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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医生护士走进来询问的时候,患者依然清醒着。

因为不久之前刚刚巡视过,所以大家对这个患者还有很鲜明的印象——前面说过,此时是凌晨一点,绝大部分患者及陪护人员都已经入睡,在整个病房内,只有五六个患者怎么都不肯睡(不是睡不着,而是如字面意义上的不肯睡觉)。这种情况下,想要不留下印象都不可能。

十号床患者是一位中年妇女,得的是子宫癌。她并不是那种已经绝对无救的患者,或者说至少在理论上可以通过手术、化疗之类手段来治疗。当然了,化疗的副作用之类就无须再提,手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小手术——需要切除整个子宫。但是正如刚才说的,哪怕是切除子宫,也不是什么可以一了百了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也许(其实应该说有很大可能),切除毫无意义,很快癌症就会转移到全身了。

目前患者及家属还没决定到底要怎么办,到底进行何种方式的治疗手段。当然了,这种犹豫的时间不会很长,如果没有这件突如其来的灵异事件,那么最终的结果也会在近期内得出,反正也就是这几个礼拜的事情了。癌症这玩意可不等人,再拖下去,本来有希望的,也要变成没希望了。

因为她醒着,所以很容易就解答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才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外面进来,没做任何事情,没说任何话,只是在她的床前站了一下下,似乎是看了一下病床上的铭牌,又似乎只是如之前一样只是随意巡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她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她身体情况的时候,她只能说“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似乎突然轻松了起来。”但是呢,看着这么多医生护士过来,她似乎有察觉到了什么,不停的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

虽然正常情况下,凌晨一点是没办法做任何体检的,但是这不是正常情况。相关人员已经被院长安排好了。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太多时间,十号病床的患者就被拉过去拍了一个片。

不出所料,癌细胞消失了——没有任何理由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患者的身体一切正常。如果再年轻二十岁的话,估计可以什么都不用准备直接去参加选美。

当然,十三号病床的那个老头也被叫起来进行了紧急检查。体检的结果不言而喻——他的关节炎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改变。不止如此,因为半夜被叫起来体检,老头发了一大通脾气,骂骂咧咧的把所有人骂了老半天。

那位中年妇女则第二天就开始整理行装,很迅速的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走的时候满脸笑容。

虽然她始终没有对医生护士说自己为什么夜晚不睡觉,然而当她充满喜悦的出院离开的时候,却没有对同一个病房的其他病友们保密。

所以相关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了。等到她离开第三天的时候,不止是其他的病人,就连香草也听说了相关的事情。

因为据说这里有一个神存在,一个叫做“明树菩萨”的神。

这是一个香草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感觉上似乎应该是佛教的菩萨?然而就算尝试去找也找不到相关的记录。当然了,香草并没有去找什么佛教典籍,毕竟佛教方面的典籍可谓书山书海,里面的佛、菩萨和罗汉数量太多,以至于正常的中国人几乎只认识其中有名的那些个。其中或许会有“明树菩萨”这样的名号也说不定。

此外,也说不清楚这个称号到底是谐音呢,还是以讹传讹。但是,不管怎么说,目前的流传中,他叫这个名字。呃,起码和“鬼医生”这样的称号比起来,确实伟光正很多。

不过这一点其实也不肯定的,因为说不清楚两者是什么关系,到底就是同一个存在的不同名字呢,或者是上司和下级的关系,亦或者事实上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的谣传。一切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不过,等到香草都知道的时候,整个病区内所有病人都知道了。

就算没多少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肿瘤这病分成多类。那些例如粘液瘤之类的良性肿瘤倒也罢了,反正手术之后一两个礼拜就可以出院(如果是微创手术那就更快,三五天出院也是常事),但是如果是恶性肿瘤的治疗,那绝对是一个长期过程。哪怕是做了手术,依然需要较长时间的观察来确定有没有复发。这意味着,病房里既不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也不是“死水微澜”。有一部分病人住进来,迅速的检查、诊断,然后进行手术治疗,术后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几日就离开——另外一部分病人则长期占据床位,流动性很差。

这些会长期住院的患者及负责照料的家属,因为长期在一起的缘故,彼此都会比较熟悉,所以很自然的,相关传言已经流传开来。

这个传言的具体内容呢,虽然不同人那里传来的版本都略有不同,但是有几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向“明树菩萨”祈祷。

对,向其他任何人,不管是如来佛祖还是上帝耶稣,祈祷都是没用的。但是向明树菩萨祈祷有用。明树菩萨的符号是一枚绿色的树叶,将绿色的树叶夹在手掌中,双手合十默念明树菩萨的名号,就有得到拯救的机会。

总之,如果放在一个月前,香草大概会一笑置之——毕竟临危时刻,人类因为精神脆弱而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某些荒谬存在上,也是常事。所谓“信仰有寄托”,是社会上的常识。而在医学上,又存在着名为“安慰剂”那样不可思议的存在。安慰剂的存在和有效,证明人类心理和生理健康上存在着相当紧密的联系。所以在医学方面,人要是相信点什么并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但是现在,香草就不那么确定了。

那个老头子在住了八天之后,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病房环境,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与之相对的,肿瘤科的病床,一夜之间紧俏起来。

新的良性肿瘤病人已经不再被送到十三楼了。相对的,来到十三层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的患者。至少香草看到一些本来要送到血液科的病人送到了这边。

当然了,其中少不得又召开几次针对此事的会议。香草每次都参加了,但是上上下下对于这件不可控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办法。反正绝症病床上求神拜佛的事情从来都很常见,所以所谓“明树菩萨”一说只是被略略提及,很快就不列入议程了。

不过,陈院长倒是安排了一个特殊的病人住进十三号病床——那是一个经历了断肢再植手术的小孩。

虽然中国在断肢再植手术方面极为领先,然而哪怕如此,断肢再植手术依然是尚未完全攻克的世界性难题。事实上,现在只能说解决了“能不能做到”这样的问题,距离真正意义上的“痊愈”,也就是恢复如初还差很远。因为基本上断肢再植后都不可能恢复到原有功能,且不说吻合好血管和神经的恢复,就单单说术后功能锻炼这四个字就是一大关,说着容易,做着难。

陈院长的想法昭然若揭。如果能出现一例如字面意义上完全康复的病人,那么医院不管名气还是实力都会得到进一步的增长。毕竟这是挑战世界性难题。现在出现一例“偶然突破”的病例,一方面不会引起任何额外的猜测,另外一方面又给医院大大的打出了名气。

当然了,鬼医生不干也无所谓,反正这事也没人给予特别的期待。毕竟断肢再植手术本身已经成功……要说患者和患者家属期待着能够彻底恢复,正常人都不会有那种野心的吧。

院长毕竟是院长,属于那种极度务实的人。既然有了条件,他在经历了最初的考虑之后,迅速就将这个事情利用起来。

“对了,顺带说一下,最近发现了好几次带宠物进入病房的事情。”会议结束的时候,院长不知为何提起了这件事情。“不知道用什么花样瞒过了楼下的保安……”

虽然说医院禁止宠物进入,但是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件小事,在医院并不罕见。毕竟前面说了,医院不让带宠物,却架不住这个时代有很多不懂事,或者说很多自我的人。所以院长的说法有些奇怪。

“不是那些偶然来一次又离开的事情……而应该是某个长期陪护的家属偷偷带进来的。据说是一只灰黑色的狗……被多次目击,而且描述都差不多,应该是一只狗。护士们要稍微注意一下。”陈院长说道。“据说很可能是野狗。”

灰黑色的狗吗……虽然这么说了,但能够被隐瞒着带到医院里,避开门卫的目光,那肯定不是大型犬,必然是中型犬或者小型犬。但是话要说回来,中小型的狗其实很容易藏起来的,放在背包里,或者大袋子里一藏就行了——门卫又不能把来人的背包逐个打开,细细观察。至于野狗……香草觉得这应该是想多了,怎么可能嘛?毕竟医院虽然大,但是靠着一只狗的能力,怎么可能长期藏住?

香草并未觉得这个吩咐有什么特别之处,应该只是随口一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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