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是宫里的公公们传诏,而是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张策刚在门口站定,周焕便迎了上去,一拱手,唤声张兄,直接问道。
张策身着半甲,腰挎宝刀,身姿英挺,单手扶着刀把,并不回礼。
“发生这等大事,天子已经下令,京城暂由禁军统御,实施宵禁。”
“公公们不便出宫,当然由我来传达圣谕。”
“司天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双眼在众人脸上睥睨扫过,倨傲的盯着慕容空龙。
众人皆心生不悦,只是同样在朝为官,张策是中郎将副将,当然比他们这些斩妖官官阶要大,纵使众人都是江湖人士,不拘礼数,也不好发作。
只是看向张策的眼神,皆带着怒气。
周焕却只是惊诧,他与张策本有朋友之义,如今看他这般神色,就知朝廷之中,对王炎刺杀丞相一事,已经迁怒怀疑到斩妖司了。
而且京城禁军,本就是魏丞相用来挟天子,以御天下的力量。丞相对这支禁军,亦是待遇优厚。
如今丞相被刺身亡,王炎又逃脱了。禁军张策当然要把怒火,迁移到斩妖司上。
待慕容空龙随张策出了斩妖司。
便有随侍由各处来报,皆言斩妖司四门,都有禁军把守,非天子召见,不得任何人出门。
众人这才喝骂起来,有骂张策胆大妄为,竟小瞧我等。有骂天子昏庸,怪不得只能做丞相傀儡,如今丞相一死,竟怪罪到我等头上。若朝廷打压斩妖司,我等便揭竿而起,拥立丞相之子为王。
最终都骂起王炎歹毒,居心叵测,若是抓住他,定乱刀砍死。
……
骂王炎的也不止众斩妖官。
魏丞相的尸身,已经由魏氏祠堂,转移到丞相府。
正停灵正堂客厅,由一块白布盖着。
相府下人无不跪拜痛苦,一时间整个相府内,哭声震天。
“二姐啊,二姐。”
“你做的好事!”
摇晃的白烛光底,魏贤武双目殷红,咬牙切齿的握拳砸桌。
他年仅十八,满头刺发。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生了一对金刚怒目,配上遗传至魏丞相的浓烈眉发,给人一种别样的凶恶形象。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贤月也是双眼里噙着泪花,贝齿轻咬,望着三弟,红唇轻颤。
“说我做的好事,难道是我刺杀了父亲不成?”
魏贤武双目炯炯,斜瞪着二姐,声音崩着牙齿:“若非二姐此番往荆州带回这么一个王炎,父亲又怎会死在他手里!”
“莫说此事还未板上钉钉是王炎所为,便是王炎所为,我又怎能看出他别有用心,要刺杀父亲!”
魏贤月一直不相信,当时在镇刀门里,见到的那个功法平平,一直在偷听的小子。竟然甘冒这么大危险,故意接近他们,竟是为了刺杀丞相。
魏贤武呵呵一笑:“二姐看上的不是他的剑法,是他的人吧!”
“你!”
“我这就去把王炎抓来,给父亲祭天!”
魏贤月被三弟呛的脸皮绯红,猛的站起身,就向外走。她也不管王炎是不是真凶,既然潜逃,即使不是真凶,也定然脱不得干系。
“我也跟着你,莫让你把情郎放走了。”
魏贤武跳起来就追。
二人前后还未出了房门。
就被大哥魏贤文喝声止住。
“你们两个给我回来,父亲尸骨未寒,还在灵床上躺着呢。”
“你俩人就这般斗嘴胡闹,当真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不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他较二人,年长十多岁。虽然也入了七星宫修武,但一身儒装,倒显得风流儒雅。
自古长兄如父,丞相在世时,公务繁忙,魏贤文便以长辈自居。
如今丞相去世,他更不会任二人胡闹。
“大哥,父亲被杀,就任由凶手跑吗!”
魏贤武跳起脚怒道。
“王炎胆敢刺杀父亲,背后定有所依仗。就你二人这点修为,别说追不上他,就是追上了,能是他们的对手?”
魏贤文左臂依着椅子扶手,右手握紧了茶几一角,喝止了二人。
目光之中,却尽是深沉。
他即已入官场十多年,就不再仅已人子身份思考此事。
丞相手握军政大权,如今身死,魏贤文第一想做的,就是收拢父亲旧部,巩固自己地位。
决不能令此大权旁落,被外人得去。
抓王炎,是一定得抓的。
但不是现在,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利于自己的所有势力,都集中到京城来,配合斩妖司和禁军,预备万一有其他大臣争权,也好第一时间压制。
……
漆黑的夜,起了风声。
天上阴云密布,遮挡了大部分月色和星光。
恢宏的皇宫,金銮殿内灯火通明。
文武百官,已经在金銮殿内,乱成了一锅粥。这是百官第二次夜间来金銮殿聚集。
上次还是先皇去世前夕。
天子也未在龙椅上坐着,而是由两个太监搀扶着,特意在丞相上朝时,端坐的太师椅旁设了个绣墩。
他就侧坐着绣墩,整个身子都趴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掩面痛哭。
百官还在争执。
“江湖草莽,本就是一群阴险狡诈之辈。我听说这王炎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儿。无缘无故把他招募进斩妖司,刺杀丞相定是有这慕容空龙做幕后推手。”
说话的是个文臣,一身干净的大红朝袍,在烛火中,更显刺眼。
“慕容空龙乃是魏丞相一手提拔的司天,还是兵部魏尚书三兄妹的师叔,他怎么会安排人刺杀丞相?”
兵部魏尚书,就是魏丞相的长子魏贤文。
反驳之人看了眼身旁的户部尚书李大人,李大人就是与司理仇隐合谋,将北方南下的流民集中管制,然后圈养妖物,杀害流民,用以贪污朝廷拨款拨粮。
他一直眯着眼睛,侍手而立。
“难道刘大人宁肯相信一个乡野小子自愿刺杀丞相,也不信其背后有人安排?”
众人又争吵起来。
直到一直趴在太师椅扶手上,无人理会,掩面哭啼的天子忽然咳嗽起来。
声音揪心,似乎是将肺都咳了出来。
百官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才关心起天子。暂时从争吵声中住了嘴,都侧目偷眼观瞧过来。
随侍的太监用丝帕为天子轻轻捂住嘴唇。
再拿开时,金銮殿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一声惊雷猛然炸响。
“噼啪!”
闪电照亮了百官侧颜。
那绣着青色荷花的丝帕上,花朵鲜红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