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巫山将宁宁留给了将军,然后自己带着两个军医和一队士兵走进了六安城。六安城的城门依旧高大威严,在那队以一当十的士兵撞开城门将负隅顽抗的流民斩杀殆尽之后,巫山背着医药箱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就好像整个人被那城门怪兽给吞掉了一样。
“姥爷……”
宁宁看着外祖父的背影,呢喃出声,大将军还以为这孩子要哭了呢,有些发愁的将她一把捞起举到面前,却意外地发现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哭,不仅没有哭,那双眼睛还亮晶晶的。大将军深刻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生离死别,因为她看起来甚至有点儿激动。
“小家伙,你是不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危险?”
“啊?”
宁宁看一眼大将军,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大将军很快就觉得自己真是白想那么多,将这孩子放下,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只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如果主帅都这么沉不住气,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如今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必须得保持冷静才行。
其实这个时候的宁宁正在和惩恶扬善系统对话呢。善善自从苏醒之后一直都在强调出去走走,因为它要完善这个世界的地图。它现在还是初级系统,所以必须要宁宁自己亲身走过的地方,亲眼看见的风景才能被录入到地图系统里。这也是惩恶扬善系统那么热衷于让宁宁跟着出来一趟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话,宿主赶紧接触这个世界的文字,我现在的级别太低了,只有宿主看到了,我才能录入,才能更了解这个世界。】
‘可我不识字啊。’
【没关系,我可以从这个世界的文字里找到规律,尽快辅助宿主识字。宿主要惩恶扬善,武力这方面有些欠缺,那么智力这方面就得超群。】
总而言之,武力智力起码得有一个能打的吧?
宁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等回去之后可以请姥爷教自己识字。如果没记错的话,姥爷屋里就有一个小小的书架,那架子上的书看起来经常被翻看,都起毛边了。所以姥爷肯定是识字的。
这个时候,系统将宁宁一路走来的所见绘制而成的精准地图展示给宁宁看。宁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逼真立体的地图,眼睛都亮了许多。
‘我以后也可以画这种程度的地图吗?这个好清晰,有了这地图,就算从来没有来过六安城,我也知道一路上有什么东西,该怎么走了。’
【当然可以!】
在惩恶扬善系统看来,宁宁本来就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在它自身还未联网的自带系统里很清楚的说明,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就智商超群,有些人可以过目不忘,有些人对图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宁宁自然也可以画出这样的三维地图!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且这个误会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等惩恶扬善系统终于发现自己的辅助作用有点儿偏离方向之际,早已经晚了!
宁宁跟着大将军枯等了大半日,终于看见那紧闭的城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缓缓走出来一行疲惫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宁宁等候已久的姥爷。她刚想喊,就想起来大将军曾经说过军中不得高声喧哗,于是只能伸长了小胳膊,努力不停的挥舞,想要吸引巫山的注意力。
巫山也看见了扑腾不已的宁宁,忍不住露出个微笑,然后加快了速度。
等来到大将军面前之时,巫山露出个轻松的表情。
“大将军,城内并无疫病,可以入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城中百姓惨遭屠戮,十不存三。”
谢永钊脸色一沉,根本就没有犹豫,曾经被帮过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巫山的医术有多么出众,既然得了他的准话,就不必再顾虑那么多了。当即就挥手示意亲兵营冲进城中,扫平一切障碍,解救无辜百姓。
看着那些士兵气势如虹的冲进去,巫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宁宁主动拉了拉巫山的手腕。
“姥爷,我们不进去吗?”
“宁宁乖,里面,里面属实有些惨不忍睹,你太小了,万一吓到怎么办?”
“可是宁宁想进去啊。”
善善需要更多的书籍,那只姥爷书房里那寥寥几本肯定是不够用的,像这样的城池,一般都会有书坊,再不济也能将六安城的概况收录入地图中。以后,以后总能派上用场的吧?
于是宁宁就这么盯着巫山眼巴巴的看,巫山没法子,只能答应了。他其实有点儿担心宁宁看到城里的惨状之后会受惊。所以在走入城中之时,一直都把这孩子揽在怀里,一只手还挡着她的眼睛。只不过宁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就是这里的气味当真不怎么好闻。
她偷偷透过姥爷手指的缝隙往外看,然后就看见了路边躺倒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沾满了血迹的器物,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东西。这本应该是个繁华的小城,即使没有富丽堂皇之景,也有安居乐业之民,可这场灾难过后,什么都没有了。萧条,将会是日后很长一段时间进城人的第一印象。
这个时候,藏在六安城各个角落的人发现北漠军来了,缓缓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这些年在谢永钊的带领下,北漠军的名声如雷贯耳,这些幸存的城民们也就信任他们了。
毫不夸张的说,在发现北漠军确实是来救人的时候,这些幸存的六安城百姓短暂的怔愣过后嚎啕大哭!
他们在哭逝去的亲人,哭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哭那些没等到救援的人,还在哭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一辈子谨小慎微从未做过恶,却要得到这样的对待?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人的人不是外敌草原蛮子,反而是来自国内的,本应该相互扶持的同胞?
青天白日在上,大黎陛下尚存,这天下,就已经国将不国了吗?
听着这些人的哀嚎痛苦,宁宁忍不住红了眼。她虽年纪小,但这一路走来所见之景,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丰富,现在的宁宁,脑海中不断回荡的,是爷爷逃荒路上经常说的一句话。
“这世道啊,是会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