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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影,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桃结结巴巴地道,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看着,眼泪更汹涌的奔流而出。

在这样一个悲伤的时刻,感觉到所有人都欺骗自己的时刻,突然看到青影的出现,就像是在寒冬的荒野里,突然出现的一团篝火,一下子温暖了她的心。

青影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他本来就拙于言辞,生怕说出来的话触到了她的伤心之处,更是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他只能沉默地用行动来表示。

他伸出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来。

小桃呆呆地看着他。

青影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帕角绣着两只水鸭。

做为影卫,他身边从来不带这种婆婆妈妈的东西,却唯独把她那天夜里遗留在他房里的帕子贴身而藏。

他温柔却笨拙地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又将帕子按在她的鼻子上。

小桃下意识地擤了一鼻涕,青影看了看,点了点头,将帕子折了折,又放回自己怀里。

“哎,那帕子脏了,扔了吧。”小桃自己都嫌弃,想从他怀里抢回来扔掉。

可是青影却很认真地摇摇头,抓住她伸过来的手,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我洗。”

小桃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几乎怀疑眼前的人不是青影。

她印象中的青影可以说是天底下最懒的男人。

刚识得他的时候,他的床底下那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和臭袜子,让她足足洗了一个月,她的手都变得粗糙了。

可今天他居然说,要亲手去洗一条沾满了她眼泪鼻涕的手帕?

这是为什么?

小桃一时懵懵懂懂,体会不出青影这句话中的深意,却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甜。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止住了,细白的牙齿咬着红嘟嘟的唇,唇角向上勾起,笑意爬上了她的脸庞。

青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几乎没有办法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

她一张小脸上干干净净的,像一只粉嫩饱满的水蜜桃,只要轻轻一咬,就会流出香甜的桃汁。

但是那吹弹得破的肌肤,他怎么舍得下嘴去咬呢?

他几乎想要把她放在心尖上去疼着,暖着。

怕她伤心,怕她受冻。

只是她的眼睛还红肿着,活像只可爱的小兔子,鼻子也一揪一揪的。

青影心里涌上一股冲动。

他紧握着她的手,那炽热的眼神看得小桃莫名其妙,却本能地感觉到了羞涩,忍不住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他的手心很热,那热热的温度通过她的手,传到了她的全身。

小桃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知不觉地急促了起来。

他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瞧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的心又慌又乱,又期待?

青影的手缓缓伸过去,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小桃不知不觉地抬起头来,两人四手相握,双目对视。

“嫁我。”青影沉默了半晌,终于神态坚定地说了出来。

小桃眨眨眼,她没听清。

“什么?”

“嫁我!”青影再次重复道,紧紧地盯着她,眼睛瞬也不瞬。

他带着命令式的语气,听在小桃的耳里,竟是说不出的舒服。

她感觉眼前的青影,像一株挺拔坚韧的青松,张开了它遒劲的树枝,将自己牢牢地护住。

在这一刻,她感觉到只要有青影在,他就能替自己挡住所有的风雨,他会让她觉得安全而温暖。

小桃忽然又想流泪了。

只是这一次的眼泪,再不是因为伤心而流,而是因为喜悦和激动。

看着她眼中不停涌出的泪水,青影登时慌了。

刚才还一脸笃定坚毅表情的他,现在一脸的惊惶失措。

他手忙脚乱地松开她的手,伸手入怀,想掏帕子去帮她擦眼泪,又马上想起唯一的帕子已经被她擤了鼻涕,弄脏了。

“别哭,你别哭。”

他讷讷地重复着,笨拙地用手背去擦她的泪,却发现越擦越多。

他有些心酸,却更加执著地去擦她的眼泪。

原来,她并不想嫁给自己。

让她嫁给自己,居然会让她比刚才更加伤心难过。

看来,她喜欢的人,并不是自己。她想嫁的人,也不是自己。

青影痛苦地闭了闭眼。

想起自己几次偷看到的情景。

她仰着苹果般的小脸,满眼光彩地看着墨白,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墨白的脸上,嘴角边漾着盈盈浅笑。

那模样真是甜美娇俏,迷人极了。

青影躲在暗处,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怒气上冲,恨不得冲上去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着别的男人笑。

她还从来没对自己这样笑过呢。

但他还是忍了又忍,没有冲动。

只因为他知道,墨白是什么人,虽然他不懂为什么墨白这个天下第一高手会出现在太子府,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追随在太子妃的左右,但他知道,他不能碰太子妃的人。

可有一天他还是没忍住,冲了出去。

冲动是魔鬼,后果很严重。

他冲出去的后果就是惹得小桃生了自己的气,好几天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没有给自己洗过一件衣。

他几次三番地想找小桃解释,想向她道歉,可做为男人的骄傲却让他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他做不到向一个姑娘低下高傲的头颅。

他可以为她去死,却无法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可是他却总是不由自己地让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到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躲起来伤心流泪的模样,青影的心疼极了,他真想大声告诉她,嫁给我!

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姑娘,我会让你再也不流一滴眼泪。

可笨嘴笨舌的他,所有的话都被他闷在了肚子里,他只能说出最简单的两个字:嫁我!

结果……却惹来了她更多的眼泪。

青影想起墨白那舌灿莲花的功夫,自愧不如,自己就是再学一百年,也学不会。

如果他口齿伶俐,早就逗得她破涕为笑了。

对了,墨白!

青影眼前一亮。

小桃既然喜欢的人是墨白,他就不可以这么自私,他要懂得忍痛割爱,成全小桃的心愿。

“你别哭,我马上去帮你找他!”

青影转身要走,被小桃一把拉住。

“你要去找谁?”小桃抽抽噎噎地道。

“小白!”青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划过了他的心脏,割得他鲜血淋漓,疼痛彻骨。

“你、你找小白做什么?”小桃不解地问。

他的话太奇怪了,他刚向自己求完婚,掉头就去找小白。

这事和小白有什么关系?

“让他娶你!”青影下了决心。

他知道墨白并没有看上小桃,可是既然小桃喜欢的人是他,那自己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达成小桃的愿望。

闻言,小桃登时“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青影再次慌了手脚,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小桃为什么又哭了。

“青影,你是个混蛋!你是个坏人!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小桃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推搡着青影。

她真的是气急了,伤心极了。

青影不想娶自己,他刚才说的都是骗自己的,他还想让自己嫁给墨白……

“我、我真的走了。”

青影心中一阵绞痛。

他没想到小桃居然会如此厌恶自己,她居然说,她再也不想看到自己。

是了,她想看到的人自然不会是自己。

而是墨白。

自己长得没墨白好看,功夫没有墨白高,也没有墨白在江湖中显赫的身份地位。

自己根本一无是处。

他拿什么来配得上小桃呢?

他嘴上说着要走,可心里万般不舍,被小桃连推了几下之后,终于下了决心。

他转过身,拔腿就走,走出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小桃一眼。

小桃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他居然真的要走?

“青影,你要是真走了,我、我就恨死你,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你了!”

她咬着嘴唇,用力跺着脚,拼命地用手背擦眼泪。

听了小桃的话,青影彻底傻眼了。

小桃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是要自己走,还是不走?

上一句话她还说,如果自己不走,她就再也不要看见自己,下一句就变成,如果自己走了,她就恨死自己……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青影突然很想奔回去问问自家主子,他究竟是如何让太子妃死心塌地的倾了心。

这姑娘的心思也太难猜了。

看到青影站下了脚步,小桃的哭声慢慢变小,渐渐地停止了。

“青影,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青影。

“什、什么话?”青影结结巴巴地道。

他抓了抓头皮,觉得一头雾水。

他刚才说的话并不多,每一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一句他都是认真的。

包括他想让她嫁给自己,包括他会为她去找墨白,让他娶了她。

“我是认真的。”青影再次认认真真地回答。

毕竟和青影认识的时间也不短,小桃从青影的眼神中就看了出来,他的确是认真的,他是认真的想让自己嫁给墨白!

小桃扁着嘴巴,用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你就那么想让我嫁给别人?”她哽着嗓子问,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可青影对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晰无比。

他的心中一酸,苦笑道:“不想。”

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虽然她就要嫁给别人了,他还是没办法在她的面前说谎。

“真的?”小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想再哭了。

她的心里在唱着歌。

青影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可看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开了一朵花,比墨白的微笑更迷人。

“青影,你笑了,你笑了!”小桃拉着青影的手,又叫又跳得像个孩子,笑容也像孩子一样纯真美好。

青影脸上的苦笑更浓了。

他这是笑吗?

没想到小桃这样喜欢看自己的笑。

青影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更不觉得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习惯于寡淡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

原来,小桃喜欢笑啊。

怪不得她会喜欢上墨白,墨白哪次见了她,都笑得贼忒兮兮的。

早知道笑会打动她……青影突然后悔极了!

那自己就应该天天笑给她看!

现在笑……还来得及吗?

青影努力扯动着嘴角,让脸上露出并不熟悉的笑容。

只是他从来不笑,突然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古怪,而且滑稽,就像是一个笨拙的小丑,不停地出着各种逗人想笑的鬼脸。

小桃忍俊不禁,几乎要放声大笑了。

看着小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青影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也学着她的样子,让自己再笑得好看一些。

“青影,你……你还好吗?你的表情为什么这样怪?你的眼角为什么一直在抽抽?你的嘴角为什么一边向上,一边向下?你……是哪里觉得痛吗?”

小桃脸上的笑收敛了,她担忧地看着青影,青影脸上的表情太奇怪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像是抽筋一样,还不停地眨巴着眼。

青影心里顿时掠过一阵暴躁的狂风。

老天哪,自己笑成了这样,她还不满意。

可见自己笑起来有多丑。

算了,还是别笑了吧。

这笑……本就不是自己的擅长。

青影的脸恢复了惯有的平静表情,看着小桃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他不自然的把目光转向了别处,随口编出了一个理由:“我……牙疼。”

话出口之手,他自己都觉得汗寒,不由动了动身体,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牙疼?疼得很厉害吧?”小桃更担心了,虽然现在青影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可他刚才的表情实在太怪了,能让他这样的人脸都变形了,那一定很疼!

“走,我带你去找我家小姐,她一定能帮你看好!”

小桃一把拉住青影的手,想往怡然居的方向走。

刚迈出一步,她就傻眼了。

自己这是在哪里啊?周围全是陌生的景物,这里自己从来没来过。

这该怎么回去啊!

“你……不怪太子妃了?”青影凝视着她,慢吞吞地道。

小桃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脸奇怪地看着青影,“我为什么要怪小姐?青影,你今天的话好奇怪,对了,你一定是牙疼,疼得脑子也不清楚了,快,你的武功好,带我回去!”

青影无语抬头看着苍天。

老天哪,这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说变就变啊!

青影带着小桃回到若水院子的时候,小七已经离开。

房中只有若水一人,她从敞开的窗户里看到青影和小桃手拉手地走进院门,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小七果然没有料错,有青影在,小桃不会出事。

“小姐,小姐!”

一进了院子,小桃就挣脱了青影的手,迫不及待地往门里冲。

可刚到房门口,她猛地煞住了脚步,脸色一变。

幸好自己没有鲁莽,要是太子殿下还在里面,自己再一头撞了进去,那真就糟了。

她伸出手,在房门上敲了敲,提心吊胆地问:“小姐,我是小桃,我可以进去吗?”

青影忍不住再次翻了翻眼皮。

别说太子殿下不在里面,就算太子殿下在,刚才她那一嗓子,也早就被她惊动了。

这丫头的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转念一想,这丫头还是别开窍了,就现在她的小心思自己已经捉弄不定了,要是她再跟她的小姐学到几分古灵精怪,那自己可实在吃不消。

房门“吱吖”一声开了,若水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小桃。

“小姐,他……他没在?”

小桃忍不住向若水的身后探头探脑地张望,要是太子殿下在房里,打死她也不踏进房门半步。

若水笑着摇摇头,有意无意地看了小桃身后的青影一眼。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刚才小桃还伤心欲绝,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青影就能哄得她破涕为笑。

看来,该抓紧时候把他们两个的事办一办了。

否则小桃这丫头状况频出,青影又笨嘴拙舌,两人吵吵闹闹,墨白又横插一脚,可别弄得夜长梦多,生出什么事来。

青影被若水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

小桃却叫道:“小姐,你的医术这么高,你快帮青影瞧一瞧吧,他病了!”

“哦?青影病了?”

若水挑了挑眉梢,有些奇怪,青影看起来气色很好,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青影,你哪儿不舒服吗?可是……受了伤?”

若水目光闪了闪,眼神中有一些担忧。

她知道他们习武之人,尤其是内力高手,一年四季几乎很少生病,一生中生病的次数,要远远少于受伤的次数。

青影登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作答。

“小姐,他牙疼!你瞧,他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哼哼。”小桃见青影不说话,只哼叽,急得直跺脚,抢先一步替他说了出来。

“牙疼?”

若水再次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青影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烫得吓人。

他哪里敢抬眼看向若水那清如水波的眼神,那眼神好像一眼就洞穿了自己心底的小秘密。

“太子妃,属、属下……还有要、要事,先、先告退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纵身后跃,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转眼间就溜得不知去向。

“喂,青影,你怎么走了?小姐还没帮你瞧病呢?喂,你回来,你……”

小桃追在他的身后,越喊青影跑得越快。

她好像才眨了下眼,青影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小桃气得直跺脚,走到若水身边,嘟着嘴抱怨道:“小姐,你说青影他是不是傻啊,牙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可还是不好意思让你给他瞧病。”

若水这回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忍俊不禁,似笑非笑地瞅着小桃,答道:“是啊,青影真傻。”

小桃眨眨眼,觉得若水的表情怪怪的,语气也怪怪的。

“小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她依然嘟着嘴,两眼巴巴地看着若水。

若水笑着拉她进房,掩好了房门,对着窗外瞧了一眼,微笑道:“什么事?”

“小姐,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也没有隐瞒过你什么,我有什么心里话都告诉你,可是小姐你……你却变了!”小桃又有些委屈。

“我哪里变了?”若水好笑地瞅着她。

“小姐,你的心里现在只有那个他,再也没有小桃了。”小桃扁着嘴巴,像一个找大人诉委屈的孩子一样,那眼神看得若水的心里软软的。

“胡说,你永远是我最亲近的人。小桃,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我待你的心吗?”若水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小姐的手很温暖,小桃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一暖。

她仰起脸来看着若水:“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明明和太子殿下串通好了,要骗那个千秀,可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瞒?小姐你是不相信小桃了吗?”

“如果我都告诉了你,你还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吗?你能让千秀不知不觉地相信你吗?”若水凝视着她。

小桃想了想,摇摇头。

如果小姐真的提前告诉她,她肯定不会表现得那么自然。

“小桃,说起来我真的要夸赞你一下,你想出来的那法子,真是高明!”若水笑微微地在她鼻子上轻刮一下。

乍得到青影报回来的消息时,就连她都错愕了一下,想不到小桃会想出这种古灵精怪的法子去捉弄那个千秀,还真是得了自己的几分真传。

“小姐,你别取笑我了。”小桃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可是听到若水的夸奖,她连眼睛都兴奋得直发光。

她一想起千秀在府门口蹭马桩子的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格格娇笑。

“那个痒痒粉真好使,小姐,你还有没有了,再给我一些。上次你给我的这次全都用光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窗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给你一些痒痒粉,让你拿去洒在我的衣服上吗?”

一条人影倏地从窗户中跳了进来,落在若水和小桃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小桃。

小桃吓得浑身一抖,情不自禁地往若水的怀里缩了缩,不敢抬头。

“小白,好端端地干嘛吓唬她!”

若水不满地瞪了来人一眼,见他又是笑得一脸痞痞样。

“谁说我吓唬她,我是来救她的!”

墨白对小桃又是一瞪眼,小桃有若水护着,心里头底气十足,不甘示弱地从若水怀里探出头来,瞪了回去。

“桃丫头,你是想和我比眼大,是不是?来来来,咱们就比上一比,看谁先忍不住眨眼,哪个先眨了眼,哪个就输了。”

墨白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直凑到小桃的眼前,吓得小桃再次缩回了若水怀里。

“去去去!小白,你少惹她。”

若水没好气地白了墨白一眼。

“小桃,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小白有话要说。”

“噢。”小桃巴不得早点离开,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缠着墨白讲故事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墨白呆在一起,青影就会不高兴,他会生很大很大的气。

如果自己再缠着小白,青影看到了,可能就真的不想娶自己了。

“小姐,你要小心点,这个小白……心眼很多。”

她临出门时犹自不放心,跑回来贴着若水的耳朵小声提醒道。

若水忍不住失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墨白一伸手,抓住小桃的衣领,像拎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往门外一丢,笑骂道:“你这丫头,要是再敢在你家小姐面前说我坏话,我就……吃了你!”

他对小桃做了一个恶狠狠地吃人表情,看到小桃吓得怯怯的眼神,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

“小白,你闹够了没有?有话快说,不放走人。”

若水气恼地瞪他一眼。

“谁说我闹了,我是真的有正事。”

墨白踱进房来,也不掩门,因为他知道,这周围没人能听得到他的话。

若水瞧他收起了嘻皮笑脸,一脸庄容,倒颇为奇怪。

“什么正事?”她微微皱拢了眉头。

“你看看,可识得此物?”

墨白突然摊开手掌,掌心中有一物正在蠢蠢欲动。

就连若水见了,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金……金蚕蛊神!”她忍不住失声惊呼。

她认得清清楚楚,在墨白的掌心中将动未动的,那身上长满长毛的丑陋虫子,就是被苗疆小怜一族奉为蛊神的金蚕蛊!

这东西曾经被她亲手毁去,化成了一滩血水,可此时却重现在她眼前,怎么不叫她惊骇莫名。

可是若水很快发现,墨白手中的这只金蚕蛊,比自己杀死的那一条的体形要小得多,而且身上的长毛也少得多。

它显然并未成熟长大,却已经具备了金蚕蛊神的丑陋形态。

若水相信,只要它吸食了足够的人血,它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第二个蛊神。

“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若水的声音里有一丝颤音,也有一丝厌恶。

她想起小怜所在的族人们不知道有多少条鲜活的生命,都丧生在这蛊神的一张嘴里,就忍不住觉得深深的厌恶和恶心。

难道……小怜他回来了?

不,不是小怜,他是祈言。

若水想到祈言离去的时候发下的誓言,再次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他那充满了恨意和怒火的眼神,仿佛就在她的眼前晃动着。

他是……回来替他爷爷报仇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在若水的脑海里,就像生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虽然若水知道,蛊王的死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她同样也知道,祈言把他爷爷的死,全都怪在了自己和小七的头上。

他恨自己,更恨小七!

“墨白,你快告诉我!”

若水见墨白久久不出声,只是凝望着自己,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墨白神情悠然,眨了眨眼,“看起来你果然识得这个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只竹盒,将那金蚕蛊放进了竹盒里,关好盖子,又加上了一把小锁。

若水依然记得,这竹盒和当时盛金蚕蛊神的那种竹盒一模一样。

小怜的族人们献祭蛊神之前,都要先奉上三滴血,就是滴在这竹盒上,让血液通过竹盒渗透进去,喂食那金蚕蛊神。

“你既然识得此物,那么它的厉害之处也不需要我多加详述了吧。虽然这东西还没长大,但它已经剧毒无比,你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敢用手碰它,自然是有制它的法子。”

墨白淡淡地道,把竹盒往怀里一放。

“你识得苗疆中人?”若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琢磨着他和祈言之间是否有关联。

“苗疆中人?”墨白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我还真的不识。我墨白交游广阔,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识得几个,唯独没有去过苗疆,听说那里穷山恶水,地处潮湿,到处都是虫子蚂蚁,我便没了去苗疆的兴趣,就是有那儿的生意,我也不接。”

“那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若水相信他没有说谎。

“这个东西?是从你的一位好朋友那里得来的。”墨白笑着对她挤了挤眼。

“什么好朋友?”

若水的眉皱得更紧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墨白。

“就是那位对你颇有意思,还送了你夫婿一位妙龄佳人的好朋友哇。”

墨白耸耸肩膀,一脸不在意地道。

花王爷?

若水狐疑地看着墨白,墨白点点头,道:“就是他。”

“想必你也知道,今天在你家的府门口出了一桩好笑的奇事,让整个帝都的百姓们都大开了眼界,想必此时此刻你也在心中暗自得意,可是却有一个人,大大地生气。”

墨白意有所指的话,让若水再次一凛。

她没有打断墨白的话,而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看似玩笑的话里带着深深的警告之意。

“那个人看到这一幕,几乎是气炸了心肺,据说连他最珍爱的一枚东海白玉扳指都弄断了,那可是件好东西,我小白想要许久,一直没好意思顺手牵羊,啧啧,早知道会断成两半,我就该早点下手才是,可惜啊可惜。”

墨白不着边迹地顺嘴说道。

若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静静地聆听。

“我跟着他,一路回到了他的家,他的家真的很大,里面种满了奇花异草,有许多都是我没见过的奇花。他从花路中穿过,右袖拂出,所过之处,群花纷纷枯萎,堕了一地的芬芳。世人都道他惜花如命,不知道如果有人见了这副情景,心里会怎样去想。”

“那后来呢?”若水问。

“后来?那人分花拂柳,走进了花林深处,在那里有一栋小小的竹居,极是清雅幽静,嗯,我倒很是喜欢,如果我要是能有这样的一栋屋子住,可要开心死我了。”

墨白笑嘻嘻地答道。

若水咬咬下唇,又气又恼地叫道:“小白!”

他就是故意的,越是知道自己想弄清楚,他就越是故意卖关子。

墨白深深看了她一眼,收起了嘻皮笑脸。

“他走进那竹屋之后,许久没有再出来。那竹屋只有三个房间,我挨个瞧过了,他并不在里面。我四面探察,那间竹屋只有一道门,他并没有从门里出来,也不在房里,你说,他去了哪里?难道是长了翅膀,飞上天去了不成?”

他瞅着若水。

若水了然道:“这房子里面定是有暗道机关,上面的竹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建,你找不到人,他定是进了密道里了。”

她想起自己在南越国都城里进入的密道,那里错综复杂,规模宏大,让人惊叹不己。

不知道那花王爷府里的密道,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不错,不错,你果然聪明,我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

墨白拍手赞道。

“去你的!少乱拍马屁,你要是想不到才见了鬼呢。”若水再次白他一眼,问道:“后来呢?”

“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那个人出来,实在是不耐烦了,但是我这个人有一个规矩,就是所到之后绝对不能空手而回,于是我就堂而皇之的进了竹屋,想瞧瞧有什么能让我瞧得上眼的东西,顺了回去,也免得我空跑一场。”

“于是你就发现了这个竹盒,然后顺手牵羊,反手牵盒的拿了回来?”若水好笑地瞅着他。

“不错,哈哈,你果然是我的知己,猜得一点也不错!”

墨白笑得很是开怀。

若水却收起了笑,皱起了眉。

花王爷怎么会有苗疆的金蚕蛊?

毒手蛊王曾经提到过,这种金蚕蛊千不活一,极是难以培养,而饲养的方法,只有族长一族代代相传。

祈言!

难道他真的回来了,还和花王爷勾结在一起,想要加害自己吗?

若水回想到毒手蛊王告诉过自己的那个故事。

二十年前,他曾经遇到了一位贵人,就是这位贵人将他引荐进宫,见到了当时尚在妃位的姚皇后,然后他奉那姚皇后之命,暗中给小七的生母……当时的皇后下了子母之蛊……

就是这件事,折磨了蛊王二十年,让他临死之时,仍然耿耿于怀,良心难安。

难道,毒手蛊王所说的贵人,就是当年的花王爷?

“看起来,这里面似乎有故事?”

墨白颇有兴味的看着若水,“不妨说给我听听?”

“有句话叫做,好奇心会害死猫,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若水的心思还停留在金蚕蛊神上,想起花王爷,想起祈言,她有些心神不宁。

“好奇心害死猫?听起来像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我墨白见多识广,倒还没听过呢。”

墨白见若水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胸前,知道她对怀中竹盒里的东西念念不忘,却偏偏顾左右而言他。

更何况他鉴貌辨色,已经看出若水眼中一闪而瞬的淡淡忧伤,好像这盒子里的怪物,和她有什么关系似的。

他便不由大大地好奇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你想知道我的故事,我倒也想知道你的故事。”

若水瞅了他一眼。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早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墨白张大眼,一脸无辜。

“是吗?”若水勾唇斜睨着他,“小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如果不想说,我从来不会逼你说,但是你屡次在我面前装傻弄乖,是不是把别人都瞧成了傻子呢?”

墨白的脸皮极厚,闻言,脸上一抹可疑的红云一闪而逝。

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那个丫头,还是小心些为好,有人已经惦记上她了。”

若水眸光一闪,道:“小桃?”

墨白嗯了一声。

她蹙拢双眉,问道:“是谁?”

话一出口,她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小桃从来没有得罪过人,也几乎没有迈出过府门半步,哪里能与人结怨。

唯一一个恨她的人,就是那刚刚出了一个大糗的千秀。

墨白不知从哪里又变出来一个茶杯,递到若水的面前,道:“你闻闻看,这杯子里可有什么古怪?”

若水接过来,她刚吃过一个大亏,不小心闻了小七从千秀那里带回来的情人散香囊,这次她可不敢托大了。

她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茶杯的杯壁,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便拿到窗前,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发现原本光滑的瓷壁,竟然像是涂了一层蜡质。

她用银簪探入杯壁,轻轻刮了两下,果然刮下来一些透明的膏状物体。

而银簪的簪头,瞬间变得乌黑。

有剧毒!

若水知道,银可辨毒,但其实不多,大多数的毒遇银都不显,只有极烈极烈的毒,才会遇银而立刻色变。

墨白凑上来瞧了眼变色的银簪,啧啧了两声:“没想到这位出身于青楼的姑娘居然还有这样好的东西,哎,这东西价值可不菲啊。”

若水闻言,被触动了一丝记忆。

她想起那个情人散香囊,想到了一事。

“墨白,你识得唐家的人,对不对?”

“唐家?你说的是哪个唐家?这帝都里姓唐的人家可多了,我墨白一个也不认识。”

墨白眨了眨眼,一脸清白无辜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若水就越笃定,他不但识得唐家的人,而且和唐门之间的渊源必定不浅。

墨白在若水直视的眸光下有点无处遁形,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的把戏被若水看穿了,但他也知道,对方是聪明人,她绝不会逼迫自己说出不愿意说的事。

若水默不作声地看了墨白好半晌,看得墨白局促不安,觉得浑身上下像爬满了毛毛虫一样不自在起来。

“喂,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还是我比较俊朗潇洒,比你的那个夫君强上这么一分半分?”

墨白大大咧咧地道。

若水的脑子里却正在盘算着另一件事,闻言,不由嗤地一笑,睨了他一眼,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她嘴角露出的笑意,已经十足说出了她心里的话。

墨白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把头往旁边一扭。

“小白,我想送走小桃。”若水忽然道。

“怎么,你是怕自己保护不了她?”墨白用眼角扫了扫她。

“是,这件事是我连累了她,我不想小桃再受到任何伤害。”

“你会怕那个女人?她想耍什么花样,还不全在你的算计之中?她人在你的府里,你想要她圆,她就圆,想搓她扁,她就扁,你连她的主人都不怕,对她还顾忌什么?”

墨白觉得不解。

“我不是神仙,就算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总是防备算计别人,要是真的这样,我岂不活得很累?我只是兵来将打,水来土淹罢了。总之,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懂吗?”

若水烦恼地揉揉额角,觉得诸事纷至沓来,她颇有些吃不消。

藏在暗处的线索越来越错综复杂,每每她刚刚找到一个线头,很快就被会打乱,再次变成了一团乱麻,让她解不清。

“懂了,你是怕力有不逮,放心,你那丫头,我会帮你看着的。”

墨白若有所悟地看着若水,他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愁容,现在皱着双眉的她,竟然让他有一种陌生感。

他心里起了一种冲动,很想伸出手去帮她抚平眉间那淡淡的愁。

但这个念头在他心头一闪即逝,随即他又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不,墨白,现在太子府里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之所,你可有认识的什么所在,能安置小桃住上一段时间吗?”

若水缓缓摇头,她不想让未来的危险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花王爷和千秀,是明面上的危险,可是在他们的背后,却有一个潜在的炸弹,那就是:唐门!

传说中的神秘万分的唐门,江湖中人谁都不敢招惹的唐门。

他们不知道和自己是友是敌,还是在暗处已经盯上了自己,若水知道,就凭自己知道的这点毒术,在唐门的老前辈面前不免贻笑大方,根本上不了台面。

所以她必须要送走小桃。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那个蠢丫头给拐跑了?”墨白懒洋洋地笑道。

若水看着他,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信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墨白不由动容。

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点头道:“好。”

他言简意赅,若水知道,这一个字,就是他的承诺。

“不过……”墨白的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道:“你那个丫头虽然单蠢,对你却最是忠心不过,你要是强行把她送走,只怕她不会乐意。这世上对你好的人不少,但是像桃丫头这样的,可真是少之又少,你还是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闻言,若水也踌躇了一下。

小桃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甚至有些鲁莽,心思也单纯,人却并不傻,一颗心更是敏感得紧,如果自己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把她送走,不知道她那颗小脑袋里面,会胡思乱想出多少事出来。

该怎么办呢?

“我建议,你不如找一个理由,派她去做,这样你也安心,她也开心。”墨白提议。

若水的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好,那明天一早,我就安排她跟你走,小白,今天晚上,我还想要麻烦你一件事。”

“又有什么事?你当我墨白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吗?”墨白的语气似乎抱怨,可眼神却倏地一亮,“说出来听听。”

若水一笑,指了指他怀中的竹盒:“这个东西,你准备借了就不还了吗?”

墨白怪眼一翻,道:“玩够了我自然会还回去,这种脏东西我要来做甚么!”

“那好,我想请你带我去一趟花王爷的府里,我想亲眼瞧一瞧你说的那个竹屋,我想知道那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若水双眼闪亮,直勾勾地盯着墨白。

她的话吓了墨白一跳,他费解地看向若水:“你确定?你真的要去?你要是想知道那屋子里的秘密,我去替你探一探便是,你何必要亲自冒险?”

若水不由微微一笑。

听得出来,墨白虽然艺高胆大,人却谨慎。

所谓君子不立危地,他明知道那竹屋中有古怪,却能忍得住没有进去探查,就是意识到那里面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

所以他会在话里提到“冒险”二字。

若水又何尝不知道此行危险,可是如果不亲眼看一看,她总觉得心中不安,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沉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的心里隐隐还有一种后怕。

有一个她最不想见到,也最不想面对的人,祈言!

他真的回来了吗?

他真的和花王爷勾结,在暗中想要对付自己吗?

他……会不会就藏身于花王爷的密室之中呢?

曾经的往事,她不愿意告诉墨白,也难以启齿。

“我一定要亲自去,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能帮得了我。”若水神情坚定地看着墨白。

这话听得墨白心情大悦,嘴上却道:“当真?你的夫君难道帮不了你?”

“他不懂机关暗器之术,在这方面,你的确极为擅长。”

墨白登时大为泄气,忿忿地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当我墨白是什么人?想用就用,不用的时候就一脚踹开,哼,我偏偏不去!”

若水也不恼,只是微笑瞅着他。

墨白斜眼一瞧,见若水始终笑吟吟的,显然没把自己的威胁当回事,气哼哼地道:“你就算准了我非答应不可,是不是?”

他有心想负气就走,可脚底就像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

他心中大骂自己没出息,被她的眼波一瞧,心就软了。

同时也给自己找了个答应的理由。

“好吧,你想去我就带你去,只不过要是遇到危险,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护得你周全,这点我得事先告诉你。”墨白面色凝重。

若水点了点头:“我明白。”

……

是夜,三更鼓后,霜华露重,两条黑衣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王爷的府邸之外。

墨白一反常态,居然没有穿他标志性的白衣,而是也像若水一样,换上了夜行人的服饰,再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

他这样的谨慎,让若水越发觉得此行危险。

墨白只来过一次,对花王爷府里的布局路径已经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在黑夜之中,他仍能分辨得出竹屋的方位所在。

他带着若水选了一处所在,跃墙而入,虽然带着一人,仍是身法轻灵,落地无声,就像是两片树叶悄然落下。

他的足尖刚刚着地,突然耳朵一竖,像是听到了什么,将若水一拉,两人闪身躲在花丛的暗影之中。

若水不由睁大了眼睛。

以墨白的轻功,难道还会被人发现动静?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但她很快看到两条人影,像是幽灵般突然出现在他们刚才的落脚之处,左右张望了一番,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奇怪,没有人,可为什么铃声会响?”一人道。

“或许是野猫跳了进来,走吧,别疑神疑鬼了,哪有人这么大胆,敢偷进咱们府里来?”另一人四处查看了一下,没发现异样,不以为意地道。

话虽如此,可两个人还是在周围探查,然后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二人走后,若水忍不住问墨白:“小白,他们是怎么发现有人进来的?那个铃声是什么?咱们进来之后明明没有响铃啊?”

墨白不答,他从花丛中直起身来,轻声说了一句:“站在这里别动。”

若水哪敢再动,当下睁大眼睛看着墨白施展轻功,从在一片花叶之间纵腾飞跃,那花枝竟然没有半点摇晃,不禁佩服他的轻功之佳。

她忖思,要不是带着自己,就是他一个人跃墙而入的话,绝对不会让人发现半点踪迹。

过不多时,墨白翩然而返,就像是从地底下突然出现一样,骤然出现在若水的面前。

若水吓了一跳,随后才认出眼前的黑衣人乃是墨白。

虽然他依然蒙着脸,但那双眸子璀璨无比,比天上最亮的星更要闪亮。

“我探查明白了,他们居然在这脚下的地面上埋了银丝,只要有人踏上,就会触发机关,牵动铃声响起,告诉他们有人潜进来了,这一路之上,全都埋的有银丝机关。所以那两个人刚才才会出现。”

墨白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闪光。

“那咱们怎么进去?”

闻言,若水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今夜要无功而返吗?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不许出声!”

墨白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若水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用挥出衣带,卷在若水的腰间。

她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有如腾云驾雾般飞起,一惊之下,险些失声呼叫,但她马上就闭紧了嘴。

墨白带着若水,如蜻蜓点水般,在一株株花枝间纵腾飞跃,穿花拂柳,竟然是足不沾地,很快就带她来到花林深处。

如水的月光下,一所别致幽静的竹屋,赫然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墨白带着若水悄然落地,在若水耳边轻声道:“这里的地上没有机关了,但是屋子里面等着咱们的是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你当真要进去犯险吗?”

若水咬了咬下唇,看着静静伫立在月光下的竹屋,看起来很平静,但谁知道平静之下,会有怎样的波涛凶险?

但既然来了,她就不想无功而返。

“进去瞧瞧。”

“好。”墨白也不再说。

他刚才已经来此探查过了,屋里没人,但是如果竹屋里真的有密道机关,或是有暗室的话,那里面是否藏得有人,他就不得而知了。

竹屋的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也就开了。

若水站在门口,再次犹豫了一下。

这里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如果真的是像自己猜测的那样,是花王爷的一处秘密基地所在,那怎么周围连守卫的人也没有?

随后她马上想到。

兵法中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变幻难测。

这花王爷明显也熟读兵法,而且对人性的心理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知道,自己越是不设防,越是不会引人注目。

在他的府邸里,处处皆是风雅,于花丛林木间,建造这样一间竹屋,平添了几分雅意,却不会让人怀疑。

看来,这竹屋里一定藏着花王爷的大秘密。

她不再犹豫,迈步踏进竹屋,墨白跟在她的身后,返手带上了竹门。

月光一下子被格挡在门外,屋里变得黑暗异常,伸手不见五指。

若水这才发现,这竹屋竟然没有窗户。

是什么样的屋子,竟然连窗户也不设?这可不奇怪吗?

她尽量睁大了双眼,还是什么也瞧不见。

她不敢出声,更不敢大声喘气,竖耳倾听,身周没有半点声息,好像黑暗之中,只有她一个人。

墨白刚刚是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为什么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若水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慌,一种只有在黑暗中才会产生的惧怕,对未知危险的预感让她的心猛地缩了起来。

周围的黑暗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正对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而她却茫然不知。

若水突然退后一步,反手拉住身后的竹门,正准备拉开门,夺门而出。

只听得“嗤”的一声,有人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笑道:“这就怕了?”

若水已经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她用力咬着嘴唇,又气又急。

“你是故意吓我?”

这该死的墨白,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玩这套把戏。

但不可否认,若水刚才真的感觉到了恐惧。

说也奇怪,以前遇到的比这更加凶险难恻的情形,她都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恐惧的心理,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不怕,因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小七都陪在她的身边,紧握着她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

只要握着他有力坚定的手掌,若水就觉得心中充满了勇气。

纵然是天塌地陷,也有小七陪在她的身边。

“你再确定一下,真的要继续呆在这里?”

虽然在黑暗中,墨白仍然能视物如白昼,刚才若水的表情尽数落在他的眼底。

看到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他心里终于产生了一丝满足感。

对嘛,这样才像个女人。

平时的她在自己面前,总是牙尖嘴利,自己占不到半点上风。

他就不知道这姑娘的胆子是不是生了毛,从来就没见到她害怕过。

还是现在这样的她,比较可爱。

墨白刚才的确是故意吓她,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作剧心理,一方面也是想提醒她一下,接下来可能还会遇到危险。

“我要。”若水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决心。

她才不是那种让人一吓就退缩的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那你乖乖地站在这里,一动也不许动。我去找找这屋子的机关在哪里。”

若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墨白一定能看得到。

“拿着这个。”

若水觉得自己掌心中多了一物,触手冰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如果有人靠近你的身边,你就用这把匕首刺过去,它削铁如泥,你要注意不要伤到自己。”墨白再次低声嘱咐道。

他还真是细心谨慎。

若水心中嘀咕了一句,轻笑道:“如果是你靠近,我也一匕首刺过去?”

“你可要试试看,刺不刺得中?”

黑暗中,墨白傲然一笑。

当然刺不中。

若水不再说话,站在黑暗中静悄悄地等待着。

万簌俱寂,身周静得出奇,若水只觉得都能听到自己轻轻压抑的呼吸声,可是却没听到墨白发出的半点声音。

他真的在探查机关吗?就算他是猫,也不会半点声息也没有吧?

不过若水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

可是什么也看不到,感觉不到的滋味真的很煎熬。

若水突然一拍额头,暗道自己真是蠢!

不但蠢,而且是蠢到家了。

墨白和她为了怕外面的人发现竹屋里有异样,所以不敢点灯,但这竹屋四面无窗,如果自己在里面点了灯,外面的人也根本瞧不见。

自己却傻呼呼地在黑暗中当了半天的睁眼瞎子,不是蠢,又是什么?

最可笑的是自己没有想到这点,而墨白显然也没有想到。

真是两个聪明人,笨到了一起去了。

若水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解开袋口,一道淡淡的莹光透了出来。

她伸手入袋,取出一颗鸡蛋大小,光滑圆润的夜明珠,柔和的光线马上照亮了房间。

若水揉了揉眼睛,往周围瞧去,不由微微一惊。

只见墨白正坐在一张竹椅上,面露微笑地瞧着自己。

“找到了机关入口?”

若水看到他那胸有成竹的笑容,就意识到他一定是有了发现。

墨白只是好整以瑕地瞧着她,微笑道:“考考你的眼力,你来瞧瞧这机关设在了哪里?”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跟自己玩这套。

若水有些急不可耐,可是看到墨白的表情,估计他是不准备轻易地告诉自己。

他是打算在这件事上打击一下自己,给他自己刷刷成就感。

这究竟是什么男人啊!

处处都想高过自己一头。

都说女人心眼又细又小,可在若水眼中看来,墨白这心眼也不比女人大多少。

若水又不懂暗器机关之术,她本来想直接承认找不到,但眼角一扫,看到墨白唇角挂着揶揄的笑意,她的好胜之心一下子被激了起来。

墨白能找到,自己凭啥就找不到?

这间竹屋的面积不算太大,家俱也很简单,只有一床一榻,一桌四椅,靠墙的位置还摆放着一个星斗柜,这几件东西都是老竹所制,竹子年深月久,已经泛黄,看上去更有岁月的沧桑痕迹。

若水的目光在这几样家俱上掠过,见所有的东西摆放得都井井有条,她伸手在竹榻上轻轻抹了两把,把手指凑到夜明珠前,只见手指上有淡淡的一层薄灰,显然这竹榻已经最少有几天没有人擦拭睡卧了。

墨白亲眼所见,花王爷白天进入竹屋之后,许久没有出现,定是通过机关进了密室。

由此可见,机关并没有设在床榻之上。

若水再次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家俱。

墨白翘起了二郎腿,神态悠闲,目光跟着若水的视线转来转去,笑吟吟地道:“你要是肯答应我一件事,我马上就告诉你机关的所在。”

又来这一套!

若水想起自己逼不得己答应了要帮他做一件事,可他直到今天也没有提出要求,现在他又故计重施,若水决定不上他的当。

都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可若水的想法偏偏与众不同。

她欠了墨白的一个承诺,就像是欠了一笔巨债一样,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承诺,也不知道墨白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要自己替他做什么为难的事。

若水摇摇头,不理会墨白的提议,目光继续在室内逡巡着。

她的视线落在一样物事上,很快又移了开去。可是过不多久,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样物事上,呆呆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她看的东西一点也不出奇,出现在这间竹屋里也没有半点违和感。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物事有些问题。

那东西是一只竹茶杯,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唯一的一张竹桌上,杯体颜色泛黄,和桌面的竹子几乎成了一体,看上去倒协调得很。

若水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不对劲了。

这桌上只有一只茶杯,却并无茶壶和其他的茶具,很显然,这茶杯其实并不是茶杯,乃是另有用处。

她走近桌前,伸手便去拿那只茶杯,一拿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若水觉得奇怪,这茶杯看上去乃是竹制,手指触上去的感觉也和竹子一模一样,应该很是轻巧,却像是生了根的千斤秤砣一样,她拿不动。

这茶杯果然有问题。

“啪,啪,啪。”轻轻的击掌声响了起来,墨白赞许地对她竖起了手指。

“果然好眼光,这么快就找出了关键的所在,我却找了好久呢。告诉我,你是怎么样发现这里是机关所在的?”

墨白盯着若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有懊恼,有不甘,也有一些佩服。

“好了,你就别糗我,也别卖关子了,我只是觉得这杯子出现得突兀,有杯却无壶,这不像是花王爷的性格,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事讲究尽善尽美,像饮茶这种风雅之事,他定会选瓷杯,而绝对不会是竹杯。竹杯虽然风雅,却有一种竹子特有的味道,能够冲淡茶叶的清香。”

若水分析得头头是道,墨白有些不服气地瞪眼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若水点了点头。

她见墨白一脸的悻悻之色,不由抿唇一笑。

“你既然能够发现茶杯的秘密,想必也能知道如何打开它吧?”墨白还是有些不服,语气凉凉地道。

若水再次一笑,懒得理他,她把手中的夜明珠凑近茶杯,然后才发现,桌面是由一个个方形的竹筒切面拼制而成,倒啧啧称奇,这世上居然还有方形的竹子,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而那茶杯和桌面竟然是连在一起的,似乎是由一整棵竹子雕成,只是桌面为方,茶杯为圆,看得出雕刻这机关的人匠心独具,又心思灵巧。

既然拿不动,那就转好了。

若水试着往左转了转,茶杯纹丝不动,她又试着向右转去,这次茶杯却微微活动,她加大了力气,茶杯应手而动,转了几下,忽然听得身后发出一声闷响。

她回过头去,只见身后靠墙而立的星斗橱正缓缓向一旁移开,一个幽黑的门户出现在二人眼前。

若水回眸看向墨白。

墨白却不看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有些人出门踩狗屎,真能撞大运!”

哈哈,若水心中一乐,不去理会他的取笑。

“下去罢?”她询问地一挑眉。然后手持夜明珠,走到暗门前,只见眼前一条漆黑的暗道,一路向下,深幽幽地不知通往何处。

“进去瞧瞧。”墨白更不打话,起身抓住茶杯向右一转,然后拉着若水闪身走进暗门,只听得身后又是一声闷响,墙壁合拢,看不出任何异常。

密道又黑又长,一路向下盘旋,路并不好走。

幸好若水早就料到,事先带了夜明珠,能够在夜里发出莹光,如果使用火折子的话,会产生一种气体烟雾,留下气味,很容易被人发现行踪。

借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线,若水看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这条密道里不知道会不会安排什么厉害的机关,她不想一不留神踩上,然后莫名其妙地变成冤死鬼。

看到若水那谨慎的模样,墨白终于找回了心理的平衡。

他嗤地一声冷笑,道:“你也会怕死?”

若水白他一眼,“自然,难道你想死?”

墨白被噎得一愣,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和这丫头斗嘴,自己永远是落于下风。

他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却抢在了前头,为她探路。

若水心中暗暗感激,嘴巴上却不肯说出来,只是沉默不语地跟在他身后。

突然,墨白停下了脚步,若水马上停了下来,见墨白正看着前方的路。

若水也凝神瞧去,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和他们刚才走过的路几乎一样,她正要开口询问墨白,墨白却忽然动了。

他把她的身子往后一推,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有如一只大鸟般,凌空展翅,往前方飞去。

他的身形过处,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若水虽然睁大了双眼,可是夜明珠的光线实在太暗,她还是什么也没瞧见。

风声再次响起,墨白身法如电,瞬间又落在了她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若水问,她已经知道刚才墨白为什么把自己推到后面,自己独自冲在前方的原因。

定是这段密道中藏有机关暗器,他是以自身为饵,出去替自己消弥掉暗器了。

墨白把衣袖一展,若水定睛一细,不由抽了口冷气。

衣袖上面密密麻麻地钉满了细如牛毛的小针,可想而知,如果是自己贸然前行的话,现在被扎成刺猬的人,就是自己。

“走吧。”墨白不再多说,也不敢掉以轻心,继续在前探路。

若水心中直骂这花王爷真是狠毒,居然在密道里布置下这么厉害的机关,如果不是墨白天赋异禀,察觉了他的机关,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这条暗道之中。

两人继续前行,走出好久都没有再出现第二道机关。

若水暗暗奇怪,可转念一想,定是花王爷对前一道机关太有信心了,他不相信会有人在那密如针雨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自然是用不着浪费心思布置其它的机关暗器了。

暗道很长,越走越觉得潮湿,若水怀疑他们现在不但已经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而且这距离应该已经出了帝都城。

花王爷果然居心叵测,由他在府里建造出这样一条暗道直通城外,就可以看出他的深谋远虑。

这密道显然不是刚刚建成的,或许已经建成了十年二十年也说不定。

至于他为什么好端端地建出一条通往帝都城外的密道,其中有一条原因就是为了掩藏他的行踪。

有了这条密道,他进出王府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够发现,原来消失许久,周游天下的花王爷,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府邸,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怪不得花王爷总是行踪不定,就连他的母亲邹太后都得不到他的准确消息。

原来如此!

若水咬了咬牙。

不知道老八看到这样的一条密道,还会相信他这位至亲的叔父是好人吗?

他还会像原来那样依恋和喜欢他的皇叔吗?

若水觉得遗憾,如果她现在手头有相机,一定把眼前的情形照下来,仅凭这一条密道,就足以让任何人相信花王爷的狼子野心。

墨白再次停下了脚步,若水这才发现,在自己思考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密道的尽头。

前方有一扇石门,看上去极为厚重。

“这门应该没有什么机关吧?”

若水凭直觉道,一般的机关暗器都设在隐蔽的地方,而且十分精巧。

像石门这样厚重的东西,反而不易设置机关。

她走上前去,墨白并没有阻止,而是带着一副好戏的神情,袖手看着她。

石门并没有打磨得很光滑,看上去似乎是用两块巨大的石板直接拼凑出来,可是却严丝合缝,不露一点间隙。

从石门的后面,透过来若隐若无的幽幽香气。

这香气好生熟悉。

若水眉头一皱,觉得呼吸不畅。

她从怀中摸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了嘴里,斜了墨白一眼,又抛了一颗给他。

“含在嘴里,别吞下。”她简短地道。

石门后面,定有大量的幽冥花,所以那浓郁的花香,透出严密的石门都透了出来,如果等到打开石门,那花香一定会让自己中毒不可。

墨白依言把药丸放入嘴里。

若水继续观察着石门,她双手按在石门上,用力一推,就像蜻蜓想撼动石柱般,石门纹丝不动。

她吐吐舌头,看来这石门也一定别有开门的机关,却在哪里呢?

她把石门的上下左右都细细探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突起或是凹陷,后来,她终于在石门的右下角,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顿时眼前一亮。

她探手入凹槽处,四处按了按,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石门。

石门没有半点动静。

“哈哈!”墨白在旁边发出嘲弄的笑声,似乎很是欢快。

若水知道自己定是做了傻事,这个凹槽压根就不是什么开门的机关。

她直起身来,两手一摊,坦然道:“我打不开。”

“喂,鬼丫头,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墨白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突然道。

“我为何要拜你为师?”若水奇道。

“唔,我看你对这机关一学很有天份,若是经过我的精心传授,定能够在这一界大放异彩,出人头地,怎么样?像我这样的良师可是难得之极,我可是从来不曾收徒,你可要考虑清楚。”

墨白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拜你为师,岂不是要矮你一头?这种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若水嘻嘻一笑。

但不可否认,墨白的提议让她很感兴趣。

她也的确喜欢琢磨这种东西。

可是拜墨白为师?

还是免了罢!

“今天我是心情好,才会破例想要收你为徒,这机会稍纵即逝,你却毫不珍惜。哼!你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都哭着跪着求我收他为徒,你不肯拜师,真是有眼无珠,事后可别后悔。”

墨白面色不愉,哼了一声。

若水微笑道:“我不会后悔,不拜你为师,咱们以平辈论交,互相交流一下心得,岂不是也挺好?”

“你倒想得美!”墨白没好气地道,“天下岂有白吃的午餐?你不拜师,就想从我这里学到东西,真有这样的好事?”

“那……你要是能够打开这扇石门,我可以考虑一下你的提议。”

若水的眼珠一转,忽地露出狡黠的笑意。

“你这鬼丫头,又在琢磨什么花样?开这石门,又有何难?”

墨白说话之间,已经走上前去,伸出双掌,在石门上轻轻一推,那门登时便开了。

若水不由得目瞪口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墨白仰起脸,哈哈一笑。

若水这才知道,所谓的机关,也不过是障人耳目,自己就是把这两扇石门想得太复杂了,认定它一定有机关,其实它却什么也没有。

只要力气足够,一推它便开了。

这真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确是迷惑人的紧。

石门洞开,门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却看得若水眉头紧皱。

只见眼前是一大片的花圃,足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密密麻麻的全都簇拥着满满的黑色小花,花心的紫色已经隐隐散发着光晕。

幽冥花!

虽然早就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幽冥花,若水还是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数量会有如此的繁多。

这偌大的一片花海,只让若水觉得窒息,若不是她提前含了药丸,此时怕是会被这冲天的毒气给熏死了,即使如此,若水还是感觉有些心绪不定。

这里真是种植幽冥花最好的地方。

世人都道幽冥花极难种植,因为它喜欢黑暗,又喜欢潮湿,虽然见光就死,但是无光也不能活。

花王爷却在这密室的墙壁上全都镶嵌了数十颗夜明珠,颗颗都有拳头般大小,莹莹地散发着珠光。

若水看着自己手中鸽蛋大小的夜明珠,苦笑了一下,自己这颗跟人家的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把夜明珠收入怀里。

花王爷果然是聪明人,夜明珠的光不但不会损伤幽冥花的根本,反而成了摧化它的良剂,这一大片花圃中的幽冥花,比之花王爷种在光天化日之下给自己瞧的那些,开得更是茂盛之极。

他种植这许多幽冥花的目的,除了害人,还有何用!

圣德帝中的毒,果然是他做下的手脚!

若水先前只有六分怀疑,现在却已经敢十足十的断定,花王爷所图定然不小。

看来,他是打算弑君夺位,取而代之啊!

只是他为什么会选择现在这个时机突然发难,倒是让若水百思不解。

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让她细想了。

因为墨白突然一拉她的衣袖,在她耳边传音道:“有人来了。”

糟糕!

来人一定是花王爷。

怎么办?

难道自己就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等到花王爷露面,当面揭穿他的罪行?

这也太鲁莽了。

显然不是个好办法。

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让花王爷发现自己已经察觉了他的秘密,自己再在暗中探查一下,花王爷下一步棋会怎么走,他还有多少的党羽背景。

“找个地方躲一躲。”

若水不敢出声,对着墨白做了个口型。

墨白看懂了,他一挑眉。

躲?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何况他半点也没把那花王爷瞧在眼里。

但是若水对他连使眼色,他只好无奈地点了下头,对着周围瞧去,想找一个藏身之处。

可是这花圃虽大,却种满了幽冥花,幽冥花又矮又小,实在是藏不住人。

他的目光落在东北角上,那里有炉有灶,似乎是个炼丹的所在。

吸引他目光的是一个大铜鼎炉,那鼎炉大腹便便,倒是个极佳的藏身之所。

他对着那个大鼎指了指,若水一见,点了点头。

墨白带着若水奔到东北角,双手一提,轻轻拉起鼎盖,若水便先跳了进去,墨白跟着也纵身一跃,跳入鼎里,随手双手托着,悄无声息的合起鼎盖。

鼎盖一关,里面顿时变得漆黑一团,什么也瞧不见。

鼎腹虽大,但是两个人挤在里面,却也转身不得,而且必须紧紧贴在一起,才可容身。

黑暗中,若水只觉得墨白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自己的脖颈后面,略觉尴尬,轻轻侧身,想要离开他远一些。

她只略微一动,墨白已经有所察觉,他似乎也意识到两个人这样紧贴在一起有些不妥,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幽香,那香味比之外面的幽冥花更加醉人,让他的心跳不由加速。

不行,不能再这样靠着她!

墨白心中告诫自己,他吸了口气,胸口向内一缩,便离开她远了一些,不再和她紧紧相贴。

两个人心中都悄悄松了口气。

若水静下心来,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得石门再次被人推开。

若水不由暗叫自己粗心,进得门后竟然忘了去关上,还好墨白想得周到,提前掩好了石门,否则定是早就让花王爷发现,这里被人闯入过。

只听得一轻一重的两个人脚步声走了进来,只是离这里敞远,并未走向这个炼丹的所在。

两个人?

若水心中好奇,她很想瞧一瞧花王爷身边的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得到他的如此信任,带着他进入自己的秘密之地。

可是头顶的炉盖盖得紧紧得,她只好空自好奇。

从脚步声听得出来,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那人落地极轻,后面的那人足音却颇重,和常人无异。

很显然,前面的人乃是花王爷,他身有武功,自是落足较轻。

两个人进门之后,只是在花圃中游走,并未交谈。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些花儿,明天就悉数给本王除了,一株也不要留。”

那声音清越中透着冷漠,正是花王爷。

“是,王爷,真的要一株不留?”

一个公鸭般的嗓音响起来,像是戏子吊着嗓子在唱戏一般,听起来好不别扭。

虽然这声音很陌生,但是这腔调若水听起来一点也不陌生。

因为宫里所有的太监,说话全是这股调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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