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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准会以为侯知府出动到这数千人的铁甲军,定是去剿灭什么山匪恶霸,却哪里想到,他们想要对付的只是一个恶鬼呢。

燕孤云目光闪烁,策马跟在侯知府的身边,他现在倒真的希望掳走那些少女们的真是恶鬼,如果是恶鬼,准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少女们尽数吃掉。

就怕是人!

是人装成的恶鬼,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才掳了十名姑娘。

他心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乱乱糟糟,一忽儿想让那恶鬼害死那太子妃,一忽儿又想最好留下太子妃一命,让她落在自己的手里,任由自己搓弄。

就在他胡思乱想中,铁甲军已经全部来到了山脚下,仰着头向山上望去。

领路的铁甲兵对侯知府道:“知府大人,这上山的道路崎岖难行,马匹不能行走,咱们只能徒步攀登,从这儿到那洞穴路途不近,而且山势险峻,十分难走,大人是在此等候,还是一同前往?”

侯知府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山腰处似乎有白云袅袅,怪石嶙峋,果然是十分难爬。

他咬了咬牙,想到如果真能救出太子妃,那可是大功一见,就算救不得太子妃,自己出了这番力,太子殿下瞧在眼里,只怕也不会再怪罪自己了吧?

“本府自然是和大伙儿一起,爬!你当本府会被这险峻的山势吓倒吗?会怕那青面獠牙的恶鬼吗?大家和本府一起上山进洞,消灭恶鬼,救出被恶鬼抓走的姑娘们,决不能容许恶鬼继续作恶人间!”

侯知府气宇轩昂地大声道,声震四野,听得铁甲军们血气上涌,齐声大叫。

“消灭恶鬼!消灭恶鬼!”

侯知府一挥手,道:“大伙儿,上山!”

铁甲兵们在先前那人的带领下,一路蜿蜒向山上攀爬。

燕孤云向侯知府看了一眼,心中暗赞,这侯知府真是聪明,他想要讨得太子殿下的好,却又没有向自己的属下透露太子妃也被恶鬼抓走一事,只说是解救失踪的少女,来激起铁甲兵的血性之勇。

这样事成之后,这解救太子妃的功劳可就是他一个人的。

原来为官之道,还有这许多的学问,自己要学的东西,还真的很多啊。

侯知府和燕孤云被众人护卫在中间,前后左右各有几名侯知府的亲兵保护,一路行来,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燕孤云失了功力之后,体力比常人还不如,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额头出汗,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可是他咬牙坚持,折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撑地,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不叫苦也不叫累。

侯知府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佩服,他会一些粗笨的拳脚功夫,论体力自是比现在的燕孤云强出不止一点半点,但是他多年来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等苦头,好几次都打了退堂鼓,想要返身下山,可是自己刚刚在山底下放出了豪言壮语,这时候半途而废,岂不是要让属下们笑话?

所以才他一直咬着牙坚持。

这时看到燕孤云挺着孱弱的小身板,还兀自没露出半点退意,倒激发了他的好胜之心。

难道自己比不过铁甲兵,连这病殃殃的小子也比不过吗?

如是一想,他登时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气,脚下生风,走得甚快。

在先前那名铁甲兵的带领下,众人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死亡之洞。

铁甲兵们整整齐齐地在洞口站成数排,等待侯知府的命令。

那个洞口其实并不甚大,洞口藤蔓缠绕,拨开藤蔓,只见里面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深,虽然还未进洞,站在洞口,众人就感觉到一股股的寒意从洞里扑来,饶是众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还是忍不住全身起了一阵哆嗦,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碜的。

“知、知府大人,就、就是这里,这就是死亡之洞。”带路的铁甲兵咽了一口口水,对着侯知府禀报。

他心中害怕,根本不敢向洞口踏进一步,好像那黑乎乎的洞口就像是恶鬼的嘴,随时会张开口将他吞噬下去一般。

侯知府站在洞口,向里面探望了一眼,却什么也瞧不见,蓦然间,洞里扑出一阵冷风,冻得他机灵灵的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脸上变色。

这洞里好像真的有古怪!

他的心里也开始发起毛来。

“死亡之洞?就算洞里真的有恶鬼,也只有一只!咱们这许多铁甲铮铮的好男儿,还会怕一只恶鬼吗?他要是敢出来作恶,咱们就把他打成稀巴烂!”

燕孤云上前一步,朗声说道,神情凛然,没有半点惧意。

“是,打成稀巴烂!”铁甲兵本来人人惴惴,惧怕恶鬼,听了燕孤云这几句豪言壮语,心中的血性再次被激发起来。

众人都想,就算洞里有恶鬼又怎的,咱们有数千人,个个都是一身好武艺,难道还会怕一个区区恶鬼吗?

燕公子所说不错,就算真有恶鬼,他们一拥而上,也能将那恶鬼给扯个稀巴烂。

“很好,大伙儿都很有胆色,知府大人,那么咱们就进洞去吧?”

燕孤云微微一笑,转向侯知府。

侯知府定了定神,他听了燕孤云这几句话,胆气也足了,当下点点头道:“好,大伙儿准备进洞,本府来打头阵!”

他先前在众人面前露了怯意,这时自是要挽回面子,从旁边一名铁甲兵手中抢过一枝明晃晃的火把,举在手里,当先进洞。

他的亲兵忙上前劝阻,被他眼睛一瞪,喝道:“本府如果不能身先士卒,又拿什么来统率三军?你们跟在本府的后面,不许慌,不许乱,每五人一根火把,其余的人,刀出鞘,箭在弦,如果看到恶鬼,就砍他奶奶的!”

“是,知府大人。”亲兵们不敢再劝,让开了洞口。

铁甲兵们看到知府大人居然如此有勇气,个个叹服。

燕孤云也抢上一步,紧紧跟在侯知府的身后,他的右手扣着一枚圆珠,左手高举火把,和侯知府二人,一先一后,踏入洞中。

这山洞的洞口在外面看来并不甚大,二人一踏入其中,才发现其实这洞又深又长,而且越走越是难行,洞壁倒变得宽大起来。

燕孤云一面走,一面摇晃手中的圆珠,圆珠上开有细小的针孔,从孔洞里撒落了一些细小的粉末。

侯知府看着他这奇怪的举动,不禁问道:“燕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知府大人,这是一种萤光粉,取自萤火虫的尾部,能够在暗夜里发光,我是给咱们走过的路做个标记,万一这洞里岔路甚多,就算没了火把,只要有了这个萤光粉,咱们也不怕走错了道,迷了路。”燕孤云解释道。

“燕公子果然设想周到,本府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好,很好,有了这萤光粉,咱们就再不怕那恶鬼了。”侯知府哈哈一笑,心里放松了一些。

他本来是鼓足了勇气才踏进的洞口,洞里面阴风阵阵,潮气十足,他越走越是害怕,浑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只是生怕属下笑话,这才鼓勇前往。

“知府大人,你拿着这个萤光球,在下还要准备点东西。”燕孤云把手中的圆珠交给侯知府,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长的鞭子来,盘了盘,握在手中。

侯知府奇道:“燕公子,你拿这鞭子做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长鞭,这个叫做蜘蛛索,可以任意伸缩长短,而且可以附在石头的表面,妙用无穷,知府大人请看。”

燕孤云将手中的长鞭往外一抖,长鞭直飞出去,鞭梢击在远处的石壁之上,他伸手在鞭柄上轻轻一拔,身子突然凌空飞起,像是在空中滑过一样,落在了那面石壁之下,他的手再一抖,蜘蛛索再次飞出。

那鞭梢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一碰到石头,就牢牢吸住,燕孤云在鞭柄的机关上一按,蜘蛛索蓦地收短,他的人就顺着那股惯性滑到了鞭梢之处。

侯知府睁大了眼睛,看着燕孤云在洞壁间飞来飞去,穿梭自由,惊奇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等到燕孤云落回他的身边,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燕孤云手中的蜘蛛索,冒出炽热的光来。

好东西啊,好东西!

如果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宝贝,那就可以高来高去,飞檐走壁,再也不是难事。

“燕公子,你这蜘蛛索可真是个好宝贝,不知燕公子从哪里购得?费银几何?”

燕孤云微微一笑,道:“这蜘蛛索么?乃是在下亲手设计并打造出来的,知府大人如果喜欢,等咱们打败了恶鬼,救人之后,在下就将此索送于大人,再将使用的法子详细说于大人知晓。”

侯知府大喜,道:“燕公子真是一位奇才,居然能够制造出这样精妙的东西,实在是让本府佩服之极。”

燕孤云谦逊道:“其实不算得什么,这只是在下偶然观看蜘蛛吐丝结网,心中忽然有感,才有了制造这蜘蛛索的想法,后来试着做出一条,用着倒还顺手,难得知府大人不嫌弃,所谓宝剑酬知己,这蜘蛛索能够得到大人的赏识,也算是物得其所。”

侯知府乐得合不拢嘴,道:“不嫌弃,绝不嫌弃。不知道燕公子还有什么自己想出来的好东西,是否可以让本府一开眼界?”

他现在对燕孤云又再一次的改观,并越来越重视。

再也不因为对方年少而有半点小瞧之处。

燕孤云微笑道:“像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么,在下的确还做了不少,等离开此洞之后,再一一展示给知府大人瞧瞧,如何?”

他一而二、再而三的在侯知府面前卖弄,要的就是对方对自己的重视。

借着火把的光亮,他清楚地看见侯知府脸上的表情,心中甚是满意。

很好!

先取得侯知府的信任和重视,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现在已经顺利地完成。

第二步,就是想法子在侯知府的铁甲军中竖立自己的威信,然后争取将这支铁甲队伍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至于那第三步嘛?

燕孤云勾了勾唇角,不急,现在还不着急。

他有得是时间,他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总有一天,他会站在至高点,俯瞰这天下,让众人皆仰他的鼻息。

“好,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侯知府瞅着燕孤云,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他现在越看燕孤云就越顺眼,觉得自己简直是拣了个宝。

一个燕孤云,几乎可以抵得十万兵啊!

就他自己设计并制造出来的蜘蛛索,如果他手下的铁甲兵人手一条,人人都可以飞檐走壁,人人都能够高来高去,这要是用于作战,何止提升了一倍的战斗力!

更何况燕孤云还说,他还有许多其他的小东西,这自是他的谦逊之语。

侯知府相信,燕孤云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他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会让自己大开眼界。

如果自己能够把这些燕孤云做出来的小东西,都用到铁甲兵上去,那他的铁甲军就会变成一只锐不可挡的雄壮之军,就连战神乐大将军的黑衣鬼团,都要在他的铁甲兵面前屈居第二!

只消这样想上一想,侯知府就觉得心花怒放,乐得几乎合不拢嘴来,连对恶鬼的惧怕也忘在脑后了。

所谓乐极生悲,侯知府正在开心,突然觉得脚下一空,似乎踏在了空处,他来不及收脚,登时向下面摔落。

“知府大人!”

燕孤云就在侯知府身后,只见侯知府发出一声惊叫,手中火把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然后就看到侯知府整个人向着地面上的一个巨大黑洞掉了下去。

他距离侯知府最近,反应也最快,当下一个箭步冲上前,身子一探,已经抓住了侯知府的一只手。

他毕竟是练过武,反应迅速,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功力全失,这一拉之下,不但没有将侯知府拉出洞口,反而被侯知府的巨大惯性带着他自己,也身不由己地向着黑洞掉了下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等到后面的铁甲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举起火把赶到洞口前面的时候,侯知府和燕孤云早就看不见了踪影。

“知府大人!燕公子!”铁甲兵们一个个吓得全白了脸,跪在黑洞口向着下面大声呼喊,可是那洞不知道有多深,只传来一阵阵回声,却听不到侯知府和燕孤云的半点声响。

不知道二人是不是跌落下去之后,就被摔成了一滩肉泥。

“死、死亡之洞,果然是死亡之洞!”人群中有一人牙齿打颤,战战兢兢地说道。

所有人全都起了一层寒颤,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都是侯知府带出来的兵,侯知府突然掉下洞去,生死不知,就像是群龙无首,铁甲兵登时不知如何是好。

“快、快拿绳子来,咱们下去救知府大人!”有人提议道。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别说没带绳子,就算有绳子,下去之后,见后的恐怕也会是知府大人的尸体了。

这个黑洞有多深,他们谁也不知道,但是从那回声上就可以判断,这人要是掉下去后,就算不摔成一堆烂泥,也会摔成一堆肉酱,根本不可能活着。

完了,知府大人死了,那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是不是就像一盘散沙,做鸟兽散?

“一个个地杵在这里发什么愣!没带绳子就出去剥树皮,搓绳子!说什么也要把知府大人救出来,要不然,咱们全都别想活命!”

关键时候,还是侯知府的亲兵队长挺身而出,大声发话。

铁甲兵们这才像是有了主心骨,纷纷向外跑去,剥树皮搓长绳,准备槌下洞去救人。

且说侯知府和燕孤云双双掉下黑洞之后。

侯知府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声不绝于耳,身体像个秤砣一样向下摔落,他两眼一闭,只待等死。

突然之间,他觉得手臂一紧,仰头一看,已经被燕孤云拉住,他心中刚刚一喜,就看到燕孤云头下脚下,也跟着掉了下来,他心中的喜悦马上又变成了恐惧。

完了完了,这下子两个人要一起摔死了。

两个人掉落得十分迅速,以这样的速度掉下去,非摔成一堆肉渣不可。

侯知府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攀龙附凤,出人头地,全都变成了一场空!

早知如此,他何必要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冒险,何必要打肿了脸充胖子,先进洞打头阵?

早知如此,他就老老实实地等在山脚下,等着铁甲兵上来救人。

可惜这世上没有早知道!

“知府大人,抓紧我的手!”就在侯知府满心懊悔,万念俱灰的时候,燕孤云的声音突然在他的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他愣了愣,本能地反手握住燕孤云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燕孤云身历奇险,却不慌不乱,手中的蜘蛛索倏地飞出,已经定在了旁边的石壁之上,两人的下坠之势登时一缓。

可惜两个人的份量实在太重,那蛛索的鞭梢吃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只是缓了一缓,就从石壁上掉了下来,二人继续向下摔落。

“啊……”侯知府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希望瞬间又破灭了,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再次闭目待死。

燕孤云掌中蛛索再次挥出,将两人的下坠之势再次一缓,然后又向下掉去。

接着三次之后,侯知府已经连叫都叫不出了,翻着白眼,断断续续地对燕孤云道:“燕、燕公子,你、你松手吧,你要是再继续带着本府,咱们两个会一起摔死的。你、你对本府的救命之恩,本府就算是做了鬼,下辈子投胎也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心中对燕孤云真是感激到了极点,所谓患难见真情啊。

燕孤云和自己非亲非故,在这种危难的时候,仍然对自己锲而不舍,如果不是受了自己之累,他也不会跟着自己摔下洞来,白白地送了性命。

如果他要是放开了自己,以他的蛛索之威,要保住性命不是难事,可是他却为了自己,宁可不独生,这样的侠义心肠,世所罕有,世所罕有啊!

侯知府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番话纯是出自肺腑。

“知府大人说哪里话,只要有燕某在,就绝不会让知府大人有半点损伤!”

听了侯知府的话,燕孤云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牢了,他不停地挥出蛛索,想减慢二人下坠的速度,可是他的手臂却越来越酸软无力,几乎挥不出去了。

侯知府也察觉到了燕孤云已经到了力竭灯枯之时,可是对方依然抓住自己的手臂,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心中的感激已经无以复加,恨不得来生变牛变马,结草衔环报答对方。

他却哪里知道,燕孤云岂是他想象中的侠义心肠?

燕孤云一直没有放开侯知府的手臂,却是另有一个计较。

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即将用尽,仗着蛛索,就算是他放开了侯知府,他也不一定能够活命,那倒不如就让这侯知府给自己做一个垫脚石,等快要摔落到地面的时候,他一脚踏在这侯知府的身上,再借力跃起,落下来的时候,他就等于是从几丈的高处落下,绝对不会受伤。

而那侯知府受了他这一踏之力,势必会摔得更狠,跌得更重,变成一堆肉酱不在话下。

他和这侯知府非亲非故,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在生死关头,当然是自保最为重要,只要能够活命,他哪里会在乎侯知府的死活!

燕孤云再次挥出了蛛索,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点力气。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减缓了这次的下坠之势后,他就要将这侯知府做为踏脚石,拼上一拼。

因为他估计,两人掉落下来,最少也已经有了数百米,这山洞就算再深,此时也快到底,不如索性冒一次险,说不定能够侥幸保得住性命,就算是摔断了一双腿,他也在所不惜。

侯知府听得蛛索飞出去的风声,又听到燕孤云粗重的喘息之声,知道他已经到了力竭之时,可是他却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性命已经就在顷刻之间。

燕孤云感到手中的蛛索一沉,已经脱离了石面,身子向下坠去。

他抓住侯知府的手微微用力,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是生是死,就在这最后一搏!

黑暗中,侯知府看不到燕孤云嘴角露出的狰狞的笑,只觉得对方抓住自己的手臂蓦然加力,似乎生怕脱手,让自己摔落,心中更是感激。

没想到在临死之前,居然会遇到一个能让他以生死相托的忘年之交,真是幸事。

二人黄泉路上相伴,结成好友,再一同转世投胎,倒也不错。

侯知府哪里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命丧在这忘年之交的脚底……

燕孤云突然大叫一声“哎哟!”

抓着侯知府的手突然松开,侯知府的手臂早已酸软,燕孤云一松手,他的胳臂登时向下滑落。

两人手臂刚刚分开,就在侯知府以为是燕孤云无力抓住自己的时候,蓦然间后背传来一股大力,像是被燕孤云重重地踏了一脚,他下坠的速度登时比之前更加快了数倍!

完了!完了!

侯知府两耳贯满了风,一颗心吓得都不跳了,虽然他早就猜到必死无疑,可没想到临死之前会突生事变。

他的脑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兀自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已经意识到死亡马上就要来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周围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人临死之前,总是会产生莫名的第六感,他虽然看不到,却本能地感觉到马上就要落地,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办法,只能任由自己大头朝下,眼见得马上就要脑袋砸地,血浆四迸!

突然之间,他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旁袭来,正好拍在自己的腰间,硬生生地将他从高空坠下来的重力由竖转横,他身不由主顺着那股力道向旁边横飞而去。

虽然方向变了,可那股高空坠下来的力道何等猛烈,再加上被燕孤云重重踏的一脚,他横飞出去的力道仍是迅速之极,如果撞在石壁之上,一样会是脑浆迸裂而亡。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两眼一闭,完全把性命交给了老天爷。

侯知府的脑袋直直地对着山壁撞了过去,只听得“卟”地一声闷响,他只觉自己的脑袋撞到了一个很有弹性的东西上面,然后那东西稍稍后向一退,已经消了他直撞过来的力道,侯知府登时像条死鱼一样,啪地摔在了地上,只跌得筋骨欲裂,疼痛万分,性命却是无碍。

他死里逃生,脑子里仍然懵懂一片,完全不知道在这倏忽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一只冷冰冰的鬼爪按在了他的咽喉上,又冷又硬,抓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侯知府顿时毛骨悚然,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恶鬼!

是恶鬼前来索命来啦!

自己是死了?还是活了?

不对不对,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摔断了似的疼,自己一定没死,一定还活着。

难道会是这洞里的恶鬼救了自己?

不对不对,这恶鬼哪有这样好心肠,他救了自己,一定是想吸食自己的血,听说鬼是不吃死人血的。

侯知府的牙齿咯咯作响,怕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听得半空中风声霍霍,燕孤云也从空中摔落了下来。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变动,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可以凭刚才侯知府的落地之声判断出来,下面就是实地。

他心中暗喜,自己的这个法子果然奏效,这侯知府当了自己的踏脚石、替死鬼,眼下定是已经摔成了一滩肉泥,而自己定可性命无恙,可惜,可惜,自己还是估算错误,跳得早了点,这样的高度摔下来,虽然能保得性命,可是一双腿却是无论如何保不住的了。

“啊!”他正准备拼着付出摔断双腿的代价,猛然觉得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腰间多了一件东西,牢牢的缠住了他,然后猛然一甩,将他甩了出去。

这股力道用得极是巧妙,燕孤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轻轻抱起,然后放落在地一样。

他双足踏在实地上的时候,兀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安好无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在空荡荡的山洞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小十九,你怎么会来这里?”那声音熟悉之极,带着点埋怨和惊奇,正是墨白。

燕孤云乍然听到师兄的声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马上就明白,刚才正是师兄出手救了自己,这才保住了自己的一双腿。

他心中大喜过望,对着墨白的方向就扑了过去,叫道:“师兄,十七师兄,多谢你救了我!”

墨白身子一闪,已经避开了他这一扑,右手却扶住了燕孤云的手臂,皱起眉头,不悦地道:“十九,你已经长大了,别再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往师兄的怀里扑。你给我说清楚了,我不是让你呆在校马场吗?你怎么会从这上面掉下来?”

燕孤云被师兄推挡在一臂之外,扁了扁嘴,心中满是委屈。

师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待自己亲厚了,他以前受了委屈,总是喜欢扑进师兄的怀里,师兄虽然每次都面露不耐,但从来没有推开过自己,他会拍着自己的背,虽然一个字也不说,但是他却莫名的觉得慰藉。

可是现在,他刚刚逃离危难,正是满腹委屈的时候,师兄却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拒之于外,师兄变了,真的变了!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

燕孤云心中再次升起了怨毒,他垂了垂眸,掩住眼中复杂难懂的神情。

因为他知道,纵然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师兄一样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能被师兄察觉自己的异样,否则一定会引起师兄的警觉。

“师兄,此事说来话来,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这么巧地救了我的命?”燕孤云静了静心神,马上觉得此事太出他的意料之外,忍不住向墨白发问。

那边侯知府发现扣住自己咽喉的鬼爪已经移开,改为抓住自己的手臂,将他提了起来。

他的双腿兀自不停地哆嗦着,几乎站不直身体,如果不是那双手像铁箍一样牢牢握住他的胳膊,他准会没出息地瘫坐成一团。

他听到了旁边燕孤云和墨白的对答,马上就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掉下来的时候,也是墨白救了自己,那扶住自己的人是谁?刚才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一定会撞个脑浆迸裂。

“太、太子殿下,是你救了下官么?”侯知府也不笨,很快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一定是太子殿下。

黑暗中,小七只是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侯知府看不到小七脸上不悦的神色,从那一声冷哼中,他已经听了出来,心中大喜,暗道自己这一番历险果然没有白费,全都落进了太子殿下的眼中。

虽然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太子殿下和墨白怎么会出现在这山腹之中,可这二人救了自己的命,却是千真万确的。

不光侯知府和燕孤云心中满是疑问,小七和墨白也是百般不解,这燕孤云和侯知府怎么会从天而降,掉进这深埋在河底的岩洞之中的。

他二人在岩洞中探索而行,哪知道越走这岩洞越宽,而且歧路横生。

本来小七还可以凭着若水身上淡淡的体香辨别道路,哪知道随着洞穴的扩大,那股味道越变越淡,几不可闻,直到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小七和墨白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空旷之地,不但眼前出现了六条岔道,而且就连头顶都变得空荡荡的,好像上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洞,阴森的冷风从头顶上吹过。

二人虽然艺高胆大,可是在这完全摸不清楚状况的岩洞里,不免一筹莫展,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二人突然听得头顶上风声霍霍,似乎有什么重物从高空坠下,直奔着二人砸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闪,心道,终于来了!

这一路行来,两个人畅行无阻,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半点机关,这让墨白心头很是郁郁,他的擅长竟然一点也没发挥出来,让他没办法在君小七面前耀武扬威。

这时听到头顶的风声,他暗想,好家伙,居然忍到现在才出手,这是要把自己二人砸成肉酱的意思么?

他抬头上望,要瞧瞧从空中落下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重物。

一望之下,他不由愣住了。

那掉下来的压根不是什么机关重器,而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

只是两个人掉下来的速度实在太快,就连墨白都看不清楚是两个人的面目,他只是看到两个人舞动的手足判断出这两个人还活着。

虽然只要他不出手相救,这两人马上就会变成死人,墨白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出手。

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是好人还是歹人,只要出现在这里,就肯定有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说不定可以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个端倪来。

墨白当下双掌平平推出,正好推在侯知府的腰间,将他直直下坠的力度转了方向,平平地往旁边飞出,他知道小七肯定也和

紧接着,第二个人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墨白刚才那一掌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道,气息窒滞,一时之间无法再次出掌,情急之下,他挥出衣袖,卷在那人的腰间,将那人甩了出去。

他的力道用得恰到好处,让那人落在地上,毫发无伤。

可墨白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和小七出手救下的这两个人,全是燕孤云和侯知府!

小七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是这两人和那祈言暗中勾结,将若水掳到了此处?

他的右手倏地伸出,再次扣住了侯知府的咽喉,一字一字地冷声道:“说!你们为何会来此?”

侯知府大喜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过去,猛然间觉得自己喉咙上多了五根手指,根根入肉,疼痛如割,心中大骇,听得太子殿下的厉声逼问,他又惊又怕,终于一个没忍住尿了裤子。

“咯、咯、咯……”侯知府想要解释,可是他怕得实在是厉害,牙齿咯咯打架,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感到太子殿下抓在自己喉咙的手蓦然收紧,他登时透不过气来,舌头伸出,两眼翻白,马上就要背过气去。

“太子殿下请勿动怒,我和知府大人是前来救人的。”黑暗中,燕孤云的声音平平地响了起来,不慌不乱,镇定如恒,完全不像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救人?你们来救什么人?你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燕孤云的话不但没有让小七释疑,反而让他的怀疑更加变重。

他和墨白因为机缘巧合才发现了这河底的密洞,而又能断定那祈言定是掳了若水从此洞进入,那侯知府和燕孤云却是如何得知?

分明是他们早就知道这条通道,才会无巧不巧地出现在这里。

救人?救的什么人?

恐怕是害人罢!

如果说这件事燕孤云和侯知府跟那掳走若水的人没有半点瓜葛,就连墨白都不相信。

他也是一脸怀疑地看向燕孤云,只是碍于他是自己的师弟,他不好出手,否则他也早就像小七对待侯知府那样,严刑逼供了。

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真的和燕孤云有关,他握紧了拳,那他可就不管对方是不是他的师弟,敢伤害她的人,他绝对不会容情!

“师兄,太子殿下不相信小弟,难道连师兄你也不相信小弟说的话吗?”

像是感受到墨白心中的疑问,燕孤云倏地转过头来,面对着墨白。

他做不到像墨白那样夜能视物,虽然他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他的方向感把握得很好,两只眼睛深幽幽的,定定地看着墨白的方向。

“你说。”墨白简短地道。

黑暗中,燕孤云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表情凝肃,唇角微抿,不像是在说谎。

燕孤云心底松了口气,只要师兄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就会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个一清二楚,趁早打消那太子殿下对自己的仇意和怀疑。

“好,我和知府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燕孤云吸了口气,开始解释事情的由来。

他先从含香被恶鬼掳走开始讲起,说到一夜之间,曲池城内共有八名美貌少女无故失踪,再到有铁甲兵看到恶鬼掳着含香上了此山,山中有一个死亡之洞,再说到知府大人怀疑掳走太子妃的和这恶鬼有关,带齐铁甲兵一齐前来救人,知府大人身先士卒,一心想救出太子妃,不顾危险,抢先进洞探路,如何掉入地底黑洞,自己相救不及,二人一起掉落等情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口齿清晰,言词便给,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层次分明,惊险之处动人心魄,尤其是提到侯知府的时候,将侯知府进洞之时的一番忠勇表现描述得恰到好处,说得多了便让人觉得虚而不实,说得少了又难以引起他人重视,就连侯知府听了,都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忠字当头,形象立马高大起来。

他只觉得扣在喉头的五根手指松了开来,新鲜的空气立马流入咽喉,舒服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位燕公子真是个奇才啊,不但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忠肝义胆,而且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将事情的原由说得如此动听,马上就让杀气腾腾的太子殿下打消了杀机,这样的人才,能为自己所用,真真是自己撞了一个大运,自己可得千万笼络住了,不可让这样的人才从自己手中溜走。

他刚刚死里逃生,就开始想法子笼络燕孤云,浑然不知就在片刻之前,自己就险些成了燕孤云的踏脚石、替死鬼。

“原来如此。”听完了燕孤云的一席话,墨白绷紧的脸皮开始松懈下来,他刚才看得很清楚,燕孤云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很多话都是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半点没有作伪的意思。

墨白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只要燕孤云说了半句不尽不实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

他和小七对视了一眼,均想:此事真是太过巧合,可是谁又能说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们二人从地下岩洞进入,没想到弯弯绕绕,这岩洞居然会直通到曲池城外的这所山腹之中,所谓殊途同归,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十九,你说一夜之间,曲池城里还失踪了八名少女?”墨白想起这事,觉得大是奇怪,不由问了出来。

“不错,加上那被恶鬼掳走的含香,就是九人,如果再加上那太、太……不多不少,正好十人。”

提到若水的时候,燕孤云瞥了小七一眼,含糊不清地混了过去。

他虽然没有明说,在场的人却全都明白他的意思。

“奇怪,奇怪,当真是奇怪之极。”墨白仰起头来,仔细思索了半晌,始终摸不着头脑。

他看向小七:“七兄,咱们方才猜测,水丫头是被那祈言所掳走,而他掳走水丫头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报复你们,可是这失踪的九名少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想用这九人一起为水丫头陪葬吗?”

他问完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依我看来,七兄,或许咱们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在燕孤云说话的时候,小七虽然一言不发,也没有插言询问,但燕孤云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墨白所问的问题,也正是他在琢磨而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难道说,掳走若水的不是祈言,而是另有他人?

可是除了祈言,小七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若水还有什么仇人。

又或许,这人和他们并无怨仇,只是看中了若水的美貌,而出手掳走了她?

这个想法倒十分有可能。

因为同时失踪的少女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她们的美貌。

采花大盗!

这四个字一下子钻进了小七的脑海,让他瞬间如同坠入了冰湖,从头冷到了脚。

这简直比落进了祈言的魔爪还要可怕。

“七兄,你说近来江湖上除了那梅山四兽之外,还有什么厉害的采花高手?”墨白也是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便随口问了出来。

这句话正好戳中小七心中最为害怕的地方,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拳的关节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显然是怒到了极处,亦担心到了极处。

侯知府和燕孤云都是脸上变色,脚下不由自主地悄悄向后移动,生怕自己一个运气不好,就成了这位暴怒到极点的太子殿下的出气筒。

墨白的话刚问出口,就暗自后悔,听得小七咬牙切齿的声音,心道:自己这不是在往人家的心上捅刀子么?人家怕什么,自己就提什么?

还是赶紧岔开话题,省得君小七钻了牛角尖。

“七兄,你瞧眼前共有六条岔路,咱们该走哪一条?”

小七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愤怒和忧急全都压了下去。

他定了定神,在这六条岔路上每条走了一遍,然后回来,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分不出来他们走的是哪条路。”

这里地方空旷,又有从上面黑洞吹来的风,早就将若水身上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吹得一干二净,小七的鼻子再灵,他也不是犬类,嗅不出来。

“那这该如何是好?一共有六条路,咱们总不能挨个去寻吧?”墨白自言自语,面带愁容。

他的目光分别在燕孤云和侯知府脸上一转,喃喃道:“咱们现在有了四个人,要不然,一人一条路,如何?”

侯知府一听,脸色就变白了,他惊魂甫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遇到了小七和墨白,就像遇到了两座大靠山一样,现在打死他,他都不敢独自前去探路了。

好在墨白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不妥不妥,所谓力分则弱,咱们还是在一起比较好。有了!”墨白眼睛一亮,语气变得兴奋起来。

“要不然这样,七兄,你和知府大人一道,我和燕师弟一路,咱们兵分两路,各自探索两条岔路,如果发现情况,马上派一人回来报信,你觉得如何?”

燕孤云和侯知府都点了点头,觉得墨白的这个法子的确不错。

小七想了想,却摇头否决道:“不妥,如果岔路之中再有岔路,又该如何?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行迹,却让谁回来报信?知府大人和你师弟么?他们一来一回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岂不是全都耽误了?”

他提到侯知府和燕孤云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轻蔑。

侯知府脸上一红,知道小七这话并不是瞧不起自己,而是实情。

自己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给太子殿下和那墨白提鞋子都不配。

燕孤云却觉得心中一阵锥痛,被小七的话狠狠地刺了一下,他愤恨地想道:如果不是拜你们所赐,我燕孤云何至于变成让人瞧不起的废物?

哼,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七兄,你说的也有道理。”墨白沉吟道:“那七兄你的意思是,咱们四人随意选一条路走吗?如果此路不通,再折回来走第二条?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耽误时间?等咱们寻到那神秘人的时候,只怕是……”

他欲言又止,剩下的话硬生生被他咽回到肚子里。

小七目光沉沉地瞅了他一眼,闭口不答,他苦思良久,也没想到一个稳妥的好法子。

“师兄,我倒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察到那人走的是哪条路。”

就在小七和墨白拿不定主意,一筹莫展的时候,燕孤云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话就像是拔开了乌云的晴天,让墨白眼前豁然一亮,两眼发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道:“十九师弟,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快说!”

他知道这个师弟平时极是机灵古怪,喜欢折腾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大多数他都瞧不上眼,但也有一些心思灵巧的小玩意,倒是让他爱不释手。

而十九师弟平时寡言少语,从来不说大话空话,他既然说有法子,那就一定是有法子。

他心中登时生出无限的希望来。

就连小七,都把目光投注向燕孤云。

燕孤云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淡淡的为难之色,道:“这个法子究竟管不管用,小弟也说不准,但事己至此,不妨一试。”

“十九,不管是什么法子,你只管说出来,成与不成,旁人都会领你的情。”

墨白鉴貌辨色,已经知道燕孤云是心有顾忌,生怕自己的法子说出来,会遭到君小七的唾弃和怀疑。

他这话一方面是在安慰燕孤云,一方面也是在点醒小七,我师弟乃是为你出力,不管成不成,你可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再来寻我师弟的晦气。

他现在一想到小七折磨燕孤云的那情景,心头就是有气。

只是这笔账他先记在心里,等有机会,他一定会想法子替师弟出了这口被折辱的恶气。

欺负他墨白的师弟,他可知道燕孤云的师兄名叫墨白么!

听了墨白的话,小七轻而又轻地冷哼一声。

如果那燕孤云想出来的真是好法子,那自己肯定会领他的情。

可要是那小子故意捣鬼,想将众人引入歧路,那么说不得,他可不管对方是谁的师弟,立马毙于掌下,半点也不给旁人面子。

“十九,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墨白听到小七冷哼,也回以一记冷哼。

“好,师兄,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小弟以前曾经研制出一种粉末,可以在夜间发光,只要是有人走过的地方,洒上了这种粉末,都会发出浅浅的星光,只是师兄曾经骂过小弟,说这磷光粉没有半点屁用,远不及师兄你的一双眼睛好使。”

燕孤云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葫芦瓶子,想来这瓶中盛的就是磷光粉。

墨白听十九师弟提及往事,脸上不由一红,道:“有是有此事,可是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来?你这磷光粉连人和畜生都分不出来,我给你指了出来,是让你改进改进。”

“呵呵,原来师兄是这个意思,可惜当时小弟愚鲁,没有领会到师兄的深意,师兄说的没错,我这磷光粉的确是人畜不分,它会吸附在人或动物走过的地方,所以小弟想,用磷光粉或许能够找到那行恶之人也说不定。这岩洞深处地底,想来不会有动物出没,那么唯一从这洞里走过的,应该只有那行恶之人了。”

燕孤云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对呀!”墨白猛然一拍大腿,叫道:“燕师弟,你这法子果然妙极,可以一试,完全可以一试。你这手中就是磷光粉么?快,你快去试来。”

就连小七都是眼前一亮,看向燕孤云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如果真的能根据他的法子找到若水,那么,他起心要暗害若水一事,自己可以再不追究。

“好!”燕孤云十分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故意拖延时间。

他做不到像墨白那样暗中视物,而他和侯知府的火把在掉落深洞的时候,全都脱手摔出,虽然墨白说眼前一共有六条岔路,可他却一条也看不到。

他直接将手中的小瓶交到墨白的手里,道:“师兄,这里一团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这磷光粉就交给师兄,你亲自去试为好。对了,师兄,这磷光粉数量不多,师兄你千万要省着点用。”

墨白点了点头,他握着小瓶,飞身掠向最左边的一条岔道,小七看了他一眼,想都不想就追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岔路,墨白拔开瓶塞,小心翼翼地洒了一点粉末出来,他边走边洒,走了大约有十几米,然后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洒过磷光粉的地面。

小七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可惜二人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一点变化,也根本没有看到有什么星光和磷光闪动。

“没有变化,应该不是这条路。”墨白说道。

他和小七二话不说,直接返回,又拐向了第二条岔路,再次像刚才那样抛洒磷光粉,还是没看到有什么变化。

二人一连试了四条岔路,都没看到有星光点点。

这下就连墨白的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小十九弄出来的这东西,不会不好使了吧?连人和畜生都分不出来的粉,能是啥好东西。”

他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再次洒出少许粉末。

“咦,有了!”小七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刚才粉末落下的地方,果然像燕孤云所说,在地面上飘浮起了点点的磷光,像是好多细小的星星在眨着眼睛。

墨白大喜,他兀自不放心,往前连奔了数十步,边走边洒,只见一路之上,星点不断,连成了一条直线,就像是一道银河,里面有无数星子闪烁。

“哈哈,就是这条路,太棒了,小十九的东西,还真不赖!”墨白乐得哈哈大笑,紧紧攥着手中的小瓶,就像握着个宝贝一样。

“七兄,你瞧,我师弟弄出来的东西,好使吧?那人定是掳了水丫头,往这条路上去了。”他马上开始为燕孤云向小七请起功来。

“嗯。”小七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墨兄,我先走一步。”

他心急如焚,一旦探明了若水的去向,哪里还能等得燕孤云和侯知府二人,他只恨不能一步迈到若水的身边,将她从恶人的手中解救出来。

“喂!七兄,你等一等,等一等!力分则弱这话难道你忘了吗?”

墨白对着小七的背影喊了一句,可小七充耳不闻,几个晃身之间,就已经消失了身影。

“哼,过河拆桥的家伙!”墨白气得骂了一句,他也很想跟着小七前去一探究竟,可是一想到燕孤云和侯知府,这两个在黑暗里的睁眼瞎子,如果自己不给他们带路,只怕两个人要生生地饿死在这地底,他只好折了返来。

“师兄,可找到路了?”燕孤云听出只有墨白一个人回来的声音,便猜出了大概。

“找到了,你们跟我来。”墨白闷闷不乐地道,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在那条正确的路口晃了晃,道:“就是这条路,不知道还要走多远,这火折子要省着点用,你们要是看不见,就扶着石壁慢慢地走,一路上如果遇到岔路,就走有星光点点的地方,知道了么?”

燕孤云点了点头,通情达理地道:“知道了,师兄,你就放心地先走一步吧,我会和知府大人相互扶持,不会遇到危险的。救人如救火,晚到一步只怕会追悔莫及。”

“小十九,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墨白欣慰地赞了燕孤云一句,然后他就转过身,毫不迟疑地追着小七而去。

他的确是心急如焚,生怕若水遇到不测,至于燕师弟和侯知府,只要他们慢慢地跟在后面,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燕孤云听得墨白的衣襟带风之声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黑暗中,他的唇角再次勾起。

师兄啊师兄,你也当我燕孤云是废人一个么?

难道你也以为我失去了功力,就会成为牵连你的累赘么?

我一定要让你和那太子殿下瞧一瞧,我燕孤云就算没有功力,也绝不会是任人轻视的孬种!

他的右臂缓缓扬起,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蜘蛛索换到了左手。

在刚才下坠的时候,他的右臂的确是已经酸软无力,现在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来,可是,他还有左手!

没有人知道,他的左手比右手更为有力,更为灵活!

这是他燕孤云的一个秘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就连他最亲密的师傅,最亲近的师兄,都不知道的秘密。

燕孤云左臂一扬,蜘蛛索远远地飞了出去,鞭梢定在了一处石壁之上,他一按机括,整个人就像一片流云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转眼之间,已经距离侯知府数米开外。

他不停地挥索收索,在岩洞中穿行,行进的速度虽然及不上墨白,也和他平时施展轻功之时相差无己。

而那倒霉的侯知府,根本不知道燕孤云已经离开,兀自傻傻地呆在原地,叫着:“公子?燕公子?”

可惜却根本不会有人去回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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