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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飞章哼了一声,“所以花参军也认为是散花楼之外的人杀了弥妮娜喽?”

花一棠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扇子敲了敲人偶腹部的假木刀,“杀死弥妮娜的凶器是吴参军的横刀,据吴参军说,他本欲与弥妮娜叙旧,不想在此处见到了晕倒的段红凝,而且很快也失去了意识。”

众人唰一下看向吴正清和段红凝。

吴正清不自在撇开目光,段红凝低着头,沉默。

“说到这儿便有趣了。当时我们破门而入,只看到了弥妮娜的尸体,并未见到吴参军和段红凝,”花一棠踱步走到暗室门口,指了指,“之后才在暗室中发现了二人,以及凶手留下的血脚印。根据脚印痕迹,发现凶手是从暗室甬道逃走的,甬道出口在四层。”

苏意蕴嗤之以鼻:“你说这么多废话有用吗?能抓到凶手吗?”

花一棠扬眉,“为何段红凝和吴参军会晕倒?他们为何又出现在了暗室里?为何凶器是吴参军的佩刀?搞清楚这些,便是破案的关键。”

此言一出,莫说众人一头雾水,连林随安都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说实话,这案子最莫名其妙的便是这个部分,看似线索很多,实际上乱成了一团麻。

池太守:“花参军有何高见?”

花一棠晃悠着扇子,摇头摆脑道,“破门时,我们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腥香气味,经调查,发现味道的来源是几根蜡烛。”

花一棠甩扇一指,方刻上前,将之前挑出有异常的四根蜡烛摆了出来,花一棠又用扇子敲了敲手掌,伍达飞快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四只小耗子,叽叽喳喳地叫着,木夏跟在后面,抱着个锦缎包袱,里面竟是一个正方形的翡翠琉璃缸,边长一尺有余,灯光一耀,通透碧绿,林随安看着眼熟,好像是之前摆在花氏九十九宅大堂里的装饰品,据说价值百金。

众人更纳闷了,这纨绔是几个意思,显摆他花氏有钱吗?

花一棠示意方刻,“方仵作,开始吧。”

方刻戴上手套,分别将四根蜡烛点燃,用长镊子夹着,小心翼翼放到了琉璃缸底四角,待燃烧片刻,抓了两只小耗子放进去,以白布盖住缸口,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透明试验箱,能清楚看到缸里的情形。两只小耗子在缸里转了几圈,脑袋一歪,倒下了。

方刻:“四根蜡烛中,有两根是迷香,散发的速度最快,所以最先入内的耗子很快会被迷晕。”

“这就是吴参军和段红凝晕倒的原因。”花一棠道,“之后,弥妮娜回来了,也晕了过去,至此,凶手便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方刻将第三只小耗子放进去,果然,也倒在了缸底。

苏飞章冷笑,“听花参军的意思,莫不是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计划?”

花一棠展扇一笑,“花某师承茅山派金光洞十烨道长,看家本事就是相面算卦,只需掐指一算,便可将凶手的小小伎俩了然于胸!”

众人:“……”

牛都是被你花四郎吹死的!

“凶手计划的起因,就是这场夜宴,”花一棠道,“王景禄对弥妮娜垂涎已久,趁着夜宴的机会,让鲁掌柜在弥妮娜的厢房里偷偷放入了催情香,而这件事,恰好被凶手无意间知道了。凶手灵机一动,便想到了一个计划,趁着王景禄来私会弥妮娜的时候,将二人迷晕,趁机杀了弥妮娜,将杀人的罪行嫁祸给王景禄。”

苏意蕴“切”了一声,“这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编出来的吧?”

花一棠根本不理会苏意蕴的吐槽,继续道:“若要完成凶手的计划,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凶手杀人之后必须能够安然脱身,万一在来燕钗阁或者离开的路上,遇到其他人,必须保证目击证人看到的是王景禄。所以凶手做了万全的准备,又在四层樱桃阁内准备了和王景禄同款的衣衫和靴子。”

夏长史:“为何是樱桃阁?”

“因为樱桃阁的暗室甬道距离楼梯最近,从六层楼下来,最不容易被发现。”花一棠道,“夜宴开始之后,凶手寻到机会离开六层亭阁,先偷偷进入樱桃阁暗室换上与王景禄相同的衣衫,从樱桃阁大门离开,登上楼梯,来到燕钗阁,本以为如此明目张胆,定会有人注意到他,成为王景禄杀人的目击证人,岂料当时花某恰好和苏十郎吵了起来,所有人都去看热闹,竟是无人发现。”

“当然,凶手当时并不知道六层楼发生事情,依然按照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行动着,来到燕钗阁后,竟然发现吴参军、段红凝和弥妮娜都晕倒了在了屋中,”花一棠的扇子哒、哒、哒敲着掌心,“这个情形远超出他的预料,但凶手很快就镇静下来,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先将吴参军和段红凝拖进暗室,再将用皮绳将弥妮娜吊起来,伪装成王景禄来过的场景。”

说到这儿,花一棠顿了一下,突然又笑了,“或许当时的凶手还觉得天助我也,想着待他成事离开之后,吴参军和段娘子从暗室醒来,见到凶案现场,便是天赐的证人,尤其是凶手看到了吴参军的佩刀——这可太妙了——凶手之前原本的计划大约是用皮绳勒死弥妮娜,但现在又想,若用吴参军的佩刀杀了弥妮娜,定能惹恼吴参军,吴参军一怒之下,自然会迅速将王景禄定罪,他的计划就成了!”

“凶手事先服下了迷香的解药,所以并不受迷香的影响,挂起弥妮娜,布置完现场,本来只需要等王景禄进入燕钗阁晕倒后,杀了弥妮娜,自己离开,便能完美完成嫁祸计划。可惜,天底下从不会有完美的计划。凶手以为王景禄会来燕钗阁,而实际上,王景禄此时却去了六层的厕房——”说到这,花一棠叹了口气,“王景禄没有出现在燕钗阁,那么计划的先决条件便无法满足,按理来说,如果此时凶手收手,便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但就在这里,凶手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花一棠用扇子敲了敲琉璃缸,“方仵作,时间差不多了吧?”

方刻点头,掰开第四只小耗子的嘴,塞了一粒药丸,“这是迷香的解药。”然后,将第四只小耗子放进了琉璃缸。

这只小耗子的状态很奇怪,进缸之后先是欢快转了几圈,看起来很正常,然后很突然的,站直身体僵住了,仿佛石化一般。

众人大为惊诧。

“另外两根蜡烛,一根里面参杂了催情香,另一根混杂了一种特殊的药。”方刻道,“这两种药效散发速度要比迷香慢,刚开始,四种药性此消彼长,相互抵消,药性同时减弱,加上凶手事先服用了迷药解药,所以进入之后感觉不到异常,但随着时间增加,后两种药性逐步增强,便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药效是让人僵直吗?”夏长史问。

方刻没回话,只是盯着琉璃缸。

僵直的小耗子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四爪落地,四处张望着,摇摇晃晃走着,好像人喝醉了一般,嘴里叽叽叽叫了几声,突然,扑到了其中一只耗子身上,拼命撕咬起来,霎时间,整个琉璃缸里血肉横飞,鲜血淋漓。

众人“嚯”一声,齐齐散开。

方刻面无表情浇了一盆水进去,蜡烛灭了,耗子的撕咬停了,水、血和皮肉混在一处,形成了一团团黏糊糊的物质,黏在琉璃缸四周。方刻用镊子将四根蜡烛取了出来,木夏迅速将整个琉璃缸包裹严实,快步退到了人群外围。

“迷香、迷香解药、催情香和龙神果共同作用的效果便是如此。”方刻小心将四根蜡烛用布包好,“可令人情绪亢奋、行为失控,暴力、嗜血,甚至还有可能产生幻觉。”

众人齐齐倒吸凉气。

林随安心脏突突乱跳:亢奋、失控、暴力和嗜血,这几个词联系起来几乎约等于失败的“破军”,只差一点,她就成了那只疯狂的耗子。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整个燕钗阁落针可闻。

“凶手日日夜夜都在心中描绘着如何杀死弥妮娜,如何嫁祸给王景禄,此时药性发作,令他失去了理智,甚至产生了王景禄已经进入燕钗阁的幻觉,于是,他举起吴参军的佩刀,凶残地杀死了弥妮娜。”

花一棠的口气很平静,但众人联想起刚刚那只小耗子的状态,皆是不寒而栗。

“杀人后的凶手,以为自己成功了,半梦半醒间逃出了暗室,在暗室和甬道里留下了大量的脚印和血痕,也不知道幸运还是倒霉,一路上竟是一个目击证人都没遇到。回到樱桃阁的暗室,凶手褪下血衣、染血的靴子,洗去血污,或许这个时候,他有些清醒了,回想之前的杀人经过,仅剩一片模糊……”

“待凶手回到六层楼,发现王景福人不在,之后鲁掌柜来报燕钗阁有异,凶手愈发确定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正沾沾自喜之时,王景福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当时凶手大为震惊,但又见王景福处处与官差作对,似乎想急于脱身,心中愈发犹疑,正在此时,花某回到了六层楼,指认王景禄为杀人凶手,真凶定然大大松了一口气,所以,当花某问他该如何处置王景禄之时,他便迫不及待跳进了花某设下的圈套——”

花一棠摇着扇子看向王景福,王景福面色惨白,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这些都是花参军的臆想罢了,花参军可有实证?!”

花一棠笑了,“证据有三,你想一项一项确认吗?”

王景福变了脸色。

池太守:“还请花参军明言!”

花一棠示意凌芝颜将鲁掌柜带到了前排,“鲁掌柜刚刚的证词中说,王景禄让他往燕钗阁中送了一根混有催情香的蜡烛,但实际上,王景禄前后送来了两根蜡烛。”

众人愕然。

鲁掌柜:“没、没错,隔了一天后,王家又差人送来一根蜡烛,说是另一种催情香,也让我送到弥妮娜的屋子里,我想着,一根还是两根都没差了,就一起送进去了……”

“一派胡言,我只让你送过一次,何来第二次?”王景禄怒道。

鲁掌柜很委屈,“第二次送蜡烛过来的仆从,我之前也见过几次,的确是王氏的人,就没多问……”

花一棠:“然而事实却是,第二根蜡烛并非催情香,而是凶手准备的迷香。”

凌芝颜:“所以只需将王氏所有仆从召集起来,让鲁掌柜一一辨认,找到送第二根蜡烛的仆从,仔细审问便能查出谁是幕后主使。而这个人,便是真凶。”

王景禄冷笑数声,“这还用问吗,能命令王氏仆从的,除了我,自然就只有我们的家主大人了!”

王景福脸色阴郁,额头布满了薄汗,“或许这仆从原本就是王景禄的派来的,是王景禄欲盖弥彰……”

“王家主先别急着否认,还有第二个证据。”花一棠笑了一声,“靳若!”

“来了!”靳若跑出门去片刻,又颠颠儿跑了回来,将手里的包袱递给林随安,二人合力将包袱里的衣衫一件一件亮给众人观赏,竟有二十多件。

“这是在四层樱桃阁的暗室里发现的,里面除了血衣,还准备了许多件衣衫,应该都是备选。”靳若道。

花一棠瞟向王景禄,“你可觉得这些衣衫眼熟?”

王景禄的脸都绿了,“这些都是我这半年来新订做的衣衫——”上前翻看了几件,“不对,这些都是没穿过的,不是我的,是——是有人按照我衣衫的样式重新订做的!”

花一棠:“凶手无法判断王景禄赴宴之时穿哪一件衣裳,所以便将王景禄这半年来新订做的衣衫都重新仿制了一套,能对王景禄衣衫款式如此熟悉的,定然是与王景禄十分相熟之人。”

凌芝颜:“这些衣衫材质昂贵,绣工精致,绝非一般成衣坊能够订制,只需拿着这些成衣去益都几家大成衣坊查一查,自然能寻到订制衣衫的人。”

林随安摸下巴:“若让咱们净门去查,需要多久?”

靳若得意:“不出六个时辰。”

王景福面色如纸,狠狠闭上了眼睛。

花一棠:“还有最后一个证据,就在真凶体内!”

众人:“什么?!”

“真凶杀人之时,吸入了蜡烛中的四种药气——”

“花四郎,你莫要以为我等不懂药理就信口胡说。”苏意蕴尖锐道,“此时距案发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迷香和催情香的药性早就散去了,根本无从查起。”

花一棠挑眉,“不愧是苏十郎,果然对这些乌七八糟的房|中秘药十分熟悉啊!”

“花一棠,你!”

花一棠眉眼骤厉,提声道:“花某说的不是迷香和催情香,而是第四种药,不,应该说,是一种毒!这种毒就是令真凶情绪和行为失控,产生幻觉的罪魁祸首。”

池太守和夏长史面色微变,“花参军说的难道是——”

“正是花某在青州诚县剿灭的龙神果!若说这世上还有人更了解龙神果,除了方仵作,不作第二人想,所以,方仵作自然也能验出真凶体内的龙神果之毒。”

方刻冷冷瞥了眼花一棠,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号白瓷瓶,摇晃了两下。

花一棠踱步走到王景福面前,啪甩开扇子,“只需要一滴血,就能真相大白,王景福,你可敢一试?”

王景福喉头滚动数下,睁开了眼,表情异常平静,“不必验了,弥妮娜是我杀的。”

“王景福你疯了吗?!我好歹也算你的弟弟!你为何要害我?!”王景禄大怒,冲上去和王景福撕打,“你已经是王家的家主,处处将我踩在脚下,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王景福也不甘示弱,一个翻身将王景禄压在地上,揪着王景禄的头发咚咚砸地,“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家族长老们早就不满我这个庶子做家主,有意扶持你这个嫡子上位,你一天不死,我这个家主的位置永远都坐不安稳。”

王景禄挣扎着抓住王景福的衣襟,胡乱撕扯着,“长老们说的对,你这个庶子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不堪大用!早就该将家主之位让给我!”

“你一个酒囊饭袋,若让你做了王氏家主,王家就完了!”王景福一口咬住了王景禄的耳朵,王景禄杀猪似的尖叫起来。

“吵死了,”花一棠翻白眼,“你们家的倒灶破事儿没人想听!”

凌芝颜皱眉叹气,靳若和林随安环抱双臂,远远瞧着热闹,口中啧啧有声。

“快快快将他们拉开!”池太守跳脚,“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伍达和几个不良人冲上来,七手八脚将二人扯开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荒唐至极!”池太守怒喝道,“速将王景福押入府衙大牢,听候发落!”

伍达和两名不良人将王景福扭送了出去。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王景禄披头散发,捂着流血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一副要将王景福挫骨扬灰的模样。

“此次多亏了花参军明察秋毫,否则,我等可能就要被这狡诈的王景福给骗了啊!”夏长史抹汗道,“益都能有花参军坐镇,实乃益都百姓之福啊!”

“夏长史过奖了,此乃花某分内之事。”花一棠抱了抱拳,抬眼看向众人,“其实,适才花某所说的龙神果之毒,在益都其它地方也有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

苏意蕴哼了一声,“什么龙神果、凤凰果,听都没听说过。”

“龙神果诸位没听过,但此物另一个名字大家想必都十分熟悉——”花一棠定声道,“青州绣品!”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面色大变。

“什、什么青州绣品,我们也没听过!”苏意蕴嘶声大叫,众世家子也纷纷慌忙附和。

“吴氏的布行和绣坊都被封了,花某搜到了购买青州绣品的客人名录,诸位不妨猜猜,花某在名录上都看到了谁?”花一棠道,“可别怪花某没提醒诸位,这种毒短时服用,可激发人体潜力,服用之人感觉百病不侵,体力充沛,甚是舒爽,但此毒会令人贪恋成瘾,无法戒断,长期服用后,腐蚀五脏六腑,濒死而不自知,心悸猝死亦有可能,最可怕的是,还会让人心绪失控,暴躁嗜血,渐渐丧失五感,最终变作行尸走肉一般!”

世家子的脸全青了。

“花参军此言当真?!”有人惊呼。

花一棠沉下脸色,点了点头。

林随安:“林某在青州诚县曾亲眼所见,诚县裘县令的兄长因为服用龙神果而变成了走尸,癫狂至死。我与花县尉曾亲手烧毁了龙神果的制造基地,见到了许多浸入龙神果毒汁的绣品,与吴氏布行中的绣品一模一样。”

霎时间,满室骇然。

苏飞章飞快看了一眼苏意蕴,额角青筋暴跳,苏意蕴容色惊恐,全身抖个不停。

“诸位也莫要太过慌张,此毒并非无解。”花一棠道,“方仵作在青州之时已经研究出了解药的方子,其中的药材和药引并不难找,稍后诸位皆可来方仵作处讨要。”

众人立时大喜,觉着眼前这不靠谱的纨绔高大帅气了不少,对花一棠千恩万谢后,由不良人护送着离开。

吴正清洗脱了嫌疑,摇身一变又是个人模狗样,抓住时机向池太守和夏长史献殷勤,说要亲自送二位大人回府,花一棠并未提出异议,只是静静看着吴正清离去的背影,瞳色深沉。

然后,他叫住了另一个人,“段娘子请留步。”

段红凝盈盈回身,“花参军还有事?”

“迷香蜡烛有两根,一根是王景福送进来的,另一根是你带进来的吧?”

林随安、凌芝颜和靳若同时瞪大了眼睛。

只有方刻毫无任何惊讶之色,“段娘子与吴参军一同中了迷香,吴参军的体质更为健壮,按理来说,吴参军的耐药性应该更强。但挣扎爬出暗室握住花一棠脚腕的却是段娘子,先醒过来的也是段娘子,只有一个可能,段娘子之前曾服下过其中一种迷香的解药。”

段红凝掀起长长的睫毛,瞳若含水,一动不动看着花一棠,“如今说这些还有用吗?”

花一棠皱眉:“为什么这么做?”

段红凝嘴角动了一下,“我自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

段红凝垂下眼帘,“这是红凝的私事,与此案并无干系,”聘婷施礼,“红凝替弥妮娜多谢花参军擒住真凶,若花参军没有其他要事,红凝先行告退了。”

花一棠叹了口气,“龙神果的蜡烛也是你带来的吗?”

段红凝身体顿了一下,“红凝在今夜之前,从未听说过龙神果。”

*

“所以龙神果的蜡烛到底是谁放在燕钗阁的?”驾车的木夏问。

“我压一吊钱,是吴正清!”靳若倚着车门,懒洋洋挥着马鞭道,“吴氏布行大肆贩卖青州绣品,吴正清手里定有存货,他肯定也对弥妮娜见色起意,所以打算用龙神果控制弥妮娜,龙神果的效果可比催情香强多了!至于他说与弥妮娜有旧的说辞,八成都是胡诌的!师父,您说是不是?”

“徒儿这次分析的甚有道理。”车厢里的林随安瞧方刻打了个哈欠,自己没忍住,也打了个哈欠,“凌司直以为如何?”

凌芝颜点了点头,“还有一个疑团,弥妮娜的桃花烙是谁烙上去的?”

“方大夫说是弥妮娜死前几个时辰烫上去的,”林随安挠了挠额头,“根据时间推断,当时弥妮娜大约是在来散花楼的路上,不合理啊,那个时候她应该是清醒的……就算她当时被人弄晕了,醒来之后,难道就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吗?”

方刻:“烫伤痛入骨髓,不可能毫无所觉。”

林随安和凌芝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莫非是她自己烙的?”

方刻不予置否。

几人讨论了半天,也不见花一棠参与。

从散花楼出来后,花一棠的状态就有些怪,软垫也不靠了,扇子也不摇了,直勾勾盯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不言不语。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夜市灯光流萤般闪过他如玉的面容,显得有些寂寥。

凌芝颜口型:四郎怎么了?

林随安耸肩:她又不是花一棠肚子里的蛔虫,问她也是闲的。或许是这纨绔今夜用脑过度,宕机了吧。

良久,花一棠幽幽叹了口气,身体一松,靠在了软垫上,“感觉不太对。”

林随安和凌芝颜:“哈?”

方刻:“说人话。”

“我是说段红凝。”花一棠皱着眉头道,“她看着花某的眼神,三分试探、三分戒备,三分疑惑,还有一分藏得很深的恨意。”

方刻翻了个白眼,索性闭眼开始睡觉。

林随安挠了挠额头:请恕她眼拙,从头到尾段娘子就没正眼瞧过花一棠几次,着实没看出来还有这么深刻的内涵。

凌芝颜:“……四郎多虑了吧。”

花一棠竖起扇子,郑重道,“花某的预感从未出过错,段红凝身上的疑团肯定会牵扯出大案子。”

林随安甚是无奈,心道就算真出了大案子,也不是段红凝的问题,而是你这走哪哪死人的倒霉催体质造成的。

“嗯咳,”凌芝颜转目望向窗外,转移话题,“锦江夜市果然名不虚传,甚是热闹——诶?那是——”

花一棠和林随安凑了过去,但见一人站在灯火阑珊处,朝着他们的马车遥遥抱拳施礼,竟然是周乾。

林随安顿时明白了,“他在向我们道谢,难道是因为——”

花一棠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轻声道,“王景禄之所以与随州苏氏走得很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癖好相似——”

后面的话花一棠没说出来,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

所谓的“癖好”大约就是——好男|色。

王景禄是个极度好色之人,能让他放弃去燕钗阁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找到了新的猎物——周乾。看周乾的反应,十有**是被强迫的。

当时,花一棠若是继续追问下去,王景禄对他做的事便会公之于众,现在起码还算帮周乾留了几分颜面。

“王景福是杀人凶手,王景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花一棠骂道,“都是一丘之貉,啖狗屎的玩意儿!”

凌芝颜摇头:“益都世家,毒瘤遍布,着实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林随安叹息,趴在车窗上,看着渐渐远去的散花楼,依旧灯火通明,玲珑剔透,高高伫立在漆黑的苍芎之下。

夜风中隐隐飘来了乐声,大约是琵琶,如泣如诉,婉转悲凉,似乎在哀悼今夜逝去的生命——那个火焰般绽放的女子,就这样永远消失在璀璨的灯火中了。

*

小剧场

离开散花楼之前。

木夏:“四郎,这个琉璃缸怎么办?”

花一棠躲老远:“脏了,不能要了,扔了吧。”

林随安:“……”

价值百金的东西,说扔就扔,这货果然是个——

“败家玩意儿!”靳若捏着鼻子道。

凌芝颜:“洗洗还能用吧。”

花一棠:“要么送你?”

凌芝颜:“……算了。”

方刻一把抢过去,“我要了。”

众人齐齐竖起大拇指:方大夫果然猛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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