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
沈玉凝追上衡山派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们一行人一路往西到了神田郡便离凤归城不远了,只是在去凤归城之前她还想先去无量寺和快马帮看看。
衡山掌门罗大海看到沈玉凝的时候还忍不住奚落了她两声:「盟主不是和那孟临宵是「沈不离孟,孟不离沈吗」,怎么还舍得分开了呢?」
「我……」她刚张口就见周围伸过来数只耳朵,衡山弟子好奇心之重简直和少阳派不分上下!
「咳!」沈盟主骑在马上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担心罗掌门路上会遇到危险吗,所以特地快马加鞭赶了上来!」
一群耳朵失望的收了回去。
「不劳盟主惦记!」罗大海还记着昨夜的仇呢:「恐怕盟主是另有原因吧?」
一群耳朵又迫切的伸了过去。
沈盟主义正言辞:「罗掌门你什么意思?无论有什么原因,难道你觉得本盟主与你同行是想占你便宜不成?试问,若真遇到了危险,谁占谁的便宜?是你会挺身而出!还是本盟主身先士卒啊?简直不可理喻!」
「盟主说的对啊……」其中一个耳朵说道:「离魔宫越近危险就越多,若真遇到了危险,有盟主在,我们定然会安然无恙!」
「没错,还好盟主来了!」
「我……」罗大海索性摆烂:「盟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能和盟主同行,也是老夫三生有幸!」
「哼!」成功转移话题的沈盟主傲娇极了:「赶了一夜的路,大家也都累了,休息休息再走吧!」
「是!」
众人下马休整,饮马吃干粮,沈玉凝也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
越往西路就越发不好走了,神田郡这一片土地在百年内曾多次被外族抢夺,百姓大多流亡外地,仅剩的一部分人口也因当朝皇帝暴戾无能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里没有良田,连条像样的官道都没有,随处可见光秃秃的山坡和荒凉的石滩。
七月的天,太阳一升起来就如同下火一般,炙烤的石头能煎鸡蛋。
沈玉凝刚坐下就又站了起来,白禹将水囊递给她:「盟主,咱们要不要再快走几步?若是衔月宗追上来就不好了。」
「怎么?你怕他们?」
「不是……」
「我也不怕。」
「不是他们,是他……」
沈盟主郁卒,从马梅徐成的形状来看,衔月宗虽然名号响亮但战斗力和少阳衡山也没什么两样。
可架不住人家宗主能打啊,若是哥哥还在,说不定两厢真能分个南北对立互不相让,可如今她这个冒牌货……
思及此处,沈盟主吨吨吨,连干了一整个羊皮水囊的水,愁容满面。
「不愧是盟主啊,果然好酒量……」
「不知盟主和衔月宗主谁的酒量更大。」
「书上不是说孟宗主一杯即醉吗,不,他是装的,故意想让盟主抱他回房……」
一旁又响起窃窃私语声,沈玉凝看过去的时候,几个衡山弟子娇羞的将头扭向一旁。
若非那几个弟子也是男儿,她要忍不住怀疑自己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又要惹祸了。
刚要庆幸,就见一面目清秀的小弟子小跑上前,将自己的羊皮水囊递给他:「盟主的酒喝完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些,衡山泉水所酿,味辛醇烈!」
「哈?」她略有些尴尬的将水囊接过来:「多谢,那我就……留着路上喝吧!」
趁没人的时候倒掉,谁要喝烈酒啊!
小弟子面颊一红:「若盟主喜欢尽管告诉我,等我回
了衡山给盟主多送一些!」
送酒就送酒,你脸红什么?
到底还是惹祸了?沈盟主又叹了口气,一脸忧愁的摸摸下巴上的疤痕:「好,我记下了……」
「就是不知此去能否活着回来……」
话题和气氛凉的有点快,沈盟主干咳一声,只得发挥她的口才优势:「你放心,自古以来都是邪不压正,此番前去,我武林盟是为了除魔卫道,定会占尽天时地利,到时候将他们这群魔宫宵小赶出关外,以后定然不敢再踏足我们中原武林!」
那小弟子听了两眼放光,重重点了点头,待他返身回到师兄弟们的身边便将沈玉凝的话用充满正义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最后又补充道:「况且,有盟主在,我们一定能活着回来!到时候铲除魔宫,咱们说不定还能上千言客的英豪榜!」
那群弟子原本忧虑的神色一扫而空,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各自庆幸着此番能与盟主同行。
而沈玉凝却有些高兴不起来,是她一意孤行要将《先帝遗册》暴露在江湖之中,也是她号令群雄去讨伐大慈大悲宫。
那她,真的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吗?
这一路上和魔宫几次交手都大伤元气,若是真到了大慈大悲宫,她又能有几分把握?
若此去,真的全军覆没……
「盟主!」
「啊?」
她惊了一跳,扭头看向白禹,白禹不知从何处寻了两颗黄杏给她:「这附近没什么吃的,盟主先吃点垫垫肚子,再往前去可能有城镇!」
「好……」
黄杏拿在手上十分生硬,光是看着她嘴里都涌出酸水,随即丢了一颗给石容。
石容接过不疑有他,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咔嚓咬了一口,随即酸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蹲在那里一个劲的捶地。
沈盟主心里有数了,小小咬了一口,酸确实酸,不过好在能接受。
结果她一扭头,白禹正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额……」她慢慢将杏子咽下,不确定道:「你就摘了两颗都给了,我却给了容容一颗,你辛辛苦苦摘的黄杏自己都没舍得吃,我居然还给了容容?」
白禹深吸一口气,眼里饱含泪水,蹲在地上也捶地。
沈玉凝十分愧疚道:「好白禹,别生气,我就吃了一口,我这颗给你吃?不,容容那颗给你吃!」
「不吃了!」白禹委屈极了。
「好吧……」沈玉凝又默默啃了一口黄杏:「我反正也心情不好,跟你一起哭吧。」
这一招果然有用,白禹抬头问她:「盟主怎么了?」
「我在想,此去讨伐魔宫,我们能活着回来吗?这些人,能活着回来吗。」
言罢,又重重叹了口气,简直十分的忧国忧民。
白禹看向那群正在休息的衡山弟子,突然正色说道:「这罗大海真不是个东西,放着自己得意的关门弟子不带,居然带了些新入门的弟子前来。兴许他自己也怕遇到魔宫全军覆没,这才将精锐留在衡山。对衡山而言,他是个好掌门,但对江湖而言他就是个拖后腿的。」
「新弟子?」
经白禹提醒沈玉凝才注意到,那些弟子当中,许多人年纪都不大,看来确实是新入门的弟子。
相对于这一点,纪辛元就十分不一样,他几乎将少阳武功最高强的一批弟子带出来了,所以少阳若是此时出事几乎便是致命打击。
「若人人都像罗大海这般,我们这大慈大悲宫也不必去了。」白禹摇头,满脸失望。
沈玉凝也暗中磨磨牙,拔出袖中的短剑:「若是纪爷爷能多教我几招就好了。」
「盟主,剑仙前辈教您这两招挺能唬人,但却没什么杀伤力,就算教您再多也没用啊。」
「不用你提醒我……」
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更不好了好吗。
扶秋剑折射着阳光,令人眼花,但剑刃上的一抹暗红却让她收紧眉头。
将剑拿近仔细一看,是血。
她愣了愣,想起昨夜这剑曾逼在她的脖颈处,她的脖子没受伤,那受伤的只可能是……
「行走江湖,兵器就是我们另一双手脚,盟主,剑脏了,属下给您擦擦。」
白禹说着便将她的手拿过来,袖子擦过吹毛断发的剑刃,将上面变暗的血痕擦拭干净。
随即向沈玉凝粲然一笑:「盟主的剑,以后就让属下来擦吧!」
她亦是淡淡一笑,将剑收回鞘中。
剑上的血,是孟棠的。
他受伤了。
可那又如何,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若是哥哥在,他说不定还要受更重的伤。
「走吧!咱们要在明日赶到是无量寺!」
「是!」
无量寺本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传说百年前有位太子与皇帝的嫔妃生了私情,为保太子赐死嫔妃,可那位太子也是重情之人,诈死离宫,一路向西,欲往极乐世界寻回挚爱。
谁知途中获高僧点拨建一小庙,后面收容各方人士才逐渐扩建成一处大寺。
「也不大啊……」
无量寺门口,沈玉凝看着无量寺低矮的门楣和破旧的匾额,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无量寺僧众虽也在江湖行走,但实际上并没有加入武林盟,」白禹提醒她道:「况且,无量寺和其他寺庙不一样,他们是真的修行之人,不贪钱财,不造杀业,习武好像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你的意思是说,其他寺庙不是在真的修行?」
白禹摸摸鼻子:「属下可没说,那是盟主你说的。」
「先进去看看吧!」
沈玉凝下马的时候罗大海已经迫不及待推开无量寺的大门,看得出这寺庙大门真的长久无人开启,西北风沙大,开门的时候上头扑簌簌落下许多沙尘。
她刚要迈步进去,门口一块石台上有个东西引起她的注意。
拨开厚厚的黄沙,露出一只作古掉漆的功德箱,功德箱上写了两行字。
[不做法事不化缘没钱修房子]
[先观镜空再观心空凭心布施]
说白了就是张口要钱修房子,这无量寺里住的和尚当真还挺有意思。
可惜……
沈玉凝跟着罗大海步入无量寺,可惜,所有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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