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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怎么会有红花?”

若水警觉地抬起头,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药味,她的目光在地上逡巡着,一眼就看到了那洒在地上的淡红色液体。

“真的是红花!”她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浑身一个颤抖,抬起头。

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小七,一个是墨白,她狠狠地咬着牙。

“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是想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她那冷冰冰的目光看得小七后背起了一层寒意,他从来没在若水的脸上看到她这样冷漠的表情,她明明是在看着自己,却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沉默不语。

身为一个男人,他虽然不齿墨白所为,却做不出当面告状这种事。

如果墨白他也是一个男人的话,他应该会勇于承认。

果然,墨白几乎都没有犹豫地就冲出口而。

“是我!”

墨白站起身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趁我昏迷的时候,伤害我的孩子?墨白,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若水面无表情,她的声音比她的神情更加的冰冷。

墨白沉默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以后会后悔……”

“够了!”若水大声打断了他,她的脸板得紧紧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的两只眼睛像两汪冷泉,幽幽地泛着寒光,看得墨白心中一寒。

她推开锦被,站起身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身子一晃,小七忙伸手扶住。

若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推开他的手,颤微微地站在当地,脸色苍白,却又泛着一丝奇异的红晕,让她的容颜看来更加娇媚。

墨白不由怔怔地瞧着她,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她的那双眼睛有如利剑一样,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扎得他心中剧烈地疼痛起来。

若水吸了口气,缓缓地一步步向墨白走去。

她觉得浑身乏力,走得摇摇晃晃,小七咬了咬牙,再次伸过手去,却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冷漠吓住了他,他竟然害怕被她拒绝,害怕她再次毫不犹豫地推开自己的手。

若水停在墨白的身前三步之地,她微微仰头,看向墨白,轻轻地开口说道:“墨白,你告诉我。”

“什么?”墨白怔怔地回应。

“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离开我?不再像阴魂不散一样缠着我?你告诉我。”若水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在墨白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像若水一样的苍白,眼睛却黑黝黝地,眸子深处似乎燃烧了两小簇火焰。

“你要赶我走?”他几乎不敢置信地问道,声音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沙哑。

“你这尊神太大,我这小小的灶台实在是容不下你,请墨大侠你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好不好?”若水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墨白的脸更白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若水,用力吐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若水勾了勾唇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这是个好问题,墨白,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她顿了一顿,抬起眼眸,对着墨白瞬了瞬,墨白只觉得她的眼睛深幽幽的,像是两口不见底的深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下意识地不想听了,因为她说出来的答案一定会伤得他体无完肤。

若水却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她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寒冰。

“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怀有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从来没有深究过,也没有追问过,因为你一再地救过我,救过小七,所以我一直在容忍你,包括你做了很多过份的事,我全都容忍了。可今天,我绝对不会再继续容忍下去了!墨白,你必须离开,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容忍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你懂吗?墨白,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我能容忍的底线,我不能留着一只狼在身边,因为它随时有可能会吃掉我的孩子!”

墨白的腰板挺得笔直,他的脸和他身上的衣服几乎是一个颜色,听了若水的话,他居然笑了,笑得还很愉悦。

“就为了这个?你怕我会继续伤害你的孩子?”他的神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不错。”若水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

“如果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再也不逼你打掉他,这样可以吗?你可以让我继续留下来吗?嗯?有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不管是多厉害的人想要害你,只要有我,你就会安然无恙,让我留在你身边,继续保护你,如何?”

他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这番话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的语气中居然含着祈求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

但是,他顾不得许多,只要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让他做什么他都乐意。

至于那个孩子……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百分之百的诚心,就连小七都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暗暗握紧了拳头。

虽然小七心里一百个赞同若水的做法,可听到墨白这样的语气,心里没来由的微微一酸,为他感到了一丝难过。

不能心软,水儿,你一定不能心软!

他的目光从墨白身上移开,紧紧盯住若水,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做为一个男人,他有他的骄傲、尊严和风度,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墨白落井下石,那样有失君子所为。

墨白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若水冰如寒冰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凌厉,墨白心中陡地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骄傲,轻声道:“让我留下来,继续保护你,好吗?”

若水凝视着他。

他一向都是桀骜不驯的,骄傲不羁的,嘻笑怒骂玩世不恭的,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认真的表情。

这让若水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明明是一匹不羁的野马,不驯的野狼,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被生生地拴在了自己的身边,他不觉得委屈,她都替他委屈。

现在自己只是想放他自由,他倒不想走了?

若水翘起了唇角,微微一笑。

“你答应了?”墨白看到她脸上绽开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拔开乌云的青天,阴暗灰沉的心境一扫而空。

小七的心却狠狠一沉,拳头用力地握紧。

“墨白。”若水轻轻地开了口,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墨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就留下来。”

“好,你问。”墨白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要留在我身边的真实理由!”若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墨白一下子沉默了。

她的眼睛那样闪亮,那样逼人,他感觉到自己在这样的一片目光注视下无所遁形。

难道她知道了?

不,她不可能知道!

这是他们家族传下来的古训,整个天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她从何得知?

不可能!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墨白终于动了动唇角,缓缓地道:“家有祖训……”

就连他自己都听出语气中的苍白无力。

果然,若水嗤地一声笑,像是自嘲也像是嘲弄他。

“是啊,你不能违背祖训。墨白,你的祖训是什么?是让你找到戴这样墨玉双镯的人,然后追随于他,不离不弃,对不对?”

墨白沉默地点了下头。

“很好,我就是那个戴着墨玉双镯的人,墨白,你遇到了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幸事,还是我的不幸。”

若水轻轻地撸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的两个镯子,那样乌沉沉的两枚镯子在她洁白如玉的双腕间轻轻晃荡,黑白相映,衬得她的肌肤越发晶莹雪白,看起来动人心魄。

小七和墨白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停驻在她的腕间,不知道是在看黑玉镯子,还是在看她的雪肤玉肌。

曾太医却没那个胆子敢瞧,他低下头,不受人注意地退到了一个小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有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很清楚,眼下没有他的事,他就把自己当成聋子,当成瞎子好了。

不但他现在不能出一句声,就连事后他都要三缄其口,这是为皇家办事的规矩。

若水也在看着自己的手腕,她轻轻晃了晃,两枚镯子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两枚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戴上之后就再也摘不下来,墨白,你的祖训是不是还说了,如果这两个鬼东西不再属于我,你是不是就会走了,对吗?”

墨白心中一凛,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是要赶自己走吗?

可是这黑玉镯是有魔力的,会认主的,既然认了她为主,她就绝对取不下来!

所以他笃定地点了下头,道:“对。”

“好。”

若水突然莞尔一笑,笑容轻松又动人,看得小七和墨白全都怔住了。

寒光一闪,若水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她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左腕剁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

小七和墨白齐齐惊呼出声。

只听得“铮铮”两声细响。

若水只觉得虎口剧震,两枚细小的暗器同时打在匕首上,再也握不住,匕首脱手飞出。

那枚匕首只飞出丈余,锋刃突然变成了一段一段地掉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匕首把柄,掉落在地。

刚才情势危急,两人同时射出银针,竟然能够打断匕首。

小七和墨白对视一眼,暗自佩服对方的功力,竟和自己不相上下。

但这个念头在心中一晃而过,马上全都齐齐瞪视着若水,对她刚才疾如闪电般的举动犹自胆颤心惊。

方才要不是二人功夫不凡,手疾眼快,她的一只左腕已经被砍了下来。

“干什么?不干什么啊,墨白,你的目的不就是这对镯子吗?我把手腕切下来,这镯子自然就脱落了,以后,你就可以不必再勉强自己跟在我身边了吧?小七,没了这对镯子,墨白就会离开,这不也是正遂了你的心愿吗?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若水歪着脑袋看着二人,奇怪地问道。

“没了镯子,你也没了双手,难道你想从此变成一个废人吗?水儿,我绝对不允许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小七冷着脸,紧紧地盯着她的双手,唯恐她不知道再从哪儿变出一把匕首来。

墨白却狠狠地咬着牙,眼中幽幽地闪烁着危险的火苗。

“你宁可剁掉自己的双手,也不要我留在你身边,是吗?”他低语着,声音喃喃得有如耳语,可若水和小七却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若水干干脆脆地答道。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我走!”

最后这两个字,墨白有如从齿缝中挤出来般,说完之后,他猛地一转身,大踏往门外走去。

若水注视着他的背影,突然叫道:“墨白!”

墨白脚步一顿,心中突然升起了希望,却没有回头。

“还有什么事?”他仰起了下巴,维持着最后的一丝骄傲和自尊。

“墨白,如果你是个男人,我希望你说话算话,说到做到。”若水幽幽地道。

墨白的火腾地一下,直冲上了脑顶。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几欲滴血。

若水这几句板上钉钉的话,已经彻底地封死了他的退路。

也就是说,他要是违背了誓言,再出现在她面前,那他……就不是个男人!

纵是哪个男人听了这样的话,也绝对不能再回头。

更何况他是墨白。

天下唯一仅有的一个墨白!

“哈哈!哈哈哈!”

墨白仰起脸来,狂放地大笑了几声,长袖挥出,两扇门板陡地向外飞出,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的身形一晃,只见白影一闪,已经消失不见,身法之快,实所罕见。

小七向来自负轻功,这时也不由得自叹弗如。

曾太医则拼命揉着眼睛,以为是眼睛出了问题,要不然为什么好端端地一个人,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不见了?

若水闭了闭眼。

墨白终于走了,她就像是摆脱了一个沉重的桎梏,整个人变得轻松下来。

她心头一松,便只觉浑身乏力,摇摇欲坠。

一条手臂伸了过来,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若水不用看,也知道扶住自己的人是谁。

“你累了,好好地再睡一觉吧。”小七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道。

她蹙紧了眉头,耳中响起了他说过的话。

他怀疑她,他居然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墨白的!

若水睁开眼,一道如寒冰般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小七,她的声音也像目光一样冰冷。

“他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小七的胳膊一僵,整个人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若水,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温度,哪里还是平时那个忽尔精灵,忽尔顽皮,忽尔温柔的她?

若水见他呆呆地不动,唇角一牵,自嘲地一笑:“我真是傻,这是你的太子府,该走的人不是你,是我。”

她长袖一拂,罩在小七抓住自己的手上,轻轻一推。

小七的手早就没了力气,被她一推就松开了,他随即一惊,马上再次抓紧了她的手腕,牢牢握住,目光紧紧地逼视着她。

“这是你的家!你要走去哪里?”

“我的家?”若水环视了一下周围,嘲笑道:“不,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该识趣一点,要是再不走,等着被你太子殿下赶出门外的那一天吗?何必呢。”

“水儿!”小七被她的话噎得胸口像塞着一团大棉花,说不出的难受。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说的都是负气的话,他有心想陪不是,说几句软话,可是目光一扫,看到了曾太医,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抓住若水的手,说什么也不放。

曾太医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他对着二人微微躬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理,微臣想下去为太子妃煎一副汤药,对母体和胎儿都大有好处。”

小七点了点头,道:“好,下去罢。”

他对曾太医的点头知尾很是满意。

曾太医正要退出,若水突然开口,叫道:“曾太医!”

“啊?请问太子妃有何吩咐?”曾太医马上停下脚步,看向若水。

“我想有劳曾太医帮我办一件事儿。”

“请太子妃吩咐,下官一定办到。”曾太医答道。

“好,请曾太医去帮我备一辆马车,候在府门口。”

若水的话刚一出口,小七握着她的手用力一紧,疼得她几乎叫出声来,她咬牙忍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七马上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懊悔地一松手,对曾太医冷声道:“还不下去为太子妃煎药?”

曾太医进退两难,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拿不定主意。

“曾太医,你不必为难,你要是不想为我办事,自也由得你。”

若水看他一眼,幽幽地道。

她这一句以退为进的话比千句百句还好使,曾太医马上下定了决心,对着她深深一点头,道:“下官遵命。”

掉头出外,竟是不顾小七的命令,为若水准备马车去了。

在他心中,太子殿下是主子,太子妃却是他的恩人,他如果知恩不报,只为主子效忠,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水儿,你当真要走吗?”

小七铁青着脸,目光沉沉地看着若水。

若水却一眼也不看他,自顾自打开衣箱,捡了几件衣裳,想了想,又全都丢下,走到梳妆台前,拔下头发上戴的碧玉梅花簪,换了一枚银色的素簪插在发间。

小七见她将自己送她的定情之物也弃若敝履,心如刀绞,怔怔地望着那枚发簪发愣。

若水对着室内环顾了一圈,将从南越古墓中取得的古镜还有自己的一些瓶瓶罐罐全都聚拢在一起,打了一个小包袱,负在背上,毫不留恋地迈步出门。

“水儿!”小七回过神来,反手一握,正好抓住若水的胳膊,用力握紧。

他心中愧疚无比,一句“对不起”到了嘴边,却说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生性高傲,又贵为皇子,生平从来没向别人低过头,道过歉,今天要让他向若水说这三个字,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她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了。

因为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竟然怀疑她的清白,她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原谅自己?

他费力地和自己的骄傲做斗争,“水儿,留下来,不要走。”他低语着。

“太子殿下,我还留下来做什么?您不肯放我离开,是准备把我这个不清不白的女子浸猪笼?还是游街示众?”

若水勾了勾唇角,嘲讽地说道,依然没有看他一眼。

“水儿,不许这样说!我……信你!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小七被她的语气刺痛了,他的心脏一阵抽痛,额上冒出了冷汗,因为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决绝,她是根本就不准备原谅他了。

他的心开始向地底沉去,不知道该如何挽救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更不知道自己怎样才可以留下她,温暖她那颗被自己伤得累累,变得冰冷坚硬的心。

“是吗?”若水轻轻地道,目光看向远方,面无表情地道:“那么我告诉你,太子殿下,我骗了你,你不该信我的,那孩子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一定是我的!水儿,咱们别再赌气了好不好?我今天是昏了头,我看到你和墨白在一起,听到他让你打掉孩子,他那么笃定的语气让我误会,让我嫉妒,我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样的话来。我生气,是因为我在乎你,非常非常的在乎你,你懂吗?你懂的,是不是?一直以为,最懂我的人就是你!”

小七的喉头不知不觉地哽住了,他看到她的小脸板得冷冰冰的,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目光茫然而空洞,显然对自己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这让他更加的绝望。

“是啊,曾经我以为我最懂你,你也最懂我,但……那是曾经,曾经的美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若水轻轻地说道:“你知道维系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她也不待小七回答,就自问自答道:“就是对彼此深信不疑,一旦有一天,夫妻之间的信任感被打破,那两人之间迟早要面对的,就是分离。”

“不,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小七固执地抓住她的手臂,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疯狂地滋长着。

就算留不下她的心,他也要留下她的人。

他相信假以时日,他会用真情感化她,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何必呢?小七。”若水终于转过眼来,正视着他,那眼神看得小七心头一跳。

“有道是好聚好散,咱们何必非要走到最后的一步,则佳偶变成怨偶?你现在放我离开,我会感激你,如果你要用武力强留住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留下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她轻声地道,声音平淡如水,却让小七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你在威胁我?”他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是不是威胁,你分不出来吗?我从来不做这种无聊的事。”若水淡淡地道。

小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眼,他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来,她是认真的。

他的心再一次沉进了冰冷的湖底,全身都开始发起抖来。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留下来?”小七抓着她手臂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你是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他感觉到自己的骄傲已经在她面前粉碎得一丝不剩,这是他最后的祈求,如果她肯点头,他就算弯一弯膝盖又何妨?

若水终于微微动容,她的身躯轻轻一震,抬眸凝视着他,她的眼中不再冰冷无情,而是充满了一种同情的怜惜。

这样怜惜的眼光登时激起了小七胸中的傲气。

不!他要的不是这个!不是她的怜惜!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和同情!

即便是她,也不行!

他再次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缓缓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如果你真的要走,就走吧。”小七闭了闭眼,忍着锥心的刺痛,缓缓说道。

他是骄傲的,自负的,他要的是她的柔情,不是她的同情!如果她给不了她的心,那他只有放她走!

若水赞许地点了下头。

这才是她欣赏的男人。

如果他真的跪了下来求她,她会瞧不起他的!

她轻轻地掠了下云鬓,越过了他挡在前面的身躯,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的头疼痛欲裂,眼前一阵阵发花,脚下有些踉踉跄跄,但她咬紧了牙,坚持着向前走。

小七没有回头,他的双手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听到她的脚步虚浮,好几次险些跌倒,他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扶住她,然后紧紧地抱着她,用自己身体里的热血去温暖她那冰冷的身体,冰冷的心。

可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正在气头上,又累又乏又气又恨,他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等她回去相府住上几天,消了气,自己再去向她道歉,那时候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因为她一直是那样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

如果他现在再去求她,那他做为男人的尊严将一点也不剩了。

若水走到院门口,她扶着院门站住了,喘了几口气,忽然回过头来。

小七依然背对着她,后背挺得笔直,身上的长衫被风吹得翩翩欲飞,显得他的身姿修长挺拔。

他的背影是骄傲的,也是孤独的。

若水看着看着,心头没来由的一酸,这样的他,还是那样让她心折。

“小七。”她轻轻地开口。

小七的后背一僵,但他没有回过头来,沉默地昂首而立。

“以后,不要再随便伤到一个女人的心了,因为……伤起来很容易,要补起来,却很难很难。”

若水低低地说完,就回过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七静静地伫立着,一动不动。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若水刚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轰轰巨雷,在他耳边响彻不休。

是的,他伤了她的心,他的怀疑和妒忌,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刺伤了她的心。

一次又一次,她都原谅了他。

可再大度的人也是有容忍的限度的,这次,他真的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而且错得实在是离谱!

“错了,我错了,真的错了……”小七喃喃地低语,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猛地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若水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走掉了,真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掉了!

“水儿!”他急切地吼了一声,拔足就往外飞奔而去。

府门外,一辆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小七赶到的时候,门外静悄悄地,只有看门的卫兵低垂着脑袋,还有何管家正站在长街上,目送着若水离开的方向。

“太子妃呢?”小七一把抓住何管家的衣襟,勒得何管家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太子殿下,您松松手,老奴的这把骨头都快让您给弄断了。”

何管家脸露苦笑。

“快说,太子妃往哪儿走了?”小七松了松手,可依然紧盯着他的眼睛。

何管家眨了眨老眼,不赞同地对小七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已经离开了,您就不要去追了罢。”

小七拧起了两条眉,冷冷地瞪着他。

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也开始多嘴管起他的闲事来了!

“咳,咳。”何管家掩饰什么的干咳了几声,在小七冷电般的目光下,却没露出半点惧色。

他毕竟是跟随在小七身边多年的老人,对自家主子的脾气禀性还是知根知底的,他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主子,对自己人永远是很好很好的,他就算是触怒了主子,最多也不过是屁股上吃一顿板子罢了,主子绝对不会要了他的老命。

“快说!”小七显然看出了何管家的心思,他无奈地松开了手,知道自己的疾言厉色骗不了他。

“太子殿下,请您稍安勿躁,听老奴的一句劝,可好?”何管家好声好气地道。

“你有什么屁要放?”小七满心不耐烦,他一心只想追上去,哪有心思听何管家的劝说,可是他也知道,何管家是个油盐不进的老油条,自己用强是逼迫不出来的。

“呵呵。”何管家也不恼,微微笑了两声,小七险些气炸了胸膛。

自己急得火烧火燎的,他倒好整以瑕地笑得开心!

回头非重重地派人赏他一顿笋炒肉不可。

“有什么话快说。”小七压住了心头的火,沉声道。

“太子殿下,依老奴所见,太子妃她此番离开,并非是出自真心。”何管家鉴貌辨色,已经看出了小七的心思,暗中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点出实情,省得自己的屁股吃了冤枉的板子。

“你说什么?”他这句话有如石破天惊一般,登时让小七大为动容。

“太子殿下,这儿人多口杂,咱们还是先回府,老奴再慢慢地给您分析分析,如何?”何管家心平气和地慢慢道。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已经吊足了主子的胃口,现在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听。

果然看到小七点了点头,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往门里就走。

何管家只觉得右腕上像是套了个大铁箍般,不由得微微苦笑。

小七把何管家带进府,寻了个无人之处,这才脱手松开了他,道:“何管家,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快快说明!”

“咳,咳。”何管家再次轻咳了两声,看到小七已经到了快要炸毛的边缘,这才慢悠悠地道:“太子殿下,您是当局者迷,老奴是旁观者清啊。”

小七蹙紧了眉,冷冷注视着他。

何管家没有被他的眼神所吓到,不急不慢地道:“老奴耳朵有些背,听不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为了什么事起了争执,太子妃为什么要执意离开,可是老奴却看到,太子妃临上车的时候,她掉了两颗眼泪,上了车之后,她的车帘好久不曾放下,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府门的方向,那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心中是有太子殿下你的啊,她是放心不下您呢。”

小七的身子重重一震,紧盯着何管家,深吸了口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何管家摇摇头,道:“太子殿下,老奴猜想,太子妃她一定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苦衷,才不得不离开这里,她不是真心想要离开您的,如果她真的对您无情无义,她就不会掉眼泪,更不会一直看着咱们府的方向舍不得放下帘子。虽然她一个字也没说,可是老奴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老奴的这双眼睛啊,看得真真的!”

“她真的流泪了吗?”小七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他的身子不知不觉地挺直了,眼睛里也闪耀出了光彩,一瞬不瞬地看着何管家。

“太子殿下,太子妃待你情深意重,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何管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神态间满是慈和,他的话顿时给了小七无比的勇气,他有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就连何管家都能看得清楚若水待自己的一片心意,可自己却身在局中,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竟然还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当真是该死!

事实上,当若水挥起匕首剁向自己左腕的时候,他就已经深信不疑了。

他是冤枉了她,误解了她。

可是出于一个男人的骄傲,他却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向她认错,直到她真的离开了,他才追悔莫及。

“何管家,多谢你!”小七对何管家感激地点了点头,迈步便行。

他要去柳相府中,向若水坦诚自己犯的错,求得她的原谅。

他相信,他的真心实意一定会再次打动她,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何管家追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叫道。

“还有何事?”小七停步回头,不解地看向何管家。

“哎哟,太子殿下您可真是个急性子,您这是要去找太子妃吗?”何管家追得腿肚子都抽筋了,喘了好几口气,才抚着胸口道。

“不错!”小七重重一点头。

“可是太子妃并没有回去相府。”何管家侧头想了想,肯定地道:“老奴记得很清楚,相府是在咱们府的东头,可是太子妃的马车却是往西方而行,方才老奴还在琢磨,太子妃这是要去哪里呢?”

“她往西走了?”小七的眉头皱了起来。

西边是出城的道路,难道她没有回娘家,而是出城去了吗?

现在天快黑了,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出城是要做什么?

“何管家,派人备马!记住,要那匹灰的。”小七只思考了一下,就吩咐道。

至于他为什么要挑小灰而不是小黑,因为小灰是若水的坐骑,饶有灵性,如果想追寻若水的踪迹,小灰一定可以指引他正确的方向。

小七骑着小灰,一路向西追寻而去。

正如何管家所讲,若水并没有回去相府。

曾太医雇了一辆马车,他并未离去,而是恭恭敬敬地请若水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在车夫的身边,向她请问要赶车去往哪里的时候,若水着实犹豫了一下。

在这帝都之中,她只有两个最熟悉的所在。

一个就是太子府,一个就是柳相府。

可是她不想回娘家,她不想让白发萧萧的柳丞相再为自己担心操劳。

不管她和小七将来会走到哪步田地,她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回去府里惊扰父亲。

“往西走吧。”

若水知道往东就是相府,可她现在只想离得相府和太子府越远越好。

“好咧!”那马车夫痛快地一挥鞭子,驾着马儿一路向西跑了起来。

若水轻轻掀开车窗的侧帘,回首看向太子府那雄伟的宫殿,在她的视线中越来越远,何管家微现佝偻的身子仍然站在府门口,默不作声地目送着她的离开。

真是个忠心的老管家。

她心里默默地赞叹了一句,随后放下车帘。

离开了太子府,身边也没有了墨白的纠缠不清,若水突然觉得无比的轻松,就像是鸟儿离开了笼子,鸽子飞上了蓝天,她仿佛闻到了空气中自由的清新空气……

“太子妃,您身子不适,需要多多休息,下官建议您在车中安睡片刻,对您和孩子都大为有益。”

曾太医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若水的浮想联翩。

“曾太医,你为什么还在车上?你是要去哪里?”若水微微一惊。

“不知太子妃想去哪里?下官想护送太子妃一程。”曾太医依然保持着恭顺的语气。

“曾太医,以后你不必口口声声喊我做太子妃,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若水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车声辘辘,车轮碾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单调的声音,却没掩住若水语气中的惆怅。

曾太医固执地道:“在下官的心中,您永远是太子妃,是下官最尊重、最敬佩的人。”

闻言,若水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再次掀起车帘,马车已经驰出了帝都,正在沿着青石官道往西方行驶,远方,是一轮火红的落日,天边的云霞蒸蔚,粉红姹紫,美不胜收。

“好美的落日啊!”若水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

“好美貌的小娘子啊!”

突然之间,一个色迷迷的声音传进了若水的耳中,随后马蹄声响起,一骑黑马从车厢旁飞驰而过,马上一名黑衣男子转过头来,正好看到若水露出车窗外面的容貌,登时两眼冒光,脱口称赞。

若水脸色一沉,唰地一下放下车帘,不去理会。

哪知道马上那人本来已经越过了马车,奔了出去,突然又拔转马头。回了转来,手中马鞭一扬,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若水只见得眼前光线瞬间明亮,侧面的帘子竟然被那人用马鞭击落,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没有了车帘的阻挡,那黑衣人咧嘴一笑,越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若水,边看边啧啧称赞:“不错,不错!当真不错!皮肤白,眼睛大,身材窈窕!”

他的目光在若水身上上上下下地逡巡着,那猥琐的目光落在若水的身上,露出色迷迷的笑容来,又加上了句:“小姑娘,前面坐着的那个是你男人?啧啧,你长得这般花容月貌,挑男人的眼光却不咋的,本大爷看上了你,你乖乖地跟本大爷走,以后的好日子有得你乐的。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话声,响起了一片马蹄声,十几个骑着马的男人围了上来,一个个长得獐头鼠目,看着车厢里的若水,纷纷露出了痴迷之色。

“恭喜老大,此次下山,居然遇上了这等好货色!”

“老大,还和她废话什么,直接掳到咱们山上去,管她乐不乐意!”

“就是,咱们老大可比她那个瘦不拉叽的干瘪相公强多了!管叫这小娘子美得冒了泡!”

一众人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听他们的说话,若水已经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不知道是哪座山头上的一帮子匪徒,平日里想必没少干抢掠民女这等恶事,怪不得行事这般肆意妄为。

她的脸上有如罩了一层寒霜,冷冷地看着那群男人。

其中一名匪徒催马上前,唰地一鞭子重重击中那车夫的后背,喝道:“停车!快他娘的给老子停车!老大看上车上的小娘子啦!”

那车夫吃了一鞭,痛得脸色都变了,可是看到那一伙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却一声也不敢吭,乖乖地停下了马车,然后整个人往车厢下面一钻,抱着脑袋躲着不出来了。

曾太医气得手直哆嗦,指着那人:“你们是谁,竟敢这等无礼,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狗屁的王法!瘦猴儿崽子,告诉你,咱家老大就是王法,就是天!他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跑得出咱家老大的五指山的,你乖乖地把你家娘子送给咱家老大,咱老大一高兴,说不定赏你两锭银子花花,哈哈!”

那匪徒双手叉腰,放肆地大笑起来。

周围的山匪跟着一起大笑,团团围住了马车,众人对弱不禁风的曾太医丝毫也没放在眼里,眼中尽是嘲弄之色,只等带头的那黑衣大汉一声令下,他们就群起而上,将车中那美貌的小姑娘绑回寨子里,管她乐不乐意。

曾太医浑身都颤抖起来,他手无缚鸡之力,面对着对方十余名彪形大汉,自忖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

他悄悄掀起车帘,对着若水低声道:“太……一会儿我想法子拖住他们,你、你快逃!”

他本来想叫“太子妃”,可转念一想,万万不能泄露了若水的身份,要是让这伙匪徒听到了,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若水微微摇头。

就凭曾太医自己想拖住这十几名大汉,无异于以卵击石,而自己又怎么逃?这些人骑的马匹匹都是良驹,自己就算骑上马逃了,也会很快被众人追上。

不过她对曾太医的好意,仍是暗暗感激。

突然之间,“啪”地一声,一记马鞭重重地飞来,正击中曾太医的肩头,登时将他打下车来。

一名山匪厉声喝道:“你这猴崽子太不老实,鬼鬼祟祟地和你家娘子说什么?是想劝她逃吗?告诉你,咱家大哥看上了她,就算是她插上了翅膀也飞不上天去!”

又一名山匪拔出刀来,在曾太医的头顶上霍霍虚劈了几下,喝道:“再敢玩花样,老子就砍下你的狗头!”

曾太医看着刀光如雪,在自己的头顶盘旋飞舞,离自己的头皮不过数寸,见那些匪徒个个面目狰狞,目露凶光,知道他们绝不是说着玩的,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很可能就会手起刀落,砍下自己的脑袋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在帝都附近,居然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出来,却偏偏看上了太子妃!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保得太子妃的平安周全?

就算是豁出了他这条命去,他也一定要挡在太子妃的身前。

曾太医双手握拳,正要站起来冲上去和这些人拼命,忽地一名匪徒跳下马来,在他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脚,将他踢得翻了几个跟斗,随后拔出刀来,横在他的脖子上,喝道:“给老子呆好,不许动!”

手中钢刀微一使劲,曾太医只觉得脖子一痛,已经被划破了一条口子。

“曾……大哥,你就听这位匪爷的,别动。”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听得拿刀的那名匪徒浑身一个舒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声音来处。

若水掀开车帘,缓缓走下车来。

她怀中抱着一个包袱,对着那匪徒柔声说道。

曾太医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若水,他想不到她居然不肯独自逃走,还走下了马车,这可不是羊入虎口,再也逃不脱了吗?

一瞬间,他只急得冷汗直流。

“小姑娘,瞧你家男人那个怂样儿,只怕是尿都吓了出来。你还是跟了咱家老大,你瞧,咱家大哥多威风,多强壮,这才像是个男人样!”

持刀的匪徒直勾勾地盯着若水,笑嘻嘻地说道。

领头的那黑衣大汉听了手下之人的吹捧,乐得哈哈大笑,挺胸凸肚,伸手一扯,拉开了胸前的衣襟,露出长满毛耸耸黑毛的胸脯来。

他斜眼睨着若水,笑道:“小姑娘,让你看看什么样才是真男人!来,乖乖地跟大爷走吧!”

说完,他一夹马背,驰到若水的身边,右手疾伸,探手进来要抓若水的手腕。

若水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鬼爪子,微微一笑,露出唇角一个浅浅的梨涡,看得那黑衣大汉顿时一愣,目光变得越发的痴迷起来。

“这位大爷,果然是好强壮的身板儿!小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男人,请问大爷尊姓大名,在哪座山头占山为王啊?”

她笑吟吟地不露半点惧色,倒让那大汉颇出意料之外。

只是见她微笑间神光离合,更是动人心魄,一颗心早就飘飘荡荡的不知去了何方,半边身子也酥了,只恨不得一把抱在怀里,好好亲上一亲。

“还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好,见了本大爷竟然不怕,还有胆子问我的姓名,好!好!本大爷就喜欢你这样大胆的姑娘,等你跟我回了寨子,本大爷马上把所有的女子全都放了,就留你一个,当本大爷的压寨夫人,好不好?”

说完,他长臂再次疾伸,若水再次往后一缩,哪知道他这次出手的目标竟然不是她,而是手臂一长,抓住了她怀中紧抱的包袱,提上了马背,放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好轻!这些就是你的全部家当么?”

若水忍不住微微变色。

她一直有恃无恐,靠的就是这包袱之中的瓶瓶罐罐,随便拿出一瓶药来,里面的药性就足够毒倒一大片山匪。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山匪老大竟然一出手就抢走了她的包袱,失去了防身利器,以她的粗浅功夫,如何能敌得过眼前这十几名彪形大汉?

但是她目光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是啊,我夫君家里贫穷,这只包袱里就是我的全部嫁妆了,这些区区物事,恐怕入不了大爷你的法眼,大爷要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若水微笑着,满不在乎地说道。

黑衣大汉哈哈一笑,道:“哈哈,你小娘子倒是有些意思,很对我老胡的胃口,你当俺老胡是贪图你的物事么?放心,你要是跟了俺老胡,你想要什么,俺老胡就给你买什么,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俺老胡也有法子给你摘下来。俺带着你的包袱,只是要你安心地跟俺老胡走。不过你一说,俺倒是好奇起来,让俺老胡瞧瞧,你夫君都给你了些什么宝贝东西。”

说完,他把手中的包袱平放在马背上,打了开来。

只见包袱里面只有一些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想来是装着些女人用的花粉胭脂之类,那黑衣大汉自是丝毫瞧不在眼里。

他在包袱里拨弄了几下,见最下面放着一只古镜,倒是沉甸甸的有些压手,除此之外,连一件首饰,一张银票甚至连一块碎银子也没有。

他登时大大地惋惜了起来,对着曾太医重重地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男人,娶了这样美貌的娘子,竟然连首饰都舍不得给自家娘子打一件,瞧瞧你那穷酸样儿,居然只给自家娘子戴了一枝银簪子,我呸!”

若水此时出来得匆忙,头上只戴了一枚素簪,身上穿的也是普通女子的服装,她不喜欢首饰,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出身。

曾太医听得他们误会若水是自己的妻子,心中苦笑,却也不辩驳,由得他们误会下去,总比他们这些匪徒知道若水的真实身份要好。

这时见那匪首对着自己破口大骂,他默默地低下头,咬紧了下唇,只求他们把矛头对准自己,不去骚扰太子妃就好。

那黑衣大汉伸手掏了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元宝来,对着曾太医掷了过去,嗒地一声落在曾太医面前。

“穷秀才,这锭银子给你,你家娘子就归我了,小娘子,咱们走吧?胡爷俺本来还有事要办,可见到了小娘子你,就算是天大的事,俺也不管了。”

他在马上一探身,就来拉若水。

若水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先把我的东西还我。”

那黑衣大汉撇了下嘴巴,不屑地道:“你的这些破烂东西能值得什么东西,全都丢了得啦,等跟俺老胡到了寨子里,金银珠宝随你挑,就连这镜子,都比你这面强上百倍。”

若水摇头道:“胡爷,您有所不知,这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其中有一样,却是我相公送于我的,既然胡爷看上了小女子,想要带小女子跟着您享福,小女子岂有不乐意之理?这样东西嘛,小女子想还给我家相公,从此之后,小女子就和他恩断情绝,再无瓜葛。”

那黑衣大汉一听,眼前登时一亮,咧开了大嘴,笑得合不拢来,道:“好,好,还是你知情识趣,好罢,你赶紧把这东西还给那穷酸鬼,然后跟本大爷回山上去。”

说完,把包袱布胡乱一包,对着若水扔了下来。

若水心中一喜,伸手正要去接,突然之间,风声响起,一条长鞭有如毒蛇般飞舞而至,缠在包袱之上,轻轻一扬,那包袱便腾空飞去。

事出突然,若水和那黑衣大汉同时一惊,目光顺着那包袱飞去的方向瞧去。

只见那包袱落在不远处一名青衣男子的手里,他手中握着一条长鞭,轻轻巧巧地就将包袱抢了过去。

若水差点气乐了。

这些人一个个地怎么都盯上自己这个包袱了。

难道自己的包袱里还真有什么宝物不成?

除了自己炼制的那些药,就是那面古镜,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识得那古镜的用途不成?

若水不相信还会有第二个像自己这样穿越而来的异世人,更不相信那人会无巧不巧地知道,这面古镜的真实用途是一具平板电脑。

她和黑衣大汉都盯着那抢去包袱的青衣男子,那男人身长玉立,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看上去毫不起眼,可是二人都看了出来,单他这手软鞭的功力,已经不可小觑。

“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为什么抢去这小娘子的包袱?快快还了给人家!”

黑衣大汉心中大怒,可是他也看出青衣男子功力不俗,不敢造次。

青衣男子却他理也不理,他骑在一匹青花聪上,对着身后的一辆马车微微躬身,说道:“主子,这些毛贼该如何处置,属下听由主子的吩咐。”

听了这话,黑衣大汉和他周围的匪徒们心中一凛,这才留意到,在青衣男子的身后有一辆青布油车,车厢宽大,整个在青布蒙住,看上去却并不起眼。

但他们都是识货之人,单看那拉车的四匹马,个个身高腿长,无一不是名驹,比自己跨下这匹千挑万选而来的良驹还要好上几分。

做为山匪,马儿不仅是他们代步的工具,更是他们的双腿,有一名好匹,是他们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这时见了那拉车的四匹骏马,个个都红了眼睛,心想,这样的千里良驹,车里的那人居然用来拉车,真是生生地糟蹋了好东西!

不等黑衣大汉发话,山匪们已经全都拔出刀来,刀光雪亮,对着那辆马车缓缓围了上去。

每个人心中都响着一个声音:杀人,抢宝马!

山寨里的规矩就是,谁抢到的东西,就是谁的!

面对着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山匪们,马车厢里的人却并不露面,在马车周围,除了那手执长鞭的青衣男子之后,另外还有十一名和他同样打扮的男子,想来都是车厢中那人的随从。

若水凝目瞧去,见除了先前出手夺走包袱的那名青衣男子之外,其余的人都如石像般坐在马上,动也不动,对这些山匪们一眼也不瞧,显然是有恃无恐。

她顿时心中有数,这些随从的武功想必和那名青衣男子都相差不多,只需要这青衣男子一人出手,就足以收拾了这群乌合之众,怪不得他们不将这些人瞧在眼里。

只是不知道马车中是什么人,竟然会请到了这许多的武功高手当他的护卫。

青色的车帘静静地垂着。

那青衣男子在马背上躬身请令,可车里静悄悄的,车中人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那黑衣大汉不由仰起头,笑道:“我道是多大的气派,原来是个缩着脑袋不敢出头的龟孙儿!”

他的笑声刚刚落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厢里响了起来:“别留一个活口!”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像是一道幽幽冷泉,一瞬间流过众人的心田,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曾太医眼前一亮,若水脸上微露诧异,而山匪们却一个个捧腹大笑了起来,就像是车中之人说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黑衣大汉胡老大更是在马背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笑停了,他直起身子来,说了一句:“龟孙儿好大的口气……”

一句话没说完,蓦地里,一条墨色长鞭突然飞至,像条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话戛然而止,舌头被勒得吐了出来,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敢置信。

那青衣男子手一抖,鲜血四溅!

只见胡老大的头颅登时和他的脖子分了家,向上飞了起来,就像一个皮球被人高高地抛向空中。

这一幕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匪徒们正准备给胡老大喝采叫好,眨下眼的功夫,就发现自家老大脖子上的脑袋不见了,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老大!”

“胡大哥!”

“啊,那人杀了咱们老大!”

“大伙儿一齐上,乱刀剁了那小子,为咱们老大报仇!”

众人挥舞着钢刀,正准备冲上去为老大报仇,突然听到头顶响起了风声,一齐抬头瞧去,只见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

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东西居然是胡老大的脑袋,不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还有人压根就没看清楚是什么,随手一刀劈了过去,一下子将胡老大的脑袋给劈成了两半,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啊!你居然把咱家老大的脑袋给劈了,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胡老大啊,你死得好惨啊。”

众匪徒们看到胡老大的惨状,心中又惊又惧,一个个嘴巴张得大大的,又想哭,又想跑。

但他们什么也来不及干了。

青衣人的鞭子在半空中飞舞着,匪徒们的脑袋一颗接着一颗的离头飞起,转眼之间,地上就横七竖八地多了十几具无头尸体,滚落了一地的脑袋瓜子。

曾太医哪里看到过这样可怖的情景,他两眼一翻白,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

若水闻到那股浓浓的血腥之气,只觉得胸口烦恶,差点吐了出来。

她用手按住胸口,好容易才把那阵恶心忍了过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异常。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扶着车辕才勉强站定,看着那青衣人若无其事地在一具尸体的衣服上擦去了长鞭上的血迹,然后随手一抖,长鞭像一条腰带般缠在了腰际。

若水微微蹙了下眉。

虽然那伙山匪不是什么好人,但这青衣人出手如此凶辣半点也不留情,却也让她心里不喜。

只是她的包袱还被那青衣人抓在手里,而他也算是解了她的围,算得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那青衣人坐在马背上,连马也不曾下,眨下眼的功夫,就灭了十余名身体彪悍的大汉,显然功夫奇高,可他自己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好像他刚才不是杀了十几个人,而是灭了十几只苍蝇一样。

那和他同样打扮的十一名青衣人更是连看都没往这个方向看一样,全都围在马车的周围,一步也没移动。

若水对那青衣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很看不惯,但她还是缓步上前,轻声道:“这位大侠,多谢你出手相助,惩治了这些恶人。小女子还要继续赶路,请你将包袱还我吧。”

那青衣人居高临下,打量了她几眼,被她的容貌震惊了一下,心道,难道会引得那伙匪徒意存不轨,果然生得姿色不俗。

他回过头,对着车厢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话声既低,发音又颇为古怪,若水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听他的语气,显然是在征询马车中人的意见。

若水不由气结。

这人还真是脸皮极厚,那包袱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被他强行夺去,自己向他讨还,他还去问别人的意见,真当这包袱是他们的不成?

车厢里的人仍未露面,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那青衣人答应了一声,直起身来,对若水道:“我家主人说了,他很喜欢你包袱里的这面镜子,想请姑娘你割爱相赠。”

他说话的语气大大咧咧地,嘴巴里虽然说了一个“请”字,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不以为然,一副完全没把若水放在眼里的架势,显然他认为,只要他主子想要的东西,别人必须要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若水有些啼笑皆非,她默不作声地看着那青衣人,又转开目光瞥了一眼马车厢,心想:这世上还有这样厚脸皮的人,看中了别人的东西,伸手就抢,抢在手里,却冠冕堂皇地要对方送于自己。

很显然,这伙人刚才出手,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救自己,而是在那胡老大打开自己包袱,露出了那面古镜,然后被车厢里的人盯上了,这才有了刚才这一幕。

她不由暗自琢磨,这面镜子除了自己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用途不成?

那青衣人看了若水一眼,见她目光灵动,显然识破了自家主人的用心,不由有些讪讪地。

车厢中人又低低地说了一句话,青衣人听后,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若水,趾高气昂地道:“我家主人说了,想必这面镜子是你家的祖传之物,他要姑娘强行割爱,于礼不合,故他愿意出一万两银子,向姑娘你购买此镜。”

他从马鞍旁取出一个革囊,摸出厚厚一摞银票,张张崭新,都是五百两一张的票额,他点出二百张,放在手里拍了拍,然后对着若水一扬手,银票有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

他们所在之处,正是青石官道之上,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

只是先前见了那胡老大一伙人凶神恶煞的模样,见他们拦住了若水一行人,路人们都怕得直哆嗦,全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胡老大一伙人盯住了自己。

等于那青衣人出手,将山匪们全部击毙,那血腥的场面更是震住了众人,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可这时候突然看到半空中洒落的银票,躲得远远地瞧热闹的众人一下子全都沸腾了,发疯了,每个人都像不要命似地往这边奔来,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几条手臂来抢夺银票。

青衣人长眉竖起,手腕一抖,腰间的黑色长鞭再次飞舞上半空,唰地一下,缠住了一名路人的脖子,他手一挥,那人有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远远地摔在地上,手足舞动了几下,口鼻流出鲜血,就此不动。

他更不打话,长鞭接二连三的挥出,眨眼之间,又有几名路人惨遭毒手,尸横就地。

其余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呆了,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是恶鬼!大伙儿快跑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窝蜂地四面奔逃,谁也顾不得去抢满地的银票,一个个撒开脚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就连一直躲在马车下面的车夫也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然后混在人群里逃得远远的。

很快,周围就再也看不到一个闲杂人等了。

青衣人扬起下巴,对着地上的银票点了点,傲慢地道:“还不快捡?”

他满心以为若水一定会又惊又喜地扑在地上,一张张去拾那些银票。

在他看来,自家主子看上的东西,就是一块破镜子,压根就值不了一两银子,可是自家主子却出了一万两银子来买,真叫眼前这姑娘捡了大便宜了。

哼,想来这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姑娘,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这下子还不砸晕了她?

哪知道若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发丝被风吹得翩翩舞动,衣袂当风,整个人就像一朵风中百合般楚楚动人。

她看着青衣人的目光中带着点轻蔑,带着点鄙夷。

若水很少生气,更轻易不肯动怒。

可眼前青衣人的行径,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首先他抛洒银票的轻浮举动,就让若水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她是什么?是路边要饭的乞丐吗?就连乞丐都不食嗟来之食,他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在用银票打她的脸!

若水可不是那种你打了我左脸,我就把右脸送上去任人打的人!

他这是明目张胆地污辱!

别人可以忍,若水却不想忍!

她用冒着火的目光瞪着青衣人。

先前他杀那些山匪,还有情可原,虽然他出手毒辣,但对方毕竟全是为非作歹的凶徒,杀便杀了。

可是刚才他动手杀掉的几人,却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他们只不过是被人性的贪婪本性所驱动,出手想抢几张银票而己。

就算是贪心,也罪不致死。

可这青衣人杀这些路人的时候,依旧没有半点犹豫,连眼睛都不眨。

实在是太让若水气愤了!

她看着他的目光让青衣人脸上一阵发烫,随后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他的主人赏了她银子,她居然给脸不要脸?还敢用这样嘲弄的眼光来看自己?

真真是岂有此理!

他要是不给眼前这个小女子一个狠狠的教训,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青衣人手中的长鞭再次扬起,像条毒蛇般盘旋飞舞在空中,鞭梢在若水的脸旁划来划去,声势骇人。

他准拟要吓得若水花容失色,大声求饶。

哪知若水一动不动的站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好像他在自己眼前舞动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根枯草。

青衣人越发有气,他准备不顾一切,也要在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上留下一个记号,让她永远记住自己是谁。

这个念头一窜起,就像是一股火苗般蓬蓬然在他心里燃烧。

他眼中冒出兴奋的红光,手中长鞭一抖,鞭梢直对着若水的脸颊划去。

他的同伴们听得风声有异,知道他动了真格的,纷纷出声阻拦:“不得鲁莽!”

“手下留情!”

但青衣人置若罔闻,他下了决心,出手再不容情。

眼见得长鞭的鞭梢就要触到若水的面颊,若水几乎已经感受到那如针尖般微微的刺痛。

突然之间,一件细小的暗器破空而至,正好打在长鞭的鞭梢之上,也不知那是件什么物事,暗器虽小,劲力却大得出奇。

青衣人只觉得手腕剧震,长鞭脱手飞出,那暗器带着长鞭,飞出了十余米开外,夺地一声轻响,暗器没入了树干之中,长鞭余势不衰,一股劲力带着它绕着树干缠了好几圈。

这一手暗器功夫实在是漂亮之极!

在场的人都被震住了。

若水几乎以为是墨白暗中出手相救,但她马上看到青衣人们全都神情肃然,恭恭敬敬地对车厢里躬身道:“主子!”

刚才站在若水面前耀武扬威的青衣人则脸色苍白,跳下马来,单膝点地,脑袋几乎垂到了地上:“请主子恕罪。”

若水这才明白,原来发暗器救了自己的人,不是墨白,而是车厢中那个神秘人。

她心中奇怪,这人来路不明,神秘莫测,一直藏身于车厢中不露面,身边却又簇拥着这许多武功高手当侍卫,显然是来头不小,身份尊贵之极。

但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却偏偏看上了自己的物事,那个古镜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从南越国古墓中带回来的宝物,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就是比别的铜镜清晰了许多,再无其他的特别之处。

难道说,这人竟是个女子?天生爱美,喜欢照镜子?

不对,不对。

若水摇摇头。

刚才车厢中那人说过话,声音低沉,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那声音略有些耳熟,竟似她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若水的目光牢牢地盯在青布车帘之上,心中好奇之极,这车中之人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为什么他会觊觎自己的古镜?却又会出手相救自己?

像是她的心声被车中之人听到一样,那块青布的帘子突然微微一动,被人从内掀起。

若水不由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车门。

所有青衣人立刻全都跳下马来,肃手而立,若水更是暗暗点头。

这伙人显然是训练有素,主子要下车,他们绝对不敢再骑在马背上。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缓缓探出了车外,五指纤长秀美,指甲透出淡淡的粉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若水再次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只手。

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柔荑,难道马车里的人真是个女子不成?怎地她却有那样男子般的嗓音?

那只白玉般的手打起了车帘,随后若水只觉得眼前一亮,车厢里面出来的那人,披散着一头如漆如瀑的黑发,身上衣衫皎白如雪,一尘不染,长眉如柳,唇红齿白,他身姿英挺,风韵斐然,高高地站在马车之上,有如谪仙临世一般,飘逸出尘。

所有青衣人一齐拜倒于地。

那人的目光却十分温和地落在若水的脸上,神情淡然,似笑非笑,一双湛湛有神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看得若水心头一跳,脸上情不自禁发起热来。

他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

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极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乍眼一看,他风姿如仙,清俊脱俗,可在他的眼角眉梢,却留下了淡淡的岁月痕迹。

这些痕迹不但没有损伤他的风采,反倒为他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动人的魅力,让人一见之下,不由自主地心折。

“多日不见,太子妃别来无恙否?”

那男子淡淡地开口,声音略微低沉,嗓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抑扬顿挫,动听之极。

若水定了定神,缓步上前,对着那白衣男子行了一礼:“多谢十三王爷挂怀,相别数月,十三王爷的风采更胜往昔。”

她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直视着白衣男子的双眼,淡淡微笑道:“如果十三王爷不见外,晚辈是否可以尊称您一声……舅舅?”

眼前的白衣男子不是别人,却是北曜国的十三皇子,曾经和若水有过数面之缘,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南越国公主的婚典之上。

若水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他,更没想到他会如此低调地出现在东黎帝都附近。

舅舅!

听到这个称呼,十三皇子的眼睛微微一眯,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他仔细看了若水一眼,淡淡地道:“太子妃如不嫌弃,就上车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他一言既出,跪了一地的青衣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性格孤高冷傲,不喜欢与人同行,身边更是绝没有出现过女子,他居然会邀请一个姑娘和他同车,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

这个小小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居然会喊自家主子舅舅?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绝对没有什么外甥女,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敢亵渎主子?可是主子不但不恼,还邀她同行?

青衣人心中都暗自警醒,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得罪了这名姑娘。

得罪了她,就等于是得罪了主子。

先前用长鞭吓唬若水的那名青衣人更是胆颤心惊,跪在地上的双膝直打哆嗦,连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心中一个劲地叫苦。

如果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主子的亲戚,就是借给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那姑娘出手哇!

听了十三皇子的邀约,若水微微一笑,也不拒绝,点头道:“好,正好我的车夫被舅舅的手下人吓跑了,无人赶车,那我就不客气,麻烦舅舅送我一程。”

她目光一斜,见曾太医倒在地上,仍然昏迷未醒,而在场的人却没人留意到他,她也不多言,缓步走到车前。

十三皇子略一犹豫,伸手相接。

这一举动,又惊得青衣人个个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主子竟然会主动伸手去拉一个姑娘的手?自己这不是在做梦罢?

若水看到那只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微微一愣。

这只手绝对不是刚才掀起车帘的那一只,这只手掌宽大,十指修长,但一看就是男人的手。

她略一沉思,把手慢慢搭在他的大掌上,他轻轻一拉,她就腾身上了马车。

等若水刚一上车,十三皇子马上松开了手,说了一声:“请。”

他掌心的温暖一触而逝,若水能感觉出他的掌心中满是薄茧,她知道这是练武之人应有的迹象,小七的掌心中也有这样的薄茧。

很显然,这位十三皇子许多年来一直练功不缀,极是勤奋,也难怪他的功夫高得出奇。

若水记得,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帝都的闹市街区,西泽的使者欺辱东黎百姓,就是这位十三皇子从天而降,出手惩治了西泽使者,然后他却有如白鹤一般,没有留下片言只字,翩然而去。

后来他和她又见过几面,每次都是匆匆一见,连话都不曾多说半句。

及至后来她知道他是小七的舅舅,他待她的神态也不见半点亲昵,反而颇有疏离之意。

若水对这位十三皇子的感觉一直十分奇怪。

可小七却偏偏喜欢亲近他。

这时候突然和十三皇子狭路相逢,他竟然会邀请自己同车,若水意外之余,也正中下怀。

“多谢舅舅。”若水轻声道谢。

听到她又喊自己舅舅,十三皇子的眼中再次闪过意味不明的神采,他对着车厢里道:“子乔,你出来。”

车帘掀起,那双美如柔荑的纤纤素手再次伸了出来,挑起了车帘。

若水这才恍然,原来车厢里还有一人,想来此人定是十三皇子的美姬爱妾,和他一路同行,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准备看一看十三皇子宠爱的女子究竟长得是怎样天姿国色。

这一眼看去,她登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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