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府,客栈里。
李楚的肉身盘膝而坐,换回了一身青色道衣,双鬓垂落,闭目冥神,似有神似无神之间,俊逸出尘难以言表,真仿佛天神气象。
旁边,明明是三楼的地板,却长着一株流光溢彩的琉璃小树,约莫六尺来高,正好遮住李楚楚头顶,在一边光华流转,静静立着,假装自己是一棵普通的树一样。
只是一棵正常的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该在杜兰客靠近的时候竖起藤蔓威胁他……
“我说柳前辈……”
老杜看着琉璃树,挠挠头,道:“师傅临走时候让我们看好他的肉身,别让这棵树做了什么。可现在这情况,分明是这棵树在看着师傅的肉身,不让我们做什么……这咋办?”
“咋办?”柳扶风一摊手道:“我哪知道,小李道长急急忙忙走了,除了他谁能打过这棵树?说实话,就算小李道长在,也说不定他们俩谁厉害一点……”
“当然是我师傅厉害,我师傅英俊啊。”老杜理所当然道。
“诚然,这是一个极具杀伤性的优势……”柳扶风无语了一下,而后道:“只是在接近绝顶级别的战斗上,你不能指望长相起什么重要性的作用。”
“这样吗?”老杜看着对他们两个闲人的话充耳不闻,正拿一片晶莹叶片在李楚脸旁摇曳,显然是在给李楚扇风的琉璃树,“我怎么觉得是决定性的作用。”
“……”
柳扶风又无语了一下。
两世修行,才碰到这种颠覆自己世界观的存在,确实有些让老人家难以接受。如果他是真的十七八岁,相信之后对世界的宽容度都会扩大很多。
就像王龙七,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是认识李楚以后,看见再离谱的东西也只是微微一笑,绝对不惊。
哦,这个颠覆柳扶风世界观的存在不是这棵树,也是李楚。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重新消化了这一切,而后道:“小李道长说的看好肉身,别让这棵树做什么,显然是有一些别的方面的担心。现在这棵树的举动还停留在白天的阶段,咱们也不用紧张。”
“那万一等会到了入夜的阶段呢?”老杜担忧道。
“那它真想做什么的话,你拦得住吗?”柳扶风问道。
“我肯定拦不住。”老杜一掐腰,坦然露出一副我是废物的神情。
“唉……”柳扶风缓缓呼出一口气,“我八成也是顶不住啊。”
“顶不住也要顶啊。”老杜咬牙道。
“杜道长,你了解小李道长小时候吗?”柳扶风道。
“诶?”老杜被他的转折晃得一愣,“干嘛?”
“因为看年纪,你像是看着他长大的。”柳扶风道。
“嘿嘿。”老杜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虽然比师傅大那么一两岁……一两轮,但是我认识师傅还是蛮晚的,想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貌似只能回德云观问师祖。”
“噢。”柳扶风点点头。
“柳前辈突然这么问是要干嘛?”老杜好奇道。
“我就是想知道一下……”柳扶风悠悠道:“小李道长小时候啊,爱上树吗?”
……
李楚确实是急匆匆回到了断碑山。
肉身那边确实是有点不太放心,但是那棵树目前为止还是相当温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放在那一时半会,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他整天给德云观搞基建的一辈子的好兄弟七少,正被仍在断碑山上,周围全是天字号的反贼,可谓虎狼环伺。
而且王龙七本人可完全没必要孤身涉险,还不是为了帮德云观师徒的忙。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大家已经分不清谁帮谁多少了,但李楚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晚宴眼看就要到了,可不能把他放那不管。
回到断碑山的房间,王龙七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李楚……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李楚一皱眉,看着他这副委委屈屈像是被人非礼了的样子。
似乎也没受伤。
断碑山上不会真有搞这个的人吧?
说起来,如果是断碑山,搞这个好像也不奇怪。
思绪稍纵即逝,李楚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王龙七身上,就听他答道:“倒是没怎么,就是害怕,而且……你走出去以后,我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什么?”李楚的目光一凝,落到剑上。
若是王龙七露了相,那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就得让断碑山上的人都别外传。
最保险的方式……
可是师傅大概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他对这座反贼窝点显然是怀有初创者的深厚感情的。
但这些人的赏金又真的很高……不。
不是钱的事。
“不过还好,发现的人不是外人,算是自己人。”王龙七又道。
“自己人?”李楚问道:“是谁?”
“你记不记得神洛城时候那个,龙刚。”王龙七道。
“断碑山的好汉,气死狗?”李楚回忆道。
“他好像是有这外号来着……”王龙七嘟囔道,“就是那个大脑壳子大脸看着不太聪明那个。”
“哦。”李楚瞬间了然地点头,心中想起了一个身影,“原来是他?”
“是啊,咱们忽略了这厮有一个狗鼻子。”王龙七道:“他闻出了我的气味,用计赚开房门,上来就掀开了我的面具。你不是说断碑山没人这么无聊吗……我就没提防啊。”
“嗯……也怪不得你。”李楚点点头,蹙眉道:“只是事情败露这么快,如果传开,那师傅交代的事在断碑山就不好办了。他现在是什么态度,我用不用找他谈谈?”
“嘿嘿,你兄弟我也不是纯废物,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已经将他降服了。”王龙七笑道:“我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答应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靠谱吗?”李楚又问。
“放心吧,他临走时候那个样子你没看到。”王龙七拍着胸脯道:“他本来看着傻乎乎就不像个会撒谎的人,何况就差发毒誓了,说出去是孙子,绝对连他父母师尊都不说。”
“那就好。”李楚颔首道。
……
与此同时。
“师尊啊师尊,你可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崖边一道火云落下,龙刚匆匆迎了上去。
“像话吗像话吗?”
“什么事能急成这样。”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靠边点别挡着我停车,这要磕了碰了压了脚了算你的算我的,你说算你的那你是个汉子,你要说算我的我可不依着。这事六匹马都看着呢,往好了说算你一碰瓷,撞死不赔钱我到哪都有理说。这要给你撞死了还则罢了,万一没撞死,后半辈子谁照顾你,你有老婆孩子吗?就算你有,你人算是完了,你家老婆孩子谁给你管,当然老婆我可以管,孩子我可不负责啊……除非改姓……”
火云落地,渐渐散去,原来是一架有六匹带翼火龙驹拉着的车驾,车驾上坐着一个身宽体胖眼睛小的黑袍男子。
“行了行了,别念了。”龙刚痛苦地对着这车夫哀求道,“猴爷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山那个王七他有问题!”
龙刚的神情是如此信誓旦旦。
那副表情如果方才见过他发誓的王龙七见了,大概会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