吧?”

那农夫大言不惭地说道。

“不多,不多。”燕孤云笑嘻嘻地道,往旁边闪了闪,免得师兄出手的时候,这人的血溅到了自己衣服上,那可就不好了。

这农夫居然敢叫师兄“兔儿爷”,这等污辱人的称号师兄如何能够受得了,看来师兄终于找到出气的对象了。

“师兄,这位老兄种萝卜不易,要不,咱们就给他八十两银子?”燕孤云故意火上浇油,他看得出来,师兄的眼睛里蕴积着怒火,已经越来越盛了。

他装模作样地伸手入怀,去掏银子。

这次他们一行人离开曲池的时候,侯知府又重重地送了他和墨白一人一笔丰厚之极的谢仪。

“给!给他个屁!”墨白怒吼一声,胸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八十两银子是不是?好,老子给你!”

他呼的一声,从短腿土马的背上跳到了板车上,一把揪住那农夫的头发,恶狠狠地道:“老子这一巴掌就算一两银子,你给老子数清了!”

说完,他左右开弓,劈里啪啦,转瞬间就打了那农夫几十个嘴巴子。

那农夫懵了,被打得满地找牙,两只眼睛充满恐怖地看着墨白,就像看到了杀人的疯子。

这人准是疯了!

自己还真是倒霉,想讹人居然讹到了疯子头上!

看来以后说什么也得长点眼睛,惹什么人都行,就是万万不能惹疯子啊!

墨白打完了,胸中憋闷许久的一口恶气终于发泄出来,他飞起一脚,将脸肿如猪的农夫踢飞出去,像个破布袋一样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人参’?去他娘的小人参,毛驴兄弟,你给老子放开肚皮使劲吃,吃不光这车‘小人参’,老子就吃你的肉!”

墨白一脸嫌恶地拿出块帕子用力擦手,然后将手帕往地上一丢,拍着短腿土马的脑袋说道。

那短腿土马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忽然吐出了嘴里正在大嚼的胡萝卜,甩了甩马尾巴,然后打了个响鼻。

“什么意思?老子让你吃,你倒不吃了?你这头笨驴,是不是也想找打啊!”墨白气得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短腿土马希溜溜地一声叫,掉头就跑。

“你个臭驴子,笨驴子,你还敢给老子跑!站住,你给我站住!”墨白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身法快得像一阵风。

燕孤云看着那一人一马飞快地转过了街角,他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目光落向自己身后的那辆马车之上。

他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这条小巷十分僻静,除了那被墨白打得飞出去老远的农夫,再无旁人。

那农夫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脚丫子没命地奔逃,连那一大车胡萝卜也不要了。

他已经被墨白吓破了胆,生怕自己晚走一步,那疯子回来,再给自己几十个大嘴巴,那他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你去看看我师兄去哪里了,然后速速回来告诉我。”

燕孤云对马车上的车夫吩咐道。

那车夫是他们雇来赶车的,听了燕孤云的话,连忙答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向着墨白消失的方向跑去。

燕孤云的目光落在那扇垂落的车帘,他喊了一声:“凝露!”

车帘掀起,一张雪白的圆脸少女探头出来,垂眸应道:“婢子在,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她微微低头,一眼也不敢看向燕孤云,容貌看上去颇为憔悴,原来粉嫩圆润的双颊显得瘦了许多。

“唐姑娘如何了?”燕孤云用下巴对着车厢里点了点,问道。

“唐姑娘服了药,已经睡着了,婢子一直小心服侍唐姑娘,半点也不敢吵扰她。”凝露低声答道。

“你做得很好,很乖,本公子很是喜欢。”燕孤云微笑着探身上前,摸了一把凝露的脸蛋。

凝露身子一颤,却没有躲开燕孤云的手,只是脸上的肌肉僵硬,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她记得燕孤云对她说过,不许逃,不许躲,要对他笑!否则,等待着她的,就将是非人的羞辱!

她永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自己像狗一样爬在地上舔食吃,那就是她得罪了主子的下场,如果她想活得像人,就必须对主子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小兔子,你不是说过想吃糖人儿吗?我刚才瞧见拐角处有一个小贩在卖糖人儿,你去买两个回来,咱们一起吃,要又大又漂亮的,知道了吗?”

燕孤云将一锭碎银子交给凝露。

凝露答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燕孤云一眼,目光犹疑,欲言又止。

燕孤云正看着她的背影,见她回头,展颜一笑,笑容如春风。

“快去吧,小兔子,你要是喜欢吃,就多买几个糖人儿,公子爷有得是银子。”他大方地道,语气宠溺,就像是在哄小猫小狗。

凝露这才相信燕孤云是真的让自己去买糖人儿,不是在试探自己听不听话。

她点点头,转过身向着拐角快步走去。

她的背影婀娜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走起路来,虽然并不是故意摆动腰肢,却有如弱风拂柳,十分动人。

燕孤云欣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小兔子,怎么看都是美的。

一直到凝露的身影转过了街角,燕孤云嘴角的笑意依然绽开在脸上,眼中却多了一抹寒意。

他一跃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就钻了进去。

车厢里有一张卧榻,一个丑脸少女睡在榻上,双眼紧闭,呼吸沉沉,正是唐绛儿。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他二人之外,再无旁人。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这一路上,燕孤云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可惜一直不得其便。

墨白总是像看宝贝一样,牢牢地看着这唐绛儿,时刻不离左右。

而凝露也遵照自己的嘱咐,尽心尽力地服侍在侧,几乎是目不交睫,这才不过三天的功夫,那张圆圆的小脸就瘦了一圈,看得他直心疼。

他很想暗中嘱咐凝露,让她不要这样尽心,做做样子给墨师兄看就好。

但转念一想,凝露是个实心眼儿,她的脸上心上根本藏不住事儿,要是弄不好被师兄发觉了,那自己在师兄面前做的这些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

他已经等了整整三天,终于,十七师兄暂时离开,旁人也都被他打发了开去。

他一步一步向唐绛儿走去,右手有微光闪烁,一根细小的牛毛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指缝之中,针尖泛着幽幽的蓝光。

这针上他喂的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后,并不会马上发作,而是会昏昏欲睡,一天比平时要多睡上几个时辰,七天之后,中了这毒的人就会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燕孤云之前并不擅毒,甚至他受师傅和墨白的耳濡目染,对于用毒之术很是不屑。

同门之中,只有十三师兄精研毒术,却也因此为师傅所不喜,于这武功一道,不免是同门中身手最低的,就连燕孤云的功夫,都比十三师兄强上两分。

虽然十三师兄功夫不如同门,但是所有人见了他,都情不自禁地带了三分敬畏之情,不为别的,就为了他那身出神入化的毒术。

就连墨白也不例外。

燕孤云亲眼见到,十七师兄和十三师兄迎面走过,十七师兄看向十三师兄的目光中全是不屑还有若有若无的忌惮。

能让十七师兄也忌惮的,当然不会是十三师兄的武功,而是他的毒!

当时燕孤云心中就升起一个念头,要是自己也能像十三师兄那样,有一身让人忌惮的毒技就好了。

最起码在同门之中,再也不会有人敢随便欺辱自己,嘲笑自己。

这个念头经常在他的心底闪过,可是他却不敢去习毒,更不敢研究毒,生怕被师傅和师兄发觉,就此失去了他二人的欢心。

直到那一天……

十三师兄身亡之后,他回到师门,替十三师兄清理遗物的时候,在他房间的一个隐蔽角落,发现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全是用毒和使毒的法子,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里用牛油纸包裹得一层又一层,一望可知这包袱里的东西定是十三师兄十分重视之物。

燕孤云偷着将这包东西拿回自己的房间,藏在床底下,就像做贼一样,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知道这包东西就是为同门所不齿的毒药。

他知道自己最好还是将这包东西尽数销毁。

可是却无法控制内心的渴望,那一种强烈的想要拥有这包东西的热切。

他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要让人人见了自己都望而生畏。

这个念头一直蛰伏在他的心底,直到见了十三师兄的这包东西之后,终于像雨后的青草,蓬蓬勃勃地茂盛生长,再也无法遏制。

于是,留在九阳山上的那段时间,他白天习武,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将十三师兄的手札取出来,细细研读,并根据那包东西里的毒物,炼制成了几种十分厉害的毒药,并喂在了钢针暗器上。

其中最厉害的就是那食人妖花的毒,可惜那些喂了毒的针儿,尽数被十七师兄搜走。

现在他用来准备暗算唐绛儿的,却是另外一种。

“唐绛儿,你还真是幸运,看在你是我师傅女人的份上,我就让你死得舒舒服服,不受半点痛苦。”

燕孤云走到唐绛儿身边,小心翼翼地捻着那针,正准备刺下去。

“十九,你在做什么?”蓦然间,墨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燕孤云手一抖,背上倏地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很快镇定心神,回过头来,脸上已经绽开了一个欢快的笑容。

“师兄,你回来得真好,刚才我在外面听到唐姑娘好像在叫人,于是就进来瞧瞧,她好像睡得很不安稳,师兄,你来了就好,快来看看她是怎么了?”

说话之间,他已经不露痕迹地将细针藏进了腰带之中,就连墨白都没发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可能是到了我该帮她运功疗伤的时辰吧,这个丑八怪,从来不叫老子省心。”墨白没有怀疑燕孤云的话,他走上前,看了一眼唐绛儿的气色,然后又帮她把脉。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燕孤云对着唐绛儿伸出手去,再听了燕孤云的解释,理所当然地认为并没什么不妥。

他摸了摸唐绛儿的脉,觉得她的脉息果然有些混乱,当下盘膝而坐,握住她的手腕,开始运起功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要帮唐绛儿疗三次伤,已经做得轻车熟路,对唐绛儿体内的状况他更是了若指掌。

他的这番辛苦并没有白费,唐绛儿的伤势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墨白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看到唐绛儿伤势渐复,他居然很有一种满足感。

或许,这就是水丫头为什么喜欢为人治病的原因吧。

原来,救人一命的感觉,居然是这种滋味!

唔,还很是不坏呢!

墨白以前只会杀人,从不会救人。

就算是举手之劳,他也懒得举手。

可这次,他却体会到一种救人后的快乐和满足。

说起来,唐绛儿现在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他就算是不用内力帮她疗伤,她也会自己恢复。

可是墨白却喜欢上这种感觉,他要是一时不帮唐绛儿疗伤,他自己反而会觉得难受。

就比如现在,唐绛儿应该只是做了个噩梦,根本不需要他的内力,可他却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辛苦修炼来的内力,送进了唐绛儿体力,在她身体运转几周天,看到她呼吸平稳,面色红润,这才收回手来。

燕孤云一直在他身后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他对唐绛儿是又恨又妒。

这个丑女人,她怎地这么好命!

师兄对她也忒好了些罢!

燕孤云清楚的知道,师兄输入唐绛儿体力的真力会有怎样的效果和威力。

如果是给了自己,绝对会让自己打通关卡,内力修为上大有提高。

可师兄却偏偏给了唐绛儿这个丑女人,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那狗还不领情!

等墨白放开了唐绛儿的手腕,燕孤云很快掩住了眼中的妒恨之意,变得一脸的关切。

“师兄,唐姑娘没事了吧?”

“嗯,她没事,有你师兄我帮她疗伤,她还会有事?她就是想死都死不了!”墨白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膛,站了起来。

他左右一张望,问道:“你那个丫头呢?不是让她照顾唐绛儿吗?怎么连个影子也不见了?”

燕孤云心头一跳,笑道:“她见街角那边有个卖糖人儿的,老是心心念念,我见她实在喜欢,就让她去买几个解解馋。”

他又补充道:“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欢这些好玩又好看的吃食。”

“哦,是吗?”墨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落在唐绛儿脸上,沉吟道:“这丑姑娘也该醒了,她年纪和你那丫头差不多,想来也会喜欢那东西,你去和那丫头说,让她多买几个回来,等丑姑娘醒了,送给她两个,说不定她会开心,这病就好得更快了些。”

燕孤云笑道:“好,师兄,你对这唐姑娘真好,她要是醒了,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师兄你。”

“我救她,又不是为了要她的感谢,她的谢意算个屁呀!”墨白嗤之以鼻。

“那师兄为何要浪费内力去救她?”燕孤云满腹不解。

“我是为了、为了……”墨白差点冲口而出,又及时忍住。

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就连燕孤师他都不能告诉。

要是让水丫头知道了自己的这点隐晦小心思,她一定会大大地嘲笑自己。

就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为了这唐绛儿好了。

“我就乐意救她,你管得着吗?小十九,你有这个闲功夫,不如去操心操心你家那个小丫头。”墨白怪眼一翻,蛮横地一拂袖子。

燕孤云感到一股力道袭来,他身不由己地往外退,一直退到了马车外面,才停下了脚下。

这个十七师兄,真是蛮不讲理!

燕孤云苦笑一声,跳下马车,去寻凝露。

他正奇怪,都过去了这么久,凝露为什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直往前方奔去。

刚刚转过街角,他一眼就看到了凝露,她就站在转弯的地方,街道上人来人往,她却盯着手中的两个糖人儿,默默地发呆,对周围的人全都视而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街边的一道风景。

街道上行人虽多,但单身的妙龄少女却只有她一人,本来就极为引人注目,更何况她长得明眸皓齿,娇妍动人。

不时有人从她身边路过,对着她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她却全然不知,看手里的糖人儿看呆了眼似的。

不远处有几个街头混混打扮的人,已经注意她很久了,这时忍不住走上前来,出言调笑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在等情哥哥啊?”

“小美人儿,你瞧瞧你长得多俊啊,自己孤零零的真是可怜,看得我这心都软了。”

“要不要跟哥哥我回家啊,我家里有好多糖人儿,你只要跟我回家,我就把所有的糖人儿全都给你。”

几个混混在近处打量凝露,见她肌肤如玉,吹弹得破,越瞧越是心痒难搔,有的人开始动手动脚起来,伸手去摸凝露的脸蛋儿。

“瞧你这小皮肤嫩的,来,让哥哥我好好摸一摸。”

凝露被吓呆了。

在知府大人的府邸长大的她,哪里经历过这个?一时之间,惊惶害怕到了极点,忙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混混摸向她的咸猪手。

“你、你们是、是谁?干、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就、就不怕王、王法吗?”

她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却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几名混混一听,得意地哈哈大笑。

“哈哈,王法?告诉你小美人儿,哥哥我就是王法,你乖乖地跟哥哥我回家,我告诉你什么是王法!”

那人嚣张之极地说完,伸手便过来拉凝露的手腕。

凝露慌得再向后退,哪知道她身后也有两名混混,正对着她露出猥琐的笑容,对着她的纤腰伸出手去。

“救、救命啊!救、救人啊!”凝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张嘴呼救。

她就像只落进了狼窝里的小绵羊,颤抖着身子瑟瑟发抖,两只漂亮的糖人儿失手掉到了地上,沾满了灰。

这街道也算得繁华,车来人往,行人甚多。

可是大家看到这样的情景,却纷纷加快了脚步,连一眼也不向她的方向多瞧。

众人都知道这几个混混是什么角色,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要是得罪了这些混混,那比得罪了官老爷还要麻烦。

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陌生的少女去惹上一身的羊膻气,到时候这些混混找上了自己的麻烦,那真叫没事找事。

“小美人儿,你喊啊,你大点声喊,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用。不妨告诉你,哥哥我是什么人,这城里你打听打听,敢管我赵九爷闲事的人还没出生呢!”

领头的一个混混露出一口黑黄残缺的牙齿,对着凝露再次伸出手,“过来,小美人,让哥哥我香一个……”

他离得近了,只嗅到凝露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中人欲醉,色心更是大起,当下双臂一伸,便要将凝露搂在怀里。

凝露闭上了嘴,不再呼救。

她眼神绝望地看着一个个从她面前匆匆走过的路人们,一颗心更是沉到了湖底。

这些人,为什么眼睁睁地看到自己被人调戏而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难道他们全都没有心的吗?

谁来救救她?

谁能来救救她啊?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人影,只是那人影太过遥不可及,她为自己的痴心妄想感到可笑。

她能感到,那只肮脏的大手已经触到了她的脸庞,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她的纤腰,还在她那柔软的腰肢上用力捏了几把。

屈辱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流下。

她不敢睁眼,不敢面对这一切,更不想看到那几张丑陋又恶心的男人脸和他们那色迷迷的表情。

“碰她者,死!”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有如寒冰坠地,清清朗朗。

那几名混混愣了下神,循声瞧去,只见一名身材瘦弱,一脸稚气的少年正站在街边,眼神冰冷,满脸煞气地看着他们。

凝露却是身子一颤。

她听出来这声音是谁的,是燕孤云,她的主子。

他居然赶来救她了?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子,一眼就看到了燕孤云,她顿时担心地叫了出来。

“公子,你别管我,你、你快走!”

燕孤云那瘦削的身材和围住她的那几名身材魁伟的混混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

就算是单打独斗,燕孤云也绝对不会是这些混混的对手,更何况对方有五六个人,而燕孤云只有一人。

“公子,你快走,去找墨大侠来帮忙,你、你自己打他们不过的。”

凝露又叫道,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虽然燕孤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她,可他是主子,是她的天。

忠心护主这个道理,她是懂得的。

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主子有什么损伤,那让她情何以堪?

她虽然不想让燕孤云为她出头,可是看到燕孤云真的为了她而去喝止这些地痞恶棍,她心中却是感动。

燕孤云看到她的小脸上流露出对自己关怀的神色,心中一动。

自从上次他逼着她当自己面前像狗一样吃那些掉在地上的鱼片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娇弱的小丫头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隔阂。

当然,她还很是敬畏自己,但敬畏的同时,她也对自己有一种厚厚的疏离感。

她不再用那双清亮无比的大眼睛和自己对视,也再也没对自己发自内心的露出过笑颜。

这让他非常,非常的不爽!

他曾经勒令她必须要看着自己说话,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必须要面带笑容。

她乖顺地答应了。

可是当她看向他的时候,那双清亮的眼睛光芒黯淡,缺少了灵动的神采,就像是两只木头雕成的眼珠子,死气沉沉。

还有她那该死的笑!

燕孤云真想一巴掌摔在她脸上。

那叫笑吗?那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当她那样对着自己笑的时候,他倒宁可她不要笑,因为她笑得实在是太勉强,太勉强了!

可他却压住了怒火,忍了下去。

他知道,如果他对她动手的话,这丫头会越来越害怕自己。

他喜欢她对自己又敬又畏,但是又不喜欢她这种时时刻刻胆小慎微的态度。

这几天他心头一直烦恼,不知道究竟要拿这小丫头怎么样才好。

所以他刚才留意到街边的这个糖人摊子,便派她去买糖人儿,一来是为了支开她方便自己下手,二来,却也是为了哄她开心。

可燕孤云没想到的是,这小丫头长得实在是秀色可餐。

就连买个糖人儿的功夫,她都能招惹上街头混混,简直让他无语,想责怪她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不过这倒真是一个好时机。

如果自己从这些混混的手中救了她,还怕这丫头今后不对自己死心塌地?

所以他之前一直袖手旁观,直等到这几名混混真的要对凝露动手,他才出声喝止。

燕孤云的目光像刀锋一样落在那些混混们的脸上,一个个地看了过去。

这些没长眼睛的狗东西们,他们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人!

那领头的混混只看了燕孤云一眼,眼中就浮起不屑,他根本没把这个瘦津津的少年看在眼里。

对方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自己一拳,就能打趴下十个像对方这种的。

长成这样子也敢口中出狂言,说什么“碰她者死”?

这小子不是疯了就是白痴!

“哈哈,老大,你听那小子说什么,碰她者死?我没听错吧?”一个小混混掏了掏耳朵,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显然他当燕孤云说了一个最好笑不过的笑话。

“哈哈哈,你没听说,这小子真是这么说的。”

“好啊,那咱哥们几个倒不可不试试,看这小子会怎么要咱们死!”

“本来这小丫头是咱老大看上的,咱们不打算动她,可这小子居然口中出狂言,那老子非要碰碰这丫头不可!”

“就是,老子也要碰,尝尝这细皮白嫩究竟是什么滋味!”

几名混混一边说笑,一边对着凝露毛手毛脚。

凝露只感到好几只又臭又脏的手摸在了自己的脸上,身上,腰上,她被几人紧紧挤在中间,根本无处躲闪。

她越是躲,越会躲进那几个混混的怀里。

她羞愤交加,脸涨得通红,眼中的泪水成串滴落,只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好不再当众受到这样的羞辱。

“喂,小子,她是你的女人吗?老子今天就动她了,还亲她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有种你就上来揍老子啊?”

混混头领对着凝露上下其手,然后突然凑上前去,出奇不意地在凝露的脸上亲了一下,斜眼睨向燕孤云,一副完全没把燕孤云看在眼里的架势。

“啊!”凝露发出一声羞愤之极的呼声,紧紧闭上了眼睛,身子簌簌发抖。

燕孤云心中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脸上却半点不露。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不是这几个混混的对手,毕竟他才修炼了三天,要是对付一个自是不在话下,可要是对方一拥而上,自己就非吃大亏不可。

凝露让他去向墨师兄求救,他更是不屑为之。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反而要去向旁人求助,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更何况如果墨师兄来了,那这英雄救美的英雄岂不成了墨师兄?

这凝露又如何会对自己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他燕孤云就要凭自己的本事,狠狠地给这伙混混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这位大哥,小弟姓燕,请问大哥尊姓大名?”

燕孤云脸上堆起了笑容,迈步上前,对着那领头的混混抱了抱拳。

那混混头头不由一愣。

刚才这小子还一脸冷诮之气的大言不惭,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变了张笑脸,这小子肚子里在捣什么鬼?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显然是这小子意识到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他这是露怯了,不敢招惹自己。

“我姓赵,姓燕的小子,这小美人儿是你的女人吗?告诉你,老子我看上她了,你说怎么办吧?”那姓赵的挺胸凸肚,语气骄横,正眼也不看向燕孤云。

“原来是赵大哥,小弟失敬失敬。”燕孤云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神态也极是谦卑。

周围几个混混都张狂地大笑起来。

凝露万万没想到,燕孤云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见了几个混混,居然变得如此低三下四起来。

她看着燕孤云,难以掩饰眼中的一抹鄙夷之色。

他是自己的主子,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男人,却任由自己被他人欺负。

先前她还满怀希望,这个难缠的主子或许会出手相助自己。

可是看到他在几名混混面前这样的软弱可欺,她的一颗心登时凉了,连手足四肢也变得冰冷起来。

她闭了闭眼睛,仰首向天,眼泪再次滚滚而下。

老天哪,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的折磨于我?

跟了这样没骨气没气节的主子,真是生不如死!

“赵大哥,您猜的不错,她的名字叫做凝露,是服侍我的丫环。”燕孤云面对几名混混的讥笑,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越发卑微。

“哦,原来是你的丫环,这丫头的名字取得真好,凝露,凝露,怪不得长得这样水灵,真像露珠似的。这么美的小姑娘却只屈身做个丫环,真是太可惜了。”姓赵的色迷迷打量着凝露,摇头叹了口气。

“是啊,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居然是个丫环,可惜,可惜。”几个混混跟着一起摇头叹气。

“赵大哥所言甚是有理,小弟也觉得不妥。难得赵大哥看上了这丫头,说起来也是她的福气,小弟本来想割爱相赠,不料却有一桩难处……”

燕孤云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姓赵的一听他的意思,似乎想把这丫头让给自己,不由精神大振,问道:“是什么难处,快说,快说!”

燕孤云看了凝露一眼,见她神情凄楚,却一眼也不向自己瞧,显然对自己失望之极。

他顿了顿道:“实不相瞒,小弟家道中落,一贫如洗,身边只剩了这个丫头跟随,小弟本想前去进京投亲,没想到途经这里,盘缠用尽,寸步难行,小弟本想将这丫环寻个人家卖了,好换得几两银子做盘缠,没想到却被赵大哥看上了她,小弟的意思是……”

他话未说完,那姓赵的转转眼珠子,已经全都听明白了。

敢情这穷小子是拐弯抹脚地找自己要银子啊!

他的意思是,只要自己给他银子,这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他就卖给自己了。

姓赵的本来想直接掳了凝露走人,哪管他穷公子富公子,给他个屁的银子!

可是他目光一转,看到周围竟然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他虽然是个街头混混,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人,这等公然触犯王法的事,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他的目光落在凝露那吹弹得破的脸庞上,摸了摸下巴,心中琢磨着。

不就是银子吗?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那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比怡红院里的头牌还要漂亮十倍,等自己玩腻了她,就将她卖去怡红院,还能赚上一大笔银子呢!

“燕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个丫环打算卖多少银子?”姓赵的直接把话挑明了,而且说得十分大声。

他要让周围的人全都听明白,现在不是他姓赵的犯王法抢人,而是光明正大地买女人!

“这个、这个……”燕孤云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五根手指,比了比。

“什么?你小子是疯了不成?居然要五十两?”姓赵的怪叫一声,眼珠子瞬间瞪了起来。

“不是不是,”燕孤云赶紧解释,羞赧地一笑道:“赵大哥误会了,小弟的意思是五两银子,五两即可。”

“五两?”姓赵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个价钱倒还合理,只是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手头一时也拿不出五两银子来。

“好,五两就五两!咱们就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他痛快地答应下来,然后回过头,看向周围的几个小混混。

“你们几个谁身上有银子,都拿出来,给老子凑五两银子,到时候这个漂亮的小妞儿,大伙儿人人有份!”

那几个混混本来听得赵老大要银子,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可是听到后一句,个个喜形于色,纷纷伸手入怀,不一会儿就凑了五两银子出来。

那赵老大将一把碎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对着凝露一瞟一瞟,凝露脸如死灰,心亦如死灰。

她被几名混混围在中间,脱身不得。

她听到了赵老大的话,看着几个色迷迷盯着自己的小混混,寻思自己就是死了,也绝不受这样的屈辱。

她只想等一个机会,就一头撞死,拼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躯。

“这里是五两银子,你来收好了,这个小美人儿可就归我了。”赵老大对着燕孤云点点下巴,示意他上前。

燕孤云露出一脸惊喜之色,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去接那银子。

赵老大将银子往燕孤云手里一放,忽然觉得无名指尖似乎微微一麻,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他也不在意,但突然之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发出“砰”一声巨响,一头栽倒在地。

“老大,赵老大,你怎么了?”几名小混混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凝露,以防她逃走,根本没注意到赵老大发生的变故。

这时候突然看到老大摔倒,个个惊呼,奔过来察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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