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账上就剩下一千多两了,这除了武夷茶、松萝茶,市面上暂时也买不到其他的茶了。”
刘账房认真地禀报道。他如释重负,这下少爷终于能停止疯狂的举动,自己也不用备受煎熬了。
赵明赫点点头,颇为满意地说道:“很好,立刻去洋行挂牌子开卖,比平常市价加两成。”
只见刘账房脸色一变,真要卖这么贵啊,这谁会买,少爷又异想天开了。尽管他心里犯嘀咕,但是面上不敢表现出来,殷勤地说道:
“好的少爷,我这就安排洋行的伙计去做。”
“不,你亲自去。”
刘账房脸色一沉,这个价挂牌出去,那些路过的就算不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也会对自己指指点点,背后嘲讽戏谑啊。
“少爷,我一个管账的,这不合适吧。”
赵明赫笑着摇头:“合适,很合适。上次你帮我在琉璃店铺做的很好,我相信你的能力。”
赵明赫态度坚决,刘账房无力抵挡,只得领命而去。
不出所料,当赵家在洋行挂牌出售各类茶叶,而且价格高过市价两成的时候,行人议论纷纷,有的甚至直接哈哈大笑。
“这赵家子真是想钱想疯了,他以为随便挂个牌子,就能把钱挣了?哈哈哈,这不胡闹嘛。”
甚至就连那些洋人都说:“no,no,no,你们滴茶叶太贵了,我们不会买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也许会有傻子来买吧。”
众人都把这件事当成趣闻,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不少人好奇地来到铺子之前,嘲笑一番后离开。
不到半天的时间,赵明赫的名声传遍整个十三洋行。虽然众说纷纭,但大家都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赵家子脑子坏掉了。
刘账房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些指指点点可都是朝向自己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是能听到那些人嘲讽的议论。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这么憋屈地做生意。
然后,被笑话久了,他就直接躺平,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人生苦短,算了,随它去吧。”
那些赵家的伙计也觉得少东家是在胡闹,索性也不在外面招揽客人了,直接坐在院里聊起了家常,时不时还会感叹一下赵家昏暗的未来。
另一边,赵家的二位老爷刚刚卖茶回来,就听到有人嘲讽赵明赫,说他用赵家全部的银两,买了近百万斤茶,将市面上除了武夷茶、松萝茶以外的茶,横扫一空。
二人震惊,立刻分头行动。赵得柱赶往洋行查看储备银,另一人则急匆匆地赶回家里查明情况。
二老爷在赶路的途中遇到了李管家。
对方刚去了一家粮铺,然后一扫而空。粮商的脸都乐开了花,而李管家则是买的越多心情越低落,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
“李管家,你怎么在这?正好,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你,快上车。”
李管家以为自己出幻觉了,每天帮着少爷把银票换成一堆堆粮食,受人白眼不说,内心更是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的信任,以至于大白天的,竟然幻听到二老爷在叫自己。
赵二老爷也十分疑惑,这李管家一段时间不见,难道患上了耳聋?他继续呼喊,如是三次。
李管家意识到不对劲,稍微打起精神,抬头四望,才发现二老爷真的回来了。他肩膀往下一松,仿佛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激动的上前,略带哽咽地说道:“二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我不中用啊,这些日子,少爷一意孤行,我劝不住他啊......”
赵二老爷惊呆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让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欲哭无泪,赶忙问道:
“李管家,你莫要着急,是不是赵明赫那小子仗势欺人?你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他如今做下错事,不狠狠教训一顿,怕是不会长长记性。”
李管家定了定神,而后摇头道:“回二老爷,少爷并没有针对我。只是他让我做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每次出去做买卖,那些商贾表面上热情无比,可背后对咱们赵家是冷嘲热讽啊。”
赵二老爷的脸色一黑,也沉下头来,双拳紧握,生气地说道:
“你说的此事,我也有耳闻,没想到竟会到如此程度。你且随我来,这次他不仅败坏钱粮,还让我赵家名声扫地,我不打得他十天下不来床,我就跟他姓。”
李管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只当是二老爷气糊涂了。但他一个读书人,还是崇尚教化为主,于是劝道:
“二老爷,少爷虽然有些刚愎自用,但他让我购粮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胸有成竹也不像假的。他可能真的有所谋划,但是因为太过年轻,不熟悉商贾之事,操之过急,才酿下大错。比起棍棒教育,还是要让他明白事理,知道自己错那了,更为重要啊。”
赵明赫的二叔点点头,他也认为打不能解决问题,还是需要好好教导一番。他顺势说道:
“你说的对,等我把他打得下不来床,我就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等等,你刚才说,购粮?”
李管家一愣,怎么,您刚才认为的是其他什么事?诧异地点了点头:
“是啊,二老爷。这些天,少爷让我四处购粮,加上之前囤积的,如今少爷手里,已经有五十万石粮食了。”
“五、五十万石?”
尽管赵明赫的二叔是个粗犷的汉子,听到这个数字,也禁不住气血上涌。他大口呼吸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行冷静地说道:
“他想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多粮食,根本吃不完,白白烂掉,他是跟银子有仇嘛?我本以为他囤积茶叶就够离谱了,没想到事实更离谱。他是不是动了洋行的储备银?造孽啊,赵家竟然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
李管家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沉默地坐在马车上。
另一边,赵得柱赶到洋行,发现账目都对得上,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被粤海关监督召集起来。
尤拔世召集所有的洋行负责人,以及洋商代表,然后请出乾隆的谕旨,当众宣布:
即日起,将武夷茶每百斤原估价八两,酌改每百斤十三两,松萝茶每百斤原估价七两,酌改每百斤估价十二两,不得有误。
一时间众宾喧哗,议论纷纷。
有人想上前理论,可看到乾隆谕旨,还有旁边眼神凶恶的兵卒,顿时退缩。
突然,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市面上的其他茶,好像都叫那赵家子买去了。”
......
人群为之一静,大家瞬间反映过来,这赵家子将市面上其他种类的茶,横扫一空。
虽然他加价两成,可这边,官府可是要将武夷茶和松萝茶加价六成还要多。
如此一来,这赵家子一下子就要发大财了。一股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众人心中蔓延。
赵家子竟然提前得到消息。
是了,他和这新来的监督好像关系不错,你这是官商勾结啊。可恶,虽然大家都这么玩,但还是好恨啊。
明明前不久,刚刚嘲笑人家,现在却马上就要看着他,把一箱箱银子往家里搬。
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赵得柱,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商人们对市场的反应速度,快如闪电,这边消息发出不久,赵家洋行的店面前就排起了长队。
这可忙坏了被赵明赫强行安排过来的刘账房。
“刘掌柜,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么久还没弄好吗?我这都是大额银票,算账还能这么慢?”
“哦,仁慈的上帝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办的这么慢,就不怕你们东家的惩罚吗?”......
众顾客骂骂咧咧,刘账房只得一个个的笑脸赔不是,感叹这辈子是第三次做这么委屈的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