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建坤向赵长志和赵宝根提出了建村小的计划。
他们俩听后倒是非常支持,以后他们也会有孩子,这可是好事。
于是,他们商量过后,就用大喇叭公布了这个计划。
“村民们注意了,村民们注意了,先播放一则村里的规划:村里计划建立村办小学。
明年开春,天气一回暖,我们将开始建设学校教室,并通过考核挑选两名教师。
教师按照每天八个工分的标准核算工资,本村孩子上学将不收取任何费用。
今天,希望大家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明天上午,我们将进行投票表决。”
结果第二天,村里投票表决时,大部分人表示支持,但仍有许多人表示反对,这件事只能再议!
这些支持的人,他们家都有适龄的孩子,他们认为这读书又不花钱,还不用跑那么远。
而那些反对的人,这些人家里大多数没有适龄的孩子,
所以他们认为建个学校还要白给老师每天八个工分,两个老师那可就是十六个工分。
赵建坤在会议结束后把消息告诉了王静怡,却没想到她并没有感到惊讶。
她仿佛看懂了赵建坤的心思,笑着说:”这有啥好奇怪的,我知道这是集体的事情,没那么容易一下子就让大家都同意。”
赵建坤听了她的话,缓声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以后我们有孩子也不一定在村小读书。”
王静怡稍作思考后,坚定地说:“事在人为!三天后,你们再召开一次大会,如果村民们当中仍然有那么多人反对,那这事情就算了。”
说完,她便转身出门去找赵婶子,这事还得靠赵婶子!
不久,那些反对的声音真的在赵婶子的运作下消失了。
要问她是怎么解决的,倒也简单。
她只拎着一小包瓜子,去马大娘家里坐了小半天。
马大娘家是村里的妇女聊天聚集地,也正是因为如此,村里的小道消息,她总是比较灵通。
“你今天咋有空过来了?”马大娘看见赵婶子,便给她递了一个小板凳问道。
“今天下午没啥事,过来唠唠嗑。”
赵婶子接过小板凳,在人群中坐下。
接着,她把手中的瓜子递向人群,“来,我炒了些白瓜子,大家尝尝。”
“我就喜欢你炒的瓜子,又香又脆。”
“没错,秀娥这炒瓜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马大娘和赵四婶子带头一人抓了一把。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客气,纷纷也抓了一小把。
很快,一袋瓜子就见了底。
大家嗑着瓜子,闲聊着。
“对了,你们说村里办小学这事靠谱吗?让那群知青教咱孩子,别也给教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谁说不是呢。我家大牛他们不识字不也挺好,现在每天能挣十个工分呢!”
赵婶子并未插话,让她们说,她就吃着瓜子听着她们说。
“我家大虎现在也能拿八九个工分了,他也不是不识字。要我说啊,不识字咋了?!识事就行了!”
“可不是这个理,我家春凤和春妮虽然不识字,但在这村里差不多大的孩子中,有谁干活能比得上她俩?”
“谁说不是呢,这村里也不知道咋想的,搞这干啥……”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另一个妇女就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朝赵婶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刚才还在说话的女人立刻闭上了嘴。
此时,赵婶子手里的瓜子也嗑完了,她拍了拍手,“没事,我也不是啥村干部,你们想说啥直接说,不用藏着掖着。”
说着,她接过马大娘给她递的水,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都没有再开口讨论这件事情。
赵婶子一杯水喝完,见大家都不再议论这件事。
于是,她往在座的这群人里扫了一眼,看着正跟人聊得眉飞色舞的赵四妹。
她淡声问道:“长志娘,听说你家长志要娶媳妇了,是哪个庄子的姑娘啊?”
也不怪赵婶子会拿赵四妹开刀,她这个当娘的尽给孩子扯后腿。
刚才赵婶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聊天,见赵四妹与她周围那几个聊得最欢。
赵婶子隔着这么远都听到她说,“办小学没啥用!”
赵四妹正说得起劲,突然听到赵婶子询问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回答:“说的是马家庄支书家的小闺女。”
她说完后,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赵婶子看着她,心里不屑地轻蔑道:“这就是个拎不清的!”
不明就里的人还向赵四妹称赞道:“那这条件是没话说了,听说他家的孩子都上过学。”
一提到这个,赵四妹更是一脸得意,“还行吧,跟我家长志是小学同学,她的文化水平比我家长志高,是初中毕业。”
说完这些,她还带着得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赵婶子。
然而,还没等赵四妹继续显摆,就有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响起:“四妹啊,我们都是一个庄上的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四妹听到这话后,瞥了那人一眼。
然后,她装作一派大方的样子说:“这有啥话还不能当着大家说的?我家又没啥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人见她这样说,吞吞吐吐道:“我表妹就嫁在马家庄,听说马支书家的小闺女之前跟他们村里一个知青走的挺近。”
那人没好说,她表妹告诉她的是,马支书家的这个小闺女早就不是啥黄花大闺女了。
而且,她还为了那个男人在家绝食。
最后马支书没辙,给那个男的开了一个回城的证明。
谁知那男的一回到城里就结了婚,老丈人家给他找到了工作,并将他的户口关系直接迁回了城。
马支书家最近为了这小闺女可没少着急上火。
赵四妹听了这些话,原本得意的脸瞬间僵住了,然后化为一道怒色。
她指着那人骂道:“赵翠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些都是没影子的谣言,你竟然敢乱传!”
赵翠竹本就老实,被她一骂愣住了。
她心想:“我只是提醒她一句,咋还成我造谣生事了?!”
然而,赵四妹并没有就此罢休,还在继续指责她,硬是把赵翠竹这老实人给逼急了。
赵翠竹气得涨红了脸,语气坚定地说:“你们可以去马家庄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就怕到时候你们听到的比我刚才说的更难听!”
这话一落地,在这聊天的妇女们都沸腾了,她们在心里暗暗决定回去打听一下。
赵四妹听了赵翠竹的话后,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她指着赵翠竹,“你…你…,好样的!”然后气愤地离开了。
赵婶子见赵四妹走了,便对赵翠竹安慰道:“你坐,这事不赖你!”
然后,她对在场的人说:“虽然赵四妹刚才的行为不对,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当娘的,谁不盼着儿子早点成家呢。”
众人听后,表示赞同。
虽然赵四妹刚才把气撒在赵翠竹身上,但大家也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看着众人的反应,赵婶子装作随意地问道:“你们知道我们村里最近还有哪家儿子已经相中对象了吗?”
一个好事的妇女回答:“我们村这半年就两个后生相看好了。”
另一个妇女补充道:“没错,就是长志和长贵。”
其他人一听就不再言语。
长贵是赵志勇家的二儿子,被人家给退了。
至于长志……大家都知道。
赵婶子见大家都不作声,便佯装不知道,开口问:“村里这么多后生,难道其他人就没有相看好的吗?”
有人搭腔说:“咱们赵家庄太穷了,现在很难找到媳妇。”
另一个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十里八村的姑娘现在一听到我们赵家庄,连面都不愿意见。”
还有人接话道:“这穷啊,别说不好娶媳妇,连闺女都不好嫁。”
旁边的人纷纷表示赞同:“没错,你看看那些从外庄来给咱村姑娘介绍的人家,都比咱还穷呢!”
赵婶子故作不认可道:“我看未必吧?”
众人一听,都望着赵婶子。
赵婶子故作诧异地说道:“咋,老赵头家的秋菊跟李家庄的一个年轻后生相看好了,你们不知道?”
大家听了她的话,心想:“原来是这事啊。”
于是大家纷纷开口道:“知道。”
“这咱能不知道,那男孩还是他们村的拖拉机手呢!”
“啥!他还会开拖拉机吗?”
“这秋菊的命咋这好。”
赵婶子继续循循善诱地问道:“那你们知道秋菊为啥能嫁到李家庄吗?”
一个妇女半开玩笑地回答道:“秋菊模样长的好呗!”
赵婶子瞥了她一眼,不赞同道:“秋菊确实模样长得标致,但我们村其他姑娘长得也不丑。”
这句话说到了家中有与秋菊年纪相仿的妇女的心坎里去了。
她们心里默默认可:“可不是,我家的姑娘长得也不差啊!”
刚才回答的妇女听了赵婶子的话,便不服气道:“那你说说是因为啥?”
其她人听她问,都竖起了耳朵。
她们也想听听是啥原因?
赵婶子扫视了坐在她周围的人,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她不紧不慢地说:“那天我正好在场,那李老婆子相中秋菊的原因就是她读了小学毕业,是个识字的。”
听到这话,这些家里有和秋菊年纪相仿的未婚女儿的母亲们,都不禁暗自琢磨。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是没法比,这赵家庄就两个姑娘识字,一个是静怡,另一个就是秋菊。
早知道当初也让女儿去读几年书。”
刚才还在夸自家两个女儿的妇女,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秋菊比她家小女儿春妮还小一岁,可是嫁到了李家庄的富裕家庭。
而她的两个女儿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婆家。
倒不是没有人来她家说媒,但那些都是跟她家条件差不多的人家。
俗话说,嫁女要嫁高门,娶妻要娶低户。
她家只是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她还指望女儿们嫁到好人家,给她长长脸呢。
所以,她挑挑拣拣的,就把女儿们耽误了。
想到这些,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嫉妒,但是更多的是后悔。
“当初咋就没想到让她们读点书。”
这也难怪她会嫉妒,因为李家庄和赵家庄的条件确实相差甚远。
李家庄基本上家家都是砖瓦房,是这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
赵婶子默默地观察着她们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接着说:“村里决定办村小,就是给这些孩子们识字的机会。
我听他们之前商量,好像是白天教小点的孩子,晚上开扫盲班教大点的。”
这些原本焦急中带点嫉妒的妇女们一听到赵婶子的话,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她。
一个妇女问道:“真的 ,还教大的孩子?”
赵婶子笑着回答:“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又开始了议论。
“这真的太好了,等那叫…啥班开了,我让我家二牛去听听。”
旁边的妇女笑着提醒:“那叫扫盲班。”
“对,扫盲班,看我这脑子,刚说就忘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等开班了,让孩子去跟着学点。
不过,有人产生了疑问:“那会不会耽误干农活啊?别知识没学到反而把活耽误了。”
听到这,其他人便回应了她:“你没听秀娥说的是晚上吗?你难道白天就不干活了吗?”
另一个妇女也附和道:“对啊,要我说,你这样的还是别去了,还没去就想着学不会耽误事了。”
这位有异议的妇女听后忙道:“当然要去,我这不是有点担心吗?”
其他人听了她的话,白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赵婶子看着众人的态度,心想没白费口舌。
于是,她笑着帮刚才有异议的妇女解围,“其实也不怪宝贵妈有这个疑惑。
当初,送我家两个儿子去读书的时候,建坤他爹也不同意。”
宝贵妈问道:“那建坤他爹不同意,你一个女人还能做得了家里的主?”
赵婶子笑道:“虽然我们家是老赵当家,但我决定的事情,他也拗不过我。”
然后她故意反问:“咋滴,你在家还啥事都听宝贵他爹的,没个主见?”
宝贵妈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咋可能,我们家宝贵他爹大事听我的。”
赵婶子笑着说:“就应该这样!现在不都常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
要我说啊,咱们女人干的活并不比男人少,这家里家外都是靠我们女人呢。
要是咱们再识个字,能写会画,那比男人还强呢!”
其他人听了都开怀大笑。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我家的那个天天嫌弃我,可要是我不在家,他饭都吃不上嘴!”
“没错!咱们不光挣工分,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这些活我们也一样没少干!”
赵婶子觉得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于是开始回归正题:“其实,我当时坚持让他们读书并没想太多,只是不想他们跟我一样。
不怕你们笑话,我这辈子最远只到过镇上,再远的地方我都不敢去,因为我不识字,出去两眼一抹黑,怕走丢了。”
其他人都深有同感:“的确是这样,这赵家庄他们这一辈出过远门的没几个。”
赵婶子接着语带憧憬的说道:“现在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
以后这些孩里没准会出两个会读书成才的,能够走出这大山窝窝,出去博个好前程。
就算不是啥读书的料,总能识几个字,再识些数,以后到哪认个路不会跑丢了,算个账不怕给人糊弄了。”
赵婶子说到这里,一些人已经开始跟着她展望未来了。
但也有一些固执己见的人,她们还是面带怀疑。
赵婶子缓声说:“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们也别觉得我有啥其他心思。
我家那时候条件那么差,都把两个儿子供到初中毕业。
现在更不用说了,建坤他们的孩子以后不会没有书读。”
这一番话打消了在座的妇女们原本认为赵婶子有私心的念头。
她们心里清楚赵婶子说的是实话,她家现在的条件在这十里八村的都是顶好。
赵四婶子这时也出开口:“秀娥说得对,这村小还得办,儿子没读过书,但孙子辈的也许就会读书呢!”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是这个理,得办!”
人就是这样,没有比较觉得离自己太远,不会想。
但一旦有身边有了比较的人,就会觉得自己也能做到,而且未必比他差。
赵婶子见该唠也都唠清楚了,便向赵四婶子和马大娘等人道别,然后赶回了家。
她回家后,像一位凯旋的将军,迫不及待地告诉了王静怡这个好消息。
赵建坤在旁边看着,王静怡则一脸兴奋聆听着赵婶子的描述,对事情的进展感到非常高兴。
赵婶子讲完后,王静怡笑着对着赵建坤说:“你明天下午让他们通知一下,后天再召开一次投票大会。
事情不能急,现在婶子刚说服大家,但如果我们急于宣布重新投票,有些人可能会动摇。”
赵建坤心中虽然怀疑这些妇女是否能真正左右家中的决定。
但他仍然答应道:“好的,我会让长志明天下午再广播通知一次。”
赵婶子听他说到长志,就把刚才听到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听后,赵建坤都愣住了。
王静怡虽稍有惊讶,但还不至于太吃惊。
虽然这事在后世自由恋爱很正常,但现在这个时代,这是让其他人不能接受的。
看到赵建坤的表情,她提醒道:“这是长志的私事,我们不好过多干涉。”
听了王静怡的话,赵建坤缓过来神,“我知道,只是没想到长志……”
他没把话说完,但王静怡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当代大多数人普遍存在的观点,她便没有再劝。
赵建坤稍作调整后,声音平稳地说:“我要去村委,跟他们商量再次投票的事情。”
两天后,村里重新进行了投票。
这次九成村民同意建立村小,虽然不是全票,但结果仍然有效。
最高兴的还要属村里的这些知青。
他们知道在田里辛勤劳动一天还不一定能挣到八个工分,所以他们都准备争取当老师的资格。
为了通过考核,他们都决定利用年底这段时间认真准备。
王静怡见事情已经落定,心情愉悦。
再加上刘师父的腿伤在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后开始好转,状况明显改善。
因此,她决定晚上全家吃火锅,以此好好庆祝一番。
目前,赵家庄上下除了赵长志家之外,均显现出一片祥和的气氛,毕竟除夕的钟声即将在两天后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