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拨打了几次伏特加的电话,均无人接通。
此时用邮件联系他,恐怕也是差不多的结果。
大雪容易将通讯设施毁坏,导致他们只能用原始的通讯方式联系。
无奈之下,辗转从其他配合伏特加行动的外围成员那边,琴酒得知了伏特加的交易地点。
——交易地点倒是没有变化,依旧是原来他们商量好的地方,还在兴建的贤桥车站。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
琴酒按灭手机,一脚踩下油门,朝贤桥的方向驰骋而去。
“伏特加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松本桑单手托腮,倚着车窗,眉眼间带着点兴味。
“擅自更改交易时间。”
琴酒眼底闪一丝厉色,语气不善。
“没和你商量?”松本桑眉梢微挑,温柔含笑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他的胆子变大了嘛。”
琴酒眸光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轻哂。
“他还比不得大小姐。”
胆子最大、公然和他对峙的那一位,不正是眼前坐在他副驾驶座的人儿。
她甚至毫不掩饰地把他当作司机,平白使唤了这么久。
松本桑略歪了一下头,轻笑了声。
“多谢夸奖。”
她胆子要是不大,也活不到现在。
斑驳的光影在她昳丽的容颜上蹁跹,妖冶的红眸中泛着淡淡的水雾,微翘的眼尾带着晕色,配合着她此刻慵懒又俏皮的姿态,纯然又魅惑。
琴酒的眸光一寸寸从她身上扫过,眼眸微深。
倏然,他的视线被一片淡紫色铺满。
——她将之前用来给她垫蛋糕盒子的小毛毯挡在了中间。
“看路!”她轻斥。
琴酒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自在,低低地轻笑了声,从善如流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松本桑第一次见到凌晨几点的东京,万籁俱寂,只余寂寥的雪花簌簌落下,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车道上鲜有车辆行驶,雪夜中视线受阻,保时捷356A就好像行驶在苍茫无垠的大地上,只是天地之间的一粒尘埃。
“从这里到交易的地点大概要多久。”
她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被车灯照亮的雪花。
她的生活作息向来很规律,凌晨几点本该是她深度睡眠的时间
因此,现在她真的挺困的,而且茫茫黑夜中没什么景可赏,这无疑加剧了她的困倦。
“一个小时,大雪天路不好走。”
琴酒瞥了一眼已经半阖着眼的松本当,掏出润喉糖递给她。
“是睡会,还是吃颗润喉糖提提神?”
松本桑慢吞吞地伸手接过小铁盒,因是从他衣兜里刚拿出来的,此刻小铁盒还是温热的。
——衬得她的手心微凉。
她蜷缩了下手指,慢慢悠悠地含了一粒润喉糖,清爽的薄荷味带来了提神醒脑的功效。
然而,片刻后,清爽的薄荷依旧不敌浓浓的睡意,松本桑渐渐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琴酒余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眼底闪过一丝柔色。
她在他面前能够渐渐睡着了,这意味着她已经开始慢慢地接受他的存在,甚至给予了一定信任。
像他们这种游走在刀尖上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不信任的人面前,褪去防备进入睡眠状态,很多时候他们都只是在假寐。
即便松本桑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不是一个杀手,但是她却具备着一切杀手所拥有的秉性和习惯。
这种她打破以往对他防备界限的感觉,很不错。
也许是他的视线侵略性太强,松本桑眉梢轻轻地颦蹙,像是被人打扰到了休息。
琴酒懒洋洋地移开视线,伸手熄灭顶灯,放任硝烟四起的黑暗中暗涌的那一丝柔情。
松本桑在陷入浅眠之前,意识有过一瞬的挣扎,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挣扎被车内弥漫的暖气给驱散。
——琴酒身上没有危险的感觉,车内的暖气很舒服,她已经足够的困倦,即便是瞬间来临的危险,她也有能力面对,不是吗?
一番自问自答,她最后成功将自己说服,陷入了浅眠。
都怪车内太温暖。她睡着之前,混沌的意识里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只觉得才阖上双眼没有多久,松本桑便察觉到行驶中的车辆停了下来。
她缓缓睁开犹带倦色的眼眸,入目是琴酒企图在她脸颊边上作恶的手。
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一点淡青色的血管。
她稍稍抬眸,不太想动弹地开口,绵软的嗓音带着点初醒的沙哑,慵懒又妩媚。
“做什么?”
琴酒盯着不自觉撩拨他的松本桑,眸光微闪,他顺势将滑落在她颊边的乌发别在她耳后。
“已经到了。”
“哦。”
她慢吞吞地应了声,没有动作。
琴酒没再管她,利落地下车,大步朝着不省心的小弟而去。
倘若在安全之地,他也不会想将她唤醒。不过,她似乎是自己醒过来的,警觉性不是一般的强。
他掩下眼眸中的沉思,开始收拾起蠢货惹出来的烂摊子。
与此同时,贤桥地下车站最里面的储物间。
柯南和阿笠博士一同乘坐珠宝大盗的车辆,比伏特加先一步抵达。
他做好了一切的部署,此时正藏在最后一排储物柜后边。
昨天下午,毛利叔叔接到了寻找失踪程序师的委托。
在和委托方了解情况时,他发现,这位失踪的程序师板仓卓曾和两个多月以前在满天堂发布会上被意外炸死的黑衣组织成员,代号龙舌兰,曾有过接触。
他本以为只要找到了板仓卓,就能够得到黑衣组织的情报,但遗憾的是板仓卓已经被谋杀。
好在,他找到了板仓卓的隐藏日记,里面记录了他和黑衣组织的一场交易。
而这场交易的最后约定的联系时间,就在凌晨十二点。
他瞒着灰原哀,和阿笠博士一起前往板仓卓在群马县的别墅,利用蝴蝶结变声器伪装板仓卓的声音,和害他变小的罪魁祸首之一伏特加顺利的约定了交易时间。
柯南信心满满地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点。
成败在此一举!
片刻后,寂静无声的走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柯南握紧了微微沁出汗水的手心,仔细地聆听来人的一举一动。
伏特加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容,拿着手电筒朝储物间照去。
“喂,板仓。”
他照了照左右,没有发现人影,不满地抱怨。
“嘁,板仓那个家伙竟然还没有赶过来。”
干等着无聊,伏特加寻思着抽根烟好了。
他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金属打火机一声脆响,香烟被点燃。
他站在原地抽了口烟,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储物柜,朦胧间似乎看见储物柜上夹着一张什么东西。
将手电筒朝那个东西照过去,他惊讶道。
“支票?”
端详了一眼支票上的数目,他喃喃自语。
“这张支票上的金额,好像跟我们之前给板仓的数目正好一样。”
他打开夹着支票的储物柜,在里面瞧见了粘在柜子底部的磁盘。
“这应该就是板仓设计的系统软体。”他嘲笑道,“看来板仓那个家伙,不但不敢当面交货,还把支票留在了这里。”
他朝一旁吐掉嘴里的烟,把手电筒搁在柜子上,看了眼右手的手套,犹豫了下,还是脱下右手的手套,伸手去撕固定磁盘的胶带。
这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板仓那个家伙又不是Rose......
他一边想着,一遍拨通了配合行动的成员电话。
“是我,我想板仓那家伙,应该还躲在附近。你们现在去找他,找到之后把他带过来。”
电话那头传出很肯定的话,“我们只看见了一个酒鬼和一个小孩进了车站。”
伏特加手上一顿,不可置信地说道。
“什么?只有一个酒鬼和一个小鬼!?绝对不可能,那家伙肯定就在车站!你们快去找!”
倏然,他后脑勺被一个坚硬的物体抵住,子弹上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伏特加的冷汗顿时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
他大哥没有一丝起伏,却杀气凌凌的声音,随着一身压迫恐怖的气势朝伏特加劈头盖脸地袭来。
他颤抖着小心脏,只敢将通话挂断,不敢顶着枪回头,结结巴巴的喊道。
“大、大哥。”
柯南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糟糕!是琴酒!
琴酒可不是和伏特加这个家伙一样,没有什么警惕性、也不怎么聪明。
琴酒会发现他的小动作吗?
柯南逐渐慌乱的心跳,已经回答了他自己。
他怀着一丝希望,屏气凝神地仔细听他们的动静。
“交易的时间订在明天凌晨十二点,为什么擅自更改时间。”
琴酒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蠢货,缓缓移开了枪口。
伏特加神色讪讪地转过身,急急忙忙地辩解。
“板仓他说,他明天那个时间不方便过来,所以......”
顶着大哥冰冷的眼神,伏特加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逐渐不足。
“所以......我......我们临时更改了时间。”
“哦——”
尾音嘲讽地拖长,在格外寂静无人的地下车站,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琴酒冷漠地将黝黑的枪口抵着伏特加的下巴,眼底的讥讽不加掩饰。
“他和你用电话沟通,就好随时像这样更改时间吧?”
伏特加咽了咽口水,语速略快递将事情的始末合盘托出,生怕大哥一个误会,他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
“不、不是,时间是我们这边决定的。那个家伙到群马的别墅收信的时候,刚好碰上昨天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把电路弄断了,我们才改用电话联系的。”
见大哥放下了枪,伏特加小小地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他对大哥的实力十分相信,枪支走火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在大哥身上,但是顶着枪口,他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他转身一把扯下已经被他撕下两条胶带的磁盘,一脸谄媚地拿给大哥看。
“虽然那个家伙猜到了我们的打算,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我们已经顺利拿到了这个软件了。”
顿了顿,他给自己找补。
“他的心脏又不好,近期都打算做手术了,我们就算不管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嘿嘿......”
他阴险的笑声,消失在他大哥宛如看智障的眼神中。
琴酒讥讽地盯着略带几分得意的伏特加,瞥了一眼他脱了手套的右手,拿着磁盘晃了晃。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用磁盘,把软件交易给我们?”
上次中毒都还没有给这个蠢货足够的教训,看来是他太仁慈了。
伏特加愣住了,被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都难掩他一脸清澈的愚蠢。
琴酒扯了扯嘴角冷笑,正要开口,他的话被一道妩媚的声音截下——
“采取指纹。”
琴酒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松本桑从半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
他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松本桑已经走到了门口。
伏特加偷偷去看松本桑的高跟鞋,在心里暗自嘀咕。
他大哥就算了,为什么松本桑穿着高跟鞋走过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止伏特加被突然出现的松本桑惊到。
此时,柯南也很震惊,甚至不禁暗暗叫苦。
今天是什么运气,以前想碰见一个黑衣组织的成员都碰不到,这次一次性遇见三个!
“在车上待得太久了,出来透透气。”
松本桑妩媚一笑,却突然转了话锋,朝后边的储物柜扬了扬下巴。
“教训他的事押后,先把藏头露尾的老鼠抓住再说。”
琴酒瞥了一眼房间的最里面,冷笑了一声。
“呵,不着急,老鼠是跑不掉的。”
松本桑挑了挑眉,看出了他隐在冷笑下的恶趣味,便不再出声。
在自以为绝妙布置、甚至躲在一旁窥视的人面前,一点一点地揭露他的计谋。
在这个没有第二个出口的地方,将对方逼入绝境。
如此高高在上的戏弄,的确很琴酒。
某种时候,他们的恶趣味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