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北婉拒了龙英的挽扶，自己来到郁树林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和三人闲聊。
招呼客人嘛，除了吃喝，就是陪聊，郁北自认她还是挺会的。
不过因为环境的特殊性，在办公室，吃就不可能了，喝他们也自己倒上了水，那她能做的，就是陪聊了。
正好，她也要打探一下，上面对于他们的提议到底是什么想法。
“杨科长，今天你们来是为了大队部提出的以工抵罪的申请吧。这事儿，领导们有什么意见啊？”
郁北直接了当，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出来。
以工抵罪的提议，是郁北提出来的。
她老早之前就想要帮助牛棚里的那些人，只是一直没有好的办法。
私下里偷偷贴补一些吃食，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且风险太大，郁北不想帮人不成反连累自己。
为此她绞尽脑汁，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还是章志洪给她安排工作一事给了她启示，与其私下里费尽心思还要担惊受怕，不会把一切都放在阳光下。
牛棚里那些人，虽然是犯错后被下放来改造的，但改造也要分方式方法不是。
体力上的劳累是一种方法，但脑力的利用也是一种方式啊。
更何况，现在的玉泉大队，的确有即劳累又需要脑力双重劳累的工种，那就是给郁北打下手。
郁北的第一茬蘑菇眼看就要成功了，接下来，她需要做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的试验，来确保蘑菇种植的稳定性和创新性。
这里面，她还需要做新的培养料，找到新的菌菇孢子，增加菌菇的品种和产量。
这些东西郁北脑子里是有，还有不少。
但为了改变牛棚那些人的命运，她不介意，把有些知识提前教给他们，当成是他们的东西。
这也就给了郁北申请让他们跟着她干的正当理由。
郁北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推出来。
当然了，这人尺度就需要郁北来把握，不能显得她太无能，也不能显得那些人不重要。
如果她太无能，别人就会怀疑她能否胜认这份工作，就会怀疑当初主张特招她和郁忠诚进入农技站的领导是不是有私心。
相对的，要是牛棚那些人太无用，也对她的打算不利。
好在现在的人工种植蘑菇技术完全来源于郁北，在技术层面上，不管是严红公社，还是张江县，乃至南省省会，郁北现在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先不提领导的意见，先说说你们为什么为提这样的申请吧？是你们受到了他们思想上的腐蚀呢？还是他们就那么不可或缺？这么大个公社，除了那几个外，读过书的人大把吧，为什么就必须用他们？”
杨富生收起脸上的笑意，低下头轻轻的吹了一下茶中正冒着热气的开水，抬头看了郁北一眼。
他是受了章志洪的好处，有心再和章志洪，和郁家，甚至玉泉大队交好。
但这个交好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影响他的利益的同时，还要让他获得好处。
可现在上面的态度不明确，杨富生当然不会轻意的站队。
“杨科长，你这是在说笑吧？我们这个申请完全是基于为人民谋福利的前提啊。你应该听说了咱们公社，不应该是咱们县未来的发展目标吧，建设成为蘑菇之乡。”
郁北看着杨富生几人点了点头，才接着说。
“要想成为蘑菇之乡，咱们就得有优质的蘑菇。而优质的蘑菇不是光说就有的，是需要经过长期的培育，优选出来的。而做这个的过程，不是我，或者我手下那两人组员就能完成的。我们需要帮手，而这些帮手，也不是只要读过书的人就可以。他们需要一定的学识，需要一定的阅历，更需要的还是他们的脑子。而我在经过考查后认为牛棚中那些人最合适。”
郁北一脸气愤的看着杨富生几人，完全一副大公无私却被人误解后的愤怒。
“你们以为种蘑菇是简单的事儿吗？种蘑菇是需要科学的，不管是前期培养料的发酵，还是后期菇床，菇房的建立，保温，保湿，还是后期的蘑菇菌孢的收取，每一步都是通过无数次的试验得来的。这中间每一步看似简单，好像谁都能做。可一般的读书人，他们懂怎么测量湿度吗？懂什么是无菌室吗？懂灭菌吗？”
说到这里郁北的生气也变成了真生气，一想到这个国家正在经历的和未来要经历的，郁北就觉得很气氛。
“什么是科学？科学指的就是分科而学，后指将各种知识通过细化分类(如数学、物理、化学等)研究，形成逐渐完整的知识体系。是通过系统的学习，多年的积累而来。”
“你不是种出来了嘛，听说马上就要收获了。难不成，你学过？还是说你就是骗人的，只是想帮他们而已。”
屈平贵要嘛不出声，要嘛一出声就怼死人。
他从头一回来就不喜欢郁北，准确的说是不喜欢玉泉大队。
毕竟在这里，是他们头一回铩羽而归，什么好处也没沾到。
即使后来，他的职位有所提升，但在屈平贵看来，那也是他自己的能耐，和姓章的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郁北扭头看向屈平贵，眼神很平静。
即没有被人质疑的生气，更没有被人怼的心虚。
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怎么，心虚了？”
屈平贵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看着郁北，大有他马上就要立功的兴奋。
“心虚？不，不，不。我是没想到屈副组长那么无知，一时回不过神来而已。蘑菇种植是多大的事儿，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脑子，只凭自己的臆想什么话就敢说。”
郁北本就脾气不怎么好，再加上进入孕中期，她的身体越发的难受，更加的脾气不好。
最重要的是，她要在气势上压住这些人，就不能一味的认怂。
为此，郁北想也没想直接把屈平贵怼了回去。
“郁北，你什么态度？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我们是检查组，代表政府，代表组织，来做调查取证的。你对我不尊重，就是对组织的不尊重。”
屈平贵怒气横生，手上的杯子往郁北身前的办公桌上一掼，蹭的一下，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一手指着郁北，大有和她撕破脸的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