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轻哼两声,别过头去。
犯罪人如此行径,自是让他怒不可遏。可愤怒无济于事,他更关心的还是凶手投毒的手法。
祁渊小心翼翼的瞧瞧他们,不敢插话。他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相当压抑,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肚子火,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
这时候的他们,近乎没有理智可言,一个个如同火药桶似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喷,祁渊果断从心,除非有什么重要发现,否则尽量不开口不动弹,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凃仲鑫和柴宁宁等人很快便将病房大致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苏平便下令收队,并将曹明扬的尸体带回去。
一并回去的还有荀牧及曹明扬的家属。
回到支队后,苏平很快便抱着硬盘跑到了图侦科,并安排祁渊和方常去接待受害人家属。
荀牧也在场,当他只是坐在一旁,并不吭声。
四名家属当中,当属受害人的弟弟最“坚强”,此刻已勉强恢复了冷静。
“曹先生,能聊聊吗?”祁渊便走到他边上,问道。
他轻轻点头。
“看上去,您和受害人年纪相差挺大的。您是他弟弟?”
“嗯。”他应一声,说:“哥他大我十六岁,我妈四十一岁才生的我。”
“噢?”祁渊有些诧异,兄弟俩岁数间隔这么大,倒是罕见的很。一般而言如果想要再生孩子,早就生了,一直没生,这种念头也应该打消了才对。
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件事儿——计划生育。
曹明扬今年四十三岁,属于75后,他出生后几年便遇到了改开,再之后不久便是计划生育。
果然,曹明扬他弟弟看出了祁渊的疑惑,解释说:“我小时候问过我爸妈这件事儿。”
说着,他瞥了不远处目光仍旧呆滞的父母一眼,轻叹口气,气息被口罩遮拦,眼镜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雾。
摇摇头,他又接着说:“我哥出身的时候就很重,我估计应该是属于巨大儿吧,而在那个年代巨大儿还挺罕见的,亲戚都觉得是福气。
但……我了解过这方面,现代碰到巨大儿都有一定的危险呢,何况那个年代,剖腹产都没推行开来,我妈生下我哥就元气大伤了。
他们倒是想再生些,那会儿还奉行人多力量大嘛,但决定再疗养一段时间再说。结果一修养,养来了个计划生育。
我爸妈都是那种比较‘听话’的人,郭嘉说什么听什么,说计划生育,他们就干脆不生了,放弃了那个念头。
一直到了九三年,我哥上高中,考上了县里的学校,住校,我爸妈身边一下没了人,又看着别人家小孩,才终于又起了心思,决定生我。
他们就去城里头找了个诊所,把节育环给拆了下来,又修养半年,然后生我——我现在想想也是觉得后怕,幸亏没出事儿,不然别说我,我妈可能都没有了。
我们老家计划生育这块倒不是非常严格,但我爸妈还是有点担心,头几个月还好,后来肚子越来越大,我妈就直接在家里待了好几个月时间,一直到把我生下来。
但我是超生的嘛,上不了户口,也没有准生证,家里的计生证也被吊销,出生证倒是有一张。好在那会儿上学这块卡的没那么严格,不大影响我哥的学业。
我哥成绩其实不算好,考中县里的高中那时烧了高香,那次考试的时候运气顶棒,上去了,但在办理一直是垫底的那批,当然也没考成大学,毕业出来就留在县里打工,每星期回家看看这种。
那会儿我才两岁呢,什么记忆都没有,倒是听我妈说我哥对我很好,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一大堆玩具、零食,基本有求必应。不过后来我上学,有记忆以后也是觉得,他对我确实不错,一直护着,跟半个爸似的。
也是那时候,我七岁,上一年级那会儿,他县里的工厂倒闭,他没办法,就来了余桥发展,基本就只有过年回来了,联系少了很多,但感情没有淡。
而且,他碰到了嫂子。
嫂子离过一次婚,她前夫家暴,被她堂弟——就是那位警官——发现了,就把她前夫抓了判了三年,并起诉离婚。
家里知道这事儿,其实是不太能接受他俩的,不过我哥他中意,家里说了几次劝服不了他,就没再强求,由他去了,又过两年他俩结了婚,同年有了孩子。
那会儿我上六年级,十二岁,有了个侄儿,可开心,他们过年回老家,我就成天带着侄儿玩,打游戏给他看,带他骑家里的狗……”
随着回忆,他的眼眶又红了。
祁渊却看了荀姐一眼,暗想原来她还有个前夫,还是因家暴离婚的。
同时他也大概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与曹明扬关系这么好了。两人年龄相差如此大,曹明扬对于这个弟弟同样也宠溺非常,两人也没有竞争,关系自然融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父母教育的好。
顿了顿,祁渊又问:“你知道你哥得罪过什么人么?”
“这个真不清楚。”他摇摇头:“我跟我哥关系挺好的,但好归好,平时又不再一块儿生活,彼此之间的事儿真的不知道多少。
而且我哥吧,典型的老实人性格,说不好听些就有点儿唯唯诺诺的,这样性格的人儿能得罪谁鸭?
他要是机灵点,别那么老实,要我看早就通过考试成民警了,可惜,太木讷了些,关系关系不会找……害呀,其实找了也没什么用,笔试都已经够叫他头秃了。”
祁渊抿抿唇。
听得出来,他对荀牧其实还是有一点儿意见的,不过并不重,只是很自然的牢骚罢了,算是人之常情,不至于到怪罪荀牧不照顾他哥的程度。
何况他自己也明白,他哥不擅长学习,不擅长考试,笔试都过不了,面试更白搭。
总的来说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是那种让人挺厌恶的奇葩亲戚。
只可惜,从他身上,并没有问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