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村寨,面对一群完全陌生的汉人,胡安少校至少还保留了一丝警惕。
在坞堡里喝酒喝到半夜,寨主和船长都已有几分醉意,不过酒量很好的胡安和贾德,只是感觉微醺而已。
胡安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正要找个解手的借口,出去船上巡视一下岗哨,突见守在寨子后门的哨兵急匆匆跑进门来,大声报告:“少校,船那边有情况!”
屋内众人闻言一惊,来不及细问,一齐冲出门外,迅速登上寨子里的了望台,往码头的方向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可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连仅有的一点酒意也醒了。
但见“卡瑞夫人号”那边,居然亮起了好多支火把,而三面主帆正在徐徐升起。
大胡子船长目瞪口呆:“莫非是船上的低等船员叛乱不成?”
胡安少校还是比较冷静:“真是乐极生悲啊!这些吕宋猴子和印度佬,太不让人省心啊!”
贾德在一旁说道:“别急,这黑灯瞎火的,就他们几十号人,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把船开走。”
胡安痛心疾首道:“只可惜,我那支小队没有提防,恐怕遭到了他们的偷袭,凶多吉少。”
船长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少校,你还等什么?!快派一支队伍去,把这些脏鬼和懒虫全部杀了!记得拉到沙滩上枪决,别弄脏了我的船!”
胡安少校斜乜了船长一眼:“我的部队如何调动,无须你来指手画脚。”
把船长怼回去后,胡安少校立即命令手下的第一连紧急集合,全副武装,上船去镇压暴乱。
西班牙军队的一个连,足有一百名士兵,由中尉连长带领,朝码头方向急速前进。
本来,对付几十个低等船员,动用这么多的士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不过胡安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事态,故此一次性就派出了一支连队。
胡安少校他们依旧留在了望台上,观望着事态的发展。黑夜里看得不太真切,不过借着月光和船上的火把光亮,勉强能够看见人影。
就见那队士兵顺利到达船边,幸喜跳板和舷梯尚未抽离,在连长的指挥下,士兵们纷纷沿着舷梯往上爬。
很快,走在前头的士兵,已经登上了第一层甲板。
甲板上空无一人,首先上来的几个士兵,正自左右观望,突然来舷窗处伸出几支火绳枪枪管,”砰砰砰“几声枪响之后,几个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后面的两人刚从梯口冒出半个头颅,也被火枪击中,死尸栽倒,一骨碌往下滚去,把后面的人也撞得东倒西歪。
“上面有埋伏!”士兵们在惊叫。
小队长立即做出判断,船上的低等船员也就几十个人,还不一定会全部参与叛乱,也就是,埋伏在上层甲板的枪手,很可能就是十几个人甚至是几个人,只要顶着火力冲上去,一定能够摧毁那些火力点。
“给我往上冲!快,快!加快速度!”
小队长想趁着对方装填弹药的机会,一鼓作气上去更多的士兵,这样才能尽快控制局面,减少伤亡。
士兵们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窝蜂往上冲刺。
不过很显然他们失算了。
每一个刚从第二层甲板冒头的人,无一例外地被一枪爆头,滚落回去。
站在第一层甲板上的小队长,眼睁睁看着一个接一个手下从上面滚下来,无论如何也攻不上去,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莫非那些低等船员全都疯了不成?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些人的枪法也未免太准了,难道他们都是天生的神枪手?
那边厢,胡安少校同样惊掉下巴,他的第一连都是精锐,虽说地形不利,但是面对一群低等船员,怎么看都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眼下的情势,确实是一边倒的屠杀,可是被屠杀的却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
转眼之间,死亡的士兵已然高达二十人!
加上之前那支负责在船上值夜的小队,胡安少校整支三百人队伍的损失超过了三十人!
这还没到达台岛,战损率就已达到了一成,这是胡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要知道,在东南亚,一支三十人的殖民者军队,几乎可以说能在所有的部落里横着走!
可是,即便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雇佣兵却依旧止步于一层甲板。
这些该死的卑劣人种!
我要将你们全部碎尸万段!
胡安怒火攻心。
但是身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他并没有被怒火烧昏头脑,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问身边的船长:“船上的低级船员,具体是多少人?”
船长方才被胡安怼了一回,心里很是不爽,不过眼下不是怄气的时候,他张张嘴,想要回答却又答不上来——我堂堂一个船长,白人高级船员的数量当然心知肚明,可尼玛那些杂碎的数量,谁会记得?
还是一旁的二副给船长解了围:“船上有印度佬十八人,吕宋土人十五人,共计三十三人。”
胡安紧接着问道:“仅凭这些人,能否将船开走?”
他必须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理目前遇到的难题。
二副还没来得及答话,船长先跳了起来:“不可能!就凭那些白痴,叫他们收放缆绳都够呛,他们会开船?”
虽然对于船长有些敬畏,但为了不让船长的主观意见影响到军官的判断,二副觉得自己应该澄清一下事实:“是这样的,船长先生的话完全正确,不过有个小小的瑕疵,那些狗杂种虽然不可能懂得航海,但是如果仅仅是把船驶离码头,那他们多半能够做到。”
一旦船只挂上风帆,离开码头,天知道在一群白痴的操控下,它会驶向何方?
不说船上满载着准备送去台岛的物资,单是这艘大帆船本身,在整个东方都是一艘极具威慑力和战斗力的战舰。
“卡瑞夫人号”,绝不容有失!
胡安少校快速、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做出了后来让他终身悔恨的决定——全体战斗人员,立即向码头发起进攻,务必确保战舰不得离开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