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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府中——

随着两位锦衣卫府的高手查账,赖家从东西两府窃取的钱财数目,也被一条条对照出来,近十余年的账簿对照,合计有六十三万两不知去向。

至于讯问赖大,也对东府之银有所确认,至于西府之银,赖大只含糊不清说,西府盯的多,十余年来,只有四五万两,一年只拢走三四千两银子。

凤姐就是冷笑道:“四五万两银子?四五十万两银子还差不多!”

分明是被一旁几个查账房的先生,曝出的数字惊到了。

赖大只是叫屈不认。

“还不老实!珩兄弟,你看……”凤姐丹凤眼中闪过一抹厉芒,问道。

贾珩端起茶盅,说道:“凤嫂子,西府人多眼杂,就算有亏空,赖大也不可能一人全部拿走,当然没有四五十万两,二三十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西府有四大管家,赖大、林之孝、吴新登、单大良,管着外间的事儿,而他们四个媳妇儿笮是内宅的女管家。

四大管家除林之孝家,还算规矩本分外,其他三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但正因为如此,西府里分蛋糕的人就多了,赖大反而比不上兄弟赖二过得滋润。

赖升在东府几乎无人制约,他只要把贾珍哄好了,账簿收支随其图画。

凤姐也听出贾珩的言外之意,说道:“珩兄弟的意思是,还是得查账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平儿去了有一会儿了吧,应该回来了?”

凤姐玉容微顿,说道:“彩明,你去……”

“二奶奶,平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门外的婆子说着。

平儿匆匆进入厅中,抬眸看了一眼贾珩,迎着凤姐的询问目光,说道:“琏二奶奶,西府的大老爷带了家里的账房,也要查账呢,人都到了库房,开始翻检账簿了,他们把住门口,不让旺儿账簿。”

凤姐闻言,玉容微变,惊声说道:“大老爷他也要查账?”

说着,看了一眼贾珩,拧眉说道:“珩兄弟,大老爷也要查账,现在怎么办?”

因为贾赦在紧挨西府有着一个大黑油门的独门独院,故而倒也设了账房管事,总领财务收支。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说道:“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平日里也不见他查,现在听说有利可图,却来查账了,逐臭之蝇,不外如是。”

贾赦贪财好色,比贾珍尤甚,妥妥的食腐动物。

凤姐听着少年出言讥讽着自家公公,一张艳丽、娇媚的少妇脸,就有些异样之色流露,只当没听见一般,默然了下,问道:“珩兄弟,现在怎么办?”

经过方才讯问赖大一事,不自觉,凤姐已有些倾向于由贾珩拿主意。

贾珩沉吟着,面有思索。

其实对贾赦的查账,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贾赦这种吃喝玩乐在行的公子哥儿,若是能看出门道,也不会让贾府的赖、单、吴几个管家活得有滋有润了这么久。

忽而,那账房老者笑了笑,说道:“大人,这家人瞒报账目十分高明,老夫若不用心对照,都几乎被其蒙蔽,如果是寻常人等,更是摸不着门道,荣国要查账,不妨让他们先查,等查不出什么猫腻来,”

这几个人都抄惯了家的,对每一项物资采办当年之价格,心中都是有数,如那种通过虚构交易价格、以次充好的方式,在其如照妖镜的目光中,几乎无所遁形。

贾珩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对凤姐说道:“赖大方才的供词,已经有一部分关涉贪墨的几笔大的款项,加起来就有四五万两,我们先算着!至于账簿先放至一旁,我这就带着人去查抄赖大之家,若是再拖延下去,仔细让他们转移财货跑了!”

凤姐闻言,虽觉得意犹未尽,但也情知贾珩说得有理,说道:“那咱们先查禁了赖家,回来慢慢对账。”

却说贾赦这边儿先和邢夫人带着账房、小厮风风火火封了赖大的总管府,而后就前往荣庆堂去禀贾母。

荣庆堂中——

贾母看着对面联袂而来的贾赦和邢夫人,面色淡淡,说道:“你既是病了,就回去好生歇着,这时又风风火火来过来作甚?”

身后的鸳鸯,手中捏着贾母肩头的手就是顿了顿,情知这是说大老爷昨晚借故身子有恙,没来到荣庆堂赴宴之事。

一旁的宝玉、黛玉、探春就是面色古怪。

贾赦对贾母的讥讽之言权当没听到,笑了笑,道:“母亲,刚才一大清早,吴新登、戴良和钱华来寻我,说东边儿要查咱们的账,这几个人心中有鬼,巴巴得上门来求饶命!儿子想着,东府里一摊子事儿,不若咱们自己查了好,我就带上府中账房过来,将银仓粮三库近年的账簿都整理整理,准备查账。”

贾母皱了皱眉,疑惑说道:“不是说只查赖大家,怎么又查银库、仓库两房?”

李纨解释道:“赖大管着事,花费什么的,总要从银库支取。”

“母亲,这三人做的账大有问题,对了,还有赖大,儿子听说被族长拿了,这儿子就奇怪了,纵是查赖大,也不关族里什么事儿吧。”贾赦故作疑惑说道:“再说这等小事儿,怎么好劳烦族长?”

现在贾赦在拿族务说理,言语之间,倒还捏着鼻子认了贾珩的族长之名。

贾母道:“珩哥儿是个帮忙的,已经打发了凤丫头去询问赖大了。”

这也是贾母认为妥当之事,因为凤姐既是贾赦的儿媳妇,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由其从旁协助最为合适不过。

贾赦道:“凤丫头自是个伶俐人,只是,这是我们自家的家务事,让族里介入,总有些说不过去。”

贾母闻言,说道:“你想查账?”

她这个儿子,一听银子就坐不住,这还没查出多少亏空呢。

贾赦道:“东府里的事咱们管不了,西府里,儿子先过过账,若是自己能查的,也就不好劳烦人家,母亲说是吧。”

贾母闻言,一时就有些迟疑。

不过想了想,似也觉得并无不妥。

查账,谁查不是查?

念及此处,贾母想了想,说道:“先把账簿过过吧。”

贾赦得了允准,心头大喜,说道:“母亲,儿子这就去了。”

说着,就是和邢夫人以及王善保家的等一干婆子丫鬟,风风火火离了荣庆堂。

待贾赦离去,探春拧了拧秀美双眉,思忖道:“这账簿,恐怕不是那般好查的。”

但这是长辈之事,她年岁小,并不好多嘴。

贾母道:“鸳鸯,你也去东府看看珩哥儿那边儿的情况。”

她心中也有几分好奇,这珩哥儿查东府里的账,能查出多少亏空来,还有打算怎么处置赖家。

鸳鸯应了一声,起身走了。

却说贾珩领着十个锦衣卫,就是向着赖家而去。

此刻时间还早,崇平帝说让他回去恭候旨意,但内阁所拟的封爵诏旨堂堂正正,程序就是繁琐一些,需得行之六科,明发中外,所以这段时间就可先制住赖家。

赖家也居住在神京城,宅邸在离宁荣街几道街的永宁坊,隔得倒也不远。

贾珩着焦大带着小厮看好赖大,而后就带着两位锦衣府的账房先生拟定的账簿,在曲朗以及十个锦衣卫的扈从下,骑上快马,前往查抄赖家。

永宁坊·赖宅

这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宅子,朱檐碧甍,雕梁画栋,比之宁荣二府要小一些,但在神京城中也非家资数十万贯不能置买。

门口竟也有着两个小厮,坐在长条凳上,磕着瓜子,闲聊着。

“唏律律~”

忽在这时,数骑哒哒而来,风驰电掣,马上锦衣少年一拉缰绳,人吼马嘶,就是惊得门口的小厮霍然站起,目光惊恐地看着一群着飞鱼服、绣春刀的官差。

“你们是……什么人?”小厮壮着胆子。

贾珩翻身下马,按了按腰间的绣春刀,看着几乎是小一号的荣国府,冷声道:“此地可是赖府?”

”是赖府,这位大人……啊……”小厮战战兢兢回着,忽地就是一声痛哼。

却是贾珩一鞭子抽在小厮身上,冷喝道:“去后院,让赖家嬷嬷,媳妇儿,全到前院花厅来!”

“曲百户,先着两个人堵了后门,别让他们跑了!”贾珩对着一旁的曲朗说道。

曲朗应了一声,转身指挥着两个锦衣卫,那两个锦衣卫就是打马往后门去了。

而后院之中,赖嬷嬷正在用着早饭,由着孙子赖尚荣以及赖嬷嬷的两个媳妇儿陪同说话。

因为昨天宴请傅试,至亥时方还,赖嬷嬷睡得晚一些,早上到了陈。

这位嬷嬷身上着淡紫色绸衫,面皮白净,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保养的很是得当,六十出头的人,皮肤竟不见太多皱纹,显然平时是以珍珠磨粉。

孙子赖尚荣陪着一同叙话。

赖家两个媳妇,赖大媳妇儿说道:“老太太,那傅试怎么说?”

赖家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不仅仅在住所完全“山寨”荣府,就连私下里的称呼,也大抵是老太太、太太、奶奶,如无意外,再过几年,还要再学荣府给贾琏捐个同知一般,给赖尚荣捐个知县。

赖嬷嬷拿起象牙筷子,夹起一个香菇,放在前明宣德窑的一个瓷碗儿,轻蔑一笑说道:“还能怎么说,傅试也是个见钱眼开的,收了钱,满口答应下来,今天晚上想来就能见见牢头,到时候多使一些银子,先保住升儿一条命,让他去金陵去,等过几年风头松了,再接过来就是了。”

赖二媳妇儿面色憔悴,闻言,目中忧色方去,说道:“老太太,让您多费心了。”

“升媳妇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升儿他也是受了东府珍哥儿的牵连。”赖嬷嬷劝慰说着,道:“如果不是那位许府尹是个油盐不进的,升儿这段时间的苦都不用吃的。”

赖大媳妇儿皱眉道:“现在东府里那位以旁支儿成族长,得了意儿,西府里都畏着他,昨天还摆了饭,迎接那东府里的。”

“他们贾府那边儿爷们儿窝里斗的厉害,偏偏牵连到我们家!”赖嬷嬷闻言,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转而看向一旁的赖尚荣,目光慈祥,说道:“尚荣啊。”

赖尚荣笑了笑道:“祖母。”

“祖母这次四处求告无门,也算是明白了,咱家没个官身是不太行啊,等过几年,你再大一些,祖母给你捐个官儿出来。”

赖尚荣闻言,心头大喜。

一旁的赖大媳妇同样一喜,只有赖升媳妇儿目中有着几分黯然。

这个家,她男人出力最多,现在得了好处的反而是大房?

“老太太,太太,不好了,院子里来了一群锦衣卫……”就在婆媳几人说话的空档,一个仆人匆匆忙忙跑到厢房中,说道。

“锦衣卫?”赖嬷嬷面色倏变,难道是她花钱为儿子活动的事儿发了?

“尚荣,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赖嬷嬷心头恐惧,面上强自镇定,就是吩咐着孙子前去。

但半晌过去,却不见赖尚荣应声,抬头看去,只见赖尚荣脸色苍白,两股战战,道:“祖母,外面是锦衣卫啊。”

赖嬷嬷见赖尚荣畏怯模样,叱骂道:“蛆心孽障,也不知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熬了两三辈子,怎么挣了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东西!”

贾珩这边已经面色冷峻,目光阴沉着进入赖府正厅,这一路而来,目之所及,假山嶙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而进入这厅中,家具陈设也是上好的木材。

“正厅待客之椅,都用着黄花梨木椅子,仆人的体面比主子还要大!”贾珩目光幽幽,轻轻敲了敲椅子。

他记得清楚,贾府荣庆堂中也才用着楠木的椅子。

身后锦衣卫曲朗吩咐着,“你俩把住前后院,不得让其随意出入!你俩前往库房看住库房管事,剩下的随我去后院拿人!”

纵然只是八九个锦衣卫,但也雷厉风行,两两一组,分头行动。

厅中反而只剩下贾珩一人,负手等着。

周围仆人都吓得不敢动,恐惧地看着那锦衣少年。

不多一会儿,曲朗以及几个锦衣卫驱赶着一群满头珠翠,绫罗绸缎的妇人,从后院而来。

“大人,人都押来了。”曲朗抱拳一声,吩咐一声,着四个锦衣卫把守着花厅门口。

赖嬷嬷看着那负手背对着自己的锦衣武官,硬着头皮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我赖家犯了何罪?这般兴师动众?”

毕竟是伺候过老国公,遇事临头,避无可避之时,竟也勉强捡起几分镇定。

贾珩霍然转过身来,冷笑道:“赖嬷嬷,可认得本官?”

“这位大人……您是?”赖嬷嬷对上那一双锐利、阴沉的眸子,心中下意识就是一突,惊声说道。

贾珩沉声道:“本官贾珩,忝为贾族族长,你儿子赖升任宁府都总管以来,贪墨我公中银两六十三万两,现在本官以族长之名义,追回亏空!此外,本官为天子亲军指挥佥事,听闻你赖家四处花钱贿赂京兆衙门胥吏,意欲帮赖升脱死,天子诏旨钦定之案,岂容尔此行欺君之事!”

不等赖嬷嬷应对,贾珩沉喝道:“来人,将此獠捆起来!”

贾母给赖嬷嬷留体面的话,贾珩从来就没有当一回事儿,他若是不把这帮狗奴才,弄个家破人亡,都对不起身上这身飞鱼服。

赖嬷嬷如遭雷击,脸色刷地颓然,就是嚷喊道:“珩大爷,老身要见老太太,老身是贾府的老奴了,为贾府里出过力,伺候过老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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