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老鲍沉吟片刻道:“关于画皮鬼的来历,牵扯到一件很久以前的传说,具体细节已经无法辨认真假。据说当年黄九婴修仙的时候,需要人魂,用邪术抽剥了十个人的魂,其中九个人随着法阵灰飞烟灭,只有一条阴魂留了下来,困在山里游荡。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变成了一个鬼,专门剥人皮的鬼。”
他说到这里,我想起刚才被黄皮子寐了之后遇到的幻象,曾经到过一个林间小屋,在屋子里我看到整整一面墙上挂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老鲍继续说:“这个画皮鬼几百年来困在山中,害死的都是进山的人。可就在这些年,随着残存的法阵不稳定,它开始挣脱法力混入人间。”
我,老森和老黄互相对视一眼,从他们两个人的眼神能看出,不怎么相信老道士说的话。可现场这个严肃的氛围,加上老道士深沉的嗓音,又让人不得不信。
我能判断出老道士没说假话,继续聚精会神听着。
道士老鲍说:“之所以管它叫画皮鬼,是因为它迷惑人后再杀掉,然后剥下人皮,披在自己的身上。《聊斋》看过吧,里面有个很着名的故事叫《画皮》,就是从这来的。画皮鬼窃取了人的皮肤之后,就会冒充这个人的形象行走世间,然后它再利用这张皮的身份魅惑其他人上钩,再继续杀人换皮,不停地切换身份。”
老森实在忍不住道:“它想干什么?”
道士老鲍摇摇头:“我为了抓这只鬼花了五年的时间,山里来过不知多少次,这只鬼越来越狡猾,我始终摸不到它的踪影。不过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这只鬼并不是自由行动的,残缺法阵时有时无,当法阵开启的时候,它必须回到山里,当法阵无的时候,它才能挣脱束缚行走世间。所以,这些年它就在干一件事,”他顿顿说:“让法阵永远湮灭,获得彻底的自由!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它必须凑足六条人命在法阵中祭坛。”
道士老鲍看看我们:“所以,我要去你们的驻地看看,一共有多少人……”
老黄吓得毛了:“不会吧道长,你的意思是画皮鬼要拿我们几个祭坛?”
道士老鲍:“你们是不是出不去山了?”
我们三个赶紧说:“对啊,出不去了。”
道士老鲍道:“出不去就对了。”
“道长,你这是什么话,别拿我们开心。”老黄说。
“我没开玩笑,你们知道为什么出不去了吗。”道士老鲍说:“因为法阵已经开启了,这是隔绝天地的大阵,二十里方圆一座山,道路断绝无法出去。”
“那你有什么办法?”老森问。
道士老鲍一摊手:“我和你们一样也被困山中。要想破阵而出,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
这么说还是有办法的,我们催促他赶紧说。
道士老鲍说:“第一个办法,因法阵残缺,时关时起,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失灵了,一旦失灵我们就可以走出这座山。”
“多久能失灵?”老森问。
道士老鲍道:“不知道。或许一天,或许一周,也或许一年。”
我和老黄连连叫苦:“道长,第二个办法呢?”
道士老鲍沉吟一下:“第二个办法恐怕你们不会选。”
我们催促他说说看。
道士老鲍道:“第二个办法是助画皮鬼祭坛成功,死六个人,法阵就没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喉头都咯咯响。
好半天老森问:“画皮鬼在哪呢?”
道士老鲍再次摊手:“不知道。画皮鬼窃的人皮,能够伪装成那人的形象和身份,言谈举止处处都符合那人的做派,我虽然是修道之人,可也是肉眼凡胎没长着火眼金睛,根本看不出来。只能凭借我追猎此鬼的经验来进行判断。”
“所以你是故意进阵的?”老森问。
“对。”道士老鲍说:“我前后进过几次法阵,上一次就是去年搭救那两个驴友。”他指了指相机:“可惜我到的时候,两个驴友都已经死了。我和画皮鬼在阵中周旋了半天,也没抓到它的影子,后来法阵关闭,它离开山林消失在世间茫茫人海里。这次法阵再次开启,是抓到它一个绝佳的机会,我绝不会错过。”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老森,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在拉面馆见过小优!”
老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是点点头,而后猛的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那小优是……”
我想到的结果让人不寒而栗,真正的小优已经死了,老森在拉面馆看到的那个小优,其实是画皮鬼。
画皮鬼剥了小优的皮,自己披上了,冒充小优的身份回到世间。
道士老鲍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让老森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老森已经认定这个道士是高人,赶紧把自己在拉面馆遇到失踪者小优,小优又在厕所神秘消失的事说了一遍。
道士老鲍让老森把他听到厕所里的那段对话重复了几遍。
我心跳加速,这个对话的模式实在是太恐怖了,队伍里几个人先后都听过。我想看看这个道士对此有没有解释。
道士老鲍良久不语,而后叹一声:“原来如此。”
“怎么回事?”我赶紧问:“这个对话有什么深意?”
“画皮鬼是在确定自己的身份。”道士老鲍说。
“什么意思?”我们问。
“画皮鬼是无主之魂,生不能为人,无法轮回,它无法确定自己是谁,所以不停地剥皮,不停地冒充他人身份。它靠这种自问自答,来确定自己的存在。”道士老鲍说。
“好深奥啊。”老黄张大了嘴。
“道长,”老森沉默一下:“你的意思是,画皮鬼极有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这个还不好说。”道士老鲍道:“所以你们必须我把带到驻地,我要看看你们每个成员,才能做出一定的判断。”
老黄道:“那行吧,赶紧走。道长,擦亮你的慧眼好好看看。我可不想死在这,当祭坛的六个人之一。”
我们正要走,老森忽然拦住:“等等。”
他看向道士:“道长,你说画皮鬼可以冒充各个人的身份?”
“对。”道士老鲍说:“它杀了这个人,剥下人皮,套在自己的外面。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
“那么,”老森看他:“有没有可能,画皮鬼就是你呢?”
我和老黄同时倒退一步,别说,还是老森考虑问题仔细全面,不漏死角。画皮鬼可以冒充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可能是眼前这个道士。
这道士说的头头是道,有点高人的意思,可这恰恰是最大的疑点,他怎么对画皮鬼这么了解呢?
道士老鲍笑了,拍拍手:“好!要的就是这种精神,这样才能挖出画皮鬼是谁。”
“怎么证明你不是画皮鬼呢?”老森问:“如果你证明不了,我还敢带你回驻地吗?”
“好吧,我挖的坑自己埋。”道士老鲍道:“拉面馆寻人事件,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忽然明白了,其实鉴定画皮鬼的身份说简单也不难,画皮鬼虽然剥皮冒充他人的身份,但是它一直在自我否定然后再自我认定中。它骨子里不想被新身份同化,它的目的只是找到自己的定位,确认‘我’的存在。那么问题来了,它怎么才能不被新身份给同化呢?”
“怎么?”我们三个同时问。
道士老鲍道:“确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凭靠的是记忆。成长的往事,经历的种种,见到的人……对世界的看法、理解、经验,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你的记忆。记忆塑造了人。而画皮鬼不想被同化,它就会本能抗拒这个新身份带来的记忆。所以,鉴定画皮鬼的方法是,”他顿了顿:“让每个人都说出一件自己所经历过的最刻骨难忘的事件。”
老森笑着摇摇头:“这不对。画皮鬼就算不继承新身份的记忆,但可以编造啊。要编狗血的煽情往事,我能说上三天三夜。”
道士笑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老朽虚活五六十岁,别的不敢说,辨人间真伪还是过得去的,谁撒谎我一眼就能看清,这也算俗世中的火眼金睛吧。”
老黄哈哈笑:“道长,我相信你人老成精,有一双慧眼。可现在的问题是谁来鉴定你这个鉴定师的真伪呢?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你刚才说的关于什么黄九婴成仙、画皮鬼剥皮杀人的事,说的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我是信了,问题就在这,你说的太是那么回事了,即使说假话我们这些小年轻也看不出来。”
道士老鲍点点头:“这样吧,先从我开始,我讲一件深埋在心底的秘辛往事,你们凭感觉判断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