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的角落,有一个五十公分见方的木盒,在散落的箭矢中间非常显眼。我将木盒移至宽阔的地方,打开之后,里面有五支石质的箭矢,这五支箭矢保存得相当完好。箭杆是桦木所制,箭头是用坚硬的青石磨成的,这种箭矢叫做楛矢石砮,是古代肃慎族特有的产物,在商周时期,这种箭矢是相当实用。
而这座古墓属于秦汉时期,当时的制铁工艺已经相当成熟,楛矢石砮早已被淘汰。其古墓里依然盛放楛矢石砮,看来这东西对墓主有着特殊的意义。
家中古书对肃慎族的记载,也只是寥寥几笔。很久以前,我就对肃慎族颇有兴趣。听说,青甘地区仍有少数的肃慎族后裔。当地有一种丧葬方式很是奇怪,人死后,正常下葬。待至三到五年甚至更久之后,将尸体挖出,尸骨错位,或是多人混合摆放。最后,二次埋葬,这种丧葬方式叫做二次扰乱葬。
肃慎族认为,人与神的区别在于人有血肉之躯。而人之血肉属于人间,必须待其腐朽之后再作正式埋葬,死者灵魂才能脱离尸身进入阴间。如若想更接近神,必须打破人的束缚,也就是将血肉之躯灵魂分离。
这种想法活人是无法做到的,所以只能等到死后,再将尸骨分开摆放。希望能以此种方式,让死者进入天堂。听起来虽然很荒诞,但是却说明了,古老的肃慎族人对人体与灵魂的理解之深。
我突然觉得,这里的尸骨很像二次扰乱葬,尸骨错位,多人混合摆放,都与二次扰乱葬非常吻合。况且,陪葬品里有楛矢石砮,这些都与肃慎族有着密切的关联。
十八泥犁的钟鼎文,曹王墓里的二次扰乱葬和楛矢石砮,这些藏有青铜钥匙的古墓,都与肃慎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不得不对肃慎族有一个全新的认知,我有种感觉,这个古老的种族背后,一定有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
我将楛矢石砮放回木盒内,起身离开这间墓室。再次来到陪葬坑时,面对成千上万的尸骨,想想这不过是他们的一种丧葬方式,也就觉得这些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我快速走出陪葬坑,穿过通道,来到最北边的墓室。
这里和存放箭矢的墓室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储藏室。里面摆放着大量的盔甲,款式各异,甚至有从欧洲传入西域的锁子甲,这些盔甲已经锈成一整块,一点柔软性都没有了。锁子甲何时传入中原,到现在一直没有定论,不过现在至少可以确定,秦汉时期就已传入中原。
这座古墓里,到现在为止,虽然还没有发现价值连城的冥器,但是里面所埋藏的考古价值,却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
从风水上来讲,墓主人的棺椁应该坐北朝南。在十字坟里,棺椁应该摆放在最北边的墓室或者是中间。而这座古墓却不按常理出牌,正中间是陪葬坑,本应成为陵寝的墓室,反而成了储藏室。
我仔细搜查储藏室,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于是起身来到了最南面的墓室,墓室的正中间是一个六角形祭台。宽有两米,高四十公分,每个棱角上,立有一根石柱,石柱上各有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的造型很简单,跟普通的碟形油灯一样,只不过是一个碟子中间加上灯捻而已。祭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六角青铜鼎,青铜鼎占据了整个祭台,六个角与祭台对称,每个角上有一个茶碗大小的青铜镜。
六角青铜鼎多用于装饰,或是里面放上熏香在室内使用。这尊鼎体型巨大,而且形状怪异,实属罕见。
我走上祭台,发现青铜鼎上的六面青铜镜照向鼎内,而鼎内空无一物,并没有香灰,或者烧过纸钱的痕迹。鼎的四周没有任何的文字和图案,只有斑驳的锈迹。
墓室里,东西两边各有一张简易的石桌,桌子上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是已经被别人拿走了,还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摆放过。
最后,我只能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祭坛和青铜鼎上。我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一般用于祭祀的青铜鼎和石柱上,多少会有一些图案花纹。而这里,只不过是造型怪异些。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长明灯里还剩下满满的灯油。
墓室里的空气足够将灯油燃尽,像这种情况,多半是人为熄灭的。出于好奇,我将六盏长明灯依次点亮。点燃之后,火光竟然是绿色的,我用手试探了一下,只有轻微的灼热感,根本伤不到皮肤。
六盏长命灯全部点亮,整个墓室变得更加幽暗深邃。突然,青铜鼎内竟然慢慢的飘起一缕青烟,而且烟雾越来越大。绿色的火苗,暴涨到一扎来高,瞬间将整个墓室照得通明。
六个青铜镜,反射出的绿光在青铜鼎的上方交合。浓烟升腾,绿光在烟雾上照射出一只人的眼睛,足有脸盆大小,看到这支眼睛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禁说道:“千门鬼眼。”
千门鬼眼仿佛活的一样,眼珠随着烟雾的上升来回转动。它一直在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脊背发凉。平时,哪怕是被什么人一直盯着,也会很不舒服,何况是这么个鬼东西。
我慢慢地转向另一边,但是千门鬼眼是立体的,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正面面对。此时,我真想马上上去将长命灯吹灭,但是双腿不听使唤,千门鬼眼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能够直入内心,控制我的思想。我能感觉到它很清楚我此时的想法,它以一种无形的方式来警告我,如果将长命灯吹灭,我就会死。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看着千门鬼眼慢慢的由烟雾实体化,那种过程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就好像卤水点豆腐一样,从开始流动的液体慢慢变成固体。
本来千门鬼眼只是绿光照出的一个图像,但是现在眼珠部分开始向外突起,黑色的眼眶与烟雾重叠在一起,显得很虚幻。而最恐怖的则是突起的白色眼珠,我甚至能看到眼珠上鲜红的血丝。
我无法解释这一现象是属于鬼怪还是机关,但我很清楚,不能让其继续发展了。横竖都是一死,就算死,也得死的壮烈些。于是我迅速的将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的血罗衫,片刻之后,我发现血罗衫对这东西不起作用。
我脑子一热,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把脱下来的外套抛向千门鬼眼,正好将千门鬼眼盖上。接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外套盖在千门鬼眼上,下面只有升腾的烟雾,效果就好像浓烟将外套托在半空中,看起来特别的诡异。此时,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这东西太他娘的邪性,鬼知道再等下去会有什么变故。
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祭台,猛的一口气吹向离我最近的一盏长明灯,但是火苗太旺,竟然只让火苗摆了两下,倒是将里面的灯油吹出来不少。
我回头看了一眼千门鬼眼,发现它在慢慢变大,情急之下我也管不了太多了,直接用手将油灯盖住,灯内缺少氧气,火苗立马熄灭。
绿火虽然伤不到手,但是灼热感还是有的,我被实实在在的烫到了。我简单的甩了两下,赶紧捂灭下一盏油灯,就这样,六盏油灯全部熄灭之后,再回过头来看,千门鬼眼竟然还在。而且现在鼎内没有了烟雾,只有一个比人头大上不少的人眼,顶着一件外套飘在空中,比之前看起来更加恐怖。
我被吓的后退两步,一时间手足无措。僵持了有十几秒,我心一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端起土质猎枪,上来就是一枪,如此近的距离,散沙式的子弹将外套打出了无数的窟窿,我没看结果如何,熟练的装上子弹,又补了一枪。这一枪将外套打飞掉,接着,我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一只脸盆大小血淋淋的人眼珠子漂浮在半空中,眼珠子周围带有无数的毛细血管和神经。本应该是眼白的部分却是黑色的,此时被鲜血染透,变成了黑紫色。
而本应该是黑色眼眸的部分,竟然是白色的。鲜血从无数的血洞中渗出,一滴一滴的流向青铜鼎内。看的我差点吐出来,我强压住翻腾的胃,努力使自己镇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