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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将军不是别人,却是阔别多日不见的杨昊!

杨昊并未注意到若水,他的全副心神都被眼前的这四匹宝马吸引住了。

他爱马如痴,整个平都镇的人全都知道。

如今见了这样的几匹好马,早就有士兵飞快地去禀报给他。

杨昊听到手下的士兵前来报讯,说是南越国的牧民赶着几匹稀世神驹进入了平都镇,最让人可惜的是,其中两匹骏马竟然被那些有眼无珠的牧民用来赶车。

他哪里肯信,只当手下人少见多怪,误把劣马当神驹,但是听众人说得活灵活现,他还是起了好奇之心,便跟着几人来瞧个热闹。

哪知道还没来到城门口,就远远地看到城门前围了一大圈的人,乌压压的堵住了城门,吓了他一大跳。

这是出了什么情况?

他记起临走之前乐大将军颁下的严令,不管出了任何情况,他都必须牢牢守好平都镇,绝不允许出一点儿意外。

否则,就军法治罪!

一想到这个,杨昊的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马上加快了脚步,往人群中挤去。

还没挤进人群,就听到喊价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一个比一个的价叫得高。

杨昊的心登时落回了肚子里。

还好,没有出事!否则乐大将军怪罪下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人群挤得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的,杨昊和几名士兵挤了半天才挤进了半圈,价格已经一口气喊到了八百两,显然看中这几匹马的人着实不少。

杨昊有些心焦,生怕万一当真这马像手下说的那样神骏,八百两就被人买走了,岂不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好在他立刻就听到了老八的声音。

“出多少钱也不卖!”

哟,好大的口气!

杨昊一下子就不服气起来,他忍不住提高了嗓子,响亮地喊了一声:“一万两,两匹马全要了!”

他倒要瞧瞧,这南越牧民究竟有多硬气,能抵得住这样的一个高价。

一万两银子,想必这些生在南越长在南越的牧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吧?

还不得被爷的银子给砸趴下?

哪知他话音刚落,对方就马上回了一句:“十万两也不卖!”

这个回答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倒要瞧一瞧,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连十万两银子也瞧不在眼里。

于是他用了点内力,迅速分开了人群,走到了圈子里。

这一眼看过去,他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直了,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塔克拉玛干,然后缓缓的滑动,看向珠穆朗玛,再就是小灰和小黑。

他对站在四匹马周围的四个人,完全视而不见,甚至周围的人群在他的眼里,也全都变成了背景。

在他眼中,只有那四匹宝马良驹!

好马,果然是好马!

他的手下说的不错,这四匹马,每一匹都堪称为稀世神驹,每一匹都足以和乐大将军的火龙驹相媲美。

红白灰黑!

杨昊看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只要老八肯卖,他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下来。

乐大将军的火龙驹,他不知道眼馋了多久,但他也知道,天底下能够比得上火龙驹的马,几乎没有!

可今天他算是彻底开了眼界,他居然一下子看到了四匹。

等杨昊的目光落在被套上了车辕的小灰和小黑身上时,他不淡定了。

他的全身都哆嗦起来,从手指头到脚趾头,全都在发着抖。

气的!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杨昊狠狠地磨着牙。

这样的两匹稀世神驹,居然落在这样不懂得爱惜的乡野村夫手中,用来拉车!

不行!

他说什么也要把这两匹宝马买下来,让它们能够摆脱拉车的命运,跟随在他的身侧,驰骋战场,一展骏足。

“喂,小伙子,这两匹马我全要了,你说,多少银子肯卖?只要你出价,我绝不还价!”

杨昊咬着牙,怒气冲冲地看向站在马车旁边的老八。

他见老八穿的是普通南越牧民的打扮,形貌普通,更是完全不把老八放在眼里。

“十万两你不卖,五十万两卖不卖?”

他侧目斜睨,双手叉腰,心里对老八十分气恼。

有眼无珠的南越人,赶着这样的宝马拉车来到咱们东黎,是臭显摆么?

五十万两银子,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南越泥腿子,这辈子有见过么多钱么?

当然,这五十万两银子,就是砍掉他杨昊的脑袋他也拿不出来的,他虽然没有,但是乐大将军有啊!

乐大将军的钱袋子就攥在他的手里呢。

以杨昊对乐大将军的了解程度,他这五十万两银子扔出去,换来这两匹宝马,乐大将军没准还能再赏他一匹呢。

周围的人全都发出一阵抽凉气的声音。

他左右的亲信士兵们更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杨昊。

杨将军今天没抽风吧?

他的口气咋就这么大呢?

哇靠,一张口就是五十万两银子!

他这么有钱,昨儿晚上和哥几个赌钱,只不过是输了十七文钱,他杨大将军居然还赖账,翻遍了衣兜也没摸出来半个子儿!

杨昊压根就没看到亲信们瞅着自己那鄙夷的目光,他正一脸不爽地瞪着老八。

“南越蛮子,痛快点,卖不卖!”

老八乐了。

这年头还强买强卖?这嘴上没毛的小将军是想拿银子砸趴下自己?

要和他八爷比银子多?小样,你还嫩了点!

他掏了掏耳朵,问道:“你大点声,你出多少钱?”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蛮子。

杨昊眼睛里的不屑更加明显,这五十万两银子,他听都没听过,恐怕他连数都数不清。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老八的眼前,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下:“五十万两,听懂了么?这五十万两的银子,你卖一辈子的兽皮兽毛也赚不到!不对,是你的上十辈子还有你的后十辈子,统统加在一起,也赚不到的这许多银子!”

老八张大了嘴巴,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突然回过身,对着小七和若水叫道:“七哥,七嫂,这位军爷出咱家几辈子也赚不到的银子,买咱家这两匹挑粪赶车的大灰二黑,要不,咱就卖了吧?”

小七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懒得陪他作戏。

他正在后悔,自己百密一疏,只顾着把四个人装成了牧民,可是这四匹好马,却忘了遮掩一下,落在识货之人的眼里,简直就像是带着四座大金山赶路一样,太扎眼了!

若水却睨了老八一眼,见他逗弄杨昊,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她和杨昊在雁翎山的军营中打过交道,对他印象不错,当下盈盈一笑,道:“好啊,难得这位军爷看上了咱家的大灰二黑,喂,当家的,咱们不如就卖给这位军爷吧。”

她侧目看向小七,似笑非笑。

小七一直心中惴惴,担心她还在生自己的气,这时忽然听到她唤自己“当家的”,声音软糯,不由得心中一荡,看着她盈盈如水的目光,心中飘飘荡荡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若水虽然尽量放粗了嗓子,但是喉音娇嫩柔软,众人都纷纷向她瞧去,见她肤色黝黑,毫不起眼,都心道:这南越姑娘模样不咋的,可这声音还真是好听。

杨昊也是心中一动,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他凝视向若水瞧去,觉得自己真是好笑。

对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南越姑娘,黑黝黝的肤色,只不过是声音动听,自己竟然会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突然想到了太子妃。

这姑娘怎么能和太子妃相比,她简直给太子妃当丫头都不配!

老八看到杨昊的目光盯着若水一个劲的瞧,不乐意了。

“喂,你小子看什么呢?你是看马还是看人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七嫂比我家的大灰二黑长得好看啊,我告诉你,好看也不能看!她是俺家七哥的!你再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捋了捋袄袖子,气鼓鼓地瞪着杨昊。

听了老八的话,围观的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杨昊的几名亲信士兵笑得尤其大声。

“南越小子,你啥眼光啊?我家杨将军会瞧得上那姑娘?在杨将军的眼里,她连马屁股上的一根毛都不如!”

“就是就是,自家种的狗尾巴草也赞花香,你小子忒没眼光了!”

“哈哈,丑成那样,居然也有人说她好看?”

一众人呱唧呱唧,看着若水和老八等人,一个劲的讥笑嘲讽。

杨昊被老八那话臊得脸一红,听得几名手下为他遮丑,当下脸露赞许,对几人微微点头。

就是,他杨昊是什么眼光,怎么会看得上那种又黑又丑的南越国姑娘。

就因为她的声音有点像太子妃?

啊呸!她整个人加起来,都及不上太子妃骑着的马屁股上的半根毛好看!

唐珊瑚的脸一下子气红了,这些人的狗嘴巴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吐象牙啊?

当然,她没想过,要是能吐出象牙来,也就不是狗嘴了。

“你们、你们敢这样笑话我的若、若……”她差点冲出而出“若水姐姐”四个字,连忙改口:“我家七嫂?我非好好教训你们不可!”

她本就是个火爆霹雳般的性子,哪里压得克制得住,突然一扬手,一股几乎看不到的雾气飞起,像一缕轻烟般,飞向了那几个说得口沫横飞的亲兵们。

“啊啊啊!呜呜呜!”

说得正高兴高采烈的几个人,突然觉得嘴巴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又烫又疼,就连舌头上都像是起了好几个大泡,疼得直抽抽,全都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唐珊瑚。

这个小姑娘使的是妖法吗?

他们全都看到她只是挥了挥手,但离得他们每个人都远远的,手指头压根都没碰到他们的脸皮一下,自己的嘴巴和舌头一下子就痛了,肿了。

这、这是妖女嘛?

可是嘴巴痛得谁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一个个全都眼泪汪汪的看着杨昊,想求杨将军出头帮他们教训唐珊瑚,嘴里“呜呜”地叫着,活像几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杨昊的脸再一次胀得通红。

被城门口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几名亲兵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打哭了,他这个当将军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到姥姥家了!

“没出息的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他冲着几人一瞪眼,喝道。

然后他就转头,瞪向唐珊瑚,缓步上前,准备给自己的部下找回这个场子。

杨昊可不像那几名亲兵一样没用,在唐珊瑚出手的那瞬间,他虽然并没有看到,但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一样的味道,显然是这小姑娘暗中出手,教训了自己的几名亲兵。

他可是很护犊子的主儿。

虽然他承认刚才几名的亲兵嘴巴坏了点,说话损了点,但,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兵!

要打要骂要教训,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南越国的小姑娘来出手了?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小姑娘一出手就打了他手下的兵,就等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前,打了他杨昊的脸!

打了他杨昊的脸不要紧,可是她也等于是,他南越国人打了所有东黎国人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他就这么放过了她,他杨将军的面子可以不要,东黎国的面子可不能丢!

所以,他一定要给这个南越国的小姑娘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东黎国人不是好惹的。

“喂,你干嘛干嘛,靠后靠后,少离我媳妇这么近,怎么,你觉得我媳妇好看?比我七嫂还好看?那也不能多看!她可是我媳妇儿!”

老八也双手一叉腰,上前一步挡在唐珊瑚身前,毫不示弱地和杨昊瞪视。

哼,想和他比眼大?看谁比谁大!

杨昊被老八的话给气乐了。

这南越蛮子当自己是什么人?登徒子?孟浪客?

他再怎么没眼光,也不会看上这两个黑不拉叽的南越姑娘吧?

唐珊瑚却两眼放光,心里像是开了一朵花,满脸喜色的看着老八,被他那左一句我媳儿,右一句我媳妇,叫得全身暖洋洋的。

“南越蛮子,这里是东黎,不是你们南越,你们想要打人,回你们南越去!你媳妇打了我的兵,我身为平都镇的守将,如果不为他们出头,以后我们东黎人岂不是要任你们南越人欺负?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昊提高了声音,面对众人,侃侃而言。

他极是聪明,现在东黎、南越两国刚刚建立友好邦交,如果他没有任何理由的打了南越国人,传扬出去,他就是破坏两国关系的大罪人,所以,他要打人,就一定要打得合理,让他南越人挑不出错处来。

他这番话一出口,登时博得了周围东黎人的一阵采声。

“杨将军说的对,就该狠狠教训他们南越人,竟然欺负到咱们东黎这儿来了!”

“对,要耍威风,就回到你们南越去耍,咱们东黎人可看不惯!”

东黎百姓一叫嚷,夹杂人群中看热闹的南越人不乐意了。

“小兄弟,别怕他,你要是打不过,我们都来帮你一起打!咱们南越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东黎人小瞧了去!”

“对,这位小兄弟,他要买你的马,你说什么也别卖给他,气死他!”

“小兄弟,上!为咱们南越人好好争一口气!”

人群中哗啦啦一下,就像被什么东西分隔了开来,一下子变成了两个阵营。

东边一群人是东黎人,对面则是南越国人,双方互相叫板,分别站在杨昊和老八身后,为二人加油助威。

老八看着自己身后围着的一大群南越人,暗中直咧嘴。

他可是血统最纯正的东黎国人,好不好?

现在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啊,好端端地进个城,也能惹出一堆麻烦来,现在竟然演变成了南越国和东黎国人之争,他堂堂的东黎国八皇子,凭什么要为南越国人出头啊?

更何况对方还是对东黎忠心耿耿的护城守将?

这架,他不打了,成不?

老八的眼珠子转向小七,示意七哥来解围。

小七的脸色不大好看,就算他脸上没涂墨,也已经黑如锅盖了。

自己视如掌珠的姑娘,在别人的眼里,居然连马屁股上的毛也不如?他倒要让这些人睁大了狗眼瞧瞧,谁才是马屁股上的毛!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轻轻往前跨了一步,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杨昊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从老八的脸上转向他,然后一愣。

眼前这人的容貌打扮,也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南越牧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站出来,身上有一种气度就让人轻忽不得,好像他天生就是一个王者,君临天下的王者!

让人见到他,就打心里生出一种想要跪倒膜拜的感觉。

杨昊的腿肚子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他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膝盖,心中己是惊骇莫名。

这人……究竟是谁!

杨昊能忍住,周围的别人也没忍住,一下子扑通扑通地跪倒了好几个,个个都莫名其妙,只当自己是站得久了,脚软。

小七冷冷注视着杨昊,声音低沉。

“你,想要买我的马?”他伸手指了指塔克拉玛干。

杨昊被他冷冰冰的目光一瞧,只觉得背上发寒,口舌发干,他刚想摇头,目光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一扫,一下子被枣红马吸引住了目光,连连点头。

“想!”他咽了口唾沫。

“好!”小七答应得干脆俐落。

“你说什么?”杨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这枣红色的大马明显比那一灰一黑的两匹马更神骏出色,他真舍得卖?

“我说,好!”小七简短地重复。

他伸指一勾,塔克拉玛干晃动着马脑袋凑到他的脸前,亲昵地舔了下他的手指。

“哇!真是好马!”

“这马居然通人性,罕见神驹啊!”

“怎么卖?我买!要多少钱我都买!”

人群中一下子沸腾起来,就算是不懂马的人,这时候也情不自禁发出艳羡的赞叹声。

杨昊的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跳出腔子,两眼灼热放光地盯着塔克拉玛干,几乎移不开眼珠子。

“说,多少钱,只要你说个数,倾家荡产我都要了!”

杨昊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这样通人性的宝马,就是无价之宝,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人们听到了杨昊的话,都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小商小贩,就算家底殷厚,也万万及不上人家护国将军啊。

“不要钱。”

“不要钱?”杨昊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朵。

“嗯。”小七看他一眼,拍了拍枣红马的马背,“我这匹马会自己认主,只要它认了你为主,它就会自己乖乖的跟你走。”

他的目光顺着人群扫了一遍,补上一句:“你们要是谁有这个本事,让它认了你们为主,都可以带它走!”

他这句话就像是在热锅的冷水里添上了一勺滚荡的热油,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骗人?”

“要什么样的本事,快说,快说!”

人们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不管是南越人还是东黎人,全都挤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眼望去,分不开来。

老八暗自竖起大拇指,还是七哥有办法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正在敌对的两个民族的人们再次融合在了一起,小弟佩服。

他虽然佩服小七,却也搞不懂七哥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七哥的心里,塔克拉玛干可不仅仅是一匹马,它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弟,更是他的伙伴!

七哥就算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绝对舍不得这匹马。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老八的目光飘向若水,只见若水的唇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灵动的双眸里更是闪着欣赏的光芒,显然,七嫂是最了解七哥的人,她知道七哥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要什么样的本事,才能让它认我为主?”杨昊唇角勾起冷笑,他就知道,这个南越蛮子不简单。

他肯定会提出一个极严苛的条件,或是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前出一个大大的丑,他可千万要冷静,别被对这匹宝马的喜爱冲昏了头,做出一些有辱东黎国体的事情出来。

“很简单,我这匹马爱喝酒,只要你们和它拼酒,谁拼得过它,它就会认谁为主!怎么样,你们谁敢和它拼上一拼?”

小七再次环视当场,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原来只是拼酒啊,这太简单了!

就连杨昊,他狐疑地打量了小七好几眼,见他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也放下心来。

一听到这个“酒”字,塔克拉玛干的酒瘾立刻犯了,它支楞了一下耳朵,打了个清脆的响鼻,像是在说:“我要喝酒!”

围观的众人全都笑了起来,对它的喜爱之情更增加了几分。

多有趣的一匹怪马,爱喝酒!

“好!拼酒就拼酒!”杨昊也是好酒之人,一听到枣红马也爱喝酒,他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忍不住想上前拍拍它的脖子,以示友好。

哪知道枣红马蓦地一个转身,扬起后蹄就尥了一蹶子,吓得杨昊赶快缩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笑道:“好马,果然通人性!好,等我拼酒赢了你,看你还敢踢我不!”

他雄纠纠气昂昂地双手一拍,大声叫道:“来人,拿酒来,越多越好!”

他的亲兵凑上前道:“杨将军,在城门口饮酒,不大好吧?要是让乐大将军知道了,恐怕要赏您一顿竹笋炒肉。”

“去你一边的!”杨昊笑骂一声,“大将军要是知道我为他赢得了一匹宝马良驹,还舍得打我屁股?要打也是打你的屁股!快,给我取酒来,看我怎么赢得这匹好马!”

说完在那亲兵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那亲兵咧嘴一笑,对杨昊摊开手掌:“杨将军,酒也是要银子买的,您昨儿还欠属下十七文钱,先还给属下,再把买酒的银子给我,我这就去打酒!”

“没出息的穷皮!”杨昊骂了句,伸手入怀一摸,半天拿不出来,脸上神色尴尬。

虽然乐大将军把调动银钱的令牌交给了他,可他出来得急了,忘了拿,他怀里当真是一文钱也掏不出来。

“杨将军,您不会是没银子吧?”那亲兵狐疑地看着他。

旁观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刚才这位杨将军好大的口气儿,一开口就是一万两、十万两、五十万两,还以为他多有钱呢,原来,也是个喜欢吹牛皮的主儿啊。

杨昊脸一红,对亲兵一瞪眼,摆起官威,怒道:“先欠着!回头一文钱也少不了你的,你当本将军是赖账的人吗?”

那亲兵心里嘀咕道:难道您不是?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否则屁股上准要挨上一大脚。

杨昊豪气的一摆手:“一会儿打来了酒,大伙儿一起喝,我请客!咱们一起和这匹马赌一赌,看究竟是谁的酒量大,瞧一瞧这匹宝马最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众人一听,都高声欢呼起来。

杨昊一笑,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如果最后是我赢了,大伙儿喝的酒钱全都算我的,如果是你们中间的谁赢了,那这些酒账统统算他的!成不成?”

“成!成!”

众人的热血都让他这几句话激得沸腾起来,热情高涨,酒量大的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展雄风。

小七微微一笑,退后一步,悄悄握住了若水的手,只觉她手指一动,忙用力握住,生怕被她挣脱。

当着众人的面,他只能借着这一握,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想想自己刚才真是混蛋,居然说出那种怀疑她的话来,也难怪她会生气。

要不是刚才若水叫了他一声“当家的”,他到现在也拉不脸来,去主动握她的手,以示和好。

若水的眼光看也没看他,被他握着的手也没有挣开,只是唇角轻抿,柔柔一笑。

虽然她的脸被涂得黑了,可是那淡淡的笑意弥散在她的脸上,仍然让小七看得心头一跳。

他本来是生性严谨的人,要不是为了给她出气,他绝对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博她一乐,现在她笑了,说明她是原谅自己了?

小七忍不住把她拉近自己的身边,环住她的纤腰。

“他是乐大将军的手下,你不许玩得太过份。”

若水白他一眼,悄声在他耳边道。

“嗯。”小七轻轻点头,他会把握分寸,再怎么说,杨昊也是他们东黎的将军,他总不能让自家的将军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过不多时,大坛大坛的烈酒送了进来,一坛坛的摆放在场地中央。

“你说,怎么个比拼法?”杨昊指着那一坛坛的酒道,他歪着打量着塔克拉玛干,又看了看酒坛子,琢磨着这马要怎么样才能喝到酒。

“让你的手下取个大缸过来,把酒倒进缸里。”小七淡淡道。

众人一听,无不咂舌。

我的娘哟,用缸喝酒?这还不得醉死个人哎!

这马的酒量也太大了,自个儿还是掂量一下自家的酒量,还是别上去丢人现眼了吧。

登时好多人打了退堂鼓。

哪知道杨昊听了,反而觉得越加欢喜。

“好!用缸喝,爽快!来人,快去取几口大缸来!”

他手下的亲兵一咧嘴,心道,杨将军,您这还没喝上酒,就开始说胡话了,哪有人也用缸喝酒的!

但他还是乖乖的听话下去弄了几口大缸,都是附近的居民家里用来盛水的,倒也干净。

杨昊指着并排一溜几乎一般大小的石缸,昂首挺胸地道:“有谁要和这匹马一起拼酒的爷们,站出来!”

“我!”

“我来!”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当真站出来五六个人,有东黎人,也有南越人,每个都是身强体壮,脸色红润,一看就是酒量不错的样子。

其余的人看了看那几口大缸,都没敢开口。

“好,倒酒!”

他手下的亲兵开始在几口大缸里注满了酒,刹时之间,城门口方圆数十米开外,都是酒香四溢,远处的不少人闻到这股酒香,都给吸引了来。

城门前围堵的人越来越多。

杨昊眉头一皱,叫来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亲兵答应着下去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看向小七。

“咱们这就开始比么?”

小七点了点头,松开了手中的马缰,对着第一口装满了酒的水缸指了指。

塔克拉玛干闻到酒香,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响鼻,早就按捺不住了,它猛地甩了甩脑袋,然后一头扎进酒缸里。

“啊!”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这马要溺死了!”

像是回应他的这句话,塔克拉玛干突然一扬脖子,湿漉漉的脑袋从酒缸里抬起来,对着那人的方向猛地一甩头,甩了那人一头一脸的酒珠子。

“哈哈哈!”人们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那人抹去了脸上的酒水,也跟着笑道:“真是好马!”

杨昊伸着脖子看了眼那口缸,只见枣头马只是扎了个脑袋,缸里的酒就下去了一大截,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样的!酒量这么好的马,本将军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不敢怠慢,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口缸前面,见缸里头还飘着个盛水的瓢,当下舀了满满一瓢酒,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巴,环顾周围。

周围的几个人都学着他的样子,用瓢舀酒来喝,喝的快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半缸酒已经下了肚,脸上虽然没露出醉态,肚腹已经隆了起来。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只要看这几个人喝酒的架势,杨昊就知道今天自己是碰上了高人了,不过他并不害怕,这几人都是常人,不会武功,他就算酒量不及,还有内力顶着呢。

杨昊沉下心来,不急不慢地一瓢一瓢慢慢喝着,拼酒这事,急不得!

越是喝得急了,越容易醉。

果然,一缸酒还没喝完,刚才那个喝得肚腹高高隆起之人,已经扑通一声,醉倒在地上,成了一瘫烂泥。

“来人,把他扶下去,找家客栈安顿好。”

杨昊已经大半缸酒下肚,神智仍然很是清醒,吩咐道。

旁观几人见那人醉倒了,心中全是一凛,也都学着杨昊,放缓了饮酒的速度。

咱们比的是酒量,又不是拼速度,自己喝得这么快,是嫌醉得不够快么?

塔克拉玛干可不管这一套,它把马脑袋伸进水缸里,畅怀痛饮,过了没一会儿,一缸酒就见了底。

它抬着头来,意犹未尽地嘶鸣了一声。

“再来一缸。”小七抚了抚它湿漉漉的鬃毛,唇边带着笑容。

这段时间来,它跟在自己的身边,连日连夜的赶路,真是辛苦得紧,为了怕它醉酒误事,他一天只敢喂它一袋酒,意思意思。

现在终于回到了东黎,就让它畅开肚皮,喝个痛快吧。

倒酒的士兵一边吧嗒嘴,一边再次把酒注满了酒缸。

等枣红马的第二缸酒也下去大半的时候,杨昊等人刚刚喝完第一缸酒。

这里又人一人醉倒在地,人事不知,现场还站立着的,加上杨昊,也只有四个人了。

其中只有杨昊自己,还站得挺直,像一株劲松,其余的三人被风一吹,酒意上涌,都有些摇摇晃晃。

“继续倒酒!”

杨昊一摆手,亲兵们再次把他面前的酒缸倒上酒。

“你们三个,还喝吗?”杨昊斜眼瞅了瞅扶着缸才能勉强站立的三个人。

“不、不喝了。”一人晃着脑袋道。

“我……我认输。”

“我还要喝……哇!”最后一人刚说完,突然一张口,“哇”的一声,把刚才喝下肚去的酒全都倒回了缸里。

“很好,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杨昊的眼睛亮晶晶的,一丝醉意也没有。

“杨将军,您真是海量啊!”

他手下的亲兵们马上走上前拍起了马屁。

杨昊却摇了摇头,他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塔克拉玛干喝得比他还要多,他自始至终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就是赢了它!

小七不动声色地看着杨昊,心里也有些佩服。

不是佩服杨昊的酒量,而是佩服他在这种时候,都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加紧了士兵们对城门外进出人员的盘查。

同时在看热闹的人群周围,也增加了不少士兵,他们只是远远地旁观,并没有凑上前来和众人一起看热闹。

强将手下无弱兵,乐大将军手下的一员将军已经这般了得,他自己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直到这时,小七才收起了对乐正毅的轻视之心,打从心底里对他重新慎视起来。

转眼间,塔克拉玛干的第二缸酒又见了底,它这才有了些醉意,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一样,看得若水的心都软了,忍不住走过去,抚了抚它的马头。

枣红马伸出满是酒气的舌头,对着若水的脸舔了又舔,这是它最喜欢的一种表达亲昵的方式,看得老八羡慕的两眼发光。

因为塔克拉玛干除了小七和若水之外,再也没舔过第三个人。

若水痒得咯咯直笑,却不愿意拒绝枣红马的亲昵。

突然之间,她觉得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喧闹热烈的气氛消失无踪,空气像是凝固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若水狐疑地抬起头来,向小七看去。

小七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幽黑的双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嗯?若水的目光向周围一扫,然后发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呆呆的,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姐姐,你、你的脸……”唐珊瑚喃喃地叫了一声。

她和老八也都呆住了,千防万防,也没防住这一招,塔克拉玛干居然把若水脸上的化妆舔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了她清丽脱俗的倾城之姿。

若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露了真容,她也忍不住吃了一惊,想要遮挡,却来不及了。

转念一想,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让众人看个清楚。

虽然她的穿着打扮只是普通的南越姑娘的装束,但一张玉颜如雪,娇嫩异常,就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洗净了铅华,露出莹莹珠光,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珠。

“这姑娘……太美了!”看得发呆的众人中有人发出了惊叹声。

随着那人的话音落地,更多的人开始大声附和。

“话说我老汉活了六十多岁,这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刚才是谁说人家姑娘连根马屁股上的毛也及不上的,真是有眼无珠!”

一大帮子人开始呱唧呱唧,赞不绝口。

老八和唐珊瑚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受用,刚才受的那股子闷气,全都从毛孔里散发了个干干净净。

在场的众人当中,要说看到若水的真容后,最震惊的,就要属杨昊了。

他整个人就像被雷霹了一样,变得呆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若水,转都不转。

“太、太子……”他一脸的惊骇莫名,舌头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将军,别来无恙啊?”若水对他微微一笑,素手轻摇,示意他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杨昊马上会意,改口道:“我、我一切都好,你、你还好吗?”

他万万也没想到,会在边疆的平都镇遇见若水,心中就像翻起了巨浪般汹涌不定,直到这时,他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若水点了点头,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指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现在自己的行踪已经暴光,在场有很多南越国的人,就算众人现在不认识自己,但是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他们回归南越之后,加油添醋的一宣扬,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一定会猜到自己没死的事实。

至于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产生什么反应,若水就不得而知了。

“杨将军,请借一步说话。”若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

杨昊神色一凛,他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太子妃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不让自己公开她的身份,定是有隐秘的要事。

“是,末将的住处就离此不远,如果太……如果姑娘不嫌弃,就到敝处一坐如何?”杨昊恭恭敬敬的说道。

“杨将军,您认识这位漂亮的姑娘啊?她是谁啊?您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为什么属下一点也不知道啊?您瞒得可真紧!”杨昊手下的一名亲兵一边打量着若水,一边凑在杨昊身边小声笑道。

“您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啊,杨将军?属下在您的手下好几年,头一次看到您对一个姑娘态度这么殷勤?”又一名亲兵打趣道。

他们都是跟在杨昊身边的老人,平日里开玩笑习惯了,这时候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

哪知道杨昊的脸色一沉,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喝道:“谁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说完拔出腰刀,在空中用力一劈,哼了一声,又还刀入鞘。

这一下登时吓得几名亲兵再也不敢作声,低下头,心中暗想:这姑娘究竟是谁啊?杨将军竟然为了她动了真怒!

城门口人头涌动,众口纷杂,杨昊一句话也不多问,神态恭谨的在前引路,若水对小七和老八微微点头,几人牵着马赶着车,跟在杨昊的身后,往他在平都镇的住所走去。

杨昊的亲兵们也想要跟着,被他一瞪眼,一个个又全都缩回了头去。

杨昊走在前面,心里就像装了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

他一直在琢磨若水的来意,听到身后好几人的脚步声,又突然想到,太子妃并不是一个人!

而且,刚才太子妃好像叫跟自己打赌的那个南越牧民做“当家的”!

他登时浑身一个激灵。

然后他马上又想到,自己向另一个人要买灰马黑马的时候,他曾经对若水和那个南越人叫:七哥,七嫂!

他再次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杨昊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哆嗦起来,刚才喝下去的酒意终于涌上了头,整个头都晕乎乎的。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确实是不可能!

太子殿下和闲王殿下怎么可能也同时出现在这里?自己一定是酒喝得太多了,对,一定是这样!

可越想他就越觉得……这事,大有可能!

一想到两位身份尊贵无比的皇子就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杨昊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前面就是一条僻静的巷子,他瞅着左右无人,霍地回过身来,倒头就拜。

“末将杨昊,拜见太子殿下,闲王殿下!”

他果然猜出来自己的身份了。

小七和老八对视一眼,都赞这小子确实聪明,喝了整整一缸酒之后,还能保持这样清醒的头脑,确实难得!

“免礼!起来吧。”小七轻声道。

杨昊这才站起身来,他躬身往前引路,一边低声道:“谢太子殿下不怪之罪,刚才属下在城门口多有冒犯,竟然有眼无珠,看上了闲王殿下的马……”

他悄眼看了看老八,见他身穿南越牧民服色,显然是从南越而来,当下心中直犯嘀咕。

太子殿下和闲王殿下不在帝都,竟然微服前往南越,而且行踪如此隐蔽,莫不是东黎和南越又要兵戎相见?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乐大将军一直没给自己半点消息?

杨昊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满腹疑团憋在心里,却不敢开口动问。

他随乐大将军在平都镇把守了将近十年,在镇中已经置办了自己的私宅,平时他自然是住在军营里,和将士们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时候他也会回到自己的住宅,静静的一个人住上一段时间。

所以他选的这处宅子倒也安静,平时里从来没有外人到来。

宅子外面是个小小的院落,他赶着马车进了院子,又接过小七和老八手中的马缰,准备将两匹马拴在马桩上。

“不用拴,它们不会跑。”小七淡淡地道。

“是,末将遵命。”杨昊在小七和老八的面前,极是恭谨。

“杨将军,恭喜你高升了啊!不知道你现在在军中,担任什么职位?”若水抿唇一笑。

她记得在帝都的时候,杨昊的官职还是副将,可是刚才在城门口,所有的士兵都叫他杨将军,显然他的军衔又升了一级。

杨昊不好意思地一笑,抓抓脑袋,答道:“太子妃,数月前陛下开恩降旨,说末将剿匪有功,封末将为镇南将军一职。”

镇南将军?

若水目光一闪。

看来在圣德帝的心中,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南越的警惕之心。

镇南,镇南!

看来圣德帝的心里,他一直希望边镇能够像今天这样,永镇平安啊!只是可惜,圣德帝的心愿,恐怕很快就会……

杨昊把几人迎进房中,就忙着准备烧水奉茶,被若水叫住。

“杨将军,刚才人多口杂,有些话不便当面讲明,我知道乐大将军不在这里,难道这几个月来,大将军一直都是逗留在帝都吗?”

若水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的疑窦。

“对啊。”杨昊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杨将军,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杨昊看了看小七,心中惴惴难安,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小七一出现,他的腿肚子就打转,原来,他是太子殿下啊。

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仪,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太子殿下让他害怕,还是太子妃和善可亲。

“太子妃,说起来末将回到平都镇已经两个多月了,临走之时,乐大将军曾亲口告诉末将,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回来,可是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大将军不但人没来,连个信儿也没派人送来,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末将心中一直难安。”

杨昊看向若水,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隐忧。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已经足足一个多月了,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诉,甚至连找个人帮他出主意也没有。

他的好兄弟郑铮,一直留在雁翎山训练新兵,至于兵营里的其他人,他谁也不敢告诉。

否则必定会动摇军心。

“人未至,连消息也没有……”若水听了之后,沉吟道。

“不错,所以末将斗胆,想请太子妃回到帝都之后,如果得知大将军的消息,请派人一定告知末将。末将担心大将军的安危,实在是寝食难安。”

杨昊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和乐大将军还有郑铮,驻守边疆多年,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

可是这两个多月来,乐大将军留在帝都,音讯全无,而郑铮也不在自己身边,只剩下他自己,面对着河对岸的虎狼之邦。

每一天他都过得提心吊胆,就连做梦,他都经常梦到南越国突然进攻东黎,攻占了平都,他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铁蹄踏平了自己的家园,杀人放火,杀抢掳掠,无恶不作,可他却孤掌难鸣。

可是如果有乐大将军镇守在这里,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乐大将军,您究竟在哪儿!您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若水见他双眼微红,显然是真情流露,想起在雁翎山中见到的他们军人之间的情义,确非一般人可以比拟,她比谁都更加了解。

以她对乐正毅的了解,他是一个言出必诺之人,他既然答允了一个月之内回到平都,就绝对不会超过一天,而且音信全无,连个消息都不给自己最为信任的部将递送,此事……大有可疑!

“杨将军,乐大将军的安危你尽可以放心,他不但智谋过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管是什么人要想谋害他,都不会得逞。至于他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消息,我想,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你就遵照大将军的命令,牢牢守好平都,不要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若水凝视着杨昊,最后这一句话,她一字一句地道。

杨昊悚然一凛,躬身领命,道:“末将知道!”

虽然若水并未明言,机敏如他还是从若水的话中听出了风声,他的目光微微聚拢,看向南方。

才消停了没几天,就又要开始蠢蠢欲动了吗?哼,要战就战,怕他个鸟!

他双手紧握成拳,目光中露出坚毅果敢之色。

“杨将军,我们还有要事赶回帝都,先告辞了。”若水当机立断,站起身来。

杨昊微微一惊,他在小七面前,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当下躬身道:“那末将送太子殿下、太子妃出城。”

“不必了,杨将军,我们易容改装,就是不想惊动他人。我和太子殿下的行踪,还请杨将军代为保密。”若水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

“太子妃放心,要是从末将口中透露出半个字,末将就自己挥刀割了自己的脑袋,向太子妃谢罪。”

杨昊慷慨激昂地道。

若水一笑,告辞而出,杨昊只送到门口,就被若水拦住,他不敢有半点异言,当下站在门口,望着一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几人出了平都,一路东行,没到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老八见若水没有半点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忍不住出声问道:“七嫂,现在天色己晚,咱们不在平都镇住上一宿再走吗?”

他看看唐珊瑚,只见她倚在车壁上一个劲地打盹,两只眼睛惺忪,心道:她受得了累,我没出世的孩儿可受不得累。

出了平都镇,还需要大半日的路程才能赶到下一个城镇,看若水的意思,像是要连夜赶路的模样,老八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若水顺着老八的目光一看,微微一笑,道:“好罢,咱们就歇一会儿,睡个觉再走。”

左近是一方树林,老八闻言,忙把马车赶到树林里,放了马儿自去吃草,他和小七二人去抓了几只林中夜宿的鸟儿,回来生火烤了,分给众人。

若水瞅了瞅手中烤得焦香扑鼻的野味,对着唐珊瑚一笑:“珊瑚,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要不然,今晚只能嚼嚼冷冰冰的干粮了。”

唐珊瑚半点不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若水。

老八的脸微微一红,把手中烤好的鸟往唐珊瑚手里一塞,粗声粗气地道:“吃吧!”

唐珊瑚受宠若惊,她一双妙目满含情意的瞅着老八,小声道:“多谢八哥。”

老八却不理,抓起一只烤熟的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七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抬脚踩熄了火堆,道:“我来守夜,你们三个去睡觉,两个时辰之后,咱们继续赶路。”

“七哥,咱们不等到明天天亮再走吗?真的要这么急?现在离三个月的期限还有半个月,以咱们的脚程,最多十天就能赶回帝都。”

老八郁闷,只睡两个时辰,这怎么够啊?他可是听说,有了身孕的女人极是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八个时辰是在睡觉。

小七只是冷冷看他一眼,丢下四个字:“帝都有变。”

说完,他就跳到旁边的一株高树上,黑眸警惕地四面张望。

老八一惊,看向若水,若水向他微微点头,也不多加解释,自顾自钻进车厢里睡觉去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以老八的聪明才智,他不会看不透想不明,只是他这段时间心思不属,所以才会忽略了摆在眼前的事实。

老八低下头,只稍一琢磨,也就想明白了。他惭愧无比,不由向马车里瞧去,只见车帘低垂,什么也看不见。

都是那个毒丫头,才搅乱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整天心神不宁,一颗心都围着她打转。

老八愤愤地想道,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当个宝贝一样!

可又一想,好像自己又冤枉了唐珊瑚,这一路上,她既没叫苦,也没喊累,倒是自己,整天提着一颗心,患得患失,怕她摔着,怕她饿着,更怕她累着。

毕竟,她肚子里揣着的,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八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要,坚决不要!

不管是孩儿他娘还是孩儿本身,他统统都不想要!

可是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心,他还是决定,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毕竟是他的孩子,不要也得要。

他之后对唐珊瑚的诸多照拂,也都是看在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份上。

可随着时日的增加,老八的心里竟然开始出现了一丝期待,他有时候甚至有一种窃喜,甚至睡觉的时候,他还会悄悄的乐出声来。

孩子!

他很快就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他可是知道七哥有多盼望有一个和七嫂生下来的孩子,可七哥盼望了那么久,都没能如愿,而自己,只是和那毒丫头有了一夜之缘,竟然就有了孩子?

这难道就是缘份么?

为了这个孩子,老八愿意留下来,留在这个毒丫头的身边,他甚至动了娶她为妃的念头。

她出身唐门,江湖世家,和他皇家尊贵的身份并不匹配。

但这也不要紧,他可以让毒丫头随便认某一位当朝显贵为义父,将她收为义女,这样她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嫁给自己做正妃,而她生出来的孩子,也顺理成章的会被封为小世子。

只是这样一来,老八知道,他那快乐逍遥的单身生活算是彻底结束了,他将再也不能无牵无挂的去云游天下,肆意人生了。

天下这么大,他还有许多美丽的地方没有走遍,有许多好看的姑娘还没看够,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但为了孩子,老八愿意放弃这一切。

他决定像七哥一样,安安份份的守在唐珊瑚的身边,毕竟,这世上像若水那样的姑娘,只有一个。

如果娶不到最想要的姑娘,那么娶谁,不一样呢?

老八看着静静伫立在树梢上的黑色剪影,夜色中,小七的整个人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一动不动。

但是老八知道,只要周围稍有风吹草动,七哥马上就会像最敏捷的豹子一样动起来。

有七哥在,他就觉得无比的安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七哥也会为所有人顶着。

可是,七哥他也是个人,他只不过比自己大一岁而己,他也会觉得疲倦觉得累,自己难道就永远像小时候那样,躲在七哥的羽翼下寻求那一方安宁和温暖么?

不!

老八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头。

他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他……该长大了!

风动树梢,惊起一群宿鸟。

正在树下闭目养神的老八,倏地睁开双眼,跳起身来,一跃而前,守在马车前面。

抬眼望去,只见树梢上小七的身影已经不见。

有敌人!

老八立刻警觉起来,他身上没带兵刃,当下抓起一把小石子,扣在手里,双眼霍霍发亮,四面环顾。

然后他的瞳孔猛然一缩,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数十条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围,以老八的耳力,竟然没有听到半点异动。

显然这数十人个个都非庸手。

老八的心急剧跳动起来,掌心不知不觉地沁满了汗水。

他一眼就瞧出来,这些人单打独斗,没一个是自己的对手,甚至他能一下子打倒七八个,但是这数十人要是一拥而上,自己就绝对抵挡不住。

当然,他要是想全身而退还是轻而易举,只要他展开轻功,这些人定然追自己不上。

可是,马车里还有若水和珊瑚,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他要是逃了,她们该怎么办?难道任由她们落入这群来历不明之人的手里,遭受折辱么?

不,绝对不能逃!

老八咬紧了牙齿。

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他也要保护好这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三个人!

可是,就算是他长了八只手,也绝对对付不了这数十名高手啊!

那些黑衣人一言不发,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发亮的眼睛,手中长剑闪烁着一泓雪亮的光,一步一步向着中央逼近。

不怀好意!这些人绝对不怀好意!

老八额上的冷汗一颗一颗的往下滴,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顿住了。

七哥!七哥去了哪儿?

只要小七在,老八相信,两人联手,对付这数十人绝对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他孤掌难鸣啊!

“七嫂,珊瑚,你们在吗?”老八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车,对车厢里悄声道。

听到两个人答应的声音,老八稍稍放下心来。

若水和唐珊瑚的内力耳力都不如老八,两个人都没听到半点异动,却因为老八语气中的紧张而察觉到了异样。

“老八,出事了?”若水将车帘掀起一角,向外张望。

“别出来!”老八低语,迅速掩好车帘,“你们在车里坐稳了,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黑衣人显然意识到老八想要突围而出,其中一个人弯起食指打了个呼哨,数十人的队形突然发生变动,剑光掩映中,一面面乌黑的盾牌赫然出现在他们手中。

对方就像一面铁桶一样,把马车的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该死的!

老八怒吼一声,这伙黑衣人真是顾虑周详,把什么都想到了!

他右手挥出,掌中的数十枚小石子激射而出,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声音过去,他的石子暗器全都打在了铁盾之上,对黑衣人毫发无伤。

老八的后背已经被汗浸得湿透,夜风一吹,凉飕飕的贴在背上,透心的凉。

怎么办?该怎么冲出去?

老八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十几条方法,却通通被他否决。

一条也行不通!

若水刚才掀开车帘的瞬间,一瞥眼间已经把外面的情形看了个大概。

饶是她素来处变不惊,镇定自若,这时也不由得心惊起来。

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全都用黑巾牢牢缚住了口鼻,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就不会中了自己无色无嗅、无影无踪的毒粉。

很明显,这伙人就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们不但对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了若指掌,而且对自己的本事更是心中有数,很是忌惮,并且想出了对付自己的法子。

毒术不能奏效的话,她和唐珊瑚的功夫和这些黑衣人相比,就有点贻笑大方,拿不出手。

该怎么办呢?她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突然想起一事。

“珊瑚,把剑给我!”

唐珊瑚也意识到形势危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拱若珍璧的火红色长剑交给若水。

若水从怀中摸出一盒药膏,打开来,膏色透明如油脂般,她拿软布蘸了药膏,在剑身上细细地涂了一层,然后掀开车帘,叫道。

“老八,接剑!”将手中的剑抛了给他。

老八接剑在手,精神大振。

他知道唐珊瑚的这把剑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带有剧毒,只要被这把剑划破皮肤,很快人就会化为一滩血水。

虽然他没把握杀光这群黑衣人,但是,杀一个,赚一个,杀一双,赚一双!

“老八,伸过手来。”身后,若水的声音如蚊绳般飘进他的耳朵。

老八听话地把手向后伸去,只觉掌心中多了圆圆的一枚物事。

“含在嘴里,不要吞下,小心,不要碰到剑刃。”

老八一凛,侧目向手中的长剑瞧去,只见火红色的剑身上似乎笼着一层油润的光泽,很显然,若水在剑身上涂了什么东西。

他又惊又喜,把手中的药丸往嘴巴里一丢,挺剑跳下马车,昂首面对着数十名缓缓逼压过来的黑衣人,唇角微微冷笑。

为首的黑衣人怔了一下,眉头微皱,很快又松了开来。

他的任务就是结果眼前的三个人,死活不论!

一个毛头小子,两个丫头片子,他们这数十人要是还拾掇不下来,那也不用回去见主子了,直接自个儿抹了脖子得了。

他一言不发,“啪”地一声打了个脆指,在他身后的十名黑衣人就像一个人一样,动作整齐划一的跳起身来,手中的长剑分别从各个角度、各个方向,向老八疾刺而去。

这个阵形他们不知道练过了多少遍,不知道多少人在这十把利剑的交错攻击之下,被捅成了肉窟窿。

车厢里的唐珊瑚吓得花容失色,再也忍不住地尖声叫了起来。

“八哥……”她的声音凄厉异常。

就连若水的心也揪了起来,她一下子掀开车帘,跳出了马车。

“七嫂,我没事,瞧我的!”

老八横剑而立,胸有成竹的一笑。

十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刺到了他眼前,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老八的身形突然动了!

他就像个陀螺一样,在原地滴溜溜的打了个转,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地上一下子多了十枚亮晶晶的剑头。

再看那十名黑衣人,手中握着的长剑只剩了半截剑身,一个个全都怔在了当地。

要知道他们手中的利刃,全是精心打造出来的利器,足以削铁如泥,平时只有他们削断别人兵器的份儿,从来没有被别人削断过。

可今天居然被一把火红色的长剑,在瞬间连着削断了十把,就像是切豆腐一样,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方手中的那把红色长剑,该是怎样的一把神兵利刃啊!

所有的黑衣人眼中全都冒出了炽热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老八手中的剑,恨不得眼中生出钩子来,把这把宝剑从他的手中钩走。

得此宝剑,如虎添翼!

杀人!夺剑!

所有黑衣人的心里只有这两个念头。

他们性格凶悍,相互间配合默契,被削断了长剑之后,不但不后退,反而举起手中的长剑,一齐向老八脱手掷去,随后空着手纵身扑上。

“哎哟!你们这些混蛋!”

老八料不到这些人如此泯不畏死,竟然用出这种拼命的打法,他手中长剑连连挥动,把所有人的断剑全都砸飞。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黑衣人的五指,倏地探到他的胸前,“嗤啦”一声,抓破了他的一块衣襟,要不是老八胸口疾缩,已经被他抓下一块肉去。

老八长剑回削,火红色大剑登时无声无息地切下了那黑衣人来不及缩回去的五根手指。

鲜血四溅!

俗话说五指连心,一下子断了五根,定是痛彻心扉,但那黑衣人却只是发出一声闷哼,身形急速后退,离开了战斗的圈子。

他一退出,马上就有另外一人补上,显然他们彼此之间的战术已经演练到极熟,默契异常。

十名黑衣人赤手空拳面对老八的宝剑,眼神中露出凶残狠辣的光芒,就是没有半点惧意。

与此同时,另外的几十名黑衣人把一车三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站在外围掠阵,蓄势待发。

车上只有两名妙龄少女,虽然听说她们毒术高超,但是只要不让她们靠近自己的身前三尺之内,就中不了毒,更何况他们人人的嘴里都含着解百毒的药丸,更闭紧了口鼻,不怕中毒。

老八长剑划破夜空,“哧哧”两声,分别穿过了两名黑衣人的胸膛,火红色的长剑饮了人血,在迷离的月色下,散发出一种妖冶的光芒。

转眼之间,围在老八身边的黑衣人已经倒下了七个,马上又有七人补上,始终维持着十人的战阵。

“若水姐姐,你瞧他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唐珊瑚也跳下了马车,站在若水的身边,只见银白色的月光下,这些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些闪烁着微微银光的东西,却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

若水凝神瞧去,只见这些黑衣人目光闪动,缓缓地一步步向自己和唐珊瑚逼近,他们的手中确实银光闪烁,却不像是兵刃,一转念间,马上明白了那是什么。

“他们还真是处心积虑,想得真周到啊!对付咱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竟然连这种歹毒的法子也想了出来!嘿!”

若水微微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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