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果然来了注意力:“嗯?那憨批跟这团伙也有关系?”
从警多年,苏平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吃瘪的次数并不多,沈温玲绝对能算一个。
她用自己的命,把刑侦支队几大精英的脸都给抽了一遍,为本案留下了诸多遗憾与疑点。
原以为随着此案终结,这些疑点可能都得被尘封,没了解开的可能,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又跳出了个新的线索出来。
祁渊也竖起了耳朵,同时翻开自己的本子,捏起笔随时准备做笔记。
“是的。”松哥的声音再次传出,说道:“团伙里有一名咱们的卧底,名叫郑德康,他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沈温玲曾经拜托他帮忙搞假身份证,而且他也同意了。”
“噢?”苏平挑眉:“这套路有点熟悉……”
“跟平宽县那次行动差不多性质。”松哥说道:
“他本身就懂技术,而且还算不赖,再加上本身会搞假证的大多也不干净,算是个设套抓人的法子,而同时他所卧底的团伙又不时需要他这技术,他帮办假证也可以减轻自己的嫌疑……
种种原因共同作用吧,他就一直在兼职‘办证’,但同时每一张证他都会记录下来,按时上报给他的上线,由他上线联络刑侦的兄弟知悉留意。
而这沈温玲,就是其中之一了。不过因为沈温玲前后始终都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为免暴露郑德康,就对她只关注不抓捕。”
“既然关注了,为什么后边会出那些事儿。”苏平淡淡的说道:“而且我们调查了这个人许久,也没能查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直到现在才爆出来。”
“因为她后续又整过容,找别人办过证。”松哥说:“那人并没有被当地公安同事掌握,所以并不知道沈温玲再之后的证件套的是谁的。”
随后松哥那边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这次能挖出沈温玲,也是因为当时沈温玲刚变性,女性特征,尤其是一些神态动作尚未完全抹除掉,看着有些娘娘腔,他印象比较深刻。
而沈温玲的案子又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于是乎就将这条线索也提供给了我们。”
“他和沈温玲聊过么?”苏平问道。
“聊过,”松哥说:“当时沈温玲还比较‘稚嫩’,被他套出了不少话,其中包含了不少的有效信息……不过实际上意义都不是很大了。”
“我想知道,她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苏平再次开口:“究竟是什么让她恨吴慧文与吴庆国父女俩,以至于要以火炭残杀吴慧文,同时不惜与吴庆国同归于尽?”
“其实原因比我们想象中要更简单。”松哥说道:“是那位拾荒老人。”
祁渊捏着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难不成那位老人的死,竟然跟吴庆国父女有关?那位老人不是得狂犬病去世的吗?”
“是啊,没错。但他怎么得狂犬病的呢?”苏平淡淡的回一句,随后又抬起手机,将手机底部稍稍托高了些许,凑到嘴边继续说道:“所以那条狗与吴庆国父女有关,是吧?”
“没有错。”松哥说道:“郑德康和沈温玲也聊过这事儿,沈温玲对郑德康并不戒备,和他说了这事儿。”
“怎么讲?”
“我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吧。”松哥开口道:“如果说吴庆国这种人是死有余辜的话,那么吴慧文就真的怪冤枉的。客观上来说,她压根没做错什么。”
“别整乱七八糟没意义的铺垫,直接讲起因经过结果。”苏平撇撇嘴说:“你以前不这样的,怎么今儿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哦。”松哥应一声,然后说:“那我就简单讲吧。简单说呢就是,沈温玲和吴慧文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偷偷收养了一只狗崽,养了大概一年多两年的样子,天天上学放学喂点牛奶、火腿肠、面包之类的。”
苏平挑眉,说道:“忽然闻到了一股狗血的味道……这只狗就是后来咬伤拾荒老人导致老人得了狂犬病的狗吧?”
“嗯哼。”松哥说道:“就是这么狗血。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苏平回答道,然后斜了祁渊一眼,撇撇嘴:“别记了,我录着音呢。况且这些线索……也只是解开我们心中的谜团罢了,对案件定性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哦。”祁渊放下笔。
松哥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当时她俩也还小,而且那会儿网络虽然发达,但也不像现在各种消息各种科普铺天盖地……
总之,诸如从健康考虑最好不要给狗喝牛奶,吃人吃的食物之类的知识,她俩当时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当然,有的吃总好过饿死,能吃干净的食物也总好过去翻找垃圾堆,总体而言这只狗活得还不错,长的也挺好,它除了没有固定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一个安稳的家之外,很可以了,比多数流浪狗都幸福。”
苏平皱眉,这松哥怎么又扯开了?
好在这时松哥又只觉得言归正传,说:“但……狗有没有社会性有没有江湖我不好说,我也不研究这个,可狗肯定也是有嫉妒心的。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狗就被其他狗砸针对,哪怕它因为吃的比较好相对健硕,但一狗头难敌四口……
它很快就成了全社区最惨的崽,天天遍体鳞伤,而且慢慢的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护食,吃相极凶,有时候沈温玲和吴慧文喂它吃东西,摸它背的时候它都会控制不住的、本能的龇牙低吼。
而且它实在太惨了,沈温玲和吴慧文却也没办法,给它包扎都不敢,上医院啥的更不要想,她们的零花钱能偷偷喂这只狗就不错了,带医院啥的根本不够的,而且她两家人虽然都同意她们喂狗,却坚决不同意把狗抱回家。
尤其沈温玲,那位拾荒老人真的再照顾不来一只狗,况且那狗身上还有不少寄生虫。甚至老人都不建议沈温玲继续喂养它,因为吴慧文仅仅只是掏出一部分零花钱,而沈温玲是真的是在克扣自己的伙食。”
听松哥再一次渐渐歪楼,苏平耐性缓缓消耗,终于忍不住说:“你要再给我扯东扯西……嘿,你看我有没有办法整你。”
“呃,不至于吧苏队。”松哥赶紧认错:“我错了,我直接说还不行吗。简单讲就是……”
“那你就给我简单讲啊!”苏平骂道:“你TM这三个字说了多少回,你简单个球儿!”
松哥干咳两声,然后说道:“行那我直接说结果。沈温玲见那狗越来越凶了,有点害怕,不想继续养着,但吴慧文不同意,她不愿意舍弃喂养了一年多的狗子,两人开始就狗的事儿产生分歧。
再后来,那狗天天挨打,可预见的,它终于染上了狂犬病,双目通红嘴里流涎没有理智,沈温玲看出它得了狂犬病了,虽然她也舍不得这狗,但出于种种考虑,还是建议上报狂犬,找社区工作人员来处理掉。
吴慧文坚决不同意,她知道狂犬病发之后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别人更不可能花大代价来抢救一条得了狂犬的狗,所以如果工作人员来了这条狗绝对会死……”
“如果是狂犬的话,确实必须处理,否则后果很严重、很恶劣。”祁渊接话说道:“这种情况下还护着那条狗的话……就有点是非不分了。”
“善良本身是好的,但不分轻重不论对象,一昧的给予善心……呵呵。”苏平也难得的没再怼松哥,而是评论了一句。
“对啊,沈温玲也是这么想的,但吴慧文不听。”松哥声音再次传出,说道:
“于是两人大吵了一架,沈温玲扭头就走决定不管这狗了,何况就算还想插手去管,这狗也已经没救了,活不了太长时间,说不定还可能让自己受伤。
后来冷静下来,沈温玲决定把这事转给给吴庆国,毕竟吴慧文算是她的好友,如果真的伤在了狂犬嘴里她也不好受,还是让吴庆国来处理的好。
但她也有些迷茫,刚说了,毕竟是养了一年多的狗,即使不是养在家里,也有感情,就这么处理掉……其实她也很舍不得。
拾荒老人看出了她有心事,便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对老人,她完全没有别的心思,老人一问,她便一股脑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老人听了,便让她别管这事儿,自己先过去看看,如果确认是狂犬的话就上报处理,如果不是狂犬只是生了病,那么再想别的办法。毕竟沈温玲还只是学生嘛,无法准确分辨狂犬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儿。”
祁渊逐渐听得入了迷,听到这儿便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位拾荒老人就是在这时候被咬的?”
“没错。”松哥似乎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一会儿后又继续讲述道:“而且沈温玲很清楚那条狗就是她和吴慧文一同喂养的那只,可……吴慧文不肯承认,或许是害怕承担责任,被吓坏了吧。”
苏平沉默两秒,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沈温玲自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儿,但吴慧文不承认,她也没办法,毕竟两人只是上学放学路上逗弄逗弄狗狗,且多数时候并没有被监控拍到——那会儿的监控密度虽然已经不低了,却也不像现在这么高。”
“那么……”祁渊又问:“为什么我们先前调查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件事儿,没听说过沈温玲和吴慧文因为这条狗闹过矛盾呢?而且,也没有听见关于这条狗可能是她们俩喂养的这种说法。”
“因为沈温玲放弃了。”松哥说道:“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她便蓬头垢面的说自己认错了,这些狗长得都大同小异,有的毛色接近的她就分辨不太出来,加上老人死了她太过伤心,就认错了狗子。”
苏平若有所思:“吴庆国……在这里头搞过事吧?威胁沈温玲了?”
“不知道,关于这点沈温玲没说过,哪怕郑德康尝试着套路过几回,也没有结果,最后郑德康担心她起疑,就没再继续咬着这个问题。”
祁渊本能的再次抬起自己的笔记本。
“基本事情就是这样了。”松哥说道。
“所以你愣是给我讲完了一个故事,成功拖延了不少时间。”苏平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轻靠,故作淡定的问:“所以,又是老荀的意思吧?他叫你这么硬拖着我,啥目的?”
“嘿嘿嘿,不愧是苏队,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松哥拍了个马屁。
苏平翻个白眼,又将手机凑近嘴巴:“少说这些屁话,赶紧的,说吧,老荀又想干啥子。”
“那你得保证不给我小鞋穿?”
“我给你穿小鞋干什么?老荀的话你又不能不管,你夹在中间也怪难受的……”苏平大度的说道:“放心吧,我能理解你,你尽管说。”
“那个,就在我给你电话的时候,荀队把待命的重案大队大部分警力都给调走了。”
苏平:???
过了两秒,他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齿的说道:“尼玛哔!”
松哥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呃,那个……苏队,你不是在骂我吧?”
“是!”苏平没好气的说:“骂的就是你!还有老荀那狗日的!好哇你,松,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联手老荀一块来套路我。成,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吧,接下来你的小鞋肯定层层叠叠!”
松哥欲哭无泪:“苏队你不是答应不给我穿小鞋的吗……”
“老子反悔了!”苏平翻个白眼:“就准你们套路不准老子耍赖?等着!老子整死你们!”
说着,他将手机往祁渊怀里一丢,说了声端好,便迅速发动车子。
祁渊赶紧问道:“那个,苏队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支队。”苏平哼了一声,说道:“我要把老荀打出屎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