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婆婆捋捋耳边银发，从容道：“那我长话短说吧。”
“好啊。”于微时也高兴。
丁婆婆目光直视，像是看小后院的花花草草菜疏之类的，又像不是。
“这个世界有白必有黑，还有灰色地带一说，对吧？”她缓缓开口。
于微时捧场的猛点头：“对对。”
“民间通常有黑白两道之说，是吧？”
寻呈翼也跟着点头：“没错。”
哪怕官方公开不承认，但黑道这种事，是客观存在的。
丁婆婆收回视线，和气的望着于微时：“那像阴阳师，术士之类人，属于那一类呢？”
“这……”于微时乍然被问倒了，托腮思索。
寻呈翼稍加沉吟：“属于第三类吧？”
阴阳师，术士之类的，游走黑白中间吧。他们中的大多数行为举止，很难定义是黑还是白。为财为义还是别的，都无法归类。
“可以这么说。”丁婆婆并不反驳，而是抬眼目光定定瞅着园子角那片菜园：“他们亦正亦邪，各自为政，散沙一盘。哪怕是自己人，也有时合作有时分崩离析，所以真不好下定义。”
于微时听得明白。
“所以呢，很多年前，出现一个术法高深又德高望重的，他建议，同类人团结起来，不要内斗，和平共处，守望相助……”丁婆婆停下来，轻叹：“设想是好的，也真的实施了一段时间。”
“结果呢？”于微时小声问。
丁婆婆慢慢摇头：“人心难测，人心也难齐。结果就是自创始人离世后，内部就开始窝里斗，谁也不服谁。而且还分出不少小帮小派。自然，渐渐式微。”
“哦。”为什么这个结果，于微时和寻呈翼都不觉得意外呢。
都是有本事的人，谁还能服气谁呢？若没有更厉害的前辈压着，内斗是必要趋势。
丁婆婆皱皱的嘴角轻轻勾了勾：“不过，总有人一根筋，理想化。一直在坚持。”
“嗯？”
“我是说内斗后，旁门左道各自为政。但总有人坚持正统，仍以正派自居，妄想主持公道，一碗水端平。”丁婆婆神色比较复杂：“是理想派，但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于微时和寻呈翼听的似懂非懂。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它们，仍然存在，仍有人在坚持。”
“他们，坚持什么？”于微时不懂就问。
丁婆婆道：“坚持为旁门左道正名。也坚持改变世人对旁门左道的偏见。”
“那很好呀。”于微时都要鼓掌欢呼了。
“立意是好的。可效果不怎么好。”丁婆婆嘴角飘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于微时不作声了。
寻呈翼问出关键问题：“它们，有名称吗？”
“呵呵。”丁婆婆笑出声，道：“有。一个中二的名字。天秤。”
于微时眉头一皱：“天真？”
这什么怪名字。
“哈哈哈……”丁婆婆忍不住爽朗大笑。
于微时很羞窘，悄悄问寻呈翼：“我说错了什么了？”
寻呈翼轻声：“不是天真，是天秤？秤东西的秤。”
“哎呀，是秤呀。不好意思，湘城人，口音不准的。”于微时难得小女儿态，吐吐舌头。
以秤为名的话，那就是公平的意思喽。
他们，立意果然理想，考虑的深远。只是没考虑到人性，所以走不长远。
寻呈翼抬手轻刮她秀挺的鼻梁。
丁婆婆抹抹眼角笑出的来的泪，满面都是余悦：“没错，他们是天真。几十岁的人，还那么天真。”
“姨婆婆？”于微时咬咬唇。
“行了，说正题。我是最近才知道他们有人在海市立足隐世。”丁婆婆面色一肃，道：“我怀疑，在网上动手脚的是他们。”
“为什么呢？诈尸这个事，难道跟他们的忠旨不符吗？”
反正于微时想不通，寻呈翼也同样不明白。
丁婆婆默了小会，左右四下张望了下，确信没有旁人了，还是压低声音：“是灭鬼符。”
“啊呀？”于微时惊起。
寻呈翼脸色一下阴沉：“他们，看出曾志身中灭鬼符了？”
“我想他们是防止同道中人看出来。”丁婆婆又是那种怜悯又无奈的表情：“他们不想海市旁门中，掀起血雨腥风吧？”
于微时定定神，认真过滤她的话，眉头一扬：“这是好事呀。我认为他们做的对呢。”
灭鬼符这种东西，肯定是稀罕物。哪怕是旁门左道中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法物。平时看不见还好，若是被人发现竟然有人拥有并且实施成功，岂不是糟糕了？
有些心术不正的，一旦掌握，后果不堪设想。
丁婆婆温和的摸摸于微时的头：“是的，他们做的没错。站在普通人立场，他们这样做，百利无一害。”
“那姨婆婆……”
“可是，我的立场是相反的。”丁婆婆语气像是个叛逆少女，神色也淡漠：“你们猜出来吧，曾志后来发生的一切，背后推手，就是我。”
寻呈翼和于微时快速交换眼神。
明人不说暗话。
他们异口同声：“嗯，我们，讨论过后，猜到可能是你老人家……”
“对，是我。”丁婆婆一丁点意外也没有。
这两人，都聪明过人，头脑冷静。
在她离开后，必然会讨论曾志身上发生的怪事，最后疑点在自己身上，是必然的。
丁婆婆其实也有考验他们的意思在内，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同去医院现场目睹一切了。
原因是什么？
于微时看一眼寻呈翼，决定还是自己来提问比较好。
她好歹是丁婆婆娘家侄孙女嘛，有血缘关系，是亲戚，亦师亦戚那种。
“那姨婆婆……”
“我的本意是，钓出孤直翁及残余同党。”其实更想逼出那个消失不见的家伙-----这个就不用在小辈面前提了。
这又是谁？
于微时和寻呈翼两头雾水，面面相觑。
丁婆婆平静：“孤直翁，是我仇人。”也曾是手下败将。也是那个家伙的天敌。
“他在哪？”于微时震惊。
温和无害，本事又高的姨婆婆还有仇人？还活着？这不科学呀。
“逃到海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