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了望台可以俯视小半个皇宫,巍峨庄严的缩影凝聚在自己脚下,是画家工笔都描绘不出来的壮丽。
贺珩修站在最边缘,手扶着围栏,旁边的晟国锦旗在风中飘扬。
“过来。”贺珩修示意顾诺站到他身边。
“从这里向前看,可以看见皇宫的正东门,也是皇宫的主正门。”
“日出东方,取名旭日门,寓意是不是很好?”
顾诺轻轻点头,贺珩修又用手指着,让她往旭日门的外面瞧。
皇宫城墙外,是一座更比一座繁华的府邸,他们排列远的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晟国的祖先曾借世家的金银财力相助建国,为表示感谢,将东面最好的地全部给了他们建府以示荣宠,其后两百年来,世家不断发展,占据皇城。”
贺珩修告诉顾诺,“世家发展过盛不是一件好事,他们盘踞在皇宫外,根系错综复杂,像一张大网困住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朕的父亲就险些因此亡国。”
“不管是杜丁还是李槐,都是门外世家手里的一颗棋子,你还记得燕清侯吗?”
“记得。”顾诺怎么可能忘记。
就是燕清侯的儿子杨禄,把贺禹碹推下水,差点害死他!
“燕清侯处决中有一项罪名,就是搜刮民脂民膏,肆意敛财,但朕发现,他的钱财不仅来源于民间,更来源于国库!”
贺珩修负手而立,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一切,“户部的账册,从朕父亲那会就纠缠不清,朕登基后索性砍断了世家联合的四肢,让他们溃散俯首称臣。”
“朕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后来发现杀了一个又有新的人接替他们的位置,只要皇宫在,权力在,国库的银钱在,这一切都不会停止。”
人的贪念,会催使一切重新开始。
“你看宫外的府邸,杨府、李府、杜府,瞧起来好像是三个姓氏互不相干,其实往上百年就有姻亲纽带,除不掉,杀不完。”
说是百家府邸,其实和一个姓有什么区别?
谁碰到他们的利益,这些散落在皇宫外的府邸,就会立马联系在一起一致对外。
“太子查的账目,触碰到他们的利益,有朕在他们无法把手伸到太子的东宫,于是对朕出手,对朕下毒!”
贺珩修原本不会中招,是顾诺送来的花茶让他放松警惕,但他从没说过这些。
顾诺悄悄握紧了手。
贺珩修没看见顾诺藏衣袖里的小动作,“太子尚幼,有实力终究是十岁,底下的人面上恭敬,其实没有多少服气。”
这就是晟国现在大致的朝局,表面无恙,其实暗流涌动,波澜不止。
“你现在理解,朕为何分明醒了,却没有声张告诉太子吗?”
“知道。”顾诺以前就知道贺珩修在培养太子,没有像今天这么直观。
顾诺说,“皇上想锻炼太子,还有就是因为他性格要强骄傲,皇上想磨磨他性子是吗?”
贺珩修轻轻挑眉,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层。
“外人的夸赞容易迷失,冲昏头脑,他确实有自己的手段,但还远远不够,朕若不在他就是世家们眼中的羔羊。”
贺珩修不用去特意了解,也知道这些天,有多少人在贺昕霖面前混淆尊卑,大呼小叫。
他们这么做,不仅在问贺珩修中毒的情况,也是在试探贺昕霖的底线在哪。
顾诺和贺珩修并肩站在了望台边缘,一起看脚下皇宫的繁华,以及繁华外的乌烟瘴气。
他们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了半晌,顾诺才开口,“皇上说的,臣妾明白了。”
“臣妾并非阻止皇上培养太子,只是觉得他不仅是太子还是贺昕霖,有时候会不忍心……”
顾诺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以后碰到类似的情况,她依旧会如此。
“朕没想说服你。”贺珩修侧头看她,她眼里的执拗与坚定,不是谁说几句话,多做几件事就能改变。
“朕只是觉得,遇到杜丁和李槐的事,该带你来看看。”
“嗯?”顾诺觉得他的话有深意。
贺珩修没多解释,“总不能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了解吧?”
“你往后除了在后寝走动,也可以越过那道门,多来此地看看。”
*
贺昕霖被训斥过一顿后,开始在朝中发威。
不仅把李槐和杜丁抓到下狱,连同他们的一干党羽也被尽数捉拿。
罪证堆积如山,全部交由大理寺王桑楷处置。
贺昕霖以前认为,户部出事,身为户部侍郎的李槐,以及抱病的户部尚书汪远翼,都逃脱不了干系。
结果发现汪远翼是无辜的,反倒是刑部尚书孔柯,才是他们二人的幕后主使。
户部的账册老是被查,把柄老是落在刑部等人手上,于是孔柯主动去接触户部。
户部尚书汪远翼今年五十五岁,担任户部尚书不到两年,一心等着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他没答应孔柯的拉拢。
孔柯退而求其次去接触李槐,并联手李槐架空了汪远翼。
汪远翼头发都愁白了,一边是不愿意同流合污,一边是在户部被架空的无奈。
他不同于李槐,虽然身为尚书其实在皇城没有背景,敢怒不敢言。
想过一不做二不休告发李槐,结果写好奏折的当晚,家中七十多岁的母亲,就被请去李家做客。
从此以后,他就是吸引贺昕霖目标的活靶子。
李槐被查出来之后,汪远翼松了口气,脱下官服和乌纱帽吊死在自家府中。
死前留下忏悔书,向贺珩修表示自己御下不严,管理不当,愧对君恩,才导致户部的窟窿越来越大。
他无力挽狂澜的本事,也没有血溅的孤勇,两年来他自责的夜不能寐,每天都睡不好觉,现在……
终于结束了!
贺珩修看完他的忏悔书,没再追究他的责任,派兵护送他的家人依照遗言说得那样,平安返乡,远离皇城的是非之地。
以孔柯为首的朋党,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不仅是他们,太医院也遭到审问。
贺珩修钦点贺昕霖,亲自去太医院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