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们是一家人,就算撕破脸皮,关于生死还是会相互扶持……
羌青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带了一些不解道:“你要那破铜烂铁做什么?楚家令是楚家家主令牌……楚家人都认得楚家家主,你要了它没用,它带你回不了西凉楚家!”
我的目光一直瞅着楚珑果,言语却是威严如旧:“我瞧着那令牌,造型独特,似在什么地方见过,比它小一些的,我就想看一看,到底是不是跟我见过的那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的话,让月光下的羌青变了脸……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他,一下子惊诧道:“殿下,你说什么?你在哪里见过一模一样的?是不是比这个小?”
我驻足侧身,后退一步,“羌兄说什么我听不懂,只是刚刚借着月光,看了一眼珑果姑娘手中的楚家令,想证实一下而己。更何况现在楚家令没有在我手上,我没有办法去证明是不是跟我曾经见过的一模一样……不过我曾经见过的那一个……小了许多许多……”
羌青把手伸到楚珑果面前,声沉如水:“拿来!”
楚珑果犹豫不决……羌青又叫了一声:“拿来!”
楚珑果这才不情不愿把楚家令拿出来放在他的手上,还略带警告道:“谁知道她是不是骗人的,她从小在冷宫里长大,心思比任何人都有阴暗的多!”
“闭嘴!”羌青声音犹如寒风刺骨,刺向楚珑果:“现在没有你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楚珑果跺着脚,气急败坏道:“一旦有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楚羌青你要死别拉上我!”
羌青不理会她的叫嚣,直接把楚家令递到我的面前,声音没有了刚刚的刺骨,甚是温和的说道:“你瞧瞧,是不是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触手冰凉,月光很暗,羌青拿出火折,吹了火光……我翻来覆去看,一模一样,把楚家令贴在我的手腕上冰凉冰凉地……
火折就算是再亮,也有看不清的,我抬眸望着羌青道:“我想当光照的地方,看看这个楚家令是不是有写着字!”
羌青闻言,一把拉着我就走,猝不及防完全不给我任何犹豫的机会,快速的让我感觉到事情正向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一路算得上是狂奔,羌青直接把我带回行宫,我住的行宫里,灯火通明下,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的手慢慢的摸在这个钥匙上……
借着满屋透明的灯光,如愿的在钥匙柄上看见一个篆体“楚字!”
一模一样的,材质一模一样的,只是大小不同,剩下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舔了舔嘴角,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干裂,缓缓抬起眼帘,把钥匙放在桌子上,推给羌青,“玄铁精铸造,篆字体的“楚字”,距离现在有千年了吧?”
羌青捻起钥匙,慢慢的点了点头:“别人家的令牌。大多数是一个牌子,要么是铁,要么是玉。楚家的楚家令是一把钥匙,玄铁精铸造,公子长洵亲自命人打造,距离现在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楚家仅有一把,为楚家家主信物,凡是楚家人,接到楚家令者,无论在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无条件的去服从,楚家令所下达的命令!”
“有钥匙就应该有锁!”我的脑子里浮现我拿了那一把钥匙之后,做的那个噩梦,漆黑的通道里,两边都是流动的水,有一道大门,大门上挂一把大锁,门内有人,他不断的呼喊着我,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找到钥匙回来了……
羌青神色变了又变,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看我的眼神变成了审视:“你怎么知道有一把锁?”
我冲着他微微一笑,“羌兄,楚家令是是一把钥匙,造型是一把钥匙,一把钥匙,肯定就有锁,钥匙是用来开锁的,故而我猜测,应该有一把大锁,怎么?这样猜测有错吗?”
羌青带着试探说道:“是有一把锁,一把双头锁,玄铁精铸造,门内不知关的是什么,锁了近千年。楚家没有一个人打开过,所以这个就变成了楚家令……”
“双头锁?”我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把锁,两把钥匙,双头锁,一大一小,同时才能开启,是这样没错吗?”
羌青看我的眼神越发深邃:“是这样没错,你从哪里看到的那把钥匙,告诉我,它在哪里?”羌青如仙人一般,有闲云野鹤一般,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眼神迫切的需要过什么,就连蛮荒女王祈九翎深爱着他,他似也爱她,也没有见过他变脸,也没见过他是急切的需要过什么?
现在的他,却是急切的想知道,另外一把钥匙在哪里,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说另一把钥匙是开启楚家惊天秘密的关键?
我的手搭在桌子上,背脊挺得直直地,身子有些倾斜,“那把锁锁的什么地方?长长的甬道,甬道四周仿佛流动着水……黑水……甬道很长,黑色的大门,门柱上雕刻着饕餮,龙生九子的饕餮?”
刹那之间,屋内的气氛凝重,似连呼吸都变得浅薄,羌青抬手一下子盖在我的手背上。指尖在颤抖,半天才道:“还有吗?”
“大门紧锁,一个硕大的锁挂在大门上,不知道是不是双头锁,那把锁被开过,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没有把那声音说出来,我没有把那里面有个苍老悠远的声音说出来,我只说了,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还有吗?”羌青压着声音问我,声音低低地,似害怕惊醒我一样,我摇了摇头,羌青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一下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再想一下,还有什么?”
我一个吃痛……手掌沾满鲜血……羌青握着是我的伤手,他仿佛用了十成的力气,要把我的手捏断一样……
“没有了,那把硕大的锁,被打开之后,屋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里,呼呼刮着冷风,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羌青似看不见我的手在流血,一双眼睛冷冽的望着我:“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是那一把钥匙的主人吗?是你见到那把钥匙的主人告诉你这些的吗?”
我心中莫名的一慌,用力的抽手:“羌兄,你弄疼我了,我的手在流血!”
羌青这才惊觉,他的手染上了我的血,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我得了自由,伸手把沾了血迹的白棉布给扯掉……
手掌内,血肉翻腾,鲜血横流,落在一桌子上,“羌兄,我的手怕是要残了,你就让它如此变成一个断掌吗?”
谢轻吟划过来的位置真好,我轻轻地隆起手掌,那伤口的位置,正在手心中央,绝对的断掌位置……
我的手掌已经没了纹路,到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断掌的掌纹,这一刀下的倒真是出乎人意外啊!
羌青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药粉,直接倒在我血淋淋的手掌中,然后扯过自己的衣袍,嘶拉一声,扯出一个条子……一个布条子。
他的药粉,落在我的手掌中,鲜血就不再流,布条裹住,羌青紧抿嘴角,手灵活的打了一个结,把我的手慢慢的放在桌子上……
“我只想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把钥匙,你刚刚所说的,是不是?那把钥匙的主人告诉你的?”
我慢慢的把手拿下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嘴角一勾:“羌兄,我太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马上就鸡鸣天亮了,我还一夜未睡呢!”
羌青很想知道那一把钥匙,迫切急切,心急火燎,“对于你来说,不愿意做亏本买卖,只要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一把钥匙。你想知道什么,哪怕你想杀了姜致臻,我也可以给你照办!”
这把钥匙的魅力,既然这么大,姜致臻是楚家楚玲珑的夫君,羌青说可以把他杀了,这说明这把钥匙的价值凌驾于楚玲珑,凌驾于姜致臻……
他曾经告诉我,姜致臻对他来说有救命之恩,这个救命之恩他都可以不要,这把钥匙超出了我心中所想的所有范围,甚至有我所想不到的价值……
我思量了半天,幽幽地问道:“我能知道,那一把钥匙对于你的意义,对于楚家的意义吗?”
羌青眼帘微垂,“我只能告诉你,你所看到的那一把钥匙,它不是一把钥匙,如果说楚家令代表楚家家主。你口中所说的那一把钥匙。它代表的是一种身份,代表的是天底下最尊贵身份!”
最尊贵的身份,之前,我有问过他,在他眼中,什么样的人才能是最尊贵的人,他说,是公子长洵……就连楚珑果也不能妄自菲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
现在因为这把钥匙,他口就冒出来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难道公子长洵没有死?楚家最大的秘密就是公子长洵没死?
不可能,他不可能没有死……长生是寂寥的故事,他那么聪明的人,心思那么缜密的人不可能愿意长生的……
“这把钥匙是从什么时候丢弃的?”最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落在临老夫人手中,临老夫人是要我把那个箱子给太后,来换取我想换取的东西,那那个意思是不是说,一把钥匙本来属于太后的,太后侍凤家人,有心的钥匙的主人,所以太后有另外一个身份?
不对……如果太后是那把钥匙的主人……她肯知道那把钥匙的用处,既知道那把钥匙的用处,那就不可能办扮成临老夫人去楚家……她会光明正大的去楚家……
羌青看了我许久,握在手中的楚家令,又给了我:“丢弃了很多年了,楚家人一直在寻找。而我这个前任楚家家主就是因为这把钥匙被放任,就因为这把钥匙的丢失,行走于天下,找不回这把钥匙,将来我死了,都进不了楚家的墓园!”
眉头死死地扣紧,“你是找那把钥匙,还是找拥有那把钥匙的人?”手中的楚家令,在我掌心里静静躺着,黑色无华,又黑的幽静……跨越了千年的东西,带着静谧的神秘。
羌青长长长长的叹了一气:“我去找那把钥匙以及那把钥匙的主人……她离开楚家多少年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找到她,带回楚家去!”
“年代久远!他会不会已经死了?”我的话刚一落下,羌青竟然变得有些怒发冲冠:“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我吓了一跳,认识了他十几年,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温润如玉,现在他怒了起……
羌青也觉得自己失态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好好想一想。你在哪里见过那把钥匙,好好想一想是什么样的人拥有了它,我希望明天能有答案!”
我颔首,头一次见到羌青步伐有些凌乱,身形有些狼狈的离开………
手心里的楚家令,一下子冰凉的材质,似手心里滚烫起来,楚家令……
床幔放下,我借着昏暗的烛光,才把脖子上的钥匙拿了出来,两把钥匙对比……一模一样,无论是细小的纹路,还是其他除了大小不一,查不出什么不同之处……
在床上没有睡多大时间,天已大亮……
洗漱完之后出门,就见羌青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还是昨夜那一袭白衣,似昨夜离开之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没有离开……
我手中拿着楚家令,每个人都有秘密……而我身上的那把钥匙,会是我去楚家查明真相的东西……如此重要的东西,我不会轻易的就拿出来给他……
羌青见我出来,眼神平静。似等了千年般的平静,潺潺如流水般的嗓音,开口道:“殿下,早安!”
我把楚家令重新递给他,嘴角含笑道:“羌兄,早……我现在要去皇宫之中,你知道,楚珑果威胁了我,欲拿我的儿子开刀,安全起见,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希望羌兄不要插手!”
羌青伸手揉揉我的头,把楚家令接了回去,“不会的,她没有那个胆子,敢违背天意!”
他对我的亲呢,并不令人讨厌,似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不过,顺其自然会变成习惯,习惯会变成依赖……
我依言说道:“那把钥匙的来历,我只能说,曾经匆匆一瞥,在这姜国里。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羌青神色悠然。微微额首:“我知道了!续命之法在姜国皇宫里,续命之法是她的……竟然续命之法出现在姜国里,那她应该就在姜国里!方向至少没有错!”
我笑着打趣道:“怎么听着像抓逃犯似的……人是活的,她不会等在原地!许是早就跑了呢!”
羌青神情一下落寞起来,不如落寞了千年,“没有一个人愿意活千年不死,哪怕那个人已经活了千年,她也会想死……越长久就是越寂寞,公子长洵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果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离开自己,自己却一个人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最大的惩罚,不如归去……与她枯骨相依,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真是一个情种啊!”我边说边往外走:“生死与共……那也得那个人愿意和你生死与共才行。若是不愿……死都死不在一道上,还有什么意思?”
羌青哑然,侧目注视着我,与我走了好大一截,半天才道:“似对你来说,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有邪恶的部分!”
“这是常识,这是共识!”我笑着回答道:“这是我生存下来的经验之谈,所有美好的事物之下。都包藏着祸心,没有一个人能平白无故的……对你好,把你视为命。这所有的前提,都是因为你有价值,没有价值,就是如草芥一样,被焚烧,别人还嫌燃不起火呢!”
“这个比喻不错!”羌青手又爬上我的头,拍了拍:“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我一直和她很近很近……”
就没有来的谢意,让我的心咯噔咯噔的跳了起来,羌青似对他口中的她/他,有很多愧疚与心疼……我不知道是他还是她……
一个人会变……出走许多年……再见面已是垂垂老矣,早就不是原来的他,若是被他找到,看到不是原来的他……他又该如何?
这世界上的事情,有太多的猝不及防,就如在家门口,无缘无故就变成了筑地的地基,尸首被埋在门口,最亲最爱的人每日从门口踏过去,找遍了天下。却找不到那个人……
时过经年后,有一天门口的地基突然出现裂缝,才恍然惊现那具尸骸,痛苦流涕也没有任何作用……已是年代久远………
我去皇宫,姜翊生已经下了朝,听风陵渡说,他改革变新,减少赋税,朝廷中,有人持不同看法……
认为税收乃国之根本,若是减少税赋,国库将锐减,国库一旦空虚,若是有战争,该拿什么去填补?
姜翊生的决定哪容得了别人来挑衅,对于不同看法的人,直接贬出京城……更有甚者,血溅当场龙柱……但是他死归死,并没有唤起姜翊生任何怜悯之心……
基本上朝廷中事,姜翊生大刀阔斧所有的反对之声,全部被他用武力镇压,风陵渡和禁卫军以及京畿所的人,把所有有反叛之心。或者有任何异心的人,通通的镇压监视起来……因此到不敢有人去造次。
姜翊生一手抱着姜云朗,一手处理奏折在院子里,在梅花树下,斑斓的阴凉,阳光透着树叶的间隙落了下来…静溢幽静,充满温馨。
麦穗和喜乐两个人乐呵呵的站在一旁,我望了望叹了一气,羌青笑着问我:“好好的来了,怎么又走了?”
“想要一个人百口莫辩,那就得证据十足,去找证据!”我是不忍心打扰姜翊生和云朗难得的寂静幽深,似他们俩已经可以过了,我就是那多余的人,过去之后,就会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我不想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打扰他们的生活。
浅夏把我带入皇宫的一角,一个算整洁,喜欢偏僻的院子里……
我瞧这院子里住着人,心中略带欣慰,苏时方见到我,弓腰俯地行礼,颤颤巍巍的身体,我还会在他跪下的时候,伸手搀扶了他:“苏公公免礼!”
苏时方差一点老泪纵横:“奴才还以为见不到殿下,不能给殿下叩头谢恩了!”
“苏公公快快请起!”我弯腰把他搀扶起来:“本宫瞧苏公公也是欣慰的很,这一切都是苏公公应得的!”他所求不过是一个安稳,在姜致远死后,我对姜翊生提过……放他出宫,寻一处院落让他了残此生,没想到,姜翊生在皇宫里辟了一个院子给他。
院子虽小,倒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至少浅夏告知于我,虽然没有曾经做大内总管的威风,但温饱冬日里的火炭从来不缺……
曾经对于我来说,只要温饱,冬日里的火炭不缺,已经是奢望和,同理,苏时方的样子,对现在的处境,也是满意之极。
苏时方刚刚起身,一个宫女拎着食盒,从外面走来,见到我先是一愣,很快垂下头颅。
浅夏告诉我,她一直以来,都是伺候苏公公的那个人,她脸色平静,中归中举的对我行礼……
关桑白身边贴身的大宫女,我看到眼熟至极的女子,是扬曲,那个曾经在算计之中环环相扣的宫女,扬曲……
她的主子是姜翊生,然而关桑白不知道她的主子是姜翊生,而我也是看到她之后,才怀疑关桑白做的所有一切,姜翊生都是知情的。
扬曲忠心姜翊生,被姜翊生放在关桑白面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瞥了她一眼,微微抬手:“免礼,以后是没有什么事情,这几天跟在我身后伺候吧…”
扬曲垂着眼眸,卑躬屈膝的应道:“伺候殿下是奴婢的荣幸,奴婢领旨谢恩……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浅夏甚是不解,我绕了这么大圈子,只是为了找这么一个宫女,与苏公公闲话家常了几声,起身离去。
苏公公一直送我到门口,恭敬的眼神,带着欣慰的笑:“殿下终于长大了……奴才也老了!奴才很高兴,殿下一如从前一样,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羌青说的没错,连楚珑果那样的人都不能妄自菲薄称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又算哪门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扯出微笑道:“苏公公哪里的话,我已经不是姜国公主了,也不是南疆太后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哪轮得到我!”
苏公公眼神越发慈祥,竟然颤颤巍巍的对我伸出手,我把手伸向他,他双手捧着我的手,对着我的手背像长辈一样拍了拍:“殿下不要妄自菲薄,在这天下里,没有比殿下更尊贵的人,就连的西凉终家王上也比不上殿下的尊贵!”
他是知道什么吗?为何有如此一说,我刚欲开口,苏时方放开我的手,“殿下快去吧,殿下无论是谁,只要是殿下,就是那天下最尊贵的人!”
说着,他驻足转身,手负在背后,去哼起了江南小调,声音苍老尖锐,到别有一番味道……
我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到他进屋,望着他,坐在屋里,对我微笑,伸手催促我走……
一霎那间…似有太多的事情不明,又有太多的事情快接近真相,知道真相的人,却又不肯如实告知……
带着扬曲走在宫道上,甬长的宫道,像一个野兽,张着嘴,等待人一步一步的踏进去……
“扬曲,你什么时候跟着关贵妃的?”我随口淡淡的问道。
扬曲低着头,双手交握,“启禀殿下,关贵妃进宫。奴婢就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贵妃娘娘抬举,奴婢侥幸做了贵妃娘娘的大宫女,谁知贵妃娘娘福薄命浅,未享几日清福,便是阴阳相隔……”
扬曲对于我找她,出乎意料的平静,安静得仿佛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子,摇头黯然,姜翊生看中的人,又岂会没有一点手段和心智……
看着日光,落满宫道,我竟一时无话……
来到挽心殿,楚珑果也已经在了,云朗被麦穗抱走了,楚珑果倒是直截了当的说道:“续命之法拿出来,你已经得到你想得到的了,留着它也没有用!”
姜翊生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声音冰冷:“西凉大长公主,朕似告知于你,姜国的后宫,你来不得,你是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给朕滚出去!”
楚珑果八风不动的坐在姜翊生对面:“这世界上有续命之说,就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姜翊生好歹我认识你多年,续命之法你可以不给我,你告诉我,你是从谁的手中拿了这个东西!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姜翊生周身冷冽,气场强大尤如穿透不进的大山:“朕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续命之法,朕上哪里去给你找续命之法的记载之处!”
“姜翊生!”楚珑果厉声叫道:“逆天要遭天谴的,你不是楚家人,没有人会给你修命顶天雷。你现在告诉我它在哪里,兴许我还能……”
“现在可真谢过你的好意了!”姜翊生截断了楚珑果的话:“你们楚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别以为朕不知道,就是你们楚家费尽心思阻止我和姜了在一起,此等仇怨,朕时刻铭记在心!”
楚珑果脸色乍青乍白难堪,竭力压了压自己的怒气,轻叹道:“姜翊生续命之法根本就不是你该拿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跟在你身后,远远的瞧着你,你自身已经够强大了完全不需要续命之法,没有所谓的长生不死,你拿了他也不会长生不死,二十年不老容颜,需要死四十八个人,所谓的长生不死都是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杀人无数,真的会遭天谴的!”
“砰嗵一下!”姜翊生随手拂下面前的茶盏:“来人,把西凉大长公主给朕请出去,通知皇宫各地,若是西凉大长公主在来的皇宫之中,就地格杀勿论!”
在这天下理论绝情,没有人能绝情过姜翊生,论狠戾也没有人能狠得过他……他与我,都是从最黑暗之中爬出来的……惯用的只有黑暗,没有任何没有心慈手软。
外面的应声而来,羌青悠然前来,“姜国皇上稍安勿躁,不想让她进来,其实简单的很,直接把她绑了,扔到西凉去,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楚羌青!”楚珑果咬牙切齿的咬道:“续命之法,楚家令,缺一不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你不好好的找,反而在拖我的后腿,想死不死是不是?”
羌青潺潺流水般的声音,好听的沁人心扉:“不是我想死了,是万物都有它生长的规律,也许这就是她的命,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相信,冥冥之中,我一定会回到她身边,她也会回到我身边!”
她非他?那把钥匙的主人……羌青不愿与我分别的那几个时辰,他到底想通了什么?
可是他的样子他的神情,不像深爱他口中所说的她,不是爱着她,能让他在乎的人,在楚家……楚家家主楚珑果都不让他这么在乎,那他口中的那个人……身份是何等………我想象不出来。
“你疯了你!”楚珑果整个人急躁的吼道:“你会死的,楚羌青,续命之法重现,我已经通知了楚家,不日,那边就会下达命令,会限你时日之内找回续命之法,找回她,找不到你就等死吧!”
“也许她已经死了!”我压着嗓子缓缓的说道:“楚家也有找不到的人,真是让我这个局外人,感到高兴!”
说这话我缓缓走过去,姜翊生幽深的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扬曲,然后落在我身上,我在他面前站定,垂着眼眸望进他的眼中,“翊生,有没有拿续命之法?”
空气一下凝住了,变得寂静无声,就连喘息也变成浅薄,也变得几不可闻……
姜翊生嘴角翘了翘,声音低沉犹如呢喃,问我:“我若说没拿,你可信我?”
我看着一脸平静的他,那黑色犹如寒星的眸子,仿佛能把人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停顿了半天,我点了点头:“你说没有,我自然会相信的!”我在等,我在等冬葵子找到情蛊的解药,姜翊生吃下解药。我就无后顾之忧,对他我再也不会担忧,他是一个好父王……
姜翊生终于犹如一个孩子般一样,笑了,凤目微挑,风情万种,我心中哀叹,在他对我伸手的时候,还是错开了他。
笑容……霎那间嘎然而止,姜翊生声音阴测:“原来你口中的相信,是带有目的性的,姜了,回到从前就那么难吗?”
我后退,拒绝般的后退,对着楚珑果道:“他说没有拿你的续命之法,肯定就没有拿,你让一个没有拿楚家东西的人,把续命之法交出来,他上哪里去给你找?”
楚珑果显然不相信,开始给我力证道:“昨日天狗食日,昨日的那一场,就是大肆转换生命的祭祀场,把别人的生命据为己有,根本就是续命之法之一,你若没有续命之法?怎么会搞了那么大的祭祀场?”
姜翊生起身负手而立,黑色衣袍更衬得他凌厉非常:“朕做什么事需要你跟你解释吗?楚珑果收起你那恶心的心理,朕不允许你来惦记朕,也更不需要你所谓的修命改运,朕的命由朕不由天!”
“谁才是变数,你们楚家人一清二楚,既然知道就不要在这里假慈悲,悲天悯人,对别人指指点点!”
我的心里跟楚珑果是一样的,他没有拿续命之法,昨日的祭祀又作何解释?
羌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姜国皇上,你没有续命之法,昨日的那个祭祀,是你身边的奇人异士提出来的吧,倒是见效的很,你瞧殿下看起来很年轻!”
姜翊生眸光闪了下,乌黑的颜色,看不出他的情绪来,他只淡淡的开口道:“美人不易老,没了深褐色的眼眸,没人碍眼的舍子花,自然显得年轻了。至于什么祭祀……那只是姜国故宫的丑闻。并没有什么值得好深究的!”
其实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姜翊生越发的否认,越发的不承认,似就在掩饰着什么,掩饰的什么不想让我知道,掩饰着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
羌青永远不会咄咄逼人,只会绵里藏着寒芒,“真没有什么值得好深究的,既然姜国皇上这样说了,没有就没有吧,物有相似,就像人有相似一样,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姜翊生嘴角勾勒,没有答话,静而不语,楚珑果似乎不打算善罢甘休,一双浅褐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姜翊生……恨不得能把他盯出两个窟窿来。
羌青长臂一伸,圈住楚珑果的脖子,楚珑果挣扎,却是挣扎不过,羌青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确定要把他得罪个底朝天,出入国后宫然后被追杀吗?”
楚珑果一下子不挣扎了,但言语依然冲天,“我相信续命之法就在姜国里,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楚羌青……几十年来的烂摊子,我受够了!”
羌青嘴角弯了弯,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都受够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容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得到的更不想得到的……世人都免不了俗……一些人大声的吆喝着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其实呢……酸甜苦辣只有他们心里最清楚。
楚珑果不高兴的走了……羌青冲我笑了笑,潺潺流水般的声音带了一抹挑衅:“殿下,正好羌某约了无量阁阁主,去瞧瞧吧!”
为进皇宫之前他没有告诉我,他约了无量阁阁主,现在故意在姜翊生面前说,约了无量阁阁主,寓意何为?
姜翊生动作迅速,挡在我的面前:“羌兄,姜国太子需要母妃,无量阁阁主刚刚已经走了,不需要再另行相约!”一个人的独占欲,充满着可怕的光芒。
羌青无奈的笑了笑,双手摊下:“真是可惜了。另外的一位无量阁阁主,想见见羌某未过门的妻子呢!看来只能改日去见一见无量阁阁主了。”羌青永远有能力勾起别人的好奇心,说话永远留一半,带着一种让人猎奇的心理,他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尤其是这位无量阁阁主,殿下一定意想不到会是谁……殿下见过呢!”
我心里漏跳一下,我见过……我见过会是谁?楚家人在我面前寥寥无几………
姜翊生伸手捧着我的脸,让我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生硬的命令我:“不准去!你待在皇宫里哪里也不准确!”
羌青竟然调皮的出了一个口哨,满脸惋惜:“真是可惜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不去,那我去了!”
“改约下次!”我冷冷的对羌青说道:“改约下次,我去见见她,好好感谢她这么多年来,对翊生的照顾……”
羌青笑了一下……转身阔步离开,到底是答应了……还是到底没答应呢?
羌青一走,我一脸冰冷,让姜翊生松开了手,叹息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没有续命之法!”
“楚家在找东西!续命之法是其一!还在找一个人!”我慢慢的坐了下来,把知道的与他相说:“我怀疑楚家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已经去了楚家的太后。凤心儿!”
姜翊生剑眉一拢,我继续又说道:“所以在幕后操纵的是楚家另外一个人,而太后真正的身份,不是凤家人,而是楚家人。楚家一位身份尊贵的人!”
“所以你想去楚家,一方面查你母妃,姜致臻,一方面想知道太后到底做什么?”姜翊生淡淡的开口问道。
我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不想任何东西成为我的阻碍,我说了无数次,我下半辈子我要为自己活着,我想知道,我想当面去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
“所以你放弃我,放弃云朗!”姜翊生言语渐渐凌厉起来,“你完全可以带着我们一起,我们一家人,完全可以在一起,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他始终不肯相信我对他是狠心的,他始终不肯相信,我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他总是觉得我在说着玩……和他说,他在努力的让我重新回到他身边……可是他的努力终究是白费……我不知怎么了。就真的铁石心肠了。
“我们俩走不到一块了!”我狠着心,言语冰冷,如刀子锋利的冰冷,“你有太多的算计是我不知道的,为了生存无可厚非,我不怪你,可是我这个人较真,我全身心的信任你,我也希望得到一份全面的信任,可惜你不再是那个让我信任的人了!”
姜翊生狠狠的吸了两口气,才压住自己的暴戾之气,“我知道,我会重新让你信任我,我坚信我们俩会一直到老,绝对会!”
起了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心里有个底就好,其他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好好照顾儿子!”
“你要离开我?让我怎么心里有个底?”姜翊生一脸受伤,犹如困兽一样。
我轻笑了一下,“不用把自己圈死,关桑白的事。你心知肚明,借他人之手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情,其实我根本就不稀罕有二十年的容颜不变。遵循自然,顺其自然才是最终极,不是吗?”
“你都知道了!”姜翊生苦苦的笑了。
我微微额首:“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往更坏的方向去发生!”
姜翊生深深的望了我片刻,转身进了内殿,不大一会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密码筒……筒身深黑泛着红光,我的目光一下子粘在上面,仿佛那是我的东西一样……是我经常拿在手上把玩一样…
…
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我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个东西……
姜翊生把黑色的密码筒,放在我的手心里,“这是凤家的东西,并不是楚家的东西……”
密码筒上面密密麻麻刻的文字,这种工艺卓绝的密码筒,里面是有东西的……
我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你已经解锁了吗?”
姜翊生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道:“里面藏借命,借他人性命,来续写自己衰败的运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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