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们聚集起来为布洛克斯和耐奥祖收敛了遗骨。
布洛克斯还好说,最少有一具漆黑的焦骨可以被怀念,但耐奥祖就凄惨多了,完成了升腾仪式的他再无任何血肉的残迹,让众人只能收敛起老兽人的衣服装入一个骨灰瓮里。
接下来他们要去纳格兰,在兽人的圣山沃舒古为两位兽人英雄举行盛大的慰灵仪式,到时候所有兽人氏族都会派人参加。
不过这仪式还只是筹备阶段呢,兽人们内部就因为两位老兽人的归宿起了冲突。
耐奥祖的骨灰瓮会被带往沃舒古圣山,在那停灵一段时间后带回影月谷的大墓地里,这是历任影月酋长的归宿之地。
这一点没人有意见。
唯独在布洛克斯的下葬地的选择上,两派人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德雷克塔尔这些萨满认为布洛克斯为德拉诺付出了牺牲,应该被安葬在纳格兰的圣山之下。
但雷德大酋长和他的狗腿子们显然有不同的意见。
双方的争吵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甚至引得一些正在享受胜利的德莱尼人都趴在旁边看热闹。
布莱克也被吸引。
他刚和一群玛格汉海盗拼完酒,一个人喝趴下了一群菜鸡,这让海盗心情愉悦。这会看到绿皮们吵架也觉的很有乐子,但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
因为兽人们的争吵太无趣,绿皮骂人的词汇都是那么的贫瘠,从这样的争吵里根本学不到任何智慧,也没有丝毫乐子可言。
“布洛克斯·萨鲁法尔其实已经死了,只是没人敢告诉他这个事实...”
醉醺醺的臭海盗突然开口说了句,然后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他带着怪异的笑容他走向另一边,准备去和旁边大厅里那些有可爱小尾巴的蹄妹守备官们那里搞点酒喝。
结果刚离开这处热闹的大厅,就远远看到了先知维伦正坐在高处的一块安静的院中冥想。
先知手里捧着他那块从不离手的紫色水晶,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努力的参悟未来。他如此的用心,连醉醺醺的布莱克的接近都没注意到。
“很痛苦吧?先知,我看你正在被未来的幻象干扰着,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无法着抉择,需要找一位同行倾诉一下心中的苦闷吗?”
臭海盗取下烟斗,突然问了句,惊醒了正在参悟未来的维伦。
后者放下手中闪耀的水晶,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身上散发着酒气的布莱克。几秒之后,他点了点头。
说:
“我以前总找不到人诉说这种苦闷,但或许你能理解我的负担,布莱克阁下,作为如此出类拔萃的先知,你刚刚亲手向我演示了你创造的奇迹。
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将多变的未来纳入手中为你所用?”
今日也遭受了大起大落的维伦看起来很憔悴,他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叹了口气,又语气陈恳的请教到:
“看你如此娴熟的波动命运之线,让万事万物沿着你的规划向前真的让我非常羡慕,甚至让我对于先知这个职业的理解有了新的感悟。
若我有你十分之一的能力,我或许就能避免过去十几年中的灾难,我和我的族人也不必经历如此坎坷的痛苦。
或许你可以教教我?
我听说,你在艾泽拉斯一直致力于传播你的黑暗智慧?能分享一些给我吗?”
“当然,我很愿意分享我的经验给我出色的同行。”
海盗听到维伦都在吹他的彩虹屁,顿时心中升起一股得意,他咧嘴一笑,拉开椅子坐在维伦身前。
调整了一下表情,严肃的对维伦说:
“描述一下你的问题吧,先知,我需要知道你的担忧在何处?
另外不要再把德莱尼人在德拉诺的灾难都肩负在自己身上。
你在德莱尼人坠落于这个世界时便失去了预言能力,直到数年前才恢复,为了族人心中的安稳你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
但这瞒不过我。
你根本没有预言到兽人的大屠杀,或许是因为心怀恶意的基尔加丹在暗中做了手脚,总之,这件事不能全部怪在你头上。”
维伦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有反驳布莱克为自己的开脱,他似乎也不想多聊这件事,便整理了一下语气,举起手中的紫色水晶,说:
“我从小就有预知的能力,而在得到这枚可以揭示未来的‘灵魂之歌’水晶后,我对于未来的把控便更细腻。
我可以在梦中看到很多种未来的走向,但这却让我越发茫然。
因为我知道未来不定,因而无法做出选择。
对于我而言,在看到未来不按照我所预言的方向发展时,我总会感觉到焦虑,那种不确定性会让我进退失据。
很多时候,那就意味着错误的开始。
而一个错误会延伸出很多个错误,直到事情无法收场。在过去的群星流亡中,我不止一次犯过这样的错误,甚至导致了一位高贵纳鲁的丧生,我一直在为此自责。
尽管他们都说这不怪我,但身为先知的我没能把握到正确的脉络,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反驳的致命失误。”
说到这里,老先知叹了口气,他说:
“我甚至感觉,预知未来对我而言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可怕的负担,知道的越多,就越是痛苦。
理解的越多,越是明白人力在命运面前的弱小。
我想改变。
但我又惧怕改变。
命运构建的枷锁把我包围,那些枷锁的每一根线都重若泰山。
我只能像一只试图理解一切却又完全无法理解命运真意的老鼠,在黑暗的夹缝中为我的族人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是啊,我也曾有一段时间受困于这样的思考,但这是很正常的事。”
布莱克立刻理解了先知的苦恼。
他以过来人的语气,假惺惺的安慰道:
“我刚开始成为先知的时候也很犹豫,很胆怯于改变未来,因为我恐惧看到我所熟知的未来被我亲手改的乱七八糟后会让我失去对未来的把控。
这意味着我会亲手废除掉对我而言最大的优势。
改变命运对于先知来说是危险的事,它意味着我们在主动放弃我们的优势,而被混乱的命运推入谷底。
您一定很痛苦吧?
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您向前一步会踏入陷阱,向后一步会落入绝境。
只能选择停在原地。
那么多未来,那么多变化,您能看到能听到,却无法抓到变化的脉搏。
选择向来艰难。
选择越多就意味着失去越多。
更何况您还肩负着一个种族的命运。”
“对对对!就是这样!”
布莱克的话让维伦眼前一亮,老先知一边点头,一边说:
“这正是我最苦恼的地方。
我要带领族人前进提前躲避危险,我便不能失去对未来的预见,但若我做的太多,一旦命运被我打乱,就会让我成为真正的‘瞎子’,再无法看到那些潜藏的危机。
就像是一个天平,必须努力维持两端平衡,但这种平衡实在难以把握。
您总结的真的很准确。
那么,您到底是怎么越过这个让人烦恼的困境的呢?”
先知的反应也让海盗耸了耸肩,他摩挲着下巴,安慰道:
“别急,我们慢慢说。
首先要确定一点,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不意味着您不够优秀,先知阁下。
实际上,你是过于优秀才会有这么多痛苦,但在我看来,维伦阁下是一个优秀的先知却不是一个优秀的‘命运编织者’。
能看到未来不代表着能成为好的先知,那只是我们这一行的基本功。
若一切都按照既定的命运行走,那么看破未来的能力就和没有一样,那样的我们把命运之线看做不可触动的金科玉律,只能在命运留下的夹缝中辗转腾挪。
那不叫先知。
那叫‘命运的囚徒’。”
海盗以分享职业经验的语气,对挑动眉头的维伦说道:
“您可能没有那种体验,但艾泽拉斯是存在青铜龙的,它们是时间线与命运的保卫者,任何试图在那个世界改变命运的行为都会引来青铜龙的攻击。
我第一次改变命运是被迫的,因为若是不改我就会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我也很惶恐。
如果我失败了,我将迎来比死还要痛苦的命运。
但在我利用我当时还很粗糙的手法为青铜龙设下一个陷阱之后,我就意识到了‘先知能力’的真正用法。
命运就在那里,它是一个复杂的框架,但却并非不可触动。
就像是一大堆绚丽的积木,只要你找对办法,就可以随意堆砌它们,把未来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开始大刀阔斧的改变命运,我亲手去混乱未来,我不再抗拒改变而是以更开放的心态去接受它。
我已不会害怕未来的混沌让我变的虚弱,因为在我每一次改变未来的时候,都会在同时为自己埋下强大的种子。
我就像是一只趴在命运之网上蜘蛛,一点一点的解开旧日的命运丝线,用那些材料精心编造一个只属于我的,只按照我的想法推进的未来!
很多人都很好奇,我在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时,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失败吗?
我会回答他们,我不担心!
因为我在决定进行某一件事前,我就已经知道我绝对会赢!
旁人看来我或许在赌博,但其实我只是在收获我于过去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后结出的胜利果实。因为当我的敌人们没有在过去杀死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未来获胜了。”
布莱克停了停。
他看向维伦,总结说:
“作为先知,我们对于现实的理解和旁人不同,他们的‘现在’是我们的‘过去’,他们的‘未来’是我们的‘现在’。
我们总是先人一步,这是最大的优势。
理解这个才是我们要把握精准的重点,要在现在种下种子,在未来我们需要的时刻让它生根发芽,成为我们的助力。
只要你埋下的种子足够多,便能撑起一个任你驰骋的未来。
就像是下一盘棋。
先知,在别人只能预测下一步怎么走的时候,我们要考虑的是怎么结束它。在我看来,以最小的损伤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先知真正该有的行事风格。
别人是命运的赌徒。
但我们,是命运的庄家。”
海盗拿出自己的泰坦好运骰,放在先知眼前,他说:
“就像是这枚骰子,普通人丢出去的一瞬就要把一切交给命运。
但每一个好先知都是最优秀的赌徒,当我们抛动命运之骰的时候想要几点,就能抛出几点,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
只是因为这枚骰子灌了铅...
我们确实是在作弊,但事实上先知的真理就这么简单。”
维伦皱着眉头。
他听懂了,但布莱克的说法和他的行事风格有些冲突,因此他在犹豫要不要采用这种很功利的建议。
不过臭海盗可不管这些。
他挑了挑眉头,对维伦说:
“先知阁下,您寻求的黑暗智慧我给你了,用不用就是您的事了,但我的黑暗智慧不是免费的。”
“唔,我会为这份了不起的经验付钱的。”
先知笑了笑。
下一秒,布莱克却摇了摇头。
他取下烟斗,盯着维伦的眼睛,认真的说:
“我要的不是钱。”
“我知道,你看到了一些关于霜之哀伤和布洛克斯未来的剪影,先知阁下,不用否认,你的表情变化都被我注意到了。
你看到了我接下来要干什么,你正为此烦恼。
这就是我要的报酬!”
海盗沉声说:
“不许透露出去,一个字都不许说!
以后在你看到任何和我相关的未来时,不要说一个字给其他人,我也不会透露关于你和你族人的丝毫未来。
这是先知之间的协议。
你要知道,两个先知如果要开战的话,那整个世界都不得安宁了...成交?”
维伦沉默了。
老先知低声说:
“你要做的是很可怕的事...”
“我会给你们一个光复阿古斯的机会!”
布莱克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的筹码。
这句话让维伦猛地抬头,老先知看到了海盗脸上的果决,以及他手握腰间战刀的姿态。
很显然,这是个选择。
战争?
还是和平?
“我同意了。”
维伦点了点头,海盗脸上又露出笑容,他对维伦眨着眼睛说:
“瞧,你学会了!
霜之哀伤这枚‘种子’被你在现在亲手埋下,于是风雨飘摇的未来便再增添一份薪柴,编制未来其实并不难,对吧?
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狠狠往命运的车轮上踹一脚...我们不需要刹车,我们要让它坠落的更快!”
老先知愣了一下,随后眼角露出笑意。
那笑意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张乐呵呵的笑脸。
确实。
编制命运这活,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