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床帷幔低垂,温子琦躺在上面却是毫无睡意。但为了即将要做的事情打起精神,只能紧闭双眼,让自己不再被眼前之事所干扰。可脑海里面却一直有一位沐浴在金色阳光下手捻落叶的女子在萦绕。
原本是件颇为惬意之事,却被一声大吼彻底打断,温子琦双眉微皱,颇为不悦地说道:“这般大呼小叫,难道是官家?”正在思忖究竟是何人,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已在门外响起。
“啪”
未待他做出反应,门已被一脚踹开。
温子琦一个挺身,盘坐而起,看着眼前一众身着金甲的官兵,大吼一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就这样强闯进来,你当我是犯人吗?”
众官兵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隔壁一阵喝斥声给打断。
“都给我滚出去!”
温子琦心中一惊,听声音就知道这是秦可卿,而且听其语气已然大怒,便想赶紧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围着牙床的众甲卫,岂能容他私自乱动,便将手中佩刀一下抽出,开口大吼道:“别动!”
温子琦不为所动,只是抬起来头眼神如刀斯瞟了一眼众人,依旧自顾自的将鞋履穿好。
见他并没有听从命令,便有甲卫想要上前制止,可却被旁边一位年岁稍许偏大的伸手制止,小声道:“这般蛮横之人要不就是大有来头,要不就是武艺颇高还是到外面再说吧。”被制止的甲兵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出一条通道。
温子琦也不搭理他们抽身迈步步走出房内。
不大的小院内,站着十来人,曹氏夫妇二人赫然也在其中,看其样子好似被押解着一般。
温子琦只是轻轻一扫,便看向隔壁两间厢房。
二间房门俱是大开,想必与刚才自己所遇如出一辙。只不过位于中间的房门口竟然全无一人,反观最边上南宫菲菲的房门口却是围的四五个甲卫。
温子琦刚想开口质问,却看到秦可卿一脸的怒气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眼神如刀锋一般冒着寒光,只见她扭头看了一下隔壁房门口,冷冷地说道:“若不想死,给我离开那个门口!”
一向被人尊敬的金甲卫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但是唯恐此人真的言出必行,自己小命不保,俱都缓缓地退后了几步。
看着退散的众甲卫,辛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一帮怂货,让你们退就退,那让你死你们死不死?”
就在他谩骂之际,从最边上的厢房内又走出来女子,睡眼惺忪,如墨的一头黑发倾泻而下垂于胸前。打着哈欠淡淡道:“吵醒姑奶奶睡觉,看来你们是不想活了!”言语轻松无比,似乎全然没有将这一众甲卫放在心上。
被喝退在门外的一众甲卫俱都面面相觑,今天真是撞了邪了,所遇之人一个比一个豪横。
闻听吵醒她睡觉就要被其无情的抹杀,曹氏夫妇相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说道:“好险。”
本就已毫无威信可言的辛康,又见被他羁押的这俩人也敢低头窃语,便大吼一声:“呔!你二人竟敢目无法纪,私串口供。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本是一句找场面的好,跟随他多年的甲卫皆都清楚,只要这二人稍作求饶,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事实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只见曹二牛竟然扬起头颅,对其怒目而视。
这一下可彻底的激怒了辛康,只见他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打你,说着便抬手要打,”
可就在这时,耳际却传来一句淡淡的话,“你今天扇了这一巴掌,我让你脱了这层皮滚蛋!”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让辛康耳朵嗡嗡直响,这抬起来的手放又不是,不放也不是。就这么呆呆地举在耳边。
要说临场反应,这辛康也真的是无可挑剔,只见他轻扇自己脸颊,怒骂道:“这都他妈的什么天气,还有蚊子在飞。”扇完之后还不忘记抬起巴掌看了一看,这一举动让跟着他的这班弟兄们佩服不已,原本尴尬场面就这样被他个找补了回来。
脸面虽然没有全丢,但是心里却被刚刚的那一句话给彻底的惊住了,要说狠话他听到过的可不少,什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之类的他早已听到耳朵都出茧子,可是却是头一次听到让他脱了这层皮滚蛋这句。
这层皮当然是指身上穿着的这身金光闪闪的甲胄,脱掉这层皮意味这什么?意味着被革除官职,何人才能革除他的官职,只有比他官职高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换言之就是此人至少认识比他官阶高的大人,而且这位大人还的对他言听计从,要不然刚认识是远远不够的。还有一种便是此人本人就是位居高位,这样就更加简单便捷。
可眼前之人,乃一介女流之辈,怎么可能会位居高位呢。既然排除了自身这一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一种借他人之力来罢免自己的官职。
再瞧她肤若凝脂眸似一汪秋水,再配上其一副倾城倾国之貌。辛康竟然认为她乃是某位高官的小妾之流。
思念至此,便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难道你真以为凭借一点相貌,就敢决定一位朝廷官员的去留。”
闻听到他这一番言论,惊得南宫菲菲差点将下巴掉在地上,不由摇头轻叹道:“不知死活的家伙,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俗语吗,瞧你这一副坐井观天的样子,你这是要倒大霉了。”
“倒大霉?”辛康瞥了一眼秦可卿,嘴角上扬冷笑道:“一个小妾,也敢….”
话说到一半,他已发现眼前的女人竟然笑了,笑得是无比的开心。这一笑让他寒毛直立,生生的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半句咽了下去。
众卫兵正在诧异这个女子是不是疯了的时候,笑声却嘎然而止。
只见秦可卿拿手一指辛康,淡淡地说道:“姓甚名谁?”
辛康虽然一惊,但是下意识地开口道:“辛康”
秦可卿点了点头说道:“辛康,那你可以走了!”
满院子的人,听了她的话,都惊呼道:“什么?”犹如事先演练过一般,整齐划一竟无二声。
辛康更是讶异,让自己走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听了我的名字,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开始瞎说了吗?
便抚掌大笑道:“空有一副好的皮囊,竟然说话都不过脑子,什么叫我可以走了,你给我解释一下,此话何解?”
站立在一旁地温子琦听到此话,也都暗自提此人捏一把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可是深知秦可卿的脾气,此人三番五次出言挑衅,显然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而今没有像那一晚破口大骂,兴许已经是谩骂已经不足以消灭心头之恨了。照这样看来,接下来可能要动手了。
可事实上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只见秦可卿迈步来到辛康面前,毫无表情地说道:“你被革职了!”
“啊?”辛康做梦都没有想道,适才看到她玉步轻移来到自己面前,以为是想讨饶。便高昂着头颅,炫耀着扫视了一下身边的一种甲卫。可却听到这么一句话,便神色一怒,开口问道:“你当你是谁,想革职就革职?”
似乎早已料到他会由此一问,秦可卿面若寒霜,目光如冰针般锁在辛康的脸上,“你先别管我是谁,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被她如此反问,辛康感觉受到莫大的蔑视,冷冷一笑道:“犯罪?笑话!我犯了什么罪!我怎么不知道。”说罢竟然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将刚才所听到放在心上,
闻听于此的众卫兵,全都噤若寒蝉,就连听到此一直没用明白的曹氏夫妇二人,也都被眼前的气氛所惊着,俱都低下头颅默不作声。
“好,很好,”秦可卿显然没有想道,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所犯何罪,便深深地凝视着辛康的眼睛,面色甚是肃然,字字清晰道:“大声喧哗骚扰民众此其一,目无法纪私闯民宅为其二,无辜殴打妇孺为其三,还有目无上级出言侮辱为其四,最重要的一点,丝毫不懂法纪!”
在场之人有官有民,为官者辛康甲卫之流,为民者曹氏夫妇二人。听到此都是一脸的惊恐。惊其对于律法如此娴熟,恐其说这些事一脸从容。
原本趾高气扬的辛康,从秦可卿数他罪状开始便气焰顿无。这些他怎能不知,只不过是刚才贪功冒进,全然没想那么多,更何况先入为主的以为眼前之人只是一个花瓶器物。当秦可卿列完其五大罪状时,辛康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一脸的懊悔。
事到如今他焉能不知眼前之人绝不是一个靠美貌的花瓶,便膝间一软,贵在其小抽泣道:“卑职事出有因,还望大人法外开恩。”
“事出有因?”秦可卿见其这般年岁,遇事还哭哭啼啼,便心生厌烦,没好气地说道:“私闯民宅也是事出有因,出言侮辱也是事出有因,那我且来问你,你这个事究竟是何事?”
闻听此话,辛康顿觉此事可能尚有转机,便连忙伏在地上,恭敬地回道:“回大人话,卑职奉命缉拿血手十三太保途经此地,察觉此二人神色有异,在盘问之下发现其丈夫曾与那贼人有交集。”
听着他义正言辞地说出血手十三太保这几个字时,差点让一直冷观瞧的南宫菲菲笑出声来。可如此严肃的场合之下怎能笑出声来,便只好强忍着。可是忍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本来寂静无比的院落,就是掉下一根针都有可能听到声响。可南宫菲菲这一笑,众人竟然全都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各自垂手肃穆而立。
秦可卿回头白了一眼她,接着问道:“有交集你就将人羁押,那我也与那贼人有交集是不是也要叫我绑了审问一番,何况还有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难道你没有妻儿吗?”
被秦可卿这样一说,辛康将头埋的更低,几乎要紧贴地面,身子却不由颤抖起来,良久之后只听他喉咙沙哑地说道:“我有妻儿,她们生前曾住在祝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