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与石井在地图上处于同一条垂直线的海面上。
石井镇两面临海。
一面隔着三海里的海面,与金门岛遥遥相望。
另一面是狭长的海湾,像是远古时期巨兽的尾巴狠狠地打在地面上,打出一条深入内陆的海湾。
这条海湾弯弯曲曲,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南安石井与海湾对面的晋江所属地隔离开来。
这条海湾的水文条件不错,水底暗礁不多,只要找到合适的引水员,就能将排水量三千吨的大船,从出海口一直往里开,直达水头镇地界。
如果在那里换乘小船,逆流而上,最远可以抵达安海或者南安远郊。
从较大的地域格局来看,石井距离金门更近,中左所离得稍远,三者之间大致呈等边三角形,各自的距离都只有几十海里。
在金门与石井之间,形成了一个湾区,这片湾区的区域不算太大,却有两个出海口,一个在金门岛与中左所之间,一个在金门岛与围头之间。
因此,若是大型战船通过其中一个出海口航行到石井码头,就能够在那里用二十四磅甚至是三十二磅火炮,火力覆盖石井镇。
不过,隶属于石井镇的草埔尾,地理位置更靠里边一些,离最近的海岸线已经超过十里地,舰炮无法轰击到此处。
正因为距离海边如此之近,郑芝龙此次宴客,十分注重海上防护,派出了三艘大型战船,带着几艘广船,在这片海域来回游弋巡逻。
这些船上,还运载着一千名战兵,可以随时登岸,应对突发事件。
由于前来草埔尾赴宴的,多是达官贵人,郑芝龙不容许筵席的安全,出现任何纰漏和闪失。
为此,他将最得力同时也是中左所公认的智多星郑芝莞,派驻到巡逻船队坐镇指挥。
郑芝莞此人年纪不大,但足智多谋,善于随机应变,又是郑芝龙最小的弟弟,因此深得他的重用。
然而聪明人往往考虑的方面太多。
在真实的历史上,郑芝莞既没有像郑芝虎那样在与刘香抢地盘的战斗中丧命,也没有跟着郑芝龙投靠清廷被圈养起来最后难逃法场一刀,他选择留下来,依附于侄子郑成功。郑成功同样对他委以重任。孰料在顺治七年,也就是永历四年的时候,清军趁郑成功南下广州之际,对中左所发动进攻,郑芝莞见清兵势大,竟然带着金银细软临阵脱逃,以至于大本营被敌人攻占。郑成功回师夺回中左所后,为了以儆效尤,不得不将郑芝莞斩首示众。
其实,同郑芝龙一样,虽然日后二人都是英雄迟暮,沦为鼠辈,但至少在目前,他们都是野心勃勃的枭雄。
接到这项任务后,深感责任重大的郑芝莞,知道自家大哥非常重视此事,在多次聆听郑芝龙的指示时,他都表示自己会一直呆在旗舰上,督促部下保持十二分的戒备,直至散席后客人离开石井。
郑芝莞将三艘大船分散开来,各领着两只广船,在不同的航向行驶,相互之间的距离也不远,遇到突发情况随时可以及时靠拢,相互支援。
客观来说,草埔尾乃至整个石井镇,都是相当安全的。
在石井镇和草埔尾,郑芝龙各安排了一千人左右的人手,内中至少一半是有战斗力的士兵。
在海上,有郑芝莞的战船船队,分头进行巡逻,同时在金门岛上的几个沿海制高点,还有中左所常设的几处烽火台,对这片海域进行实时监控,任何可疑船只想要不惊动他们向石井码头靠拢,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远一些,从中左所到石井的海上距离,也就几十海里,一旦收到金门烽火台发出的求救信号,在满帆航行的前提下,从中左所绕行大嶝岛外海增援石井,也是转瞬即至的事情。
除此之外,前来赴宴的客人,大多带着护卫,少则几人,多则几十个,更有甚者,像马丁就带来了五百人——其中四百多人就留守石井,一刻钟左右就能抵达草埔尾。
所以说,草埔尾其实是相当安全的。
只不过郑芝龙的理念,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他的内心对于石井镇的安危信心百倍,依旧不会丝毫放松警惕。
郑芝莞的看法,与大哥无异。
郑芝龙眼下已是游击将军,官府和道上的朋友,应该都不会找他麻烦。唯一可虑的便只有他的那些个反目成仇的老兄弟,譬如刘香和李魁奇。
李魁奇被郑芝龙、刘香二人轮流打压,日渐式微,已然不成气候。
刘香则在跟白马庄的争斗中损兵折将,还接连被端掉两处海贸货场,也是元气大伤,郑芝莞估计他要休生养息几个月,实力才有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也不会草率行事。
退一步说,就算刘香觉得机会难得,跑来石井想要强行发难,郑芝莞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想那刘香,非但能够拿得出手的战船数量不多,而且多是老旧的船只,吨位炮位都远低于中左所的战船,战斗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海上炮战就只有挨打的份,唯有贴身近战时,才能够凭借火枪和跳帮,稍稍扳回不利的局面。
郑芝莞的手上有大小近十艘战船,旗舰的排水量更是达到了一千五百吨,还有近在咫尺的中左所后援,他相信如果刘香敢派几艘船来石井找茬,自己一定能够凭借巨大的优势,打死那些个不知死活的扑街仔。
坐在船长室内,郑芝莞正在闭目养神,忽然,一阵凉风袭来,门被人推开了。
开门的是他的一个老部下,这艘船的实际指挥者,也就是真正的船长。
郑芝莞看出对方的脸上显得忧心忡忡,没来由地感到心往下一沉,连忙开口问道:“什么事?”
“回五爷的话,金门岛那边的一座烽火台突然燃起烽火!”
“什么?!”
郑芝莞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了甲板上,果然看见金门岛上,一缕清晰的烟柱直冲云霄,他急问身边围上来的部下:“那些探子搞什么名堂?我们船上的了望台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
郑芝莞正在沉吟不决,又见桅杆至少的了望刁斗里,观察哨大叫道:“发现有一队来历不明的舰队,方位东北,数量五艘,正向我方驶来,速度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