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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麻烦你把我的话告诉二长老。”

若水说话的时候,二长老站在了阿泰姐姐的身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他听不懂东黎话,转头看向阿雅,叽咕了几句话,显然是想让她把若水的话翻译一下。

阿雅却在二长老看向她的时候低下了头,垂着眼眸,好象没有听到若水的话一样。

若水微微一笑。

这朵看上去娇柔美丽的白莲花在闹情绪了呢。

她以为想用这种方法就可以让部落里的人都对自己产生反感吗?她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在院门口站立了许久的大巫师突然走上前来,他高大魁梧的身形站在阿泰姐姐的身前,目光注视着这个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女人,淡淡地把若水的话翻译给二长老听。

二长老若有所思地看着阿泰姐姐,突然抬起头,指着她,大声地问了一句。

“二长老问,村子里们的邪祟是不是阿秀带来的?”大巫师脸部的肌肉似乎扭曲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却很平静。

阿秀?是阿泰姐姐的名字吧?

若水摇摇头:“她只是修炼了一种毒功,和部落里的人染上怪病没有关系。他们不是中毒,而是身上长出了一种奇怪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我暂时不能确定。”

“不是我,不是我!”阿秀还在地上翻滚着。

她的面部肌肉痛得扭曲,双目充血,头发也散了,蹭上了泥土又黏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她恶狠狠地瞪着若水,又瞪着阿雅。

“她才是邪祟,她把邪灵传到了我弟弟的身上,她害死了我弟弟,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他……”

她眼中的恨意那么强烈,强烈得让若水产生了怀疑。

就因为觉得阿雅是邪祟,把病传染给了她弟弟,她就会把阿雅恨到了骨头里吗?

其实一定另有原因,但若水压根就不想管。

“谁说你弟弟死了?”若水挑了挑眉。

“你……你说我弟弟……没……没死?”

阿秀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扭曲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这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

可若水却相信她此时是真情流露,她和阿泰之间的姐弟情一定很深厚,否则在处在剧痛折磨中的人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一个对弟弟如此爱护的人,为什么要修炼如此毒功呢?

难道她不知道如果继续修炼下去,她的心智会被毒性彻底侵蚀变成彻彻底底疯子吗?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首先伤害的将会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听着若水和阿秀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二长老有些焦急,对大巫师说了几句话,大巫师点点头,把她们的对话都翻译了出来。

二长老和围在院门外不敢进来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惊异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阿泰的身上。

他们刚都把躺在地上的阿泰当成一具尸体了,因为他身上的苔藓斑和冒出来的水实在是太恐怖,让人不敢多看,直到听了大巫师翻译的话之后,众人才发现阿泰果然没死。

他的胸脯还在微微起伏,很显然,因为得到了若水的及时救治,而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把视线从阿泰的身上收回来之后,所有人看向若水的目光都忌惮和惊恐变成了由衷的崇敬。

二长老不由上前走了两步,想凑到阿泰身边仔细观看。

若水上前一步,挡在二长老的身前,对大巫师说:“他身上的液体会传染,谁都不要碰他。”

大巫师点点头,把她说的话向二长老翻译了一遍。二长老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和大巫师交谈了几句。

众人完全把阿雅忽视了,没有人看她一眼,也没有人向她发问,就像她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作为部落中最美丽的姑娘,阿雅无论去到那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引起别人的关注,像现在这种被彻底忽略的感觉,她还从来没有体会过。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茫然,有些无措,更多的却是愤怒

听到若水的话,她突然开口。

“若水姐姐,你说阿泰身上的液体会传染,让我们大家都不要接触,可你忘了吗?你刚才还碰过阿泰,还亲手喂他吃过药。”

若水闻言,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这白莲花的确很聪明,这话说得暧昧之极,说一半留一半。

因为她知道有些话不用说完,只要给别人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就足够了。

像是生怕部落中人听不明白,阿雅把这句话用当地的语言又说了一遍,然后偷眼瞧着若水,一脸的歉意,像是很不好意思。

二长老和部落中的人脸色剧变,齐齐向后退了好几步,离得若水远远的,好像若水身上也染上了苔藓一样。

看来阿雅的话在他们心里已经产生了作用,若水看向阿雅,阿雅却低下头,不看她。

虽然看不见阿雅的表情,若水也知道,她的心里一定很是得意。

这就是人的本性吗?

别的不说,就只是说阿雅,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让她从一个善良无邪的女孩子,变成现在这副心机深沉,心灵扭曲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心底的*,和求而不得的嫉妒!

若水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周围,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一双清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

“阿雅姑娘说得没错,我刚才的确碰触过阿泰,还亲手喂他吃了药。因为!我是一个大夫。要不是如此,你们现在看到的阿泰,已经变成了一具恐怖的尸体!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救人,我救的不只是部落中患病的人,还有……”

她转头定定看着阿雅。“你!”

阿雅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向后退去,直到碰到了一个人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那人高大强壮的身体温暖结实,她心中一喜,带着一脸委屈的表情转头向后瞧去,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大巫师似笑非笑的脸。

阿雅脸色一变,迅速朝旁边避了一步,抬起头来,正好撞入小七万年冰洞还冷的视线里。

她不敢和小七的视线对视,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刚想开口说句话为自己辩解几句。

若水却冷冷地扭开头,一眼也不瞧她。

“我本可以避开你们的部落,不去管你们的闲事,但我作为一个大夫,救人的本能不允许我看着一条性命在我眼前消失,我救阿雅,救阿泰,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你们不需要我的救治,我可以马上离开!”

她定定站在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的阿泰家的庭院里,等着大巫师把她的话翻译给二长老和大家听。

大巫师瞧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若水的话说了出来。

若水见到众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羞愧之色,她在心中暗暗点头

看来这个部落里的人还是心地善良的,那自己这人就没有白救。

包括二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用无比崇敬地目光看着若水,等着她继续说话。

若水转头看着阿秀,她正向阿泰的身边挪动。她淡淡开口。

“你弟弟还没死,但如果你碰他一下,他就必死无疑!你在自己的双手中淬了什么毒,难道你不知道吗?他现在很虚弱,你手爪上喂的毒,只要一点点就会要了他的命!还是说,你其实想杀了他?”

阿秀不敢动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匍匐在若水的面前。

“不……我不要他死!让他活,让他活!让我死!”

对于阿秀来说,比起承受现在这种比碎骨剥皮还要强烈上百倍的痛苦,死亡对她来说反倒是件轻松的事情。

“他能不能活,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死不了!我废了你的毒功,就是让你活着,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阿秀,你修炼这种毒功的时候,难道就不痛吗?”

“痛?”

阿秀趴在地上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痛!

她刚开始练的时候,她痛得觉得自己的手要断掉了,可是心中一直有一种意志,支配着她不停的练下去,慢慢的,她变得依恋这种痛楚,只有这般痛着,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若水蹲下来,看着她十根手指,现在已经开始变肿发胀,十根指尖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要痛多少次才能把毒功练到这种程度?百次?千次?把过去承受过的千百次的痛楚累计到现在一次爆发,当然是很痛的!我有麻药,可以为你止痛,但我没给你用,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抓坏了你夫君的……衣服?”

阿秀定定的看着她,用齿缝中吐出几个字。

若水笑了笑。

“不只是因为这个。我要你记住这种痛!只有这样,你以后才再也不会修炼这种阴毒的功夫!”

她拔出缠绕在指上的金针,在阿秀的十个手指头挨个戳了一下。

阿秀一脸惊恐地看着若水,她想闪避,可是身子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若水,用针扎进了自己的手指。

痛!比刚才更痛百倍千倍的疼痛,瞬间像电流一样,从阿秀的指间迸发出来。

她发出一声惨厉之极的痛叫声,惊起了密林中夜宿的飞鸟。

部落中的人全都被阿秀的这声惨呼吓到了。

这几乎已经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而像是野兽发出绝望的嚎叫。

他们看着阿秀全身抽搐,张大了嘴巴大声地厉叫,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若水蹲在阿秀身边,冷冷地看着她

“阿秀,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废掉自己的毒功,把你练出来的所有毒,全都逼出来!二,我帮你废掉你的毒功,只是我的法子会比较残忍,恐怕你的一双手是保不住了,你自己选吧。”

阿秀看着十根指尖正在不停地冒出黑色的血液,那每一滴血都是她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毒,她不知道忍受了多少的痛苦,才终于有了今天的这一点成就,让她就此放弃,她不甘心!

“不!我不选!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不再害你,也不会害你夫君!”

阿秀一边厉叫,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没有别的选择!阿秀,如果我告诉你,你练出来的毒血,可以救你弟弟的命,可以救整个部落中人的命呢?”若水紧紧地逼视着她。

阿秀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若水说的话。

她喃喃地重复:“能救我弟弟的命?你说话当真?”

“当真!”若水认真地点点头。

“好,我答应,我愿意自废毒功,只要你能救活我弟弟,就是要了我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阿秀毫不犹豫的答道。

若水点点头,像是早就知道她的选择一样,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抛给她。

“你自己动手吧,用你全身的功力,把你练的毒血全都逼出来,滴到这个瓶子里。”

“你真的不骗我?只要我逼出了毒血,你就能救活我弟弟?”阿秀还是不敢相信。

“你要是不信,也由得你。我告诉你,你弟弟只有两个时辰的命了,我的那一颗药丸,只能让他活到明天日出之时,如果得不到救治,他就会和部落里患病的人那样死去,彻底变成一个苔藓人!”

阿秀捧着瓶子,她狠狠地咬着牙:“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诅咒你变猪变狗,永世不得轮回!”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把瓶口对准自己的左手食指。

“阿秀,你要是敢捣鬼,要的就是你弟弟阿泰的命!”若水冷冷地提醒她。

阿秀身子一颤,她睁开眼来,一脸恐怖地看向若水。

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可是一双眼睛恁地厉害,竟然连自己心里刚刚转的念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教给她毒功的师父曾经和她说过,这世上真正用毒的高手,可以让对方防不胜防,于无声无息之间,让千军万马死于非命。

难道眼前的少女,就是用毒的绝顶高手吗?

可她还那么年轻,看起来才不过十七八岁,这怎么可能?

可是不知怎的,她开始觉得若水很可怕,她打心里对若水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别浪费了你的毒血,那每一滴,都是救命的良药!”若水看阿秀在怔怔的发呆,出言提醒她道。

“你说我的毒血,可以救人?不是杀人?”阿秀觉得若水的话荒谬之极,她练这种毒功,就是想要杀人,那毒性越强,杀伤力就越高。

可这少女居然说要用她练出来的毒去救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觉得不可能,是不是?”若水反问道。

阿秀点点头。

“好,一会就让你亲眼瞧着,我是怎么样用你的毒,来救活你弟弟的。”若水笃定的道。

因为就在刚才,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治疗这种苔藓怪病的法子。

经过对阿泰身上那些苔藓的仔细观察,她终于发现这些诡异的苔藓是什么了。

说出来实在是让人惊恐,因为,这些苔藓,全部都是活的!

而她想出来的治疗方法,就是用阿秀练出来的奇毒,混合上血藤花汁,去杀死这些活的苔藓!

不过这只是她的推测,究竟有没有效,还要试验之后才知道。

阿秀逼毒的过程,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可她一想到自己的毒能救阿泰,再大的痛她也愿意承受。

虽然她知道,逼出了体内的毒,她就会变成一个普通的,没有杀伤力的女人,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可是为了阿泰,她别无选择。

毒血渐渐地盛满了小瓶,她十根手指流出来的血,慢慢变得鲜红。

她的额头全是冷汗,疼得全身都在哆嗦,突然身子一晃。

若水在她肩膀一扶。

“小心,别把毒血洒在你弟弟身上,要是真是那样的话,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自从修炼毒功之后,阿秀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有肢体接触了,若水扶住她肩膀的时候,她本身的身子一扭,想要甩开她的手。

可是听了她的话,她怔怔地看了若水一眼,心情复杂之极。

小七唯恐阿秀会突然伤人,走近两步,站在若水的身前。

他虽然不说不动,但是眼中的关切之情,看得阿雅心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

她的目光舍不得从小七的脸上移开,因为看到小七对若水的回护之意,她心里恨不得用刀子将若水的脸划上十七八刀。

毁了她的脸!那他就再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

她低低地垂着头,眼帘盖住了眼中的恨意,牙齿几乎要咬破了嘴唇。

让若水感到奇怪的是,在阿秀逼毒的时候,大巫师竟然也走了过来,静静地伫立在阿秀身边。

若水不由抬起眼,观察着大巫师的表情

大巫师感觉到若水的注视,面无表情地道:“我要看你如何施展神术,救治阿泰。”

当真是这样吗?

若水心里轻轻一笑。

大巫师的这句话,真是欲盖弥彰呢!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阿秀的身上,要是真的像他所说,他要看自己怎么救人,为什么他看的却是阿秀?

阿秀和他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若水懒得理他们部落之间的事,这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给我吧!”阿秀终于把自己体内的毒血全都逼了出来,她把手中盛满了毒血的瓶子,小心翼翼地交给若水,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现在,她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毒,全都变成了那一小瓶毒血。

她好恨!

可是恨的同时,她心里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放松,像是一个背负了许久的包袱,终于被她扔在了脑后。

尽管没有人给二长老翻译,但是从若水的举动中,二长老还是看出了端倪。

她是要救治阿泰!

他看到若水拿着盛满了阿秀毒血的瓷瓶,又从怀里摸出另一个瓶子,里面不知道盛的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把毒血倒进了另一个瓶子,然后轻轻地摇晃起来。

若水等到两个瓶中的液体全都融合之后,在阿泰的身边蹲了下来,然后将瓶子里的液体,小心地倒了一点在阿泰手臂上的一块苔藓斑上。

二长老好奇地走上前去,要瞧瞧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

阿泰的人都已经这样的,真的还有救吗?

他刚刚才走了一步,就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回头一看,就看到阿雅拉着自己的衣袖,一脸急切地道:“二长老,阿泰身上的东西……会传染的,你千万不要过去!”

二长老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早已经人老成精,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打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手臂一抬,就把袖子从她手里扯了出来。

“我都活到这么大的岁数了,死了也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怕,就自己回家去吧!”说着就大步朝前走去。

若水正睁大了眼睛,观察着阿泰手臂上的变化。

二长老和大巫师全都凑了上前,也顾不得传染的危险,全都一脸凝重地瞧着。

围在旁边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严肃的氛围也影响到了守在院门外不敢进来的部落众人,“嗡嗡”的议论声消失了,全都伸长脖子咽着口水往里面看。

这样的气氛让阿雅感觉很诡异。

她不再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而部落中的人瞧向她的目光让她感觉到格外的陌生

那些爱慕的、喜欢的、疼惜的目光,全都变了!

他们看她的时候,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们的眼中多了嘲弄,不屑和鄙夷。这样的目光,她从来没有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过。

这究竟是怎么了?

阿雅直愣愣地站了好一会,看着二长老和大巫师都围在阿泰的身边,她想了想,正准备凑上前瞧瞧,脚步刚刚动一下,就迎来了许多人不友善的目光,就好像她这一动犯了什么极大的忌讳一样。

阿雅咬住嘴唇,不敢动了,继续尴尬地杵在那里。

没有人再去瞧阿雅,此时此刻,她在众人的眼中,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阿泰的手臂上,只见他那块苔藓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消退,露出正常的肤色。

二长老和阿秀齐声爆发出一声惊叹,然后是欣喜的欢呼声。

若水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试验,成功了!

“阿秀的毒血居然能驱除阿泰身上的邪祟?”

大巫师不可思议地蹲下去,仔细观察着阿泰手臂上的肌肤,然后用手摸了摸,发现平滑如正常人一般,果然那些苔藓全都消失了。

他皱了下眉,抬起头,目光落在若水手中的瓶子上,眼神中透出炙热的光芒,就好像那瓶子是个无价之宝一样。

“你这瓶子里装的另一样是什么?”他想起若水是把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奇药,竟然会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这大巫师果然不能小瞧,若水心里嘀咕道,她也不隐瞒。

“不过是血藤花汁而己,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

“血藤花汁?竟然是血藤花汁?”大巫师震了一下,仰头向天,似乎在喃喃自语,“我怎么没想到?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竟然可以杀死它?”

杀死它?或他?或她?

若水目光一闪,这大巫师的话好生奇怪。

阿秀看着弟弟那块恢复正常的皮肤,欣喜的捂着嘴巴哭了出来,边哭边扑向阿泰。

“你的手上还有残留的毒质,千万别碰他,否则你就是害了他。”若水也不拦她,阿秀却一下子站住了,她犹豫不定地看着若水,不确定她话中是真是假。

她刚才明明说自己的毒血可以救活阿泰,她也亲眼看到了,就是自己的血让阿泰的皮肤变得正常,为什么她又不让自己碰阿泰呢?

“你以为光凭你的毒血里面含有的毒质就能救人吗?我还加入了血藤花汁,如果你不懂它的用处,可以请教你们的大巫师,他会告诉你!”

若水淡淡地道。

大巫师和阿秀的身子重重一震,两人的脸色都骤然变了。

大巫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带着惯有的高傲冷漠,冷冷地看了阿秀一眼,什么也没说

让若水奇怪的是阿秀的反应。

她眼中再次迸发出了异样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大巫师,然后就转开了眼,像是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若水很满意自己刚才那句试探之言达到的效果。

这二人之间果然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认识那么简单。

“阿秀,刚才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练这种害人害己的毒功!”

若水再一次提醒道,她看阿秀那神思不属的模样,正在呆呆出神,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

阿秀现在对若水简直又敬又怕,几乎是奉如神明。

听到她的话,她立刻回过神来,一脸郑重地答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练毒功了。”

那种痛苦,经历过一次已经让她毕生难忘,再也不敢尝试了!

若水微微一笑:“毒,可杀人,亦可救人。你练这种邪恶的毒功,上的是为了报仇害人,可是,你的毒血到了我的手里,就变成了救人的良药。常人总是闻毒而色变,认为学习毒术、修炼毒功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我要告诉他们的就是,他们全都想错了!所谓的善和恶,只是看每个人用毒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如果要是都像你这样,一直生活在仇恨里,毒在他们手里,就是杀人的利器!”

阿秀愣了一下,怔怔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报仇?”

她的仇恨埋得那么深,连和她相依为命的弟弟也不知道,这个少女是怎么发觉的,难道她真是是会读懂人心的神灵?

若水似乎又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摇头道:“我不是神,我只是人。阿秀,你可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眼睛,只有心中仇满仇恨的人,才会有你这样的一双眼睛,也只有仇恨的力量,才能支持你修炼这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毒功!阿秀,你知道吗?仇恨就像你修炼的这种毒功一样,它会让一个人迷失心智。报仇的手段有很多种,可你选择的却是其中最阴狠也最歹毒的一条路。”

阿秀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我是没有办法!我太恨了,太恨了!”

恨什么?

阿秀死死地咬住嘴唇,她只是在无声地啜泣,再也不肯吐露一个字。

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水自然不会追问原因。

人这一辈子,总是会恨过或是爱过什么人吧。

若水知道,阿秀有她的难言之隐,她不想说,若水也没会逼她坦白。

她刚才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彻底打消阿秀修炼毒功的念头。

若水看得出来,阿秀并不是一个天性狠毒的女人,否则她修炼了这么久的毒功,不会连一个人也没有害过。

只是她修炼的这种功法对修炼者有害无益,她再炼下去,势必会走向疯狂,练到最后,毒质侵入她的大脑,她就会彻底迷失心性,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杀人机器

到那个时候,这个部落只怕就会遭遇灭顶之灾。而阿秀自己,最终也会因为毒而疯魔至死。

若水不忍心让阿秀继续堕落下去,所以她只有用这个办法,希望阿秀能够迷途知返。

遇到恶疾需要用猛药,就像她用毒血和血藤花汁两种剧毒救治阿泰一样,她这番毫不容情的狠话,就是治疗阿秀心中恶念的一剂猛药,希望能把她的这深入骨髓的恶念连根拔除!

“不管你心中有多恨,你想想阿泰吧!我不知道教你毒功的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一旦你的毒功修炼成功,你第一个伤害的人,就是最亲近你的人。你想让你弟弟死吗?而亲手杀死他的人,是他最依赖最亲近的姐姐,你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若水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的话就像一把尖锥一样狠狠刺在阿秀的心里。

阿秀泪眼朦胧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阿泰,想到刚才自己以为他已经死去时的绝望和悲伤,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若水的面前。

“我不想,我不想!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我弟弟,他从小就没了父母,很可怜……求你帮我,帮我!”

若水冷冷地瞅着她:“我能够帮助你的事,就是把驱除掉你身体里的毒,这件事已经我已经做到。至于你心中的毒,只有靠你自己来驱除。”

阿秀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求你,救救阿泰吧。”

“找到了对症的解药,我自然会救,不只是阿泰,还有所有部落里患病的人,我都会救。”

若水一边说一边把注意力放在阿泰身上。

经过刚才的试验,证明了她想出来的解毒方法是有效的。

可是这毒血和血藤花汁加在一起也只有小小的一瓶,如何治疗整个部落中的病人,却是个难题。

若水的目光在院子里一扫,视线落在院中的一口大石缸上,那里面储满了清水,她眼前一亮。

这解药的毒性很是强烈,如果直接涂在人的肌肤上会产生刀割斧砍般的疼痛,如果加水稀释,不但可以救治更多的人,还可以让患者不用经受这么大的痛苦。

刚才她把毒汁涂在阿泰手臂上的时候,虽然只有一小滴,阿泰还在昏迷中,已经痛得浑身抽搐,要是把大面积涂抹的话,恐怕病人没被毒死,病死,而是会活生生的痛死。

她走到大石缸前面,把整整一瓶的毒汁全都倒入缸里。

“啊,你干什么?”大巫师一个箭步窜到石缸前,手臂一动,似乎想要阻止若水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这瓶里的药可以驱走邪祟,你为什么要把它全都倒掉?你不是信誓旦旦地答应要救人吗?你……”大巫师又气又急,阴沉的面孔上满是暴虐之气,同时他把若水的行为大声的用当地话说了出来。

安静的人群一下了爆发了!

终于发现了救命的良药,部落里的人有救了。他们心里刚刚萌生了希望,却在转眼前,变成了一场空,如何能不愤怒欲狂?

就连二长老都变了脸色,神色不善地看向若水

部落里的一些精壮男子更是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对着阿水怒目而视,同时部落里的人大声呼喝叫骂起来。

若水虽然听不懂,也知道他们全是在质问自己,辱骂自己,显然自己不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些人绝不会善罢干休。

她看着群情激愤的人群,不慌不忙地从脖子上取下丹增大师所赠的骨珠,高高的举起。

愤怒的人群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他们虽然对若水刚才的举动不满,可是看到了骨珠,人人都想起,她是丹增大师派来的,她也懂得神术,看在丹增大师的面子上,他们都不能为难她。

“大巫师,请你转告他们,同时也告诉你自己,我这么做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不是在害他们。你也看到了,能够驱走邪祟的解药只有小小的一瓶,它能救几个人?而我把它倒进石缸里,这一缸的水,就全都变成了良药。你懂了吗?”

若水斜眼瞧着大巫师,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大巫师的脸色一僵,似乎有些不信,再好的药倒进了水里,也会失效。怎么还会发挥效用?

“怎么,你不相信?那好,咱们就让阿泰来试验一下。”

若水抬头看向阿秀。

“阿秀,你找几个人帮忙,把阿泰的全身衣服都脱了,然后把他放在石缸里,让石缸里的水浸泡他的全身,这样就能驱除掉他身上所有的苔藓斑。”

“胡说八道,这绝不可能!”大巫师嗤之以鼻。

若水冷冷看他一眼,懒得和他多说,只是看向阿秀。

像给男人脱衣服这种事,她自然不会亲自动手,虽然她可以不介意,但是小七会介意。

阿秀把若水的话大声地告诉了部落里的人,想求大家帮忙,可是她连着说了好几遍,众人反而全都向后退去,离得阿泰和她远远的,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忙。

在没有确定解药有效之前,没有人敢去碰触阿泰的身体,因为他们全都不想死。

阿秀的脸色发白,她的眼睛里蕴满了泪,却被她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若水这才注意到,这个阿秀长得很是娟秀,当她泪眼凝注时,实在是楚楚动人的。

“我、我帮他脱!”

阿泰虽然是阿秀的弟弟,但她却是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如此这般当众帮弟弟脱衣,她这一辈子是别想嫁人了。

可当此情景,她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下了决心,上前一步,对着阿泰伸出手去。

“不行,你手上余毒未清,不能碰他!”若水提醒道。

阿秀一下子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双含泪的眼睛哀恳地看向周围的族人们,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对着周围的人连连磕头,哆嗦着嘴唇哀求着

可是部落中的人只是为难地看着她,全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想为了一个快要死的人,搭上自己的命。

阿秀泪如雨下,她绝望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她的双手在空中,却什么也没抓住。

看到阿秀这般绝望哀凄的模样,好多人都心软了,几次想要站出来帮助他们姐弟二人,可是一看到阿泰身上布满绿油油苔藓的恐怖模样,又全都打了退堂鼓。

“我来!”突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一起向声音来处瞧去。

“二长老!”有人惊呼出声。

“不可,二长老!”众人全都涌了上来。

二长老一双眼睛森严地向周围一扫,他虽然年老,可是眼神依旧犀利,众人全都在他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

“我已经风烛残年,活不了多少日子了,阿泰却是咱们族人的希望,我不能见死不救。”二长老一脸平静地说道,同时走上前去,站在了阿泰的身边。

族人们全都羞愧地低下头去,同时有好几个人也站了出来,想要帮阿泰脱衣,却都在二长老的目光下退了回去。

他们说的全部是当地话,若水虽然听不懂,可是从二长老的神情中却看了出来,她一脸钦佩地瞧着二长老,心想,他果然是正直无私,不亏阿雷一直夸赞他。

阿秀的脸上全是感激之色,她跪在二长老的身前,连连磕头,二长老一把拉她起来,对她说了句什么,阿秀眼中忽然流下两行热泪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巫师突然开口说了句什么,二长老和阿秀一起吃惊地看着他,二长老摇了摇头,阿秀则紧紧咬住了嘴唇。

大巫师举起一只手,神态庄严地说了几句话,二长老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阿秀的脸色越发的白了。

若水看到这副情形,不由得义愤填膺,这个大巫师又出来捣乱了!

他自己不帮忙,居然还阻拦想要帮忙的二长老?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大巫师,阿泰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若水冷冷问道。

大巫师挑了下眉,似乎对若水的这个问题感到很意外,随后他就明白了若水的意思,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他、他说,他来。”阿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大巫师的话告诉了若水。

什么?

若水吃了一惊。

这个看起来没有半点人味的大巫师会这么好心?

大巫师在若水质疑的目光中走上前去,抓住阿泰的衣服,对着人群说了句什么,女人们全都扭开了头,就连阿秀都悄悄地背过了身体。

若水却不放心地紧盯着大巫师,大巫师看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轻轻一扯,阿泰上身的衣服就像是破布一样,裂成了两片,露出一身布满了苔藓的肌肤

旁观的众人都是“啊”地惊呼一声。

“现在该怎么做?”大巫师看向若水。

“脱光,把他放在石缸中,让缸里的水没过他全身。”若水接触到小七不善的目光,悄悄吐了吐舌头,转开头去,不再瞧向阿泰。

大巫师依言把阿泰放进石缸,然后守在一旁,静观其变。

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若水和阿秀这才转过身来。

众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瞧着阿泰,要瞧瞧是不是当真像若水所说的,这缸里的人能够驱除掉阿泰身上那可怕的邪祟。

“七嫂!”突然之间,一阵风声响过,一条人影倏地从空中降落,正好落在若水的眼前。

“老八?”若水眉心一皱,心中感到不妙,“出什么事了?”

“七嫂,阿雷酋长他、他……”老八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阿雅一下子冲了上来,紧紧拉住老八的衣袖,一脸紧张地叫道:“我哥哥他怎么了?”

老八看了她一眼,咽了下口水,又转头看向若水:“阿雷他,他发病了!”

“啊!”阿雅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满脸的不敢置信:“我哥哥怎么会发病?”

老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他突然之间,身上和脸上就长出了好多绿色的苔藓,和他之前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样。”

说完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想起阿雷那副模样,他就觉得心里毛毛的,直犯恶心。

阿秀突然指着阿雅,对着族人大声地说了几句,族人们立刻露出又怒又惧的表情,纷纷对阿雅怒目而视。

有人举起手臂,大声叫了起来,随后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附和。

阿雅的脸一下子变白了,拼命地摇着头,美丽的大眼睛中流出了晶莹的泪珠,神情无辜的就像是一只小白兔。

“阿秀,他们在叫些什么?”若水转头问阿秀。

阿秀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雅,听到若水的话,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就是给部落带来邪祟的罪魁祸首,任何碰到过她的人,都会染上邪祟,阿木和阿泰把她绑到了木桩上,他们就全都染上了邪祟,现在,她又把邪祟带给了她的亲哥哥,所以,大伙儿都在叫着,烧死她,烧死她!”

她的面容有些扭曲,连笑容都变得诡异起来,似乎对要烧死阿雅感到无尽的快意。

若水眉头微皱,这阿秀和阿雅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让阿秀如此执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是邪祟,阿雷是我的亲哥哥啊,我怎么可能害我自己的哥哥?”

阿雅一边拼命地摇头着,一边把这几句话用当地语不停地重复着,她的眼泪像断线般的珍珠一样,从她那对美丽的眼中不停地流落,看上去真是无辜极了

不得不说,阿雅的眼泪哭软了许多人的心,她本来就是部落里最美丽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的男子都在暗中倾慕着她,要活生生地把她烧死,他们都觉得不忍,只是无法公开违背大巫师的命令。

这时候他们就忍不住站起来为阿雅说话,替她辩解,众人的愤怒之情这才渐渐平息下去,可是看着阿雅的目光依旧不善。

阿雅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怯怯地走到若水面前,“若水姐姐,求你,求你救救我阿哥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若水却没有看她,问老八道:“我留给你的药丸,你喂他吃了吗?”

老八点了点头,“我刚一发现不对,马上就喂他服下了。”

“老八,你做得不错。”若水夸赞了老八一声,就转头看着石缸中的阿泰,好像压根就没听到阿雅的话。

阿雅愣住了,她没想到若水会理都不理她,难道她看出了什么吗?她的目光悄然向小七瞧了一眼,突然跪在若水的面前,伸出手想去抓若水的裙摆,却被若水轻轻一闪,避了开去。

阿雅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泪水流了下来:“若水姐姐,我阿哥对你们这么好,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刚才他还那么热情的招待你们,把我们家里最好的野味,最好的美酒全都拿出来,你、你不能这么绝情无义啊!”

她哭得如梨花带雨,十分动人,部落中的男人们虽然听不懂她说的东黎语,但看到她的样子也知道她在哀求若水,若水却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对若水见死不救的态度大为不满。

“你没看到吗?我在帮阿泰治病,等我治好了阿泰,自然会去帮阿雷治疗。”

若水瞅了阿雅一眼,这小白莲花的眼泪果然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阿泰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这样出力救他?你怎么不想想,我阿哥刚才是怎么招待你的?是我阿哥对你好,还是这个阿泰好?”

阿雅又气又急,口不择言地说道。

她话音刚落,阿秀突然跳起身,像阵风一样刮到阿雅的面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啪啪”两声极为清脆的响声。

只见阿雅秀美白皙的脸庞,左右两边已经各多了一个红红的手掌印。

“你哥哥的命是命,我弟弟的命就不是命吗?连这样没有半点人味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来,你还算是个人吗?”

阿秀指着阿雅,恨声怒骂。

打得好!骂得妙!

老八和小七看在眼里,都是心中赞叹,暗爽之极!

阿雅被阿秀这两巴掌打呆了,她捂着火热的双颊,站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部落里的男人突然看到阿雅被打,不明白原由,纷纷为她叫起屈来,找二长老评理,让他惩治打人的阿秀。

大巫师看了看阿秀,分别把阿秀和阿雅的话向众人翻译了一遍,这下,为阿雅辩解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每个人看着阿雅的眼神,再次变得让她如坐针毡起来

若水心里也是觉得痛快之极。

她若有所思地瞧了大巫师一眼,这个人对阿秀和阿雅的态度,还真是截然不同啊。

不过此时此刻,她懒得答理阿雅,石缸里还有一个病人等着她的治疗。

“啊!”石缸中的阿泰突然发出一声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睁开了双眼,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痛!痛死我啦!”

他大声地嚎叫着,同时挣扎着想要从石缸中出来。

“按住他!千万不要让他出石缸!”若水大声道。

大巫师一直守在石缸旁边,闻言马上伸出双手,按住了阿泰的双肩。

他的这双手直有千斤之重,饶是阿泰如何用力挣扎,始终动弹不得。

他的脸被痛苦折磨得扭曲起来,神情可怖,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一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阿姐,救我,救救我。”阿泰睁开布满了红丝的眼睛,看着阿秀,发出沙哑的呼救。

阿秀看着他扭曲变形的脸,心都揪了起来,她转向了若水:“阿泰他、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在怀疑我救不了他吗?”若水一双明亮的眼睛瞅着她。

阿秀咬着嘴唇,不敢说是,也不愿说不是。

“这是解毒必须要经历的痛楚,如果连这点痛都受不了,他还算是个男子汉吗?你放心,只要他能忍受过这段疼痛,我敢肯定,他的病就一定会好。”

若水不等阿秀做出反应,就转向阿泰:“阿泰,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她说的是东黎语,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没等阿秀翻译,阿泰竟然点了点头。

若水微微一惊,这姐弟二人竟然都懂得东黎语?

听了若水的话,阿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两眼仍是眨也不眨地看着阿泰,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阿泰痛楚的表情变得缓和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若水又问道。

“痒……”阿泰答道。

他不仅听得懂,而且还会说东黎国语言,这一点不仅是小七和若水,就连他姐姐阿桃也感到惊讶。

“阿泰,你,你会说东黎话?”

那是她的师父交给她的毒经上的东西,阿泰什么时候也偷着学了?

阿秀一脸惊异地看着阿泰。

阿泰吃力地笑了笑:“阿姐你不记得了吗?咱们一起和丹增活佛学的,我只能听得懂,简单的说两句而已,看,我是看不懂的。”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语气顿了一下,垂下眼帘避开了阿秀探究的目光。

阿秀点了点头,对阿泰的话深信不疑。

若水却微微挑了挑眉毛。

从阿泰的微表情中她可以看得出来,他恐怕不仅能听能说,恐怕还能看得懂。

可是为了什么原因,他居然还自己的姐姐也要隐瞒。

这对姐弟身上隐藏着的秘密,还真让她有些好奇呢!

“好了,阿泰,你的病已经好了,你可以试着从石缸里出来。”

若水站得离石缸远远的,背过身去。阿秀也不好意思的转开了脸。

部落中的男人们全都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阿泰,有几个人忍不住大声地叫着阿泰的名字,询问着什么。

阿泰在石缸中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全身的苔藓斑全都消失不见,心中大喜。

他*的从石缸中爬了出来,大巫师把他的衣服丢给他,他忙不迭地穿好,这才对着阿秀叫道:“阿姐!”

阿秀悲喜交集,转过身来,对着阿泰含泪而笑。

她牢牢记着若水说的话,不敢靠近阿泰,只是一边流泪一边笑:“阿泰,你果然好了,姐姐太高兴了。”

“阿姐!”阿泰再叫了一声,向阿秀走过去,阿秀却脸现惊慌地向后退了一步,阿泰站住了脚步,略显受伤地道:“阿姐,连你也嫌弃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是阿姐我的手上……手上不干净,这位姑娘说过,我不能碰到你,等我洗干净了手,姐姐一定好好抱抱你!”

阿泰一脸感激地看向若水,走上两步,就准备给若水下跪,若水伸手一拦,“阿泰,你不必谢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真的好了吗?”

“好了!”阿泰肯定地点点头。

部落中的人见阿泰居然从奄奄一息,转眼间变得生龙活虎一般,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一齐涌了上来,团团把阿泰围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阿雅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俏丽的脸上还顶着刚才被阿秀扇出来的两个手掌印,而且手掌印上还沾着阿秀指间渗出来的血,看起来又是可笑又是难看。

“现在,可以去看看我哥哥了吗?”她几乎是咬着牙,对若水说道。

啧啧啧,小白莲花生气了,居然连句称呼都没有。

若水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对阿秀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看看你的手。”

阿秀立刻听话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把手伸到若水面前。

若水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点点头。

“嗯,不错!毒血已经祛除干净了!”

若水虽然对阿秀的语气和态度都不算好,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轻柔的,检查的时候更是小心避免碰到她的伤口

阿秀感激地看着若水,自从背负仇恨之后,她那颗一直躁动不安的心终于慢慢沉淀下来,体会着久违的平静。

“你洗净后之后,就在伤口上涂上这个药膏,然后用棉布把伤口包起来,记住,三天之内,一定不要碰到水!”若水从荷包里找出一个小瓷盒递给她。

阿秀忙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了过来。

看着她满脸的虔诚和感激之色,若水笑了起来。

“你现在不恨我了?”刚才给她驱毒的时候,这阿秀还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阿秀忙不迭的摇头,满脸惭愧:“不恨不恨!我已经想明白了。姑娘,您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的弟弟,您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不论您说什么话,我都会听的。您要是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您说出来,我就算拼尽了这条命,也会为您做到!”

若水轻笑一声:“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么会再要回去?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再害人害己,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阿秀一脸真诚地道:“我阿秀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那种害人的功夫,我以后要是再练,就罚我下辈子变猪变狗,永世不得沦回。”

“好了,我不用你发誓,只要你记得就好,对了,阿泰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我这儿有一个药方,你可以按方抓药,让他连喝三天,部落里其余患病的病人,都可以服用这个方子。”

听了若水的话,阿秀的脸上再一次涌出激动的表情,她颤声道:“姑娘,你说,你要给我一个药方?”

“是啊,怎么了?”若水不解地问。

“这样天大的恩赐,阿秀感激不尽。”

别说阿秀一脸的激动,就连大巫师都微微动容,若有所思地看着若水。

若水不知道为什么他二人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

她更不知道的是,药方这种东西,是每一个大夫的秘密,非亲传弟子或是子女之外,压根不会传授给外人。

可是现在,若水却毫不吝惜地药方传给了阿秀,她是想收阿秀为弟子吗?

能够得到一位像若水这样神术高超的人当师傅,这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难怪阿秀一脸的激动莫名,就连大巫师都觉得不可置信。

“师父,您传受神方给弟子,弟子阿秀给您磕头!”

阿秀“噗通”一声跪在了若水面前,“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动作快得若水根本阻止不及。

若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我把药方给你,并不是说要收你为弟子。我传你药方,是想让你救治更多的病人。神术,它并不神秘,我不像那些大夫一样,把药方看得跟命根子一样,如果每个人都敝帚自珍的话,这神术如何能够得到传播?这世上岂不是有更多的病人得不到救治?阿秀,我说的话,你懂吗?”

“弟子明白,师父说的话,我一定牢牢记住,决不会违背师父的半点意思。师父是告诉弟子,要把神术和神方流传出去,不要把它当成自己的宝贝,秘不示人,我一定会按照师父的嘱咐,用它为部落中的人治好病。”

阿秀又磕了一个头,然后依旧直杵杵地跪在若水的面前。

“师父,你虽然不愿意收我为徒,但在我的心里,您已经是我的师父了。”

若水简直无奈了。

这阿秀还真是缠夹不清!

“阿秀,你起来!我说过不收徒,不是不收徒!”若水板起了脸道。

医术之学,博大精深,若水知道自己懂得会的不过是皮毛而己,根本就没资格做别人的师傅,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收徒。

有一个唐珊瑚整天跟在自己身边就够了,要是再来一个阿秀,想想就叫人头疼。

阿秀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站起来,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失望之色,偷眼看着若水,想开口相求,却又不敢。

“若水……姐姐,阿泰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以劳烦姐姐的大驾,去我家帮我哥哥瞧瞧吗?”

阿雅被众人当成透明人一样,忽视了许久,心中憋闷得差点吐出血来。

她挂念阿雷的病情,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去,几次都想插嘴催促若水,可是她碰了若水的一个软钉子,心中有气,不愿意拉下脸来软语相求。

可这时她实在是等不得了,终于放软了语气,可是还是端着架子,神情颇不自然。

自从她对小七产生了异样的情愫之后,她再看若水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更不愿意在她的面前说软话,尤其是当着小七的面,像是生生矮了她一头似的。

若水如何看不出阿雅这话说的极不情愿?

她刚才故意晾着阿雅,也是想给这朵白莲花一个警告,让她少痴心妄想。

以阿雅这点微末道行,想在暗中给自己使拌子,捣捣鬼,她还嫩得很呢!

不过她想起阿雷,她的哥哥确是个豪爽直率的汉子,她不会因为他是阿雅的哥哥就袖手旁观。

“走,咱们瞧瞧阿雷去。”若水对小七和老八道,当先向外走去。

部落里的人现在对她奉如神灵,崇拜之极,在众人的心中,若水的地位几乎和丹增大师一样平起平坐,见她走来,都一脸恭敬地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阿雅听得若水答应去救阿雷,心中一喜,脸上却没露出半点高兴的表情,像是若水欠了她二百吊钱一样。

她跟在若水的身后,一起向自己家中走去。

阿秀看在眼里,心头有气,当下双手一叉腰,拦在阿雅的面前。

“你,给我站住!”

“你要干什么?”阿雅对阿秀明显有些害怕,她的那两记耳光打得她的脸,仍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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