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丁婆婆的店差不多要关门打烊了。
丁婆婆很有自知之明。
她明白，自己的店比较特殊，也有点不太吉利。就算邻居早就习惯了，不说什么闲话，可大晚上猛一经过，看到花圈纸扎的童人什么的，心里也会害怕。
所以，她的店打烊比较早。
丁婆婆眯着眼，在柜台盘账。
手机支付的确方便，只要扫一扫，就进账了。而且免去找零和收到假钱的风险，她学的很快，上手也快。
不过，她习惯了把账记在本本上。
“姨婆婆，我去便利店买只牙膏。你要添点什么吗？”于微时只揣着手机，准备出门。
丁婆婆想了想，说：“买袋洗衣粉回来吧。好像快用完了。”
“好。”
路灯还没亮，巷道人来人往。
便利店门口，坐着几个乘凉的邻居，看到她过来，眼光都有些不同。
于微时随意瞥一眼：有边大婶。
还有几个妇人，眼熟，也是桂花巷的邻居，没怎么接触过。
拐过名为‘合家欢’的便利店，于微时开始专心挑牙膏和洗衣粉。
无意中侧头，透过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她看到乘凉的两个妇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闲话。
于微时毫无压力感的转头，挑好牙膏和洗衣粉手机付账。
几个三八凑在一起，不用多想，绝对没好话。
也许议论的就是她，但她懒得搭理。
人言可畏？不存在的。
她一惯就是我行我素。
目不斜视的走了两步，身后有人试探性的唤：“哎，那个，于小姐……”
于微时轻皱眉。
“于小姐，你是于小姐吧？”
是个男人的声音？
于微时慢慢转头，对上却是熟悉的面宠。
“夏叔叔，夏阿姨？”
来人却是夏苗的父母，一脸期待紧张又不安的看着她。
夏阿姨的脸色还是很差，好像都站不稳似的，眼神透着一丝隐忍的希望。
夏叔叔手里提着个袋子，看不清装的什么。
“于小姐，太好了！我们正要打听，没想到，就遇到你了……”夏叔叔很激动。
于微时面上浮浅笑，客气的扶了下夏妻，低声道：“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夏妻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小心翼翼问：“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没关系的。跟我来。”
看着于微时领着这陌生的一男一女进了店，边大婶费思量了：咋回事？不像顾客啊？瞧着也不像是老朋友？听口音还是海市的土着呢。
这一对夫妻，跟于微时啥关系啊？
夏苗的父母一踏进丁婆婆的店都吓了一跳，旋即就是吃惊：“冥店？”同时转头望向于微时，升起一种被耍弄的忿意。
丁婆婆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笑：“没错，这里是冥店，我能让你们跟女儿见最后一面。”
丁婆婆满头白发梳理的一丝不乱，皱纹舒展出慈眉善目的神态，眼神格外清亮，衣着打扮得体又整洁，很容易给你一种信赖的感觉。
就冲这满头白发，这深深的皱纹，夏苗父母的忿意竟然一扫而光。
慈眉善目的老人很容易给人被人冠上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光环。
就好比去医院看病，若是碰上个白发大夫，患者就莫名觉得这是经验丰富的专家，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你是通灵婆婆？”夏父很激动，双手奉上那个袋子：“麻烦你了。一点心意，请收下。”
于微时刚要解释：免费的。
丁婆婆却和颜悦色摆手：“你客气了。请过来。”又对于微时：“关门吧。”
“哦。”
丁婆婆把他们迎进后院让坐。
“首先说明一点，我不是通灵婆婆，我姓丁，叫我丁婆婆就好。”
夏妻打量这小小后院，收拾的很齐整。角落还辟出块菜地，栽了些易养活的疏菜，又有一个花架，下面摆着两把竹椅。
“丁婆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我女儿她……”夏父搓搓手，迟疑：“她在这里吗？”
丁婆婆瞅瞅天色。
夏天日长，此时还没完全黑下来，天边仍余有淡淡的晚霞。
“请稍等。”
“好吧。”夏苗父母别无他法，只能安静等着。
于微时倒了仨杯茶摆到小桌子上。
丁婆婆此时很笃定的样子，轻言细语跟夏妻拉些平常的闲话。
她却纳闷：等会，在哪问米召鬼上身呢？小院，不太合适吧？姨婆婆的房间，又临着巷街，不怕动静大招来邻居的质疑吗？
天渐晚，巷街仍是热闹的。
夏妻絮絮叨叨讲了些夏苗如何乖如何懂事的伤心往事，不过在丁婆婆的安抚下，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最后只有轻轻啜泣。
巷街的喧哗渐消，于微时看时间，快十点了。
“好了，可以请她过来了。”丁婆婆忽然站起来。
“姨婆婆，我去准备一碗白米？”于微时主动揽活。
“好。”
于微时速度很快的跑进厨房，拿出一个大海碗，把米舀的与碗平。
等她小心端着米出来，敏锐的感觉出，小院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也说不好。
“姨婆婆。”
丁婆婆有条不紊的把小桌子摆到院中，还细心的铺上一块旧红布，然后拿出些水果摆好，接过大海碗，严肃的摆在正中。
夏氏夫妇大气不敢出，越发相信这丁婆婆可能不是神棍了。
丁婆婆拿出三根香插到米上，点燃了。然后手上又拿出隐隐有符迹的黄裱纸，锡箔和纸钱。
“小微，把手机关了，免得有响动。”丁婆婆面目跟往常不太一样，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是。”于微时掏手机，关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小院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就是声音。
外面的杂音，此时完全听不到。好像被什么隔绝了似的？
除了他们几个人的呼吸声，小院，寂的可疑。
丁婆婆把手里的纸张什么，一一点燃，火光直直的腾起。她嘴里还念念有词。
于微时竖起耳朵听了听，有节奏感，像吟唱，中间好像夹杂着‘夏苗’两字。
这，跟她看到的奶奶请神方式，有点不一样？！
火熄后，有阵阴风瞬起。
夏父忍不住打个寒颤，却蓦的眼珠一突：夏苗站在小桌子后，眼含惊喜和不可思议，看着他们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