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夜景一如往常,这十年转瞬即逝,经历了这么多事,却仿佛昨日她才遇境知弦在此地相遇,千初低下头,盯着腰际挂着的牵思追,忍不住皱起了眉,这牵思追,是何时契约成立了的?
这不就等于让反派能时时知道自己的位置嘛!这怎么可以?但是,转念一想,她只要哪天跑路,把这牵思追丢掉就可以了。
又走过了几条街,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沉闷……
“子磷,你不问我今日下午去了哪里吗?”千初扬起头,看向身边一直默默无闻的境知弦。
境知弦闻言,微微侧头,“师傅饿了吗?”
不是他不想问,关于褚千初的一切,他都想知道的明明白白,只是,他自认为没有资格,因为,他也有数个不可告知的秘密,千初从不知晓。
“酒酿~圆子哎——”
听到隔壁的摊位的吆喝声,闻到一阵一阵的米酒香味,千初忍不住咽下了口水。
境知弦见状,忍不住笑道:“师傅吃了这圆子再走吧,宵禁还有些时候。”
千初点了点头,连拉着境知弦坐到那摊位前的桌凳上。“老板,麻烦两碗酒酿圆子!”
待两碗圆子上桌,千初先在境知弦面前摆放了一碗,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吃了起来,米酒味很浓,甜味也恰恰好。
“老板,还是老样子。”一年轻明朗的声音响起。
千初正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正要转过头去看,就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道长!我就知道会在这条路上等到你们!”
那青年走到境知弦与千初所坐的桌面前,兴奋道:“我特地多在这路上巡视了几次!”
千初抬眼,瞬间明了,这就是白日里巡捕房的愣头青年,因为他刚刚入职,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并没有因平淡无奇的巡逻生涯而消退。
“嗯……捕快……大人,你先坐下吧。”忽视掉身边境知弦的不悦气息,千初笑道。
“谢道长。”那青年立即坐下,看向千初两人。
“那么,你能将案件的详细给我们说一下吗?这人命关天,我认为,还会有下一个失踪者,我希望能尽快破案。”
那青年立刻换了一副严肃非常的表情,“实不相瞒,在下也是这样认为,所以还请两位道长帮忙,尽快将那失踪者找到。”
青年想了一会儿,便开始叙述道:“这失踪案从上月就开始了,失踪的都是些十六岁的闺内女子,也……都是平头百姓的女儿,也有一个,是青楼的姑娘,第一次接客便直接失踪了。刚开始我们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寻常的跑了罢,可后来失踪的越来越多,迄今为止,已有十八个女子的家人报到我们巡捕房。”
“恐怕。”境知弦道:“那些女子已经遭遇不测。”
闻言,千初点了点头:“的确,我们经过那河流中突然涌现的水鬼,非比寻常,一般来说,每一道河段,最多有一两个水鬼,那河水平缓,周围又是些会水的渔民,怎么会有这么多,那晚,我估计那条河段,有七八个。”
千初放下了勺子,收殓了神色,补充道:“关键的是,那水鬼都是女子,也是那般的年岁,而那河段,有一条宽阔的支流,那支流的上游,便是那这里——京都邺城。”
青年瞬间煞白了脸,紧握双拳,“这歹徒竟如此猖狂!草菅人命,这天子脚下!怎敢如此猖狂!”
境知弦冷笑了一声:“离那皇帝越近,就证明,犯事的人越有权力,地位就越高。”
千初想着,境知弦的话的确是事实,若不是地位非凡,怎可能会在接连拐走少女后,没留下半点儿线索痕迹?
“你们有没有其他发现,例如失踪的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千初问道。
那青年听完,便细细思索道:“现场没有留下什么,只是……这案件中有几位曾经声称看到过一道黑影,将那女子卷了进去,且那黑影的行动速度,非一般常人能及。”
“那请问大人,这靠邺城最近的河流是哪儿?”千初敲了敲桌子,闻道。
“道长不用这般称呼我,叫我阿毅就可以。”那青年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回道。
境知弦看了一眼阿毅,警告的意味明显,阿毅见到境知弦的眼神,冷不妨的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小声回答:“这靠邺城三里远处,有一条泯沅江,我曾观览过颖国的山河志,只有那条江的下游,才会经过天应山附近。”
千初了然,立刻说道:“你看如果去那泯沅江捞一下,有无可能找到尸首?”
“师傅,若是这尸首随着江河流下去呢?”境知弦问道。
“按照大……阿毅的描述,这失踪的,有十八个,这是报到了巡捕房的,那没报的呢?说不定,一些新尸,还没飘走多远,所以,我认为,去捞到尸首的机率,很大……虽然我不能肯定这水鬼到底是不是失踪的那些女子,但有很大的可能。”
阿毅立马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多谢两位道长提醒!我这就去!”然后迅速朝外跑去。
“阿毅!你圆子不要了啊!”圆子摊老板大叫道。
“哎!捞尸首要人啊,你能叫到你们巡捕房的人嘛?”千初想起来了些什么,也大喊道。可是,阿毅的青年却已经跑出去老远,丝毫没听到两人的叫喊声。
……
“师傅,我们走吧,宵禁的时间快到了。”境知弦对千初说道。
“啊……”也不知他会不会遇到危险,千初有些担心,但是如今也没法,她看了一眼已经跑没影儿的阿毅,点了点头。
皇宫内苑,各位弟子都已经安排妥当,此时,司观云正做在他的房中,书写着即位大典的祭天祷词,每一任帝王,在登基这天,新皇要沐浴焚香,为列祖先皇守三天的墓,表示虔诚,在正式大典这天,既要祭天,也要拜地,还要为民众祈福,最后由前一任帝王授冠,程序繁琐异常。
五天之后,便是那即位大典。
“不仅要准备即位大典的事务,还有一些民众委托的少女之踪一事,这么多的事务要忙,这玉佩的事……就先搁置一边吧。”司观云如是想到,其实他也有些自我怀疑,到底是事务繁忙,他无暇去调查这事。还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
离开天应山之前,他曾为自己这一事卜过一挂,那一卦为他展示的只有两个字——选择。
这一次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无所适从。司观云移开目光,转移到摇曳的烛光,手中的笔却迟迟未曾落下……
第二天,千初顶着两个黑眼圈从皇家别苑的房间内醒来,这皇宫内的床真是硌的人背疼,还有那枕头,一层薄薄的锦缎下居然是块木头!千初昨晚刚躺床上时,头重重地枕上那枕头,险些将她的后脑勺磕出了肿包来,她立马就把这要命的枕头扒向一边。
俗话说天子之气令邪祟退避三舍,但是不知为何,千初总感觉到有些怨魂在皇宫瞎转悠,她身上的封印松动的厉害,对魂体的感知异常灵敏,所以这一晚上真真的让她感觉够呛,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睡着。
就算她想再睡了回笼觉,也是不可能的了,今日她要跟着司观云去布置即位大典的场地,因为有些结界与符篆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必须由天应山经手。
千初穿好衣物,打着哈欠走出了门,只见境知弦正站在她门口,这架势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子磷……这么早啊。”千初咧嘴笑道。
境知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千初,见千初这副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就将她往回推。“师傅今日这般神色,还是乖乖回去睡一觉,你负责的事务,我替你完成。”
“不行不行。”千初连忙拒绝道,这事务众多,她还想等皇宫的事务忙完后,去一趟巡捕房,看看那案子有什么进展。
感觉境知弦的力气越来越大,千初讨笑道:“你帮我即可,再者,我还想出宫,调查那案件,不可荒度时日啊。”
千初回身,紧紧抓住了境知弦的胳膊。
“好徒弟,帮帮我呗……”
见千初软下声音,可怜兮兮的求他,境知弦微微一愣,冷着脸与千初对视半响,便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皇宫大殿外,宫人太监与皇家禁军来来往往,有条不稳的布置着即位大典的祭台,天应山的弟子也穿梭其中,白色的练服十分明显。
千初与境知弦拿着所有朝中大臣所需的几十个祭杯,不对,应该是千初一手一个,剩下的数十个,尽在境知弦怀中,缓缓地朝着祭台而来。
“太子驾到——”一太监尖着嗓音喊道。
尽管千初与境知弦还处在高台上,却对下面祭台的景象一览无遗。
明显地,这是太子来视察“工程”了,千初看到那太子身边的几位身着黑衣,携剑而立的人,一看就不是内卫或禁军的打扮,她瞟见那些黑衣人衣物身上锈着的红莲,便判断出这是明显的道纹。
“这是……同道中人?”
许是看出了千初的疑问,境知弦解释道:“他们是苍熠派弟子,也是受皇帝之托,来保护太子安全的。”
一个国家有支柱主流的圣地信仰,当然也有民间信仰组织。而天应山就是颖国所认可的正统,形成历史悠久,而这苍熠派,不过在这数十年时间便兴起了,但在民间也算有一席之地。
而且,这苍熠派好像处处在和天应山比较,天应山的练服主白色青调,他们就一身黑,天应山三山所主不同教务,他们就主攻剑术。
境知弦说完,千初更疑惑了,这又是什么操作,天应山的剑阁弟子,难道还不值得皇帝信任?
“御内之术,一家不可独大,需得分权。”境知弦轻语。
听到这话,千初瞬间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