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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小四,你办得不错。”

小四把人带到了包厢的门口,若水却并没让他进去,而是取出一张银票,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想要吗?”她笑着问。

小四的眼中登时冒出光来。

这可是五百两一张的银票啊!

他的眼珠子几乎黏在银票上下不来了,点头如捣蒜

若水笑笑。

“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这张银票就是你的。”

说完,她将银票塞进了小四怀里。

小四张大着下巴,合不拢嘴巴,直愣愣地看着怀里的银票,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若水对他招招手,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话,小四连连点头,拍着胸脯答道:“好咧,公子爷请放心,此事就交给小四,包管给公子爷办得妥妥当当。”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大方的恩客,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老天哪,这笔银子他一辈子也花不完。

有了这笔钱,他就再也不用在这醉春阁里当低三下四、跑腿打杂的小厮了。

他不敢怠慢,把银票仔细地藏进怀里,兴头头地按照若水的吩咐办事去了。

方才竞拍的那一幕实在是太戏剧化了。

老八看得直是目瞪口呆。

他自然知道,那没有露面,花了两万两银子买了千秀初夜的公子是谁,那就是女扮男装,古灵精怪的七嫂。

可是,七嫂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银子买一个青楼的姑娘?

老八从来就觉得自己看不透若水,现在,他就更是看不懂了。

反正想来想去,准没好事!

他不由一脸同情地看向小七,看得小七莫名其妙。

“老八,咱们走吧!”他霍地站起身,他现在已经是归心似箭了,再也没有耐心呆下去。

老八不怀好意地向若水所在的包厢瞅了瞅,见里面静悄悄地没点动静,不知道若水买了那千秀之后,在玩些什么花样。

没瞧成好戏,他总是有些心有不甘。

他转着眼珠子,正准备再找个理由拖住小七,小七却一把拉开房门,迈步便出。

“哎,七哥,你等等、等等!”老八追出门去,却见小七站在门口,被一名小厮拦住了去路。

老八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名小厮就是刚才接了若水的银票,帮她买了千秀的那个小四。

他心中一喜,暗想:终于来了!

小四的脸上堆满了笑,对着小七点头哈腰地行了个礼,一脸讨好地道:“请问这位爷可是七公子?小人是这醉春阁的小厮,受一位公子所托,特特地送给七公子一份大礼。”

小七面无表情地道:“你认错人了!”

小四怔了怔,随后又露出了笑容,道:“小的不会认错,那位公子说了,在这间包厢里有两位公子爷,七公子身穿碧衣,八公子穿白衣,喏,这位穿白衣的定是八公子,那您准是七公子没错的。”

闻言,小七有些纳闷,这小厮说的倒的确是自己和老八

只是这醉春阁自己是头一遭来,老八倒是这里的常客,如果是老八相熟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们要送礼的对象也应该是老八,而不是自己啊。

难道这些人是看中自己这太子殿下的名头,抢着上来巴结讨好自己么?

小七心里登时涌上一阵厌烦,冷着脸道:“让开,不管什么人送的礼,都让他拿回去,本公子不收!”

说完,他一甩衣袖,小四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不由己地往旁边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了脚跟。

小七大步便行。

小四吓得瞠目结舌,不敢拦阻。

老八追上两步,笑嘻嘻地伸手一拦,道:“七哥,别走得这么急嘛,居然有人跑到这醉春阁给七哥你送礼,七哥你难道就不好奇这送礼的人是谁?”

他看到小七不耐烦地冲自己一瞪眼,忙接上一句:“七哥,你不好奇,小弟我可好奇得紧呢,喂,小四,你说说,给我七哥送礼的那位公子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小四这才想起若水教给自己的话,结结巴巴地道:“他说他叫若、若、若水,对,是若水公子吩咐小人来送礼的。”

若水?

小七只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一般,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马上一个箭步来到小四身前,伸手猛地握住小四的手腕,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四只觉得手腕奇痛,有如被一个大铁箍牢牢地箍住,他挣扎不脱,哭丧着脸道:“七、七公子,您饶了小的吧,小人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三岁的孩儿,小人我没得罪七公子您啊!”

老八“嘿”地一声乐出声来,乜着眼瞄了瞄他,笑道:“你这毛都没出齐的小娃儿,也会有三岁的孩儿?还八十岁的老娘,是八十岁的姥姥儿罢!”

小四涨红着脸道:“八公子,您别取笑小人了。哎哟,七公子,小人真的没有胡说,那位若水公子真的是如此吩咐小人的,七公子,您手下留情啊。”

他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嘶嘶地直吸气。

“那若水公子他在哪?快领我去见他!”小七牢不放松地握紧他的手,激动之下,手指不知不觉更加用力。

小四只觉得手腕骨头咯咯直响,两眼翻白,差点疼晕过去,哪里来说得出话来。

老八见状,忙上前一步,拉开了小七的铁腕,埋怨道:“七哥,你轻点,他可是个不会功夫的小孩子,你要是吓坏了他,谁带你去找七嫂?”

小七双眸一凝,眼中的激动之色慢慢平息下来。

他刚才实在是大吃一惊,任是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若水会来到这种地方。

她还指名道姓说要送自己一份大礼。

显然是……她生气了!

小七忽然觉得彷徨难安,像是做错了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样,他心里矛盾万分,既想见若水,又怕见她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可是,却被她堵上门来,就算他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老八偷眼看到小七的表情,暗暗好笑。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好戏上场,这样精彩的场面,如果他方才要是走了,岂不就错过了?

只是七嫂的这把火烧得还不够烈,他还需要从旁继续煽风点火,以助其效才是。

“七哥,你别这么凶嘛,瞧你把这位小兄弟吓得,啧啧啧。小四兄弟,你别怕,我这位七哥脾气不大好,一时吓着了你,对不住,对不住,喏,这锭银子就送给小四兄弟压惊。”

说完将一小锭碎银塞在小四的手中。

小四惊魂甫定,抬眼感激地看着老八,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小七,心想,这八公子多么谦和有礼,那七公子恁地暴躁,要是那若水公子送礼的人是八公子该多好!

他定了定神,这才慢慢地把若水交待他的话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若水公子说,他送给七公子的这份大礼,就在碧春阁里,请七公子前往碧春阁。若水公子还吩咐了,说如果七公子不想收这份礼物,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说什么?”小七两条长眉登时竖了起来。

再也见不到她?

她是准备和自己决裂不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老八都大吃一惊,心道:七嫂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乖乖,自己好像捅了个马蜂窝,还是趁早溜之大吉罢。

小四吓得一哆嗦,情不自禁地往老八身后一缩。

“小四兄弟,你别怕,我这位七哥啊,虽然性子急躁,倒不会伤害人,你现在马上带他去碧春阁,见他的那位若水公子去吧。”

一想到马上能见到若水,小七心中一热,再也顾不得其他,长袖一摆,再次抓住小四的手腕,这次他却注意了力道,并没有弄痛小四。

“碧春阁在哪,快带我去!”

小四苦着脸,不敢拒绝,带着小七一路往碧春阁而去。

老八则摸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小七的背影。

七哥啊七哥,您就自求多福吧。

枉你聪明,遇到了七嫂的事,你就冷静不下来,依七嫂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乖乖地在碧春阁里等你?

那碧春阁里,只怕真的藏着一份她送给你的大礼呢!

倒要看你是否有没有福气消受了!

小四弯着腰,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滑落,带着小七一直来到了碧春阁的门前,站住了脚步

他偷眼看小七,战战兢兢地道:“七、七公子,这就是碧春阁,若水公子说了,那、那份礼物就在里面。”

小七冷冷地哼了一声,脱手松开了他,将一锭银子抛给他,摆手让他离开。

小四惊喜交加,没想到这凶巴巴的七公子还会赏自己银子!

他被小七吓怕了,连道谢也不敢说,攥紧了银子掉头就跑。

小七却站在房门前,怔怔地发起呆来。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房中,心中忐忑不安。

若水她……难道真的来到了醉春阁?她……真的会在这里面等着自己吗?

那么,自己刚才身边围了那许多姑娘的情景,她是看在眼里的了?

她究竟要送给自己怎样的一份大礼呢?

如果她真的生了自己的气,小七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待会见到她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小七徘徊在门外,突然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气恼,跟着老八来了这种鬼地方,现在居然被自己的媳妇抓了个正着……

他该用什么脸去见他!

又静默了半晌,房内突然传出一个娇弱清脆的少女声音。

“七公子,夜来风急,寒露逼人,您为何在门外徘徊不定?不如进来喝两杯酒,暖暖身子。”

小七身子一僵。

这声音虽然清脆动听,却根本就不是若水的。

难道这里不是碧春阁?

他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的的确确写着碧春阁三字。

他突然想起那小四说,这里有一份若水送给自己的大礼。

莫不是这里面的姑娘就是?

小七想都不想,正准备掉头就走,忽听得里面那少女又幽幽地道:“如果七公子不肯进来,那只怕七公子你以后都见不到若水公子了。”

他脚步登时一顿,想起若水那刁钻古怪的花样百出,微微叹了口气。

这次本就是自己理亏,罢罢,她要惩罚自己,就由得他去。

他只管看她究竟要玩出什么花样来好了。

小七吸一口气,推门房门,顿时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气味馨香幽淡,极是好闻。

他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谁知道若水会不会在这香料里添加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毒。

要是自己不小心吸入,在这碧春阁里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来,那就大势去矣。

房间布置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除去那淡淡幽香,似乎并无异样。

八仙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壶美酒。

而刚才在台子上表演琴艺的那位千秀姑娘,正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是个什么意思?

小七的目光在室内一逡巡,没有发现若水的身影,不由微微苦笑。

这丫头怎么可能乖乖地在这里等他。

她摆下这个阵势,是要用来试探自己吗?

小七承认,这千秀是和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她默默瞅人的那股神韵,更是和若水如出一辙。

但那又如何?

他心中已经有了若水,其他的姑娘在他的眼中,就如过眼烟云,风过无痕,丝毫留不下半点印象。

“七公子,请进来坐。”

千秀站起身来,对他盈盈施了一礼,动作优雅娴熟,竟像是出自名门闺秀,没有一点风尘之气。

小七迟疑了一下,迈步而进,再次扫视一圈,发现房间不大,也并无可以藏人之处。

“七公子,若水公子他并不在此处。”

千秀的一双妙目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一眼就看出小七的目的。

小七挑了挑眉,眼前这姑娘倒有些意思,模样纤细娇弱,可面对着自己一身的冷意,眼神中却没半点胆怯之意。

水儿这眼光,倒是不错。

只是这姑娘虽好,却难入自己的法眼。

他的目光只在千秀的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因那张能让万千男人心动的容貌而有半点动容,好像他看过不过就是普通的庸脂俗粉,没有丝毫留恋之意。

千秀似乎有些意外。

男人的眼神她见得多了,但凡看到她真容的男子,有哪个不是一脸痴痴迷迷的模样?像眼前这样的,对自己看了一眼就不再看第二眼的,倒是少见得很。

越是美貌的女子,往往对自己的容貌越是自信。

小七越是无动于衷,千秀的心里反而越不舒服。

她咬紧下唇,忽地展颜一笑,再不复那副在人前清清冷冷的孤高模样。

她这一笑,宛如百花盛开,娇艳异常。

她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有多美,笑起来,会更美。

她就不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了自己的笑容之后,还是那样一脸冷漠淡然!

果然,她一笑之后,小七的眼睛微微眯起,向她瞧来。

小七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却像是穿透了她,看到她身后的某个不知名物体

千秀忽然有一种感觉,他是在看她,可他看的却不是她,他的眼里,压根就没有她的存在。

她顿时产生了一种浓浓的挫败感,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绝对驾驭不住。

“说,我要如何才能见到若水!”小七懒得和她废话。

这千秀表面上看起来冷若冰霜,实则孤芳自爽,和那些娇柔造作的大家闺秀一样的讨厌。

千秀也不再多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这第一关,他算是过了。

接过来的就是第二关。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碟小凉菜,把菜把桌上一扣,然后拿起了空碟子。

小七冷冷地注视着她,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千秀把小碟子往小七面前一送,道:“若水公子说,七公子如果能在这只立起来的碟子上站满一柱香的时间,而没有踏碎瓷碟,千秀就可以指点七公子去下一个地方,那里或许可以见到若水公子。”

小七啼笑皆非地看着那巴掌大小的、轻薄得能透出光来的小瓷碟。

这倒的确像是若水想出来的花样。

她的脑子里永远多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小七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把这些花样,用在他的身上。

这就叫自作自受么?

小七苦笑一声,接过小瓷碟,拿在手中轻轻一弹,声音清越,显然那瓷烧得极薄极脆。

这样又脆又薄的小碟子,别说是立着站人,就算是平放着,人的一只足踏上,也会瞬间让它四分五裂。

但那只是对常人对言。

对小七这种轻功高手来说,站在这只小瓷碟上,就像是吃大白菜一样容易。

小七不禁嘀咕,这丫头也太小瞧自己的功夫了吧,这是要考较他的意思么?

他要是不露一手给那鬼丫头瞧瞧,她还真不知道她的夫君有多大的本事!

小七冷笑一声,将小瓷碟顺手抛出。

千秀吓了一跳,只当他着了恼,生气摔了碟子。

哪知却并未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那只瓷碟脱手飞出,落在打磨得平滑如镜的青砖地面上,并未摔碎,而是滴溜溜地盘旋打转,然后一下子竖立了起来,就像是有一只手凭空扶住一样。

千秀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七公子这是在变戏法么?

这小小的瓷碟怎么可能立起来?

她眼前又是一花,小七的身形一闪,已经单足点在那只小瓷碟上,身形稳重,脚下却轻飘飘地恍如无物

他目光冷冷注视着她,简短地道:“点香。”

千秀忍不住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定是出现了幻觉。

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七足下踏着的那只瓷碟上,简直不敢置信。

那又轻又薄又脆又小的碟子——竟然没碎!

她的视线上移,移到小七的脸上,目光里全是骇然之色。

眼前这个华衣容瞻的贵公子,真的是人吗?

他的衣袍下摆飘飘而动,站在一只竖立着的小碟子上,恍如神仙中人。

见千秀迟迟不动,小七不耐烦了。

“点香!”

冰冷的声音有如尖针一样,一下子刺痛了千秀的耳膜,她如梦方醒,连忙取过线香,点燃了插进香炉。

然后退到一边,几不可察地透一口气,目光不敢再看向小七,紧紧盯住燃烧的香头。

小七屏着一口气,足下丝毫不敢用力。

他虽然轻功卓绝,但要在这枚小碟子上站足一柱香的时间,也的确是考较他的功夫。

他不敢大意,唯恐一口气沉下去,用力不均,踩碎了瓷碟。

当下排除脑海中的烦念杂绪,两眼只盯着那枝线香,静待那香燃尽。

烟气袅袅,香头闪着微微的红光。

小七忽然觉得不对,这线香本无香气,可他却觉得身上开始一阵阵的发软,双膝微颤,险险摔下碟子。

他忙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身形,抬眼看向千秀时,见对方神色无异,一脸的坦然,很显然,这线香定是若水留给她的。

其中的花样,这千秀定是不知。

该死的鬼丫头!

小七磨了磨牙。

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出一道这么简单的题目给自己,果然,这线香里面有问题!

可是他已经势成骑虎,不得不咬牙坚持,只盼这一柱香的时间早点来到,自己能够挺过这一关。

哪知若水这线香中的迷烟极是厉害,饶是小七内力雄浑无比,也被这迷烟化得七七八八,到后来,他的两条腿直打颤,要不是小七凭着一股坚韧无比的意志力强挺着,早就摔了下来。

好容易看着线香一点点的燃尽,最后一丝火光幽幽熄灭。

“到时辰了。”千秀忽地开口道。

小七这才一松力,“喀嚓”一声脆响,脚下的瓷盘登时碎裂,瓷片四面飞溅

千秀“啊”的一声惊呼,只觉得手背一痛,已经被一块溅起来的碎片划伤了一条小口,隐隐作痛。

她没想到这样小小的一块碎片居然有这样的力道,抬眼看向小七时,只见他的右颊处居然也多了一条血痕,显然也和自己一样,被溅起来的瓷片划伤。

小七全身几欲脱力,双手双足都软绵绵的,几乎站也站不稳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躲不开那一块小碎片,而让脸颊受伤。

他摸着那一条血线,笑了出来。

自从他武功大成之后,就再也没受过伤,见过血。

今天倒好,居然栽在自己的媳妇手里。

不但受了伤,还见了血。

好,很好!

千秀见他一直冷冷的面容突然多了一抹笑意,就像是寒冬腊月乍开了一轮暖阳,光灿夺目,让人移不开眼来。

“下一个地方在哪?”小七的笑瞬间而逝,快得像是从来没有过。

千秀一愣,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小七。

小七理都不理。

千秀咬了咬唇,道:“上面有字。”

小七这才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展开来一看,上面写着六个娟秀的大字,正是若水的笔迹。

等他看清楚了那字的内容,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那六个字写的端端正正,却是:容妈妈的肚兜。

“这是什么意思?”他沉声道。

千秀好容易才憋住了笑,没有笑出声来,小声道:“这是若水公子让七公子取来的,若水公子说,如果七公子能取得这样东西,就算是过关。他自会和七公子你相见。”

这个鬼丫头的花样还真是层出不穷。

小七突然觉得头大。

“容妈妈是谁?”他的声音从齿缝里逼出来,字字让人牙酸。

“容妈妈就是这家醉春阁的主人,方才在台子上那位妈妈,七公子不识得吗?”千秀略带诧异道。

小七脑海里登时浮现出那个在楼下浓妆艳抹,一脸假笑,甩着帕子招呼客人的鸨母,只觉得后背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这鸨母的肚兜?

水儿的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他冷着脸转身,大步而去,对身后的千秀一眼也没再瞧。

她的价值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报信的工具而己。

千秀咬着唇,目送他离开,唇角突然一勾,似笑非笑。

小七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

在一众的莺莺燕燕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容比所有的姑娘更灿烂,也更虚假的鸨母容妈妈。

既然若水划下了道,他就一定会做到。

他那双冷厉的目光盯在容妈妈的身上,让正周旋在一众恩客中如鱼得水的容妈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只觉后背吹过一阵凉风。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小七的目光。

容妈妈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帕子一甩,扭着腰身就“蹬蹬蹬”上楼来。

小七不动声色注视着她,倚在栏杆上动也不动。

那容妈妈也是个识趣的,见了小七就知道这人惹不起,她走到小七身前三尺之处,就停下了脚步。

“这位公子爷,您独倚栏杆,岂不寂寞?在我这醉春阁,最不缺的就是姑娘,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帮您挑一个满意的,可好?”

她的眼珠灵活地一转,对着楼下的姑娘们扫了眼,指着一个穿淡绿衫子的姑娘,笑道:“公子您瞧,她如何?她叫绿柳,这小身段真的比杨柳枝还要苗条,还要柔软,最最要紧的,她可是一名清倌,瞧公子爷您这一身贵气,定是喜欢这种没沾了风尘俗气的,对不对?”

小七对楼下一眼也没瞧,哪理会什么红柳绿柳。

他只是冷冷看着容妈妈,抛出一锭银子。

容妈妈忙伸出接住,见居然是一锭细丝光滑的大元宝,上刻着“千足银一百”,竟然是一锭成色十足的百两银锭,当下满脸堆欢,笑着福身谢礼。

“哎哟,奴家谢公子爷赏赐。公子爷您可真大方,不知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来,容妈妈我一定为公子办到。”

“我只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小七开门见山。

“呀,不知道公子爷想要什么?只要是奴家有的,绝对双手奉上!不知公子爷,您看上奴家身上的哪件物事了呢?”

容妈妈媚眼如丝,声音甜腻,她虽然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比之楼里的那些年轻姑娘来,倒是别具一番风味。

有不少的老客人就喜欢她的这个味道,常常指名道姓的要她陪伴,却被她一一推却。

她魅惑男人的功夫已经久不动用,此时为了帮若水出气,牛刀小试,果然功力不凡。

只见她眼角含春,眼神勾人,对着小七一瞟一瞟,就像抛出了一丝丝的蜜糖,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对方身上,由不得对方不化百炼钢为绕指柔。

醉春阁的姑娘们见了,一个个都自叹弗如。

小七却对她抛过来的媚眼有如不见,直截了当地道:“你的肚兜!”

容妈妈一愣,看了小七一会儿,暗暗点头。

像他这样有定力的年轻公子,还真的少见。

倒也配得上那位小姑娘

不过她收了若水的好处,自然是帮人帮到底。

要是就这样轻易地给了他,他又岂能懂得珍惜?

“奴家的肚兜?”容妈妈笑出了声,手帕掩住嘴角,满面含春地道:“公子爷,瞧不出来您还是个急色儿,你想要奴家的肚兜,那还不容易?来,公子爷,咱们这就进房,奴家马上就脱给您!”

说完上前一步,做势要拉小七。

她这番话说得声音响亮,一下子吸引了周围的客人们。

众人听得小七居然公然索要鸨母的肚兜,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围了拢来瞧热闹。

小七不意容妈妈竟然引来这许多人,又臊又羞,尴尬无比,脸都涨红了。

容妈妈一见,笑得更是开怀。

“公子爷,您不好意思啦?哎,奴家还没不好意思,公子您倒是害羞啦。大家都闪开,闪开,别没事围在这瞎看,不就是要奴家的肚兜嘛,奴家这就给您!”

众人登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容妈妈,你这是要当众表演宽衣解带给姑娘们看吗?”

容妈妈对说话那人白了一眼,掩唇笑道:“胡说八道,小猴儿,居然开你容妈妈的玩笑,回头仔细你的皮!”

她眼角一扫,只见小七的脸已经如红布一般,知道他羞臊得紧,也不就为己甚。

她抛出一物,掷向小七。

小七下意识地接过,却是一个小小的布包。

容妈妈笑道:“公子要的东西就在里面,请公子赶快去后院竹林吧,您想见的人,就在那里。”

终于听得了若水的消息,小七不由松了口气,拔腿欲走。

可众人好戏没看成,哪里肯放他走。

小七站住,一双冷冷的目光扫视过去,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这人难惹!

每个人心里都如是想。

自己可别看热闹不成,惹出了一身麻烦。

众人都是来寻欢做乐的人,立刻做鸟兽散。

小七缓缓转身,突然身后传过来一句叮嘱。

“七公子,后院的竹林野猫多,您可千万当心着点。”

正是容妈妈,她略带同情地看着小七,觉得这个男人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小七嘴角微微一挑。

野猫?

区区野猫,算得了什么

他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家那位的性子更野的!

天色已晚,后院的竹林里也是静悄悄的。

隐隐约约地挂着几盏灯笼,晕暗昏红的光线只能让人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但是来这醉春阁的客人们,无一不是喜欢越暗越好。

更有些甚至巴不得连一盏灯也没有,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才够刺激。

但小七几乎能视夜如白昼,光线虽线,他一眼就看到前方那座翠竹林。

修直挺茂,竹叶森森,一眼望去,幽深不知几许。

他目光闪动,唇角似笑非笑,他的水儿,给他的惊喜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这里,她又安排下什么新奇的花样,在等着他呢?

小七缓步踏入竹林。

马上就听到一声低低的猫叫,他挑了挑眉。

原来还当真有野猫!

野猫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只接着一只。

他有些奇怪,这家醉春阁乃是烟花之地,哪来的这许多野猫!

他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惧。

虽然在刚才他吸入了不少抑制内力的线香,现在的内力只有平时的不足十分之一,但是对付几只野猫,想来也绰绰有余。

他渐渐步入竹林深处。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若水就藏身在这座竹林里。

他手里还拿着刚刚容妈妈猜给他的那个布包,那里面就是若水要的肚兜。

小七不明白为什么若水指定要这样东西,却不敢丢掉,拿在手里,有如拿着块火炭似的烫手。

要不是为了若水,他早就把这东西丢了。

一边走一边游目四顾,他没有找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反倒看见了隐在黑暗中,一只只闪着幽幽碧光的眼睛。

小七不由皱了皱眉。

怎的这许多猫!

这许多野猫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聚集在这里。

小七心里终于隐隐察觉出几分不对。

野猫们低低的叫着,一声声不歇于耳。

小七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彼此起伏的猫叫声中,他竟是听出了几分兴奋的意味。

他再次皱了皱眉。

还未等小七仔细想时,风声突起,伴随着一声长长的猫叫,黑暗中窜出一只毛耸耸的东西,直奔他扑了上来,一双碧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极其渗人

小七心中一跳,迅速挥出衣袖将其打落在地,野猫落地,哀嚎了一声,在地上扑腾两下,发出长长的惨吟。

有了第一只的开端,剩余的野猫也很快一只接一只的扑上来,一个个苦大仇深地伸出尖利的爪尖。

小七左右闪避,他不愿意碰到猫身,只是运内力挥出衣袖,用袖风将前仆后继的野猫全都震倒在地。

哪知这野猫竟然像是嗅到鱼腥味儿似的,不断有同伴伤在小七的袖底,其余的仍锲而不舍地继续前扑。

纵然小七身手敏捷,但内力渐渐不继,若水那迷烟像是已经融进了他的骨髓里,他越来越觉得手足发软,使不上力气。

而扑上来的野猫越来越多,终于一个疏漏,一只野猫穿过他的袖风,“哧拉”一声,撕掉了他长长一片衣袖。

小七只觉手臂上一痛,知道已经被猫的利爪抓破了皮,不禁再次苦笑起来。

自己今夜真是栽到家啦。

被那个鬼丫头戏弄得团团转。

不但到现在连那鬼丫头的人影儿也没见到,自己倒接二连三的挂了彩。

幸好老八没在旁边,要是让他瞧见了,加油添醋地传扬出去,自己这个太子殿下的脸简直没地方撂了。

小七的脚步渐渐虚浮,挥出的衣袖也渐渐无力,可扑过来的野猫却一只比一只更勇猛。

这些猫怎么都跟疯了似的,一直扑自己?

小七皱眉,忽然觉得不对。

看那一只只野猫们垂涎的样子,再加上自己方才所见,他顿有所悟。

这些全都是公猫!

他猛然想起那容妈妈在自己离开时同情的眼神和叮嘱,垂下眼,看着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的小布包,想起那老鸨不怀好意的笑,眼睛一眯,迅速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

果然不出小七所料,方才还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野猫们,这下子全都朝那个肚兜扑了过去。

你争我夺,猫的凄厉叫声的不断,在这安静的竹林里,听起来也有几分渗人的味道。

小七却是松了口气,打量着自己身上被划破的衣襟,还有隐隐渗出血迹的伤口,这形容真是狼狈不堪。

他也不介意,只要能找到若水,自己受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小七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子提了起来,再次察觉出不对。

竹叶上随风而落的,居然是一条条毛虫!

小七连忙鼓起内力,真气激荡,将落在自己衣服上的竹节虫一一震落,有些虫子却锲而不舍地直往他的衣袖里钻。

他只觉得手臂上寒毛直竖,心里头直发麻

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见不得这种毛毛虫。

这鬼丫头,对自己还真是了若指掌,连自己这从不为人所察的弱点,她也知道了。

小七咬牙切齿,用仅存的一点内力把所有的竹节虫全都震死,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啪、啪、啪!”

突然之间,寂静的竹林中,响起了清脆的击掌声。

小七神色一凛,抬眼向声音来处瞧去,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又将会是什么。

他现在已经被若水的几道关卡折腾得筋疲力尽,累得几乎连一个小指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要是这鬼丫头再不给自己迷烟的解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力气能够走回府里去。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若水。

她就坐在前面不远的一根竹枝上,居高临下,悠然自得地瞅着他。

“小七公子,你现在的样子……挺狼狈啊!”若水笑吟吟地道。

这鬼丫头,她还好意思笑!

小七不需要看,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但他这身伤痕是被谁所赐,这鬼丫头会心里没数?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水儿,玩够了没有?”他语气有些无奈。

若水挑了眉,从竹枝上跳下来,走到小七身边。

她也不理会那些还在不断争夺那个已经破乱不堪肚兜的野猫们,只是围着小七走了两圈,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啧啧啧,这伤口比我想象中少多了嘛,看来小七公子的确不凡,吸入了我的迷烟,只剩下一成不到的功力,还能有这般身手,我能说我很为你觉得骄傲吗?”

她那模样就像一只坏笑兮兮的小野猫。

小七看在眼里,又爱又气,恨不得上前一把搂住紧紧抱在怀里,狠狠地惩罚她。

可他现在满身狼狈不堪,又是猫毛又是虫屎,连他自己都嫌弃万分,怎么舍得弄脏了那散发着幽幽馨香的她?

他只是伸手捏了捏若水的鼻尖,一脸宠溺地道:“鬼丫头,你捉弄我也捉弄得够了,这可满意了吧?”

“满意?”若水笑嘻嘻地挑高了眉,看着小七那一身狼籍,皱了皱鼻子,抬手扇了扇。

“好臭,好臭!小七,你这是掉进粪坑了吗?怎地会这么臭?”

她一脸夸张地道。

小七汗颜。

他身上的确散发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那些竹节虫落在他的身上,虽然很快被他以内力震落,但虫身上留下的滑腻腻的黏液,却全留在了他的衣襟上

真不知道若水是从哪里找来这些古怪虫子的。

这不是来吓他的,简直是来恶心他的。

小七看着若水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作势向她扑去。

“好大胆,竟敢嫌弃你夫君,来,让为夫我抱一抱!”

若水咯咯一声笑,闪身躲开,手指一弹,一股淡淡的粉色烟雾散了开来,借着清风直吹向小七的面前。

小七不闪不躲,深吸了两口,果然觉得内力渐复。

若水又是一笑,取出一件崭新的长衫,抛给小七。

小七扬了扬眉,算这丫头有良心。

“快换上吧,回府之后,再给你上药。”

借着微光,她看清了小七脸上和手臂上的划伤,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可是嘴上却不肯服软,瞪了小七一眼。

“下次看你敢不敢再来这种烟花之地!如果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只有野猫和毛毛虫这么简单了。”

小七把换下来的长衫远远一丢,伸臂揽住了她,笑道:“是,太子妃教训得极是,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如果再有下次,天知道这丫头会再想出什么样刁钻古怪的花样来折磨自己。

小七瞄了一眼旁边还在撕扯肚兜的野猫们,不禁好奇道:“水儿,那些野猫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若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勾唇一笑:“有一种东西叫做猫薄荷,是猫儿最喜欢的味道,我挤了一点它的汁液在那件肚兜上,嗯,效果不错!”

效果何止不错!

小七忍不住咬牙,要不是他见机得快,把那件肚兜丢了出去,现在被抓得千疮百孔的人就是他了。

这个猫薄荷,究竟是什么样的古怪东西!

他摇了摇头,也不细究,反正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从若水口中听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词,大多数对他都是不知所云。

那些……通通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不再生他的气。

经历了这场风波,两人相视一笑,一些淡淡的不快和猜忌顿时烟消云散,雨过天晴。

“小姐,你回来啦!”

小桃一直眼巴巴地等在若水的房中,支着下巴直打瞌睡,突然看到若水和小七相携而归,又惊又喜地跳起身来,迎上前去。

忽然看到小七沉着脸对自己一瞪眼,吓得一哆嗦,连忙改口:“太、太子妃,太、太子殿下……”

声音越说越低,有如猫叫。

小七忍不住大为头痛

他一没打这丫头,二没骂这丫头,她为何每次见了自己,都是一副受气包儿的模样,这岂不是让若水误会自己嘛!

果然,若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小七无奈地耸耸肩,转头去看窗前明月光,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模样。

“好了,小桃,难为你等了这么久,快回去休息吧!”

若水拍了拍小桃的手背,看到她两只眼睛都熬红了,知道她一直为自己担心,大为感动。

小桃委委屈屈地点点头,她还有好多话想问小姐,可是一看到小七那阴沉得要下雨的脸色,她就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向房门外走去,突然很怀念小姐还没出嫁的时候。

那时候的日子多幸福啊,虽然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都不如在太子府,可那时候的小姐,是她一个人的!

现在的小姐,心里面只有小七,身边也只有小七,都不在乎她了。

小桃只觉满腹委屈袭上心头,退出房门的时候,泫然欲泣的泪珠终于滚滚而下。

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眼睛,转头往外就冲,却突然撞进一堵坚硬的墙上。

人墙!

那人一把揽住了她,顺手捂住她欲惊呼的嘴,阻住了她的一声尖叫,然后悄无声息地带她离开。

那人正是青影。

他一直隐身暗处,把所有的情形看得真真的。

看到自家主子和太子妃言归于好,他只觉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可看到自家的小桃傻兮兮地夹在二人中间,他就恨不得冲进去揪着她的耳朵,把她弄出来。

但他不敢!

当着若水的面前,他绝对不敢再对小桃动一根手指。

但……当太子妃看不到的时候,可就全由得他了。

他早晚会娶她过门,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如果真的不碰她一根手指,又如何完成夫妻之礼?

今夜,他不知道小桃会什么会哭,但是,看到她流泪,他忽然觉得心疼。

这个小桃,可能在他主子的眼里,很傻,也很笨。

可青影看来,却只觉得她的笨和傻,笨得可爱,也傻得可爱。

她那样一脸委屈地从太子殿下的寝室中出来,水汪汪的大眼中全是泪,青影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只想抱着她,然后对她说,除了她的小姐,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待她好,一心一意地疼她、护她,把她当成掌中珍宝一样的珍惜、疼爱。

他不会凶她,吼她,他会像自家主子那样,宠她、怜她,让她从此远离孤苦无依的日子,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可是生性沉默寡言的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着她,把她护在自己怀中,给她一丝温暖。

小七立在窗前,看着青影悄无声息地把小桃带走,不由微微而笑。

“还站在那儿做什么,伤口不疼吗?过来,脱衣。”

不知怎的,若水那略带命令的口吻让他很是受用。

他依言回身,解去长衫,看着她细心地帮自己上药,那一脸认真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又感动。

不过是划破了几道血痕,压根就算不上伤口,可看她的样子,她分明是心疼了。

这丫头,就是嘴硬心软。

看到自己受伤,倒像是伤在了她的心上。

小七心中一暖,忽地双臂一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若水猝不及防,啊的一声轻呼,已经被他堵上了唇。

小七正想好好地亲亲她,突觉唇上一痛,已经被她咬了一口,“丝”的一声呼痛,连忙松开她,瞪眼道:“你属猫的啊!”

“疼吗?”若水斜眼瞅着他。

“疼!”

“活该!”

小七被噎得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丫头说话咋这么气人!

若水狠狠白他一眼,“好了伤疤忘了疼,谁叫你去那种地方喝花酒!嗯?还找了七八个美貌的姑娘帮你斟酒,我还没原谅你呢,你就上来毛手毛脚,还亲我?谁知道你的唇有没有碰过别的姑娘!”

小七一把拉住她,捏着她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都瞧见啦?”

“哼!”

“那你应该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姑娘全都是老八叫来的,我一个指头也没碰过她们,她们甚至连我身前的一尺之地也未走近。”

若水一想,倒的确如此。

“好啦,水儿,现在只有咱们二人,你这戏,究竟要做到什么时候?”

小七好笑地瞅着她。

若水眨眨眼,道:“你猜到啦?”

“你以为你夫君是傻的嘛,笨丫头!今儿你的这出戏演得不错,想来那暗中瞧戏的人定是过足了瘾。明天……就该轮到你看戏了。”

小七饶有深意地说道。

“你都布署好了?”若水大感兴趣,从小七怀里探出头来。

小七笑着把她的脑袋又压回自己怀里,双臂紧了紧

“不管明天发生什么事,你都给我乖乖地呆着,绝对不许出手。记住,以后万事有我!”小七霸道地道。

若水悄悄伸了伸舌头,把头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看来,不管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男人,都一样的骄傲自大,容不得自己的女人比自己强。

就连小七也不例外。

好罢,她正好可以省省心,乐得在一旁只看戏就好。

累了这一天,她也真的有些倦了,靠在小七温暖的怀里,她有些昏昏欲睡,连连打着哈欠。

小七却没准备放过她,忽地低头,在她的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疼得若水一下子睡意全消,叫道:“小七!”

小七却不答,吐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红烛,抱起她走到床边,把她往床上放落。

若水马上意识到不妙,又气又恼,再次叫了一声:“小七,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为什么不要?”小七的声音里带着笑,一双幽深的黑眸在暗夜里闪闪发光,看得若水心惊肉跳。

他的眼睛就像刚才竹林里的野猫。

那样的眼神她马上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小七,你要是不想再被野猫抓一次,就乖乖地听话。”若水伸出手指,在小七的脸颊上轻轻一划,只感到小七的身子顿时一僵。

若水偷笑一声,看来小七对今晚的事还真是心有余悸。

小七恼得直咬牙。

可是看到她那一脸的倦容,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决定放过她。

“好了,睡吧。”他揽住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伸手替她拉过锦被盖好,自己也阖上了眼睛。

若水满意的眨眨眼,然后闭上眼。

这样的小七,才乖。

次日,若水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睡在身边的小七,早已经不知去向。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阳光,琢磨着时辰。

想来这个时候,小七已经有所行动了吧。

他不叫自己插手,那自己还是不要插手好了。

小桃过不多时,就打了水进来,帮她梳洗。

若水注意到,小桃的两个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个桃子,明显是昨晚上哭过了,可是她的脸色却是极好,白里透红,粉嫩嫩得像三月盛天的桃花,而且眼神明亮,掩不住喜上眉梢。

她记得昨夜小桃从自己房里离开的时候,这眼睛还是正常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坐在梳妆台前,小桃在她身后梳着长发,一边梳一边抱怨

“小姐,你出门三个月,这头发都枯得像乱草了,这段时间没有小桃帮你梳头,你是怎么过的呀?小姐,下次你要是再出门,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你要是再丢下我,我不依。”

若水从镜中看她,微笑道:“小桃,昨夜你睡得好吗?”

小桃像是吓了一跳,手中的牙梳差点掉落,神色慌慌张张地道:“睡、睡得很好呀,小姐,你好端端地怎么问这个。”

若水抿唇一笑,道:“是吗?可是我听小七说,今天早晨去青影房中的时候,好像在他房里看到了一样东西,嗯,是什么东西呢?让我想想,啊,对了,是一条帕子,小桃,你的帕子呢?怎么没在身上?”

小桃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羞得根本不敢抬头。

若水转过身来,拉住她的手:“小桃,你告诉我,昨夜你是不是和青影他……”

小桃唬了一跳,连忙摇手,急道:“小姐,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昨晚上我从你这儿离开之后,是青影他……”她有些害羞,还是忸怩着说了出来。

“他突然把我带到了他的房里,还、还紧紧地抱着我,说什么也不放我走,我又哭又叫又打他,可他就是不放手,后来,我打累了,骂累了,也哭累了,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小姐,你相信小桃,我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小姐的事呀!”

若水见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笑道:“小桃,就算你和青影真的做了什么,也不是对不起我啊。如果不是最近事情频频,小七和我早就给你们安排成亲了。嗯,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就马上把你嫁出去,好不好?”

小桃却嘟起嘴摇摇头:“小姐,你不要这么早把我嫁出去,小桃还想多服侍小姐几年,要是嫁了人,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跟在小姐身边了。”

“傻丫头,可是你迟早要嫁人的啊,而且青影也不小了。”

“可是我还小啊,小姐,我暂时不想嫁人!小姐,求求你,先别急着让我出嫁,好不好?”小桃拉着若水的手,求道。

若水觉得奇怪。

三个月前,如果不是圣德帝突然中毒,她和小七离京远赴南越为圣德帝寻找解药,当时就已经为青影和小桃成亲了。

她还亲眼看到小桃一眼甜蜜地绣嫁妆。

怎么才短短三个月的功夫,小桃居然不想嫁了?

这小丫头的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她正欲盘问,忽然看到房门外人影一闪,露出一片白色衣角。

“好了好了,小桃,我知道了,你不想嫁,那就不嫁,只是你可不要后悔哦?”若水笑嘻嘻地调侃道。

小桃脸一红,道:“小姐,我不会后悔的。”

“好,小桃,我饿了,你去吩咐厨房上菜吧。”

小桃高高兴兴地答应着去了。

“什么事?”若水等小桃的身影转过了廊角,走到房门口,轻声问道

一条白色的人影飘飘落下,轻如一片树叶,正是墨白。

他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若水几眼,忽地笑道:“还是你扮成男装的时候有味道。”

若水对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有事快说,没事走开。”

“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的。”墨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也不生气,凑近了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太子殿下现在在做什么?”

若水不由得好笑。

这墨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居然去跟踪小七,偷听壁角,然后跟到自己这来鼓动唇舌,真是闲得淡疼!

“他在做什么,又关你什么事?”

“……”墨白被若水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抻了抻脖子,好不容易把那口气顺下去了,气愤愤地瞪了若水一眼,一言不发,拂袖便走。

这年头,好人不能当,好心没好报!

他好心好意来告诉她消息,却碰了一鼻子灰。

真是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若水见墨白被自己一句话气走,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她又有些后悔。

她不是不好奇的,小七今天究竟在做什么?

她想知道,却不想从墨白的嘴里知道。

若水正在沉吟,突然看到庭院上过飞过一只灰色的鸽子,那鸽子在空中打了个转,竟然朝她飞来,停在她的窗前,咕咕地叫着。

若水大奇,她认出这是专门用来传讯的信鸽。

灰色的鸽子比白鸽方向感更强,飞的路途也更加遥远。

只是好端端的这信鸽怎的会落到自己这里来?

莫不是这鸽子飞错了地方,找错了主人?

她的目光落在鸽子脚上,果然看到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她好奇心起,将竹筒从鸽脚上解了下来,那鸽子便拍拍翅膀飞走了。

若水目送那鸽子消失在空中,低头看向手中的竹筒,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拔开筒塞,用金簪挑出一张小小的字条来。

白纸黑字,写得几个大字:“明日午时三刻,唐门大街东门茶馆。”

这是什么意思?

若水拈着字条,百思不得其解。

“在想什么?”

就在她沉吟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若水一惊回身,只见小七正双眼含笑瞅着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字条上,微微闪动。

若水马上明白了几分,把字条往小七手中一丢,道:“好啊,你现在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戏弄我!”

小七不由得一笑。

他的确是看她太闲,所以想帮她找点事做做。

昨夜他曾经叫她不要插手,但如果是一些既好玩没危险的事情,倒不妨交给她,也能博得她一乐。

他拿起字条,握在掌心,然后张开手掌,字条已经湮灭成粉,白色的粉末被风一吹,迅速飘散,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不久之前,曾经有一张关乎政变的字条出现过。

“小七,你的功夫大有长进啊!”

见小七露的这一手,若水眼前一亮,脱口赞道。

“是么?”小七一笑:“你想不想去玩玩?”

“你让我去?”若水眼中闪过一丝雀跃。

“让你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得出一丝纰漏,要是你掉了一根头发,嗯哼!”小七重重哼了一声。

若水伸手拔下一根头发递到他手里,笑道:“那就先送根头发给你。”

“鬼丫头。”小七笑骂一声,想了想又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叫墨白陪你一同前往吧。”

若水想起墨白刚刚被自己气走的时候,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道:“不用了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好,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带着他反而碍手碍脚……”

话音未落,一个气咻咻的声音登时响了起来:“你说谁碍手碍脚?我看碍手碍脚的人是你才对!”

正是去而复返的墨白。

“咦,小白,你这是怎么了?掉猪圈里了吗?怎么弄了一身的泥巴?唔,好臭!小白,你是刚从粪坑里爬上来的吧?”

若水掩住鼻子后退一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的墨大公子。

他刚才离开的时候,一身白衣还簇新洁白,现在,不但白衣上沾满了污秽之物,甚至连脸上都染上了一些可疑的斑斑点点,离得老远就闻到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墨白俊美的脸气得通红,两只眼珠子喷着火般,死死盯着小七,恨声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怎不问问你的太子殿下做了些什么好事?”

“小七?小七把你怎么啦?”若水奇道,转头看向小七。

小七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一脸无辜地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哦,对了,我只是让人在我的书房外面挖了一个坑,坑里放了点东西,以防某些宵小之辈躲在外面偷听,咦?墨公子,你不会是掉进我挖的那个坑里去了吧?”

“你,你!”墨白瞪着小七,气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的让我说中了吗?墨公子,你真的掉坑了?”小七故作惊诧,似笑非笑:“哎,没想到墨公子你武功卓绝,却眼神不好,这青天白日的那个大一个坑,你居然瞧不见,水儿,你医术通神,可有什么治眼睛的药,开几副给墨公子吃吃吧。”

小七那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让墨白气死,若水笑死。

她好容易才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道:“有啊,我有一味明目地黄丸,吃了眼明心亮,正适合小白服用。”

她装模作样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作势向墨白抛去。

墨白被这夫妻二人的一唱一和气得差点吐血。

他觉得脑门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疼,要是再呆下去,他非血管爆裂而亡不可。

他猛地一闪身,带着那股浓浓的臭气,消失不见。

若水和小七对视一眼,双双捧腹大笑。

“完了,小七,你这下把墨白得罪狠了,他要是想法子报复你咋办?”

笑完了,若水有些担忧地问。

“无妨,他不会。墨白毕竟是墨白,他不是那么没气量的人,否则他也做不了天下第一高手。”小七道。

“咦?这气量和武功高低还有关系?”若水奇道。

“自然,胸襟狭小之人所思所虑必多,习武就无法专心,任他再怎么练,也到不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小七好笑地瞅着她,难得看到她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照这么说,我倒要恭喜小七公子你啦。”若水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小七公子你的气量可比那小白大得多了,你超越他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指日可待!”

她这话原本是调侃,哪知小七听了,却神情严肃地道:“天下第一,我不敢当,但有朝一日,我倒是相信会胜过那墨白一筹。”

若水情不自禁地点头,她知道小七对输给墨白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段时间他练功更是勤奋。

他说的话,她信!

“走吧,随我进宫。”小七拉住她,往外便走。

“进宫做什么?”若水走了两步,又站住了脚步。

“听了妙霞所说的消息,我不放心父皇,总要亲眼去瞧瞧,才能安心。”

“你宫中不是一切布署妥当了吗?难道会有什么变故?”

小七摇了摇头,道:“我的确布署好了,但你知道,咱们的对头人实在是狡猾得紧,昨夜咱们那一场戏也不知道能否骗得过去,难道你不想亲眼瞧一场好戏吗?”

闻言,若水一笑,道:“好罢,我便随你进宫去瞧一瞧。”

二人这次进宫,并未大张旗鼓,而只是坐着马车驶到正阳门,便下车而行。

“太子殿下,陛下刚刚下旨,要招太子殿下您进宫呢,可巧您就来了,倒省得咱家多跑了一趟腿。”

刚刚踏进宫门,两人就迎面遇上准备出宫宣旨的德喜,他见了小七,一脸惊喜。

“父皇找我何事?”小七先是一惊,随后见德喜神色如常,知道圣德帝定是无恙,便放下心来。

“咱家也不知道啊,陛下的旨意在此,太子殿下请速速跟咱们去见驾吧。”

德喜一转眼看到若水,躬身行礼:“见过太子妃。”

“德喜公公不必多礼。”若水微笑。

“陛下只宣召太子殿下,倒要有劳太子妃在此稍候片刻了。”

“无妨,这里景色很美,我就在这儿赏赏花园美景好了。”若水不以为意地道。

德喜又再三致歉,然后带着小七前往勤政殿见驾去了。

若水百无聊赖,信步而行。

她觉得有些气闷,原来是想来瞧一出戏,没想到戏却没有开场。

刚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嗓音叫道:“什么人在那儿,看到皇后娘娘竟然也不下跪行礼?”

她回过头来,只见一大堆人前簇后拥的来到附近,被宫女太监们如众星拱月般护在中间的,正是姚皇后。

“皇后娘娘。”若水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原来是太子妃,你没看到皇后娘娘驾到吗?就算是太子妃,见了皇后娘娘,也要下跪磕头,难道太子妃出身相府,就如此不知礼数?”

还是先前那吆喝若水的宫女,抢先答话。

这宫女有面眼生,若水从未见过。

她不由打量了那宫女几眼,随后目光在姚皇后身边那群人一转,没有发现从来不离姚皇后左右的碧荷,心里有了几分了然。

“你是何人?”姚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对她这个太子妃说话就这般口吻,毫不客气,那她也不需要跟对方客气。

“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玲珑,你还不快快下跪?”那玲珑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神态骄横。

“你叫玲珑是吧?”若水微笑。

“是,你怎地这许多废话,快快下跪。”玲珑一脸不耐烦。

“玲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我说话,居然一个一个我,连奴婢也不称,你进宫之时,难道没人教你宫里的规矩吗?你对太子妃出言不逊,可知罪吗?”

若水突然脸一板,疾言厉色地道。

她一变脸,玲珑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回头看了姚皇后一眼,神态又复骄横。

“在皇后娘娘面前,太子妃又怎么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是要乖乖的下跪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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