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看,这个肥胖的老白男叫科鲁亚夫,他带上新收的小弟吉米,两人来到黑坑酒吧,与各地民兵代表和战帮干部,为白鲨会的覆灭开一场庆功会。
吉米弟是科鲁亚夫招募的陪酒专员,上个礼拜,因为科鲁亚夫的肝病复发,年事已高的战团老干部拒绝不了酒色的诱惑,哪怕拥有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加持,他也经常要出入医院,来给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续命。
五十四区拥有了一颗太阳,烈阳堡也获得了新生,科鲁亚夫成功躲过了无名氏的追杀,他没有死在二号游轮,也没有被清算。他变得更加惜命,出席酒会时,就雇佣了吉米弟来代喝,要喝到各位同僚尽兴。
吉米弟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可是单论喝酒那是看家本领,他的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一岁,平时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烈阳堡东山辖区远近闻名的败家子,这次能够得到科鲁亚夫大人的赏识,乡亲父老都很高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进入广陵止息的编制,成为光荣的战团兵员。
突如其来的富贵人生让吉米弟有些无所适从,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参加如此高级的聚会,这一切都是科鲁亚夫大人的恩赐,整个人都诚惶诚恐,在酒吧的私人包间外面战战兢兢抖如筛糠,与科鲁亚夫问。
“大人,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真的能和民兵代表,还有战团的大人物坐同一张桌么...我...”
科鲁亚夫活了那么久,已经是个人精,他大手一挥,轻轻按住吉米弟的肩,笑呵呵的说道:“吉米先生。”
他喊吉米弟作先生,要吉米收起那副市井气,变得文绉绉的。
“我也认识不少年轻才俊,要提拔谁都是我说了算,你这么讲,就是看不起我这老头子的眼光了...呵呵呵哈哈哈哈。”
吉米立刻低头道歉:“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
科鲁亚夫接着说:“为什么选你来参加聚会?这事情说破了,就不好听了。”
“——你也见识过战团的后起之秀,那快速反应部队和缉毒特别行动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就说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这两位,身手了得,战功赫赫,到头来还不是去当交警,查超速,每天蹲在高速路旁边吃盒饭,吸马路上的尘土,过不了几年,他们的肺都得整个换掉。”
“为什么呢?”
吉米弟不说话,只知道点头。
科鲁亚夫拍了拍吉米老弟的脸,厚实有肉的粗糙手掌打醒这酒蒙子。
“因为他们不听话,年轻人有能力我认可,我也欣赏他们,可是不听话的人,就没有任何价值,既然他们喜欢抓贼,就让他们去抓。你不同呀!吉米老弟你不同!”
吉米明知故问:“我哪里不同?”
“因为你好色。”科鲁亚夫直言不讳:“我给你安排的医药代表,还有那个总台的接线员莉莉,还有从二号游轮招揽来的佳丽,你都喜欢,都爱得不得了。”
“你不光好色,还贪财,你要的东西很简单,还听我的话,你是忠心耿耿,我说一,你就不说二,我要你喝几杯,你就喝几杯,这是世上最善良最正直的年轻人,我知道,你一定大有可为。”
吉米弟满脸不好意思,内心也骄傲起来。
科鲁亚夫接着说:“今天你要好好向各位民兵代表和战帮战团的兄弟们学习,你要知道呀,在烈阳堡办事,不能靠暴力。”
“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能打有用吗?无名氏很能打吧?”
“他们杀了乔治·约书亚,一个山大王死了,下个月又换谁来做新的山大王呢?”
“最终还不是得靠我们来维持秩序,来讲人情谈生意。”
“你的酒量那么好,我和你讲啊,吉米先生——”
“——多少情谊,多少牢不可破的友情,它都在这小小的酒杯里。”
“这喝酒呢,还有点讲究。”
科鲁亚夫煞有介事的搂住吉米弟的肩,要吉米弟佝下腰来细听,仿佛这就是科鲁亚夫的秘密功法致胜绝招。
“你上了桌,先看排名座次,再把耳朵竖起来,去听每个朋友的称谓。”
“搞关系嘛,就看你脑子转不转得过来,酒还不能乱喝。”
“首先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人,你的嘴巴就是我的嘴巴,要有个下级喊你喝,你不能真的喝呀,那就是折了我的面子,要我来出面说话,你才能跟着喝。”
“要是有上级来,我们主动一些,怎么喝到人家尽兴怎么来,这里面都是权力的仪式。”
“我们给别人端杯递盏,给别人面子,向权力更大的人表达服从性,向权力更小的人展示威压,只要你搞好这一套,别说你能不能打了——”
“——哪怕你坐着轮椅,我都能把你抬到民兵组别的辖区总队去,你要是再出息一点,就你这喝酒的天赋,进战团混个百夫长不成问题呀。”
吉米弟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种相见恨晚追悔莫及的感觉。
“科鲁亚夫大人,我这人没什么本领,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到大人的赏识,这知遇之恩,我没齿难忘呀!若大人不嫌弃,我甘心认大人作义父...”
“哎哎哎!哎!”科鲁亚夫一下子严肃起来:“吉米!”
吉米一下子惊出浑身冷汗。
科鲁亚夫阴桀狠厉的说:“你想当我儿子?你可想清楚了,你在向我讨要权力?你在逼我做选择?你也配?”
吉米连声道歉:“不不不,不...”
科鲁亚夫:“把这顿酒喝好了,再仔细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吧。”
吉米弟才刚刚进入科鲁亚夫所在的关系网络,像他这样的新人,处在烈阳堡地下世界的最底层,他是没有资格向主人讨要任何好处的——
——这里的好处,不包括之前的财色交易,而是科鲁亚夫为代表的战团元老,他们和战帮构建的一整套系统。
刚才吉米弟主动开口向科鲁亚夫讨要一个“义子”的名分,在科鲁亚夫眼里,就是家里刚领来的狗,想爬上主人的餐桌找东西吃。
主人赏给狗的,狗吃了那是狗的本分,要是嫌主人给的食物不好吃,还会遭到毒打。
主人不愿意给的,狗却主动来要,那就不对了,这条狗再敢僭越,它就活不长了。
在科鲁亚夫眼中,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就是两条野性难驯的狼,这种不听话的野兽不配进入他的家门,自然和荣华富贵没有缘分,活该在高速路上当交警。
像吉米弟这类酒量惊人的年轻人,他贪财好色很好掌控,而且没多少野心,能拿捏在手里,是非常好用的工具人。
等到宾客齐聚一堂,各个辖区的民兵代表携着商会要员,分成四派人马,一张大圆桌挤得满满当当,一共十八人。
领头的黑键民兵总队与科鲁亚夫打了个招呼。
“今天科鲁亚夫大伯设宴,乔治·约书亚这妖魔死于无名氏枪下,傲狠明德也为咱们这座城带了一颗新的太阳来,是双喜临门呀!”
科鲁亚夫私底下给吉米弟翻译道:“这是黑键的民兵头子,他父亲是战团里攻坚队的总参——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山大王死了,咱们几个来商量商量钱该怎么分吧?”
“吉米,你不必接话,他是冲着我来的,要我这个战团元老表态,站到他那一边去。”
黑键的民兵头子看科鲁亚夫不接这个话,立刻连连追问。
“大伯,此战劳民伤财,我黑键的兄弟们死伤惨重,为了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我在此央求大伯您与我同饮一杯,给诸位商会和战帮的兄弟们表个态——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街头巷尾打生打死,可谓是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科鲁亚夫脸色铁青,这混账小子要把他这个老头子强行绑上黑键这条船。
“我身体不适,前几天还在医院里疗养,这杯酒就让吉米代喝了。”
吉米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科鲁亚夫狠狠撅了一把吉米弟身上的软肉:“哭出来!”
吉米连忙改换一副面孔,痛得泪如雨下,屁股传来钻心的疼。
“哦...嗯...哦!为了黑键的兄弟...”
“嗯!”得到科鲁亚夫的应允,黑键的民兵头子与吉米碰杯,仰头举杯一饮而尽。
其他两派民兵代表却不怎么开心,科鲁亚夫是战团的元老,前阵子还和白鲨会勾勾搭搭,这会乔治·约书亚一死,这老头儿马上开庆功宴,是高歌猛进转进如风,要来接管乔治·约书亚旗下战帮的生意。
往大了说,是整个维斯布鲁克湾区市中心的保险金,往小了说,那也是西溪旧城与战帮的黄赌毒生意。
几位战帮的干部说不上什么话,他们都是这些白道人物的工具,用来恫吓劳动人民的武器。没有妖魔鬼怪,怎么能让商户们乖乖崇拜战团和民兵这些神像呢?
谁来给他们发工资,战帮的干部们不在乎,关键是工资的多与少。于是这些吃人的妖魔都变得文明起来,在市井行凶时如何聒噪,此时此刻都不讲话了,只等战团和民兵争出个结果。
“这不对吧?”白键的民兵头子立刻发难:“本来是大家一起庆功,怎么变成黑键的追悼会啦?你队伍死了人?我队伍没死人吗?”
科鲁亚夫立刻与吉米同步翻译:“这小子从水警做起,是个庶出的民兵,无依无靠的想捞点好处,他觉得我偏袒黑键,一上来就把话说死了,这杯酒不得不喝呀,吉米。”
白键的代表立刻站起,与诸位兄弟把格局打开——
“——除旧迎新,除旧迎新,乔治·约书亚这个老东西都死了,他订的规矩不算数了!我们这些英勇杀敌的战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以后的事情,要大家一起慢慢商量着来嘛!今天就是喝个酒,开心开心!对不对!”
没有人应白键,于是白键的代表变了脸色,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约书亚的旧部还押在我手上,你们不喝啊?那就是没得谈咯?我和检察长谈?”
这群人终归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大家都互有把柄,不愿意撕破脸皮。科鲁亚夫要吉米去应白键的敬酒礼仪,也算白键扳回一城。
再看黑键的代表,那拳头捏得咔咔响,遇上断人财路神憎鬼厌的主,自然与白键有杀父夺妻之恨,这杯酒喝掉他每个月至少三十多万的保险金收入,喝掉了四个商会代表的友谊,喝掉十六个行业的中介信息费用,再说从乔治·约书亚那里过继的黑色资产更是数不胜数。
“科鲁亚夫大伯。”黑键接着发难,找元老的麻烦,似乎是怪叔伯的关系不够硬,不够强而有力:“赴宴以前我就说过,一切从简嘛。这个酒不错,我认得,八千二一瓶,但是这么喝下去,把烈阳堡的人民都喝穷了...”
“呸!”白键满脸不屑:“在座各位哪个不是肉食动物?逮住斗升小民刮油剃头,挨家挨户搜民脂民膏?你吓唬老头呀?装清高?了不起?”
这没有家教的野蛮民兵说起话来要爽快得多,白键就是个没有背景的贪官混蛋,从不遮掩什么。
“谈合作,总得讲诚意。”
到了这个点,大家的火气怨气都散发得差不多了,科鲁亚夫就站出来讲话。
“我这个小侄,没有什么别的诉求。白键当家的,说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兄弟们前几天还兵戎相见,今天凑到一桌来不容易——我就代小侄说几句。”
“以前枪匠还在的时候,我知道有些事你们不敢做,有些钱你们不敢拿,不光是那死神的名号,各位家里的长辈也说不过去,多少兵员都受过枪匠的救命之恩,要你们再伸手,就过不了父母兄弟这一关,受过无名氏恩惠的人们都要来找我们麻烦。”
“现在枪匠不在了,这好一条宽敞的发财阳关道摆在面前,我们还要感谢这乔治·约书亚,感谢佩莱里尼·图昂,免得自己良心上过不去,是借了永生者联盟的手,开了捞钱的门。”
“这是多荒谬的一件事呀?所以我这个老头子讲,万事以和为贵,打打杀杀来的钱,不长久。迟早要像枪匠一样横死街头一无所有。”
科鲁亚夫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说——
“——我这在黑键执勤的小侄没什么诉求,他就是好色,如果能把乔治·约书亚二号游轮上,瓦尔哈拉宫的公主分来一半。你二位本就是如胶似漆的民兵兄弟,再合伙把台子搭起来,有了这么一层礼尚往来的关系,日后办起事也方便。”
黑键代表:“啊?我好色吗?”
科鲁亚夫狠狠瞪了一眼小侄儿。
黑键代表立刻醒悟,内心腹诽:“这老头儿还忘不了那几个妓女?!要借我的名义捞点好处?”
白键算了一笔账,如今收容事务所里还押着两百多个涉案人员,按照科鲁亚夫的说法,交到黑键手上,一起组织两处大型会所,必定有不少烈阳堡的官员会重新堕入情欲的大网里,以前和约书亚有所勾连的官员也会通过这桩人肉生意找上门来,老头儿提的主意不错。
“哈哈哈哈哈...还是老头儿机灵呀!”
科鲁亚夫要吉米接着敬酒,如此一来二去,大家都开始动筷子找食吃,气氛也缓和不少,避开了最重要的黑产再分配问题。
酒过三巡,白键的年轻人脸上多了两团红晕,开始和黑键称兄道弟。
这一群衣冠禽兽大多现了原形,反而是战帮的几个干部镇定自若,他们平时就泡在酒精里打生打死,用酒来清洗伤口,用酒来止住疼痛,比这些民兵的意志更加坚定。
“白键的兄弟...”黑键吆喝着:“既然要搞夜总会,你先让哥几个看看你的货呀,喊几个姑娘来,给兄弟们助助兴嘛!”
科鲁亚夫大声呵斥:“哎!像什么样子!那是照着战王葛洛莉的容貌塑造出来的公主殿下!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不要给白键的兄弟添麻烦!”
白键哈哈大笑:“还是老头儿有文化!喊这些女人叫公主喔!”
黑键又问吉米:“那让你这个陪酒专员来说说!这些女人是什么?有什么稀奇的说法?”
“是...是...”吉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紧张的看向科鲁亚夫。
科鲁亚夫连忙搭话,神气凛然的吆喝:“在台上!那是夜店女王!是花钱都请不来的明星!”
黑键:“在床上呢?”
科鲁亚夫:“那就是糖衣炮弹呀!你想乔治·约书亚养了这么多女人,这些会唱歌的,会跳舞的,都有独门绝技的肉弹!不就是用来对付银行领导和议院成员的秘密武器吗?不然乔治·约书亚哪里来的钱?”
吉米脸色通红,恶狠狠的骂道:“是高级妓女!是鸡呀!”
就在此时,葛洛莉逮住乌鸦哥走进来。
黑键惊叫道:“这么快就到了!?妙!妙呀!”
科鲁亚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来一杯!吉米!给我拿酒来,我要和这公主好好喝一杯!”
白键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的说。
“我没喊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