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诺视线放在贺昕霖手里的弓箭上,语气愉悦,“你担心我啊?”
“谁担心你了?”贺昕霖把弓扔给董亿,“本太子是看不惯有人在门口吵吵嚷嚷,他犯了我的忌讳。”
“哦,那你刚刚的话怎么解释?”顾诺分明记得他说自己是别人能看的吗?维护的语气不是担心是什么?
“什么话?”贺昕霖装傻,“本太子除了与屠户说话,和你说过吗?”
贺昕霖打定主意不认账,心下懊恼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呢?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询问顾洵,“地图你看好了吗?”
“看好了。”顾洵围观母子吵嘴,意犹未尽,“太子殿下,粮食不够需要去周边城镇借粮,才能保证桑延县的安定。”
顾洵从地图上找了一条把粮食运进桑延县最快的路,“但桑延县周边的城镇也遇到大水,只是受灾情况不同,我们不能碰他们的粮食,要走更远去接应第一批送来吉州的物资。”
来的路上贺珩修已经调遣锦洲、宴州、碧洲三省之力给吉州送来物资,只是还没有送到各县城镇手里,
“天狼军打算去接收距离桑延县最近的碧洲物资,可再近来回也需要六天时间。”
六天是天狼军的极限,别的普通士兵去起码得十天。
洪水道路难走,携带大批粮食会拖慢行进路程,耗费的时间也就更多,比单纯赶路麻烦多了。
“可城里现在的粮食最多只能坚持三天。”
三天的存粮,顾洵六天才能回来,剩下的三天怎么办?
董亿的建议是,“太子殿下,微臣建议我们从周边的城镇挤挤,能匀出来一点是一点,先稳住受灾最严重的桑延县,让他们不要暴乱才是最重要的。”
吉州属桑延县受灾最严重,这边的百姓人心浮动,是最有可能会起暴乱的地方,他们此行不就是为了防止水患暴乱吗?
顾洵和顾诺皱眉,他们没出声,等贺昕霖的决定。
贺昕霖眼刀丢向董亿,“亏你想得出来从受灾百姓手里挤出粮食,与柴斌那个蠢材有什么区别?”
贺昕霖心情不好,“传本太子命令,天狼军即刻由顾元帅带兵前往接应碧洲物资,六天之内必须回到桑延县!”
他下了死命令,顾洵神色犹豫,他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到,而是,“太子殿下,此事我可以吩咐手下去做,我走了谁保护你们安全?”
从刚才施粥就能看出来,这边的百姓胆子大的敢在衙门门口公然抢粮,以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顾洵不放心。
贺昕霖负手在后,他身边是破败的衙门,简陋的粥棚,面前是受水患波及的前线百姓,他站在最前面,每个前来领粥的百姓都能见到身着太子朝服,头戴金冠的少年。
那个人是当朝太子,晟国储君。
“本太子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命你前往接应碧洲物资是军令!”
贺昕霖平静的与顾洵对视,“顾元帅,请听命令!!”
顾元帅咽下肚子里的话,沉重抱拳,“是,臣领命!”
顾洵要走,走之前把精锐亲卫留给贺昕霖和顾诺。
他们心里都清楚,想迅速把粮食带回来顾洵去是最快的,他千里迢迢运粮的路上同样不会太平。
“我第六天上午就回来。”顾洵翻身上马。
军令如山,可他的私心牵绊全在这里,在这小小的桑延县衙门。
顾诺微笑送行,“放心没问题,还有我在!”
顾洵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决定好的事再有私心也会放下,他将一样东西扔给顾诺,扬鞭策马疾驰。
顾诺接住他扔来的东西,是把长约十厘米的匕首,银色雕花刀鞘,外壳有磨损看起来被人常年佩戴在侧。
她正欲把匕首拔出来,从旁边伸来一只手阻止她。
是贺昕霖,“这把匕首跟在顾元帅身边多年,杀过不少人很锋利,你不会武功不要乱碰。”
他眺望长街尽头走没影的顾洵,“有本太子在不会出现意外,你永远不会有机会用到它。”
*
第一天施粥顺利。
第二天顾诺骑马去城北的粥棚巡逻,今天粥熬的比昨天稀,但是用白面做了馒头每人限领一个。
吃了昨天一天粥的百姓今天蜡黄的脸色好上许多,但也有人对今天的食物有意见。
李虎:“昨天是粥今天还是粥,还熬的这么稀,够谁吃!”
“你不吃给我吃!”有人听不惯他反驳,“今天的粥是稀的,不是配了馒头给你吗?”
附和的声音响起,“多亏太子殿下才能让我们吃上热饭,你瞧不上把馒头给我!”
越来越多人觊觎他手上的馒头,不是不要吗?你别吃给我啊。
李虎闭嘴,带着粥和馒头走了,生怕他们动手抢。
顾诺勒马看了许久,见大家有序排队,眼里比之前死气沉沉多几分希望,露出来吉州后第一个轻松发自内心的笑容。
“只要一个城池恢复秩序,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柴斌谄媚接话,“您说的是,幸好有大人您今早去城中富户家中挨家挨户拜访,才得来他们手里的这些白面。”
三天的粮食吃六天肯定不够,只能放多点水把粥熬稀,可太稀了大家难免会思考为何跟昨天的不一样?于是顾诺配了这些馒头。
顾诺原本巡逻打算一个人,柴斌硬是要跟上来,“太子在衙门,你讨好我是没用的。”
贺昕霖对柴斌不满,如果不是非常时期需要本地官员在身边方便行事,贺昕霖非得摘掉他头顶乌纱帽乃至脑袋不可。
别看贺昕霖十岁,他杀伐果决手段强硬,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下捅出篓子没粮敷衍百姓有粮的柴斌。
就算柴斌说自己是迫不得已,贺昕霖也对他有意见。
柴斌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贺昕霖的敌意,所以他找到顾诺。
此人说是路上偶遇前来相助的侠义之士,可看她通体贵气,和顾元帅、太子殿下说话语气熟稔,分明认识很久,说不定有头衔在身。
“本官非讨好大人,身为桑延县父母官该为当地百姓出力才一道前来。”
“是吗?”顾诺把玩手里的马鞭,“水患前连日大雨,吉州境内的桑延县不在河道附近,为何会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吉州十八个县城,桑延县是最严重的,而且民心最不齐。
顾诺一句话,柴斌抖得从马上摔下来。
顾诺甩出鞭子缠住柴斌的腰,把他拉起来坐回马鞍上,“县令大人,小心些好好看路。”
柴斌重新坐好,仍旧战战兢兢,“多谢大人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