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仔细盯着标牌看了半天,苏平才黑着脸哼了一声,骂了句坑爹,随后就将告知单收了起来,打算回头再处理。
祁渊跟着他上车,系好安全带。
回到支队,荀牧立刻过来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苏平便将与步华见面的过程大致和他说了。
他也没能得出有价值的信息,只确定步华大概率有问题,同意祁渊晚上针对她的同事展开访问调查。
随后苏平便又问道:“对了,你这边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哪方面?”荀牧反问道。
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苏平脸上的愁云也消散大半,同样露出会心的微笑,说道:“‘哪方面’?看样子你收获还真不少……那就先从洛羽菓案开始说说吧,毕竟又是一条人命,至关重要。”
“行。”荀牧颔首,说:“图侦、痕检、技术队的兄弟共同合力,基本确定了,将洛羽菓抱出案发小区,并将其尸体抛在支队附近的嫌疑人,就是付路平无疑。”
“噢?”苏平立刻翻开笔记。
荀牧嘴角笑意更加明显几分,接着说道:“主要是从身高、身材以及步态方面进行的分析——虽嫌疑人足够谨慎,甚至换了帽子、衣服、鞋子等具备一定外在特征的装扮,但这些动作习惯却是难以遮掩的。
除此之外,我们留意到付路平左侧眉脚处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右眼眼白右下方有一块黄斑。
技术队就对拍摄到嫌疑人的所有监控画面,拢共四十分钟时长的视频进行逐帧拆解,从中择取出质量高、角度好的三十七帧,一一作了锐化、清晰化及降噪处理。”
听到这儿,苏平立刻伸手:“照片呢?”
“你咋猜到我把照片答应下来了的?”荀牧一呆,尔后默默拉开外套,从里头的口袋中摸出几张照片,递给苏平,同时说:
“从这些照片可以明显看出来,不论是眉形、眼眶特征、眼白出的黄斑还是眉脚出的暗红小痣,都足以确定这名嫌疑人就是付路平。”
苏平看了几眼照片,乐了,嘿嘿一笑,说:“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下我瞧瞧付路平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现在就打算再提审付路平么?”荀牧问道。
“先不着急,我再整理整理,争取这回一次就打死他,免得还要各种瞎折腾。”苏平说道:“洛羽菓家人呢?还没到么?”
“在支队里头呢,小松老海他们在接待着,询问情况。”荀牧说道:“我旁听了一阵子,怕是难有什么收获,她大三开始就没怎么和家里联系了,也就逢年过节打个电话。”
“嗯?”祁渊挑眉:“为什么?”
荀牧看向他,不由问道:“什么为什么?”
“不应该啊。”祁渊说道:“一般男生性格相对自主独立一些,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和家里主动联系了,但女生的话……按理说应该和家里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一些才对的啊。”
“谁跟你说的这些?”苏平翻个白眼:“女生就不能独立自主啦?再说这年头你们年轻人普遍不怎么爱打电话,联系大多靠秋秋微信,而这些平台大多以瞎聊为主,很少说正事儿,洛羽菓家属对她了解有限,再正常不过。”
祁渊挠挠头。
荀牧却笑道:“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嘛。我反倒觉得,从洛羽菓主动找到小祁寻求帮助,主动要小祁的秋秋号等种种表现来看,她应当并不是内向型的不爱与人交流的性格。”
苏平却皱眉:“就算这话有点道理吧,可这和她遇害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能抓住重点了?”
“万一这就是她遇害的原因呢?”荀牧摊手。
“杠,就硬杠。”苏平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这还真不是跟你杠。”荀牧说:“目前针对洛羽菓遇害一案,主要就剩两个疑点。
第一,凶手杀害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可以确认的是,绝对不是,至少不仅仅是她‘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这么简单。
甚至,考虑到聊天记录最后提供的电话号码竟然是许艾所有的情况看,这段信息都不一定是她编辑的,可能出自付路平之手。”
苏平沉默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问道:“第二点……应该是她为什么要离开相对最安全的宾馆而跑了出来,对吧?”
“对。”荀牧颔首说:“这两点,你们早在发现她受害的时候就提出了,尤其第二点,通过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她分明也很担心、很害怕,甚至预料到了会遭受凶手的报复,但偏偏她还是出来了,就跟送死似的。”
苏平摸出烟点上。
抽了两口,他说:“只要能解开这两个迷,哪怕付路平依旧不开口,咱们也足以零口供定他的罪。”
“用不着那么麻烦。”荀牧摊手:“你就拿着照片去质问他,不怕他不招供。等他招了,不怕解不开这个迷。”
苏平抿抿嘴:“那行吧,不等了,咱歇会儿就再去提审他一次。”
顿了顿,他又问道:“其他方面的进展呢?”
荀牧又露出微笑表情,依旧还是那句:“哪方面?”
“忽然想揍你。”苏平撇撇嘴:“关于那个衣柜歹徒,查到点什么了?”
“查到点外围的线索。”荀牧摊手说:“实不相瞒,他是个鸭。”
苏平:???
“他叫谢德旭,今年二十九岁,初中学历,中专读到一半就休学了,拿了个肄业证。”荀牧说:“上学时,他成绩就一向不好,还因为打架斗殴被处分过几次。
中考成绩自然不用多说,最后他家花钱给他上了中专,但也始终不学好,最终辍学肄业,出了社会打拼……
说是打拼,说白了就是混,游手好闲,典型的二流子,他爸妈管教过他几次,压根就没用,甚至还被他反过来打过几次,最后实在是没辙了,就干脆放任自流,懒得管他了。”
苏平啧一声:“这就典型的小混混嘛。”
“对。”荀牧点点头,接着说:“但……他十九岁那年,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人说是得罪了大佬,也有人说是欠高利贷还不上,总之他被人锁紧鸡笼里吊树上,吊了整整三天才被救下来,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了。
他家人报了警,但是吧……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啥也没查到,但他这人却乖了很多,虽然还是不和家里主动联系,但却也不会跟家里大闹了,还主动去找了个工作,在酒吧当保安。”
祁渊捏着下巴,好奇的问道:“那他怎么就成了鸭子了?”
“不知道,或许是环境使然吧。”荀牧一摊手,说:“有人匿名提供了一份线索,说他是鸭子,常年混迹于案发现场附近的几个酒吧当中,因为长得还行,身材不错,活儿也过得去,也还算小有名气。
我收到这份线索,就第一时间派了兄弟去核实,结果还真没错,他确实是只小有名气的鸭子。”
苏平皱眉问道:“他和甄雄坤有什么交集吗?”
“目前还没查到。”荀牧摇头说:“不过……鸭子嘛,这个群体该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比失足妇女更……艰难吧。”
苏平翻个白眼,不屑的嗤了一声。
荀牧却自顾自的说:“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仅仅要取悦女人,还得伺候好男人。而甄雄坤作为一个毫无下限的博主,跟谢德旭有染恐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说……”祁渊嘴角一抽:“我们还得把甄雄坤播出的那些短视频内容都看过一遍?”
“你以为呢?”苏平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知道他身份时起,就安排兄弟去看了好吗!”
荀牧叹口气:“也是苦了他们,这人播出的好些内容都很不堪入目,而且还有大量更为不堪的信息,虽然被平台给屏蔽了,他们却也还需要取证查看。
不仅如此,这人被封了好几个视频号,那些被封账号,以及其中的违禁内容,也得详细的过一遍。我也过去瞧了几眼,简直是视觉污染,令人作呕。”
苏平掐灭烟头,随后抬起手握拳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继续跟进吧……关于谢德旭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银行流水这些,查清楚了么?”
“查了。”荀牧点头。
“我艹,”苏平一拍桌子:“你能不能别跟挤牙膏一样,老子问一句你才讲一句?干脆点一溜烟给我说完了不成吗?”
“嘿嘿,能能能,”荀牧讪讪的笑了两句,随后拧开保温杯盖喝了两口菊花茶润润嗓子,接着说:“不过,查虽然是查了,但目前并未能发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唯有一点值得注意。”
“噢?”
“一笔有些‘特殊’的存款记录。”荀牧说道:“十五万元整,就在甄雄坤遇害的前三天,他前往银行柜台存了十五万元现金。”
苏平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道:“买凶杀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荀牧说道:“这十五万块钱,恐怕就是‘定金’,而他之所以会拿着砍刀躲进甄雄坤家里的衣柜当中,就是为了杀他,只是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而且,我们运气不错,破解了他的手机密码,查到他拍了一张照片,正是付路平和姚婧的背影,他们俩在卧室当中折磨甄雄坤。这张照片,被他发给了一个QQ账户,不过他用的账户,以及对方的账户都明显是小号。
他与这个小号还有一段聊天记录,说是他请人把甄雄坤给杀了——不得不说他胆子还挺肥的,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悄悄将衣柜推开一角,拍摄照片,这要被发现了,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请人把甄雄坤杀了……”苏平皱眉。
荀牧立刻解释:“我倾向于认为他是在扯谎,目的就是为了那笔杀人款。买凶者不太可能给全款,他想要将后续的钱也拿到手的话,这么扯谎还是挺有必要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他在衣柜里听到付路平折磨甄雄坤的时候,或许就起了这些心思,甚至不惜冒险探出手机拍照。”
“有个问题。”苏平啧一声:“为什么才突破他的手机?”
“这年头想要突破手机密码可没那么容易了。”荀牧摊手:“他又坚决不肯解锁手机,技术队就只能将他指纹提取后用导电材料铸模,才最终将他的手机解锁。”
苏平撇撇嘴:“这事儿不早就该干了么,竟然还拖到中午。”
“先前不是忙得很腾不出空来么。”荀牧解释一句,接着又说:“突破手机之后,我想他也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了,让他供出买凶者应当不难。”
“还有个问题。”祁渊忍不住说道:“现在可以确定,付路平是入室杀人的对吧?”
“什么意思?”苏平和荀牧异口同声的说道。
祁渊立刻解释说:“首先,显而易见的是,付路平作案时,甄雄坤在家。而另一方面,谢德旭肯定也早早的躲进了他家的衣柜当中。
换句话说,他又怎么会被人‘捷足先登’呢?这逻辑上解释不过去啊——如果他是去杀人的话,应当反过来抢在付路平之前得手才对。”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如果不是为了去杀人的话,也没法解释他十五万哪里来的,且为什么会拿着砍刀躲进衣柜当中……
而且我们入室的时候,他应当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即知晓‘有警察进入了现场’,可他却还是猛地推开衣柜,对着苏队狠狠砍下去。
这足以说明他是个狠角色,出手狠辣,甚至敢袭警、杀警,没理由说他事到临头怂了,不敢对甄雄坤出手,也足以说明,他犯的事儿非常大,大到不惜袭警也要想办法逃离现场,而非束手就擒。”
“这点我倒是没考虑到,”荀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