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总觉得,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往年的这个时候,冰雪早已消融,可此刻的世界仍是一片雪白。
门口的樱花树已经结满了花骨朵,书上说,最晚十五天后就会开花。
于是人偶等啊等啊,十五天过去了,樱花树仍旧是往常的样子。
它没有开花,冬天也没有过去,风雪依旧,冷的刺骨。
悠然将烤好的堇瓜递给了人偶,外面的皮被烤的酥脆,里面是令人垂涎欲滴的果肉,散发着浓重的香味。
人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冬天有点长?”
悠然吹了吹堇瓜,然后小口地咬着:“有吗?”
人偶疑惑地点了点头,他对时间本不敏感,可这样的他却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是祟神污染引起的气候变化吗?
人偶将堇瓜又递给了悠然,然后说道:“我出去一趟。”
悠然的微笑一如既往,柔声说道:“早点回来。”
人偶露出了同样温柔的笑:“我会的。”
人偶去了集市里卖鱼的地方,那些鱼类都是商贩们自己捕捉的。
捕鱼很有讲究,尤其是以捕鱼为生的那些商贩,他们比一般人更能感知到气候的不同寻常,毕竟很多鱼类也都会受到气候的影响,比如天冷的时候喜欢在哪里,天气不冷的时候喜欢在哪里,这都很有说道。
于是人偶走向前去,说出了自己的心里所想,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些商贩并没有觉得今年的冬天有何不对劲。
人偶又去了花店,与花店老板说了同样的话,老板露出了与之前那些人相同的神色。
“我没觉得啊,今年的冬天挺正常的,是不是你多虑啦?”
人偶皱了皱眉,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人有说有笑的,自己却像是异类一般的穿插其中,逆流行走。
不对劲,不对劲。
那群人似乎是失去了对时间的认知,人偶懂得这样浑浑噩噩的感觉。
他在想,到底是什么影响了这些人呢?难道踏鞴砂祟神的污染还没解除?
可,这跟时间,跟气候有什么关系呢?
不仅仅是人类,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也都受到相应的影响,它们似乎是默认了这种寒冷,一直保留着冬天的生活习性。
万物归于混沌,唯有他是清醒,这样异样的感觉令他心生恐慌,使他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奇怪,为什么会想逃?
为什么要逃?!
他想转身离去,可脚下似有千斤重,令他无法迈开步伐。
叮———
人偶再一次感到一阵眩晕,他踉跄的靠在一个柱子旁边,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四周的事物都失去了色彩。
无论是那些人啊,还是周围的动植物,全是灰白的这种毫无生机的颜色。
人偶的眼睛微微睁大,紫藤花一般的眼瞳里满是诧异与震惊,他拼命的眨着眼睛,却还是无法改变这种状况。
他的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也便是在这一瞬间,那些人像是有预兆般的转过了头,他们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动作,就连正在走路的人们也都驻在原地,直直地望向他。
人偶看不清他们的五官,他们的脸部一片灰暗,眼睛的部位满是阴影,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他们在看他。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似乎是发现了他这个“异类”。
诡异的氛围悄然而至,人偶的身体微微颤抖,脚下一阵暖流划过,他低头看去,却发现鲜红的液体在他的周围蔓延。
空气里满是血腥之气,令他想要作呕,他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按着原路往回跑。
脑海里的片段支零破碎,
堆积成山的残肢断臂……
诡异寂静的实验室……
漫无边际的黑暗……
他想将脑海中的片段抹去,可那一幅幅景象却是扎根在他大脑里,如烙印一般不可磨消除。
痛苦,绝望,恨意,浓烈的情感一同袭来,他喘着粗气,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葬礼上。
葬礼……
谁的葬礼?
是有什么人死去了吗?
等他跑回家的时候,看见悠然一如既往的在门口等他。
四周的一切暗淡无光,唯有她色彩明亮。
人偶忽然安下心来,他停下了脚步,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来到她的面前。
“悠然,我害怕。”
心里的恐惧在逐渐蔓延,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悠然伸出了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轻轻亲吻。
人偶道:“我心里好难受,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离开这里?”
“对,离开这里,去别的国家,我们可以去蒙德,我很早就打听好了,那里有很多的委托任务,不愁赚不到摩拉,我们还可以去璃月,如果你不喜欢,须弥,枫丹也都可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现在就走!”
他说的很是急切,他拉起她的手,可她没有动地方。
人偶转过头来,看着她的脸庞,他再一次感到了心慌。
好像有什么被他所遗忘了。
他一定忘记了什么。
她的眼神充满柔情,嘴唇微张,像是一张张老旧的图片。
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要说!求你……不要说!!
……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离开。”
人偶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过了好半天,他都找不到自己的音调。
悠然弯起了双眼,对他展露了一个完美的微笑:“你知道门口的樱花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开花吗?”
“因为我们……”
“没有迎来第二年的春天。”
在这一瞬间,悠然身上的色彩在逐渐褪去,犹如夜空中的星星,被乌云所阻挡,昏昏暗暗。
万物归于寂静。
万物没有光彩。
人偶的双手有些颤抖,他摇着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泪水像是一条无声的河流,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
悠然缓缓张口,轻声述说着令人感到绝望的话语:“我早就死了啊……”
人偶愣了一瞬,他紧紧的将她抱入怀中,带有哭腔:“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可是怀中的人那么凉,那么凉,他感受不到她的温度,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是啊,她说的对……
她说的对……
脑海中片段像是拼图一般的,拼凑起一幅幅完整的图画。
悲伤的,痛苦的,孤单的,绝望的。
后来的他独自一人,在那个没有春天的国度,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叮———
悠远的声音缓慢地传入他的脑海。
似希望,似悲悯。
“醒来吧,散兵。”
“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