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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上头时承诺的话,显然是靠不住的。第二天,洛山达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腰酸背痛地从兽皮草床上爬了起来。而紫貂就坐在火塘边,气色很好,认真用鱼胶粘着羽冠,旁边煨着一个盖上的陶罐。他安静的看了会,直到女人发现他醒了,拿起火塘边的陶罐,又拿了个木勺,一起递给他。

“洛!喝汤。”

“什么汤”

“鹿肉炖土豆!”

洛山达接过陶罐,打开闻了闻,顿时食指大动。他拿勺舀了两口,嚼着烂乎乎的腌鹿肉,问道。

“你吃了吗”

“吃了…好吃吗”

“好吃…嗯,最好再加点辣椒!…”

想到这,洛山达在并不熟悉的自己家中,翻找着装辣椒的小罐。结果打开一看,里面虽然还残留着些辣味,但更多的是新鲜的香气。

“辣椒呢”

“早吃完了。里面是‘香香草’,你要加吗”

“嗯香香草我尝尝…不行。这玩意不辣,不够味!”

女人口中的“香香草”,就是勘察加半岛上仅有的香味调料,北极百里香。但洛山达平日里不挑,在女人面前,嘴突然就刁了起来,想吃点更有味道的。他挠头想了会,突然眼睛一亮,光着脚出门去了。

“靴子!”

“不冷。我壮实着呢!”

壮实的洛山达奔出帐篷,片刻后,抱了个坛子又回来了。他炫耀式的把坛子晃了晃,笑着问紫貂。

“貂!你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吗”

“啊是什么”

“好东西!南边和人那里弄得好东西!桦太港已经种上了,长得特别快,辣乎乎的好吃着呢!…对,说不定这里也能种!我等会就让那几个和人农民,抓紧去田里种点,以后专门留给你吃…”

洛山达笑吟吟的,把手里泥封的坛子用力打开,然后一股酸爽的味道,就飘满了帐篷。紫貂嗅了嗅,皱起鼻子,一脸嫌弃的问道。

“这是什么味闻起来像是狗子吃的…”

“啊!这是酸萝卜!辣乎乎的,可好吃了!你也尝尝!…”

“我不吃!…”

“喏!不骗你,你试试!你看我都吃了…”

“你今天不许亲我!.”

“啊!你尝尝!后面这边也要种的!…”

“嗷!嗷嗷!”

“阿狗出去!”

“你看,狗子也爱吃!”

“.”

虽然酸萝卜闻起来确实味大,但吃起来辣乎乎,倒也不算坏。紫貂一边面露嫌弃,一边和洛山达吃着同一罐的酸萝卜鹿肉土豆汤。吃完后,她想了想,认真问道。

“这什么‘萝卜’,在这里也能种吗…”

“对!应该行!这玩意长得很快,两个多月就好了。这边六月到八月比较暖和,萝卜应该能长!另外,它和土豆一样,吃的都是土里的根茎。哪怕雪下的早,无非就是长多长少的问题,反正不会绝收…”

“嗯…那,你多留些种子,我带部落民种一种。要是能长,再给老祖母和阿爹那边送些过去。”

“好!…”

洛山达笑着点头,算是除了土豆之外,给这片广阔的冰雪大岛,又带来了第二种作物。当然,他心里清楚,无论是土豆还是萝卜,都不可能让这片冰雪大岛上的山部和鹿部,从放牧鹿群的迁徙,转变成完全的定居与农耕。因为,这片半岛上严寒的气候,早已限制了农耕种植的上限,田地作物的产量,实在是太少太少!

如果说,在王国抵达之前,勘察加半岛上的部族容纳极限,是随着寒潮波动的一两万人。那么,在王国带来了土豆、萝卜,带来了大量腌肉储存的盐,以及少量不稳定的煤之后,勘察加部族人口容纳的极限,或许能缓慢突破两万人,并且稳定熬过严冬。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部族的人口翻两倍,达到四万人以上的规模。

而与之相比,和人口中的虾夷地,阿依努人的阿依努茅希利大岛,反而凭借着更温暖的气候,有着广泛种植土豆的基础,有着容纳数十万部落民的上限。而再算上茅希利大岛上的煤矿铁矿,南方和人地的粮食补给,以及东边陛下预言中的“巨大渔场”…若是能完全开发起来,甚至能供养百万人口,有着真正的立国根基!

“主神庇佑!只是,茅希利大岛虽好,祖瓦罗总祭司也多次挽留我,留在西海大陆…可我终归是要立下功劳,返回湖中王国,娶一位墨西加贵女,进入祭司长老团的…吧…”

看着眼前单纯的山靼妻子,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睛,还有小口喝汤的样子,洛山达一时有些心乱如麻。他又吃了几口汤,就把勺子一丢,笑着对紫貂道。

“四天后,船队就要出发启航了!我去看看那两匹马、一对牛…再检查下船上的淡水与食物。虽然一个月的食水应该够了,但为了防止万一的迷航,还是要准备两个月的食水才行!…”

“嗯!洛,你去吧!部族和船队的大事,得放在心尖上的…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晚上…晚上我和武士们一起吃!你在家自己弄…”

“哦!那我等你回来。”

“我不一定回嗯,好!”

洛山达看着紫貂期待的脸,忍不住改了口。然后,他套上靴子,披上祭袍,匆匆离了帐。而紫貂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怔怔的发了会呆。随后,她又抱起那个做了一大半的羽冠,认真又笨拙的抓紧粘起羽毛来。

四天的时间,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洛山达花了一天检查“牛马”、“食水”,花了两天与部族的头人会面。第四天见了亲自赶来的山部大酋长姆犬一行人,从早上聊到傍晚。然后,老丈人姆犬就带着确切的迁徙约定,还有王国赠送的“两百斤盐、五十把铁斧铁矛”,又急匆匆的赶回山部,回禀老祖母去了。

这一天,在十六个小时白昼的最后一个小时,洛山达带着众人,一起吃了次篝火晚宴。然后,众人在石头的祭坛前,向逐渐落下的太阳,向遥远的主神虔诚祈祷,祈祷明日的启航一切顺利,船队能安全穿过神启岛链,抵达北方大陆!

“呼!…”

等人群散去,洛山达有些疲惫的,与紫貂返回了“家”。他盘坐在家里的火塘边,在衣服的夹缝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藏下的最后一把烟叶。

“哗…”

烟叶在火中渐渐消失,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洛山达沉默地注视着篝火,紫貂还在旁边粘着羽冠。好一会,洛山达才深深吸了口烟气,看向低头忙着的紫貂。

“貂,我明天就出海了。”

“啊…哦!”

紫貂点点头,没看丈夫,还在忙着。

“.”

洛山达默了默,看着专心做羽冠的妻子,心中又烦躁了起来。片刻后,他扯了扯头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貂!”

“洛”

“海上的事,没人能说的定,得看主神的意思。要是我这次出海,一直没回来…你就再找个男人嫁了吧!…”

“…”

紫貂怔了怔,放下了手中的羽冠。她看着男人的脸,男人点点头,又心虚的别过头去。许久后,紫貂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哦!”,又拿起鸟羽粘了起来。

“…”

看到女人平静的反应,洛山达愣了会,心中腾的升起火焰。这“哦!”是什么意思这傻女人到底听没听懂啊他洛山达很可能死在航海里,又或者立下大功,就待在湖中王国,娶了别的贵女,再也不回来了!结果,他的第一个妻子,第一个女人,就回了声“哦”

“主神啊,别粘了!”

洛山达咬了咬牙,像是挫败又急躁的哈士奇。他站起身,走到妻子背后,用力的把女人一把抱住。他火一样的视线,在女人的皮袍里逡巡,看到女人皮袍下的绸缎短衣,还有那一抹鲜艳的胸当,像狗一样低叫了一声。

“貂!”

“啊…”

“我要你!…给我生个孩子!…”

“哈…”

紫貂伸出手,把羽冠小心放在角落。然后,她回过头,看着男人炽热的眼睛,像是摸大狗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

“洛…你今天怎么了跟阿狗一样,急吼吼的…”

“…!”

这个动作像是某种挑衅,彻底点燃了男人。男人用力扯下女人的皮袍,女人也笨手笨脚的,解着绸衣的扣子。但很快,男人就止住了她,闷声道。

“别!别脱绸衣!”

“啊”

“也别灭火塘!”

“啊”

“我要看着你…记住你…”

“…!”

年轻的女人挣扎着,拉下了兽皮的帐帘,外面就都什么看不到了。然后,她反过身,就像驾驭雪橇一样,试图掌握急躁的哈士奇。只是这一次,她手中没有了缰绳,也不再无懈可击…

雨夜过去,第二日是个有风的晴天,一个启航的好日子。洛山达戴着新的短羽冠,肃立在遮洋船头。而所有的武士、水手、工匠与家畜,都已经就位。随后,他看向蓝白无际的东方大海,深吸口气,用尽全力的呐喊。而船队的所有人,也一同祈祷重复。

“主神庇佑,顺风顺水!”

“主神庇佑,顺风顺水!”

“向东启航,穿过神启岛链!”

“向东启航,穿过神启岛链!”

“开船!!…”

“开船!!”

风声哗哗,两艘遮洋船升满风帆,越来越快,渐渐消失在东方的尽头。岸上的紫貂望了许久。直到船队彻底消失,男人不见了踪影,她才默默擦了擦眼睛,转头往土豆田走去。她要看一看部族新种的萝卜,究竟什么时候发芽,这可是要放在心尖的大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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