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间凉风习习,不知是那里的树枝断裂,惊起一片寒鸦从林间猛然掠起,若是这是有一两个还在赶路的人经过天应山山脚下的坟地,定会吓得魂不附体的逃远这里,因为从那布满着灰白色的墓碑之间,突然冒出一白衣女子踏着时深时浅的步子穿列期间而来。
千初一边走下山来,手里的传声符散着淡淡幽色白光,映照在她略显疲倦的脸色上。
“玉笙寒,多谢你能信我,如今褚千初已可以回到天应山,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待放飞传声符,只见它化为一道光点,慢慢消失在漆黑的天际,千初才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路上,她微叹一口气,想起了自己方才有些冲动的行为。
就在境知弦前脚刚离开,她便也走出了那片灌木林后的空地,不可否认,她对境知弦的信任远比得上任何人,不管是这一世还是重生的那一世,既然他应下帮自己解决,那便不必自己担心。
想着能尽快离开天应山,千初便径直往药阁的方向而去,她料定了玄泽那老头这时还未睡下,肯定抱着他房中藏的那一坛竹叶青,坐在他小院中的石凳上就着一碟小花生对月长谈。
于是在玄泽醉意朦胧之中,只见面前有人朝着他跪下,似乎还在不停抽噎,十分可怜,玄泽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跪在自己身前的人正是千初。
“玄泽师伯……我……”
玄泽也是对千初这番动作摸不着头脑,便手忙脚乱的去扶起她,可千初就是像使小性子一般任玄泽如何规劝也不愿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
千初低垂着头,哽咽道:“还求师伯告知我父母到底在哪里!”
“你这孩子!我不是让你别再追问了吗?”
“为何不可追问!”千初哗哗的流下泪来,“我虽任性了些,但也未曾受到如今这般污蔑,甚至受到性命之危!我知道,自叔父死后……我……就如雨打浮萍一般……受人欺辱!”
随后千初如控诉似的,将调查出来的一切原委都全盘脱出,末尾还不忘如泣如诉地故意拉长了声调。
“我……不过是想找到如叔父一般关心我的亲人,我知晓天应山已不愿再容我,所以……恳请师伯可怜一下初儿吧……”
听完这话,了解真相的玄泽首先是愤懑,随后也不禁心软,他轻拍了拍千初的后背,答话的声音也变了调:“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就算你知晓了那地方也是无用的……”
其实演戏演到这地步千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这玄泽也是多心之人,但是若不逼迫到这地步,玄泽是怎么也不会将玄翼他们的下落吐露出来的。
玄泽放在千初后背上的手顿了顿,语气无奈道:“你的父母皆已身首异处了啊……”
“怎么会,我父母皆不是一般人,怎么会轻易亡故?”
不知如何回答的玄泽收回了手,生硬的反问:“你……到底知晓了多少?”
“这些都不重要。”千初站起了身,用手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珠,紧盯住玄泽这时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眼,出声道:“请您告诉我他们离开天应山之后去了何处,就算是坟冢我也应去拜祭一二。”
玄泽望见千初还含着泪的大眼扑闪扑闪的,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盯住自己,他犹豫半响,才缓缓出声:“我只知他们最后去了西南方向的一个远世之地隐居,那地方似乎在……”
他冥思苦想了片刻,发白的眉都揪在了一起。
“临沽源,对,他曾向玄佰透露过这地方,但是如今他们是否还定居哪里,我却不敢确定。”
“多谢师伯。”千初顿时喜笑颜开,如今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玄泽的话音刚落,她便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当然,千初跑这么快也不止是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在那后面挖东西之时,凭着自己的敏感,她总觉得境知弦有点怪怪的,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
半柱香后……
“哎……”终于看到了离开天应山地界的路,她从腰上解下魂杀握在手里,思量片刻,又重新将魂杀系好,踏上那有些荒废的小路之中。
可是就在她迈出步子之时,却突然听见周围的草丛中传来淅淅嗦嗦的响声。
“这么晚了,这附近能有什么人?”意识到这点的千初顿时警觉了起来,手自觉的握住了魂杀的刀柄处。
嗖——刹那间,一道白影如光影般袭来,堪堪地停在了千初的身前。
“原来是你啊,这么快就从邺城回来了?”千初出声,低下头左右打量着乖乖蹲在她脚边的白发鬼将。
那鬼将张着露出獠牙的大嘴咬上了千初的衣角,算是对她问出的话给予回应。
“既然如此,那你便陪我一路吧。”千初含着笑意,抬手摸了摸它的头,顺便拈去它白发间沾黏上的树叶。
而另一边的邺城,收到了千初传声符的玉笙寒正一个头两个大的应对面前这个原身褚千初的缠问,从晨前到午后,再到月落西沉,她的问题也只有一个——什么时候能让她回天应山。
而这时接到千初的传话,玉笙寒所谓是如释重负,他保持着温润和煦的笑容,对原身褚千初道:“掌教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可以将您送回天应山。”
“那便多谢玉国师了。”听到这回答的原身立马放下了心来,虽然她不知那突然救下她的人到底有何本事,但是能说得动国师替她隐瞒,那也绝非常人。
可是她又怎会知道,这一世的玉笙寒却也只同千初见过一面呢?
同她一同在心中琢磨着千初的还有玉笙寒,从他见到千初的第一面开始就知道她的那张脸是没有被施加任何法术的,这世界是何等玄妙,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可性格与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不仅如此,她的突然出现,与身上带着的能力更是扑朔迷离。
虽她是冥界的人,可向来自诩知晓四界之事的他却也无法查探,若说她是冥惑的女儿,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若是冥界旁支氏族的后辈,却没有她那般纯正的魂力。
看着原身褚千初迈着有些欢快的步伐走出了自己的房门,玉笙寒望着那漆黑的院落出神……
“既然在意,那便去找她吧。”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的玉笙寒突然兴致高昂了起来,他带着笑意马上进入内室开始收拾包袱起来,他跑路也跑了不知多少回,整理行装自然是得心应手。
……
两日后,颖国的西南边境,烈日当空,盛夏到访在这临沽地界十分迅速,其实这里离巫山并不遥远,可山林地貌却是大相径庭,巫族地界的林木高而繁盛,流水涧溪众多,而这里多为低矮而细,树叶窄小又叫不出名字的树枝,这些树就算是生的密集,也无法遮挡住剧烈照射下的阳光。
这方地界的山路虽不至于崎岖,但也是弯弯绕绕极多,那路边长着的一撮撮淡绿色的野草似乎是缺了水的缘故,恹恹地快要晒焦样子,千初将即将滑下的毡帽稳好,吞咽下口水去润了润干涸的喉咙。
自己的父母真的会选择这个地方隐居?横竖那么看过来也不像是世外桃源啊……
一路从当地人口中打听来,这附近的地界应该就是临沽源了,据他们所言,这临沽源是一个村落,向来以避世远尘而闻名,他们鲜少与外人交往,却也生活的宁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