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过去是‘主’字,但杜坊主的视角中可不是那样。下面那个点应该是写那一竖时不慎顿到地面而成的。”言冬说道。
“‘王’...”周德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在荆陵,能称的上王的,不就是楚王那一家吗?
周德偷偷地瞥了言冬一眼。楚王府不是自己这个小捕头能惹得起的,也不是言冬这个应龙校尉能惹得起的。
然而言冬神色自然,继续检查着尸体。
尸体的右手底下写着‘王’字,那左手……
言冬想着,摊开杜子康僵硬地握着的左手,只见里面有两片被捏的有些发烂地泛黄叶子。
“两片……”言冬问向杜耀祖,“杜兄请回忆一下,有谁知道你父亲的行程。”
“昨天二王子的人曾到坊里拜访家父,我和他们提了一嘴家父今天才能到。”杜耀祖痛苦地闭上双眼,摇头道,“王...两片树叶…二......二王子为何如此残忍,居然下如此毒手!”
昨天杜耀祖将父亲的行程信息告诉了二王子,再结合父亲留下的死亡讯息,杜耀祖基本确定父亲就是被二王子打死的!
如果父亲是死于楚王府之手,那这仇肯定是没法报了。
言冬不置可否,将尸体身上衣服的破口处撑大了一些。
尸体上没有明显的割裂伤,但遍布着两边肿起,中间平坦的铁轨状淤痕。
“这是......”杜耀祖疑惑道。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伤痕。
“咳咳,杜少主,这种伤痕一般是被棍棒打击所致。”周德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他曾经在衙门里刑讯他人时,用杀威棒打出来的伤痕就长这样。
“这叫中空性皮下出血。”言冬一边检查,一边简单说道。
中空性皮下出血是当圆柱形棍棒快速、重力打击在平坦且软组织较丰富的部位时出现的伤痕,一般木制竹制棍棒更容易打出这种痕迹。故而有“竹打中空或棒打中空”的说法。
“杜坊主身上没有其他明显伤口...这就意味着杜坊主可能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言冬说出了这个可能让杜耀祖更加难以接受的事实,“极有可能是刑讯逼供。”
“刑讯逼供?!言大人,我,我没有也不敢啊!”周德听到这个词,连忙心虚地摆了摆手。他刚刚还在想刑讯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是说你。”言冬白了周德一眼,然后看向了杜耀祖。
在场的人只有自己和杜耀祖知道,二王子想要逼问的是什么。
无非是那份酿酒秘方。
杜耀祖明白了言冬的意思,顿时紧紧地攥起双拳,满怀怒意道:“不过是一份酿酒秘方,二王子讨要不得居然草菅人命!既然父亲到死都没有开口告诉他们,我更不可能将秘方交给他们!”
言冬看着杜耀祖,默然无语。
其实,知道杜子康行踪的可不止楚王府之人。
看着杜子康左手里抓着的泛黄叶片,言冬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外表柔媚的黄氏的身影。
她肯定是知道杜子康的行程的,而且女性的身份和言冬的推测也符合。
右手写“王”,左手捏黄色叶片,也有可能意思是黄氏和楚王府有联系。
但言冬没有将这个猜测告诉杜耀祖。一是因为黄氏与杜家父子的关系有些微妙,言冬说出去杜耀祖可能还未必信自己。二是因为言冬也答应过大王子李景修在杜耀祖面前说些好话。
现在杜耀祖肯定是更加偏向李景修了,也算是自己完成了对李景修的承诺。
言冬拍了拍杜耀祖的肩膀:“杜兄,令尊已经出事了…你也要小心一些。”
言冬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希望杜耀祖能对黄氏和二王子有所提防吧。
杜耀祖看着父亲的尸体,默然点点头。
※※※※※
杜家酒坊坊主杜子康死亡的消息就仿佛一块投入潭水的小石子,在荆陵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后又归为沉寂。
对外说法就是杜坊主积劳成疾,在运货途中猝死去世。据说遗体送回家的那天,黄氏伤心欲绝,哭得昏了过去。
杜耀祖顺理成章的继任杜家酒坊新一代坊主之任,治办丧事的同时,生意照做。甚至城中人给面子,这段时间生意还更好了一些。
“如果言兄猜测是对的,那杜耀祖岂不是很危险?”
岳潇潇看着在墙边欣赏画卷的言冬,还是猜不透眼前这人在想些什么。
“如果黄氏要的是那份酿酒秘方的话,杜耀祖暂时应该不会出事。”言冬叹了口气继续道,“毕竟杜子康已死,若是杜耀祖也被逼死了,那他们就再也得不到酿酒秘方了。”
杜耀祖的性子其实和杜子康也有些像,都是执拗之人。
那些人撬不开杜子康的嘴,自然也不会再去以同样的方式逼杜耀祖。
“那我们是否先将黄氏拘捕?”岳潇潇问道。
不知不觉,岳潇潇已经习惯做决定前先询问一下言冬。
“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啊。”言冬说着,突然想起来大夏是不搞疑罪从无的这套说法的,又给出了另一个理由,“而且如果青莲教魔头这么好抓的话,朝廷几十年就不会毫无建树了。现在贸然出手反而容易惊动楚王府里的浪蜂,那样后果可能就严重了。”
岳潇潇点点头。如果抓黄氏导致浪蜂暴走,在楚王府里大开杀戒……
恐怕到时候荆陵官场一半的人都得掉脑袋。
“所以言兄的意思是,要先抓住浪蜂?”岳潇潇理解了言冬话中之意。
言冬点点头道:“就看李景修什么时候能安排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应龙卫就上门通报:“岳大人,门口一位王府来的公公来访言校尉。”
言冬眼睛一亮。等了半个月终于有消息了。
“让他进来。”岳潇潇吩咐道。
不一会,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就被带到了房间里。
“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岳潇潇问道。
“奴才本名曹少钦,是大王子的内侍宦官。”小太监恭敬地躬身道。
“咳,咳咳。”本在喝茶的言冬听到这个名字,被雷的呛了一下。
曹少钦都来了,那雨化田曹正淳什么时候来啊!
曹公公心中疑惑。他人都说自己这名字颇为大气,怎么眼前这应龙卫听到后神色如此怪异。
不过小太监没多想,同样对言冬行了个礼,继续道:“想必这位就是言校尉言大人吧。奴才经常听大王子提起您呢。大王子说言大人少年英才,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然……”
“好了好了。”言冬止住曹公公习惯性的溜须拍马,直入正题,“我和大王子那日商量之事,大王子有什么结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