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不开口，后羿自然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对峙在窫窳的嘶吼声中。
直到在旁人扶持下匆忙赶来的尧打破僵局。都没有看后羿一眼，他直接冲着烛阴赔礼，“晚辈御下无方，忘大神恕罪！”
“好一个御下无方。”烛阴声音冰冷，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尔觉得这个罪要如何恕？就凭方才死去的那个对吾儿无礼之人的性命？还是要再加上面前这人的命？”
此话一出，尧就知晓此事无法善了了，只得硬着头皮解释，“羿也是心系天下百姓……”
“此事数年来均由轩辕部料理，尔等言心系彼等，可曾问过是否其有此需？”
“没有。”已经回到现场在安抚窫窳情绪、处理箭伤的人抬首道，“我已经是我们家第六代负责喂养窫窳的人了。在你们看来它只不过是一头凶兽，在我们眼中它却如同我们的伙伴一样。”
“且不说他曾经作为阵法师替赤龙部落立下赫赫战功，哪怕化为此态之后也不过是两日食用一头成羊而已，一头羊对于我们部族来说算不得什么。”
“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说这话的是在尧身旁搀扶着他的人，“要不是你们轩辕部提出此事，谁会愿意跑到你们着穷乡僻壤来多管闲事？！”
此话一出，轩辕部人脸色骤变，其目光立刻转向烛阴，“烛阴大神，我从未听闻有此事。”
“你一个喂凶兽的人，当然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件事情。”
说这话的人满脸不屑，可听这话的人脸上更是露出无限嘲讽。烛阴一声轻笑，“尔等不识君？”
“吾乃力牧第六代孙，牧焱。”
先前出言不逊之言面色瞬间惨白。
力牧是炎黄时期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相传黄帝刚从炎帝手下脱离出来之际，手下虽有英勇之人却无治国之才。赤龙部落当是本就是一众部落的联合体，跟随着黄帝分离出去的更是零零散散的部落，这让初期凡事亲力亲为的黄帝分身乏术，苦不堪言。
有一天晚上。黄帝做梦，梦到有一场大风吹净了世间尘垢，大风之中，一人手持强弩驱赶千万牛羊。
黄帝认为：千钧之弩是象征有力者；驱赶牛羊千万头，是说他能够治民行善。
虽然他手下并没有谁姓力名牧，却有一人，他的部落是当时草原上第一个主动向赤龙部落投诚的部落，更是准东游说草原上的其他部落一起向赤龙部落表达臣服拥戴之意。在黄帝与炎帝分域而治之时，其更是始终拥护黄帝。
黄帝当即召见此人，拜其为将，赐中原名：力牧。
力牧本就是黄帝手下的一名干将，在承担此要责之后更是全力辅佐黄帝。他不仅在涿鹿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更是发明了车。
只是在黄帝封帝之际，其没有选择顺接封赏，而是请命留在弱水之畔，为防失去神志的窫窳误闯人世危害人间。
故而黄帝特将愿意随同力牧留驻此处指人成立以帝名为称的部落。
在接下来的数百年的统治中，虽然轩辕部一直游离在政治核心之外，却依旧拥有着超高的地位。
只是很多人不明白力牧为什么当初要选择亲自留在这偏远之地。
可是当这些烛阴知晓的信息涌入姬小冉的脑海中时，她却是瞬间明白，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力牧是此人在中原获得的赐名，而他原本在草原上的名字是——阿日善。
“窫窳曾经与先祖有过命的交情，甚至可以说先祖曾经的命都是窫窳救回来的。”牧焱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轩辕部是绝对不可能提出要求刺杀窫窳的请求的。”
那人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彷佛牧焱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就连身后同僚们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之意，身旁的首领更是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寒意。
这种尴尬至极的局面迫使他硬着头皮开口，“但你终究还是一个孩童，又哪里能够代表你家大人的意思。”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父亲想要杀窫窳，还是我大哥想要杀窫窳？”本来还有些畏缩的少年在烛阴鼓励的目光下挺直腰杆，“窫窳救了先祖，我们作为后人却谋划着刺杀先祖的救命恩人？我认为我们轩辕部不能背上这背信弃义之名！”
少年这“背信弃义”四个字说得对方立场的人除了尧之外都是一阵红一阵白的。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轩辕部虽然一直游离于部落外围，可其实力不容小觑。尧已经开始选择自己的继承人了，若是继续继承制，则将由丹朱继位；若是选择让贤，则共工和舜都是合适的人选。
只是不论私下如何站队，有的事情都是不敢挑破的。在这个太平盛世的年代，在想要立下什么功绩，就只能从稳定治安平定一方这种角度入手了。
炎黄时期就遗留下来的问题自然就是最好的对象了。
当下面这帮人提出来要替轩辕部铲除窫窳时，尧猜到了他们这是想要建树功业。在他看来，强大的轩辕部是被这只凶兽束缚在了西北大泽，所以他也就没有反对。
只是谁会料到，轩辕部不仅仅是心甘情愿，也难怪这么多年来从未听闻牧氏在此事上有所埋怨。
“轩辕部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作为首领，作为这一代人帝，尧不得不站出来开口道，“此事是我们欠考量了，此事还望不要惊动你父亲。”
少年并不买账，“我觉得尧帝不应该对我们轩辕部道歉，而是应该对窫窳、对烛阴大神道歉。”
窫窳身上的箭伤早已经在烛阴的时间之法下恢复，只是受伤导致的血气亏损和精神上的震动并不是肉体上时间的加速或者回溯可以解决的。所以当窫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冲着对面的人露出了自己尖锐的牙齿。
烛阴更是面色毫无波动之色。
“此时都是羿的自作主张。”一直站在一旁从未开口过的人此时说话了，“愿以性命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