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马丁的提议,郑芝龙一时难以厘清其中的利弊,沉吟不决。
马丁摆出一副助人乃快乐之本的姿态:“我所说的合资公司,就是以这艘船为根本,两家人各出一半的船员及军饷,让这艘船在南海专事劫掠刘香及佛朗机人的贸易船只,这对于削弱刘香的势力,大有裨益。”
劫掠佛朗机人不足为奇。
在郑芝龙起家之际,便是通过持续不断地劫掠西班牙人的商船,积累起了第一桶金。
而刘香与佛朗机人同穿一条裤子,打击佛朗机人,等于变相打击了刘香海贼团。
现如今中左所虽以收保护费为主,但并不代表他们金盆洗手,不干这种无本生意。
这也是郑芝龙对于马丁的提议不太感兴趣的原因所在,他自己就能做的买卖,何必多此一举,找一个分赃的合伙人?
马丁看看郑芝龙的神情,明白他在想什么,当下补充说道:“郑将军已是朝廷将官,若是被人发现中左所的战船在海上行使这般勾当,恐怕甚为不妥,届时言官参上几本,就算朝廷不予责罚,熊大人的脸面也不太好看。”
这也是实情。
有了官身之后,郑芝龙行事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否则传扬出去估计这个官位不保。
马丁继续往下说:“但是若是我们合伙办一家公司,事情就变得极为简单。公司可以选址水头,我们在那里搞一个母港,不公开咱们的身份,对外宣称是贸易公司,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朝廷追究起来,我也可以一力承担,说这个公司在我的名下。这样郑将军不就没了后顾之忧了吗?”
水头靠近海边,不难找到能够让这艘船停泊的地方。
若是此前马丁未经郑芝龙的允许,胆敢在水头私设码头,不出三天就会船毁人亡。
把郑芝龙拉拢过来后,马丁便可名正言顺地拥有自己的港口和船只——哪怕一半的股份是郑芝龙的。
经马丁这么一说,郑芝龙才有些动心。
只不过说了这么多,马公子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何要这样帮自己?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郑芝龙可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欺哄之人,他觉得马丁此举必定另有所图。
“但不知马公子有什么条件?”
马丁不能提太多的要求,以免此事谈崩,但又不能过多让步,以免对方起疑。
这内中的度,很难把握。
面对郑芝龙的提问,马丁整理一下思路,不疾不徐地回答:“刘香是我与将军的共同敌人,若不将他翦除,你我都寝食难安。但是说到底,刘香对于白马庄的威胁,要远低于他对中左所的威胁。因此,成立这样的合资公司,对于郑将军的好处更多一些。”
铺垫了这么多,马丁终于提及自己的要求:“我想在水头经营两艘海贸船,希望郑将军能够多加照应。”
对于海贸船只,郑芝龙的警惕性不会太高,毕竟这年头除了走私
郑芝龙奇道:“白马庄已经有不少经营海贸的合作者,货品根本不愁销路,何必多此一举?”
马丁解释说道:“白马庄工坊的货品品类和数量,将会日渐增多,单靠外人能否消化还是两说,更何况丁家忠于朝廷,荷兰人非我族类,这两处的生意能够做多久还不得而知,若不未雨绸缪,等到事到临头,岂不慌了手脚?”
这番话说得合情入理,郑芝龙琢磨片刻,觉得言之有理:“说得也是,陈埭丁家已经划出偌大一片地块,正在筹办自家的工坊,听说规模挺大……”
马丁立即打断他的话头:“什么?丁启桢在筹办工坊?”
郑芝龙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话赶话说到这里,一时不慎说漏嘴了——他本无意向对方透露这个消息。
既然说出来了,郑芝龙干脆好人做到底,把此事抖漏干净:“不错,丁氏的烟坊和糖坊都已在筹备中,丁家从富州府甚至是浙南一带招揽工匠,即将投产,其它的工坊也已经建好,将招收相应的工匠,陆续投产。”
马丁听罢点点头,不动声色,继续将话题转回合资公司。
接下来,双方开始谈判合资公司大致的框架。
两方势力合资成立的公司,起名“南海贸易公司”,各占一半股份,人员也一人一半,不过由于白马庄没有会操船的水手,只能派出一些人上船跟着学习,并且提供船上的战斗人员。
为了弥补白马庄的这个短板,马丁还要额外多分给郑芝龙五门大炮。
不过马丁认为即便这样也很值,他计划派人上船轮值,这样一年半载下来,白马庄水营就有了自己的班底。
确定了这些事项之后,马丁命人将船上的火药、银两、工具等财物搬下来,只留那二十门大炮。
郑芝龙将安排水手,把这艘大帆船开回中左所进行维修,并卸下大炮。
同时,郑芝龙将派人到水头设置港口,等船只修好,便可开去港口停泊,之后双方的船员就可以登船训练了。
办完这件事情,郑芝龙向马丁辞行,他将与去陇海与部下会合,直接去台岛鸡笼找佛朗机人的晦气。
马丁对此表示赞成。
打铁要趁热,目前登岛的西班牙人最逗也就三五百人,城堡还没影子,又刚损失了用于补给的战船,岛上应该马上就会陷入粮草不济的局面,正是攻打鸡笼最恰当的时机。
送走了郑芝龙,又亲眼目睹”卡瑞夫人号“渐行渐远,马丁当然脸色慢慢地阴沉下来:陈埭丁家居然打算抛掉白马庄自立门户,这还了得?
他立即召来李浩南等人,说了这事,然后下令:“立即出发,直奔泉城府陈埭镇,务必彻底破坏这些工坊。”
李浩南不解:“公子,为何前些日子丁启桢成立陈埭民团,马公子置之不理,而丁家才刚开始建设工坊,还未正式投产,公子却如临大敌?”
马丁答道:“陈埭民团的存在,有利于我们保安营的成长,可以用来锻炼我们的队伍,毕竟没有对手反而对我们不利。”
“但是商业方面截然不同,丁家工坊一旦运作,他们肯定会优先销售自家的货物。再者,若是有竞争对手,货品价格势必会下降,利润空间也会被压缩,所以我们必须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保住白马庄货品的垄断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