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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沈邡:臣,沈邡接旨!(求月票!)

扬州百户所

刘盛藻面色倏变,这几天锦衣府卫讯问之时流露的忌惮,自然为这位皇亲国戚察觉到,反而从一开始的慌乱多了几许底气,但没有想到贾珩方回来,根本就不顾这些。

贾珩品着茶,听着一墙之隔的刘盛藻发出一声声惨叫,面色平静如水,凝神阅读案卷。

其上记载着程、马、鲍、黄四家近些年通过海路向女真走私,贸易额每年多达七八十万两,其上还有鲍祖辉以及黄诚二人,惶恐之下陈述的盐运司亏空数额,冰山一角,触目惊心。

相当于户部少收的税银,都落在了彼等蠹虫、硕鼠手里。

而这些盐商也仅仅知道自己那一份,对于全貌了解程度不一,怎么也不如刘盛藻这位盐运使当事人,知之甚深。

银子究竟贪墨了多少,其间送给何人,不管处置不处置,都要有一个基本的情况。

陈潇秀眉之下,清眸瞥过那簿册,说道:“送往宫里的银子,你还能追回来?”

贾珩阖上簿册,叹了口气说道:“肯定是没办法追过来的,甚至不好去和宫里求证、核实,所以只能从刘盛藻这里了解情况,把这些年被贪墨的官帑追缴回来。”

这件事的棘手之处就在于,明明知道隆治帝那里可能有一份账目,他不能让天子去问上皇,否则在外人眼里闹了笑话不说,他这个见证人也犯了忌讳。

好在,他是天子的准女婿,现在这般刨根问底,不会如寻常指挥使,干着脏活以后,如同抹布随用随丢。

如今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陈潇轻声说道:“这里不仅是刘盛藻,还牵涉到其他盐运使的事,此外还有个郭绍年,庄妃还有贵妃都在宫里。”

刘盛藻是庄妃的本家侄子,而前任运使郭绍年,则是隆治帝所生女儿会稽公主的驸马。

贾珩沉吟道:“一家一家的来,相关明细调查出来后,再递送宫里,恭请圣裁。”

甄家、郭家、刘家这等隆治帝身边儿的亲信,天子顶多也是让他们补上亏空,不会说全部诛戮,单单银子的事儿,犯不着。

这就是天家,不然会给人以刻薄寡恩的印象,想来这也是刘盛藻有恃无恐的缘由。

过了一会儿,商铭从刑房中过来,拱手道:“大人,刘盛藻不堪受刑,已经开始招了。”

贾珩沉声道:“问他在任以来,一笔笔结余银子究竟是怎么分的,你和范经历做好记录,不要让人胡乱声张。”

商铭心头一凛,拱手称是,返回忙碌去了。

及至掌灯时分,相关口供已经汇总成册,递送贾珩这里阅览。

贾珩翻阅着簿册,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外间的夜色,冷眸闪烁不停。

好一些年头,结余之银高达一百五十万两,解运八十万两给重华宫,刘家自留二十万两,然后剩下的通过赊欠、挪用为盐商拿走,然后再孝敬一定比例给刘盛藻,当然后续也有归还,尤其是宫里派人点检之时,库银肯定是殷丰充裕,但这么转了个圈儿,又是拆借了出去。

甚至还有预支盐引,就这样反馈到账目,整个账簿自是混乱不堪,而不是条理清晰,具体的账簿,恰恰已经被刘盛藻销毁了。

贾珩将手中的供词递给陈潇,说道:“这里面只怕还有不尽不实,只能寻人慢慢核算,而且有些刘盛藻因时间久远遗忘,还需详加询问。”

八大盐商中的四家因为勾结东虏,肯定是要被抄没家财,追缴违法所得,至于其他四家盐商,同样也要补齐亏空,如再查出其他案子,也是以律法办。

陈潇翻阅过簿册,道:“十多年间,贪墨高达两三千万两,扬州八家,尽数抄家,想来才足以填补盐运司亏空。”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掠人民财,不教而诛,于君于臣,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还是需要好好甄别一下,丁是丁,卯是卯。”

哪怕对商贾再是仇视的官员,也不是说一上来就破家灭门,总要罗织罪名,明明可以直接抢,还是需要给个理由和说法,否则吃相可就太难看了。

正在思忖着之时,忽而镇抚使刘积贤从外间过来,拱手道:“都督,汪寿祺递来了请柬。”

贾珩抬眸看向陈潇,道:“汪家等几家坐不住了。”

现在他总督江南江北大营,又携大胜而归,汪寿祺要还能坐得住才怪,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思想斗争,想来打算愿赌服输了。

说着,从刘积贤手里接过请柬,阅览着其上文字,看向陈潇道:“瘦西湖的画舫,晚上你随我一同去。”

陈潇应了一声,也没什么说什么,这几天早已习惯跟着贾珩。

贾珩看向刘积贤,说道:“去与汪寿祺说,今天晚上,我去赴宴。”

夜幕低垂,中秋方过二三日,天穹之上,明月大如玉盘,冷辉皎洁如银,倒映在瘦西湖碧波荡漾的湖面,时碎时凝,而一艘缓缓驶过的画舫,红色灯笼随风而动,在哗啦啦流淌的水声中晕下一圈圈火红色光影。

歌姬的甜美歌声传至极遥,两岸的柳树枝叶在夏夜晚风中翩翩起舞,绰约生姿。

楼船箫鼓,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相乱。

画舫之中,汪寿祺以及萧宏生、黄日善、江桐几人围着一张桌子叙话,相比周围的歌舞管弦,四人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黄日善道:“先前永宁伯领兵前去打仗,还顾不上盐务这边儿,现在回来了,只怕还要大动干戈。”

江桐同样忧心忡忡说道:“现在女真人勾结海寇都没有将他撅回去,我等现在更难了。”

如果先前还有期待永宁伯吃了败仗,然后,千夫所指,言官弹劾,那么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此念,统管江南江北大营军务,锦衣在手,真就是圆扁都任由人捏着。

汪寿祺道:“等过来,看永宁伯开出什么条件,如不是太难,我等花钱买平安吧,欠朝廷的银子,砸锅卖铁也要还上。”

江桐叹了一口气,道:“形势比人强啊,可如是都填补上,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事到如今,也别想着铤而走险,程马等人就是前车之鉴,但还上亏空,在座几人身家都要缩水一大半,日子拮据。

黄日善捏着茶盅,忧心忡忡道:“就怕人家不仅要钱,还要命。”

汪寿祺道:“真到了那一步,天下还有谁愿意帮着经商?”

就在几人计议之时,仆人挑帘来报,永宁伯来了。

汪寿祺几人对视一眼,连忙出了舱室,站在甲板上,恭谨而候。

贾珩从乌蓬船上登上高大如城的画舫,少年一身石青色蜀锦长袍,头上戴着蓝色方巾,笑了笑道:“汪老爷还有几位,久等了。”

汪寿祺笑着相邀道:“永宁伯,老朽也没有等多久,永宁伯里厢请。”

贾珩点了点头,领着几个锦衣府卫进入画舫,落座下来,环顾着画舫,笑道:“这画舫,比着通州卫港的战船都不小了。”

汪寿祺愣了下,笑道:“永宁伯真会说笑,这如何比得上战船,永宁伯海门一战,扬我国威,真是让我等心折。”

先前,中午陪着户部侍郎齐昆用饭之时,这些恭维话已经说了不少。

双方不痛不痒的寒暄着。

汪寿祺道:“其实这次邀着永宁伯过来,老朽有一事相请。”

贾珩闻言,诧异地看向汪寿祺,道:“汪老爷这话是从何而起?”

汪寿祺叹了一口气,说道:“刘大人因盐运司亏空的事儿,说来,与我等也关联不小。”

贾珩不动声色地看向汪寿祺,静待其言。

汪寿祺道:“这几年生意不大好做,朝廷盐税又如数催缴,我等有一些折了本,从盐运司拆借了一些,永宁伯看这该如何是好?”

贾珩放下茶盅,目光平静,说问道:“汪老爷,从盐运司赊欠了多少?”

汪寿祺已经为下一步再做着铺垫。

汪寿祺道:“林林总总也有百十万两,这些只怕需要账房先生筹算。”

“这么多?”贾珩眉头微皱,说道:“朝廷一年的两淮盐税也才二三百万两。”

“都是积年赊欠,连着利息,不是一年相欠,永宁伯放心,我们会尽快补上数额。”汪寿祺连忙说道。

贾珩道:“这些亏空,该填补上就要填补上,恰逢刘大人也说确有此事,伱等几家汇总数目,先把这笔银子补上,银子补上了再说。”

汪寿祺迟疑说道:“永宁伯,一时间也筹措不齐,可否宽限一些时日?”

贾珩道:“这些都好说,如是觉得数额过大,为期一年慢慢给付都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里面的银子需要明白了,朝廷的银子不能赊欠,现在各处都要用银。”

汪寿祺闻言,心头微松了一口气,道:“永宁伯,我汪家自太宗朝时,每国有戎事,都不忘着国家之事。”

江桐笑了笑,也附和说道:“汪老爷说的是。”

虽说要将缴纳的银子还上,并不意味着以后还能过关。

与四位盐商闲聊了一会儿,贾珩离了画舫,刚刚来到岸上,却见那一个红裙少女从远处过来,一张俏丽小脸上见着欣喜之色。

这时,陈潇迎上前去,唤住那南菱,问道:“你有事儿?”

南菱拿过一份请柬,目光放在那青衫少年身上,说道:“贾公子,我家夫人给你递送的请柬。”

贾珩抬眸看向瘦西湖之畔的酒楼,见其上似亮着灯火,深沉目光似穿过遥远距离,落在了那阁楼上的窈窕丽人身上。

贾珩接过请柬,沉吟道:“告诉你家夫人,我明天要赶回金陵,不能前去赴约。”

随着他整顿江南大营,势必要与安南侯交锋、博弈,这位隆治朝的名将担任江南大营节度使以来,虽然有南国之地脂粉香艳,乱花迷眼的缘由,但其本人对麾下军将的纵容,也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

叶家还想保留在江南大营的存在,显然不大行。

南菱讶异说道:“公子要去金陵?夫人也说前往金陵。”

贾珩道:“等到了金陵再说吧。”

南菱想了想,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轻声说道:“那我回去禀告夫人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萧侍卫,帮我送一下。”

一行众人骑上马,向着扬州盐院衙门而去。

翌日,晨曦微露,天色略有几许阴沉,细风微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向着扬州临河渡口而去。

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贾珩与甄晴的一艘船只,乘船前往金陵,及至午后时分,方来到金陵宁国府。

宁国府后宅,西北角的一座青檐白墙,回廊曲折的庭院中,烟雨紧锁,雨帘似挂。

黛玉刚刚午睡得起,上着水绿纱质褙子,下着淡蓝抹胸白纱裙,神情慵懒地伫立在窗前,举目眺望着紧锁庭院的雨雾,梧桐树叶葱葱郁郁,翠玉生烟,绿意惹眼,时而风来,梧桐树叶上的雨珠扑簌而落。

紫鹃提着一个茶壶,轻声道:“姑娘,别受凉了,喝口茶吧。”

黛玉转将过身来,罥烟眉下的星眸见着思忖,轻声道:“鸳鸯姐姐说,珩大哥他昨日到了扬州,今天应该回来了吧。”

紫鹃轻轻笑了笑,道:“许在路上吧。”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雪腻玉颜上现出怅惘之色,捏着手帕,这都好几天了,珩大哥还没回来。

而在这时,袭人进来轻声说道:“林姑娘,出去简单走动走动。”

因为这几天,鸳鸯提醒着黛玉,多出去走动走动,以免经常待在屋里,容易生了病。

这是贾珩当初与鸳鸯的叮嘱之言,让黛玉平常不要坐在屋里,心事郁结,蹙眉不展。

就在这时,忽而传来晴雯惊喜的声音:“公子,你回来了。”

黛玉手中的茶盅微微一顿,连忙向外走去,只是刚刚挑帘而出,却见那身形挺拔不群的青衫少年,已然迈过门槛,英气剑眉之下的目光投来,温润如玉,笑意直抵眼底。

黛玉娇躯轻颤,似是呆立原地,韶颜稚齿的少女,罥烟眉下的星眸晶莹闪烁,隐见点点泪光。

“珩大哥。”黛玉冲将过去,扑在贾珩怀里,双手环住贾珩的腰肢。

上一次闯入怀中,是因为扬州马家的劫狱,现在则是女真亲王裹挟海寇进犯江南之地。

贾珩搂住黛玉的削肩,感受到娇小少女的欢喜和思念情绪,轻笑说道:“妹妹,怎么又哭了。”

他算是享受到红楼原着中宝玉的待遇了,不过,担忧的泪水以及怄气和委屈的泪水,还是有所不同的,前者乐在其中,后者一地鸡毛。

而黛玉今天穿的这身裙裳,明显有些睡衣的款式,清凉薄纱的绿裙。

黛玉紧紧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痴痴道:“珩大哥。”

经过上次,少女也渐渐习惯周围几个丫鬟的目光。

鸳鸯似笑非笑的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大爷,别在这儿站着,在屋里说话吧。”

贾珩抬眸看向鸭蛋脸面,身形窈窕明丽的少女,目光温和几许,挽着黛玉的素手,进入厢房。

鸳鸯与紫鹃、袭人则在外间小厅等着,并未跟着进去。

两人坐在软榻上叙着话,贾珩捉着黛玉的手肌肤细腻入微,只是略有一些凉。

黛玉抬眸端详着贾珩,芳心涌起阵阵羞喜,只是语气中仍不免担忧道:“珩大哥,你又与人动手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嗯,难免的,没事儿,皮都没擦着,这几天让妹妹担心了。”

黛玉正要说着什么,却见温软的气息抵近而来,连忙闭上了粲然星眸,而后是熟悉的触感,如痴如醉。

过了一会儿,黛玉一张俏丽脸颊嫣红如绚丽丹霞,将螓首抵靠在贾珩怀里。

而贾珩已然牧着小羊,捏着小羊琼鼻。

黛玉粉腻脸蛋儿羞红,轻轻拨着贾珩的手,声音微微发颤,轻声道:“珩大哥别闹,金陵这边儿传的沸沸扬扬,珩大哥领着一支新建水师与敌决战,和我讲讲经过啊。”

贾珩笑了笑道:“官军水师虽然新建,但海寇原也为乌合之众,这次过后,海寇再也不能自海门而犯淮扬了,金陵能稍稍安生一段时间了。”

黛玉玉容晕红,嗔羞道:“珩大哥,别闹着……”

珩大哥每次抱着她,都去寻羊符,那种爱不释手的喜爱,让她既是心慌又是微喜。

贾珩附耳,黛玉的发丝凝在脸上,道:“这两天,我想妹妹了。”

黛玉娇躯微颤,声线已颤不成声:“珩大哥。”

然而还未说着,却见贾珩已牧羊咩咩。

黛玉柳眉弯弯,羞的连忙闭上眼眸,双手扶着贾珩的肩头,任由少年喜爱着,唯有娇小玲珑的娇躯颤栗不停。

过了一会儿,贾珩拥着生活已经不能自理的黛玉,低声说道:“妹妹这段时间清减了。”

黛玉的确讨人喜欢,倒不仅仅是原着的滤镜加成,很难形容,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林怼怼,在他身边儿乖巧听话,何尝不是一种反差?

黛玉:“……”

究竟哪里清减了,你把话说清楚。

然而,这时,却见贾珩取出一个锦盒,托在手中。

“这……”黛玉容色微动,星眸闪了闪,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

目光却被贾珩手里的锦盒吸引,芳心有些期待。

贾珩轻轻打开锦盒,赫然是一对儿桃蕊珥饰,道:“这是先前在扬州时候,给妹妹买的,妹妹看合意不合意。”

想起让潇潇一早去买着首饰,一脸嫌弃的模样,估计是怨他没给她买着。

黛玉拿过珥饰,雪腻玉颜上绯红如霞,羞嗔道:“珩大哥,怎么又给我买首饰。”

明明出去打仗,又给她买着东西?

贾珩看向黛玉,温声道:“就是见着了,觉得妹妹戴着会很好看,就买过来了,妹妹要不戴上,我看看?”

这是单单给黛玉买的。

黛玉芳心涌起甜蜜,轻轻应了一声。

贾珩轻笑道:“我给妹妹拿镜子。”

黛玉看向起身向着那梳妆台而去的少年,一时间星眸迷离。

贾珩取来一面菱花铜镜,坐在黛玉身旁,帮着举着铜镜,道:“妹妹换上我看看。”

黛玉玉颊红晕成霞,就着铜镜换上桃蕊珥饰,看向那铜镜中的明媚容颜,抬起粲然星眸看向贾珩,低声道:“珩大哥,好看吗?”

贾珩看向娇羞不胜的黛玉,搂住黛玉,轻声说道:“挺好看的,妹妹原就生的颜色好,现在更是增色三分,明艳动人,像小仙女。”

嗯,这时候小仙女还不是骂人的话,蝈蝻的说法更是没有,只有大丈夫之志,犹如长江,东奔大海,何苦怀恋于温柔之乡?

黛玉螓首低垂,芳心欣喜不胜,颤声道:“珩大哥。”

虽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这样的文雅之语,但这种直白而亲切的话语从情郎口中而出,加之贾珩的身份,无疑更让黛玉醺醺然,五迷三道。

贾珩轻轻挑起黛玉的下巴,光洁圆润的肌肤在指间流溢,温声道:“妹妹。”

少女一剪秋水明瞳微微颤抖,弯弯眼睫遮蔽下一丛阴影,直到贾珩凑近而来。

贾珩看向黛玉,他就喜欢看着黛玉这等娇羞无所可藏的模样,而这是花信少妇无法带给他的体验。

青春靓丽的气息,于唇齿之间流溢。

贾珩压下一丝甜腻,搂着黛玉,轻声道:“金陵这边儿总是下雨的,等会儿要不咱们去玄武湖,观观雨景。”

黛玉芳心甜蜜,轻声道:“珩大哥刚刚回来,还是先歇息才是的,改天再去就是了。”

这般乘船过来,想来也累的不行。

贾珩笑了笑,说道:“妹妹这般一说,还真是有些累了,在妹妹床上躺会,妹妹不介意吧?”

说着,拥过黛玉的削肩,就势歪躺在床榻上的枕头,如兰如麝的清香连同独属于少女香闺的馨甜,在鼻端萦绕,让人醺然欲醉。

而此举却让黛玉吓了一跳,芳心砰砰跳个不停。

见贾珩并未再有其他动作,黛玉躺在贾珩胳膊上,罥烟眉下的星眸微微阖上,芳心之中也涌起一股安宁,她与他大概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念及此处,黛玉玉颊通红如火,攥紧了手帕。

贾珩转脸看向黛玉,搂过另一边儿的玉手,低声道:“妹妹,再过一段时间,大姐姐她们可能要过来了。”

黛玉微微红润的玉颜,见着讶异,问道:“大姐姐她也过来?”

“就是盐务上的事儿,她过来得一个多月后了,大姐姐和晋阳长公主过来,到时候云妹妹、三妹妹也会过来。”贾珩说着,顿了下,还是选择说道:“说不得咸宁公主也会过来。”

有些事也需要给黛玉提前打预防针,否则,又是哭唧唧,“如此,倒成了妹妹的不是了。”

黛玉闻言,芳心咯噔一下,星眸闪了闪,抿了抿粉唇,低声道:“那位公主她与珩大哥,当初去河南……”

当初也曾听丫鬟说过,嫂子那边儿的两个丫鬟都在说着,那位公主只怕来者不善。

“妹妹别乱想,平常相处就是了,你先前也是见过她的吧。”贾珩轻轻捏了捏黛玉蒙着黯然之色的脸蛋儿,温声道:“好了,怎么,还吃上醋了。”

黛玉先前还没有入局,自是冷眼旁观,没理由生气,但现在不一样了,身在局中,已成了他小女朋友,咩咩也咩咩过了,在这个时代,他就是黛玉爱情的全部。

等见到咸宁她们,纵然不与他怄气,也可能自己生着闷气。

哪怕九五之尊,宫中嫔妃争风吃醋都难以避免,何况是他?

黛玉粲然如虹的星眸微动,腻哼一声,紧紧抓住贾珩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吃醋呢?

她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反正与欣喜无关,如是早些遇到他,该有多好?

但一想到那位咸宁公主还在前面,而她自己才是……后来的,念及此处,少女眉尖微蹙,芳心气闷不已,又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事实上,少女未必在意如袭人那样的通房丫鬟,甚至还能笑着喊着袭人嫂子,但却对宝钗各种提防。

“妹妹,是我不好。”贾珩轻轻抚着黛玉的秀眉,凑近唇瓣,安慰着少女倏然低落的心绪。

过了一会儿,黛玉星眸雾气朦胧,檀口细气微微,纤纤素手忙是捉住贾珩向着裙摆的手,一张粉腻脸颊滚烫如火,颤声道:“珩大哥,别,别……”

她还没有嫁给他的呀。

“妹妹想哪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贾珩凑到黛玉已经红润欲滴的耳畔,低声道:“我是要八抬大轿娶妹妹为过门的。”

晴雯他舍不得碰着,黛玉同样也不会,他其实就是想伺候一下黛玉,补偿一下她,与其让她流眼泪,不如……现在看来,只能另寻良机了。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将螓首靠在贾珩身上,低声道:“珩大哥如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贾珩也不多言,微微阖上眼眸,睡将过去。

黛玉看向那闭上眼眸似已睡去的少年,一时间,盈盈如水的星眸,渐渐恍惚失神,睡梦中的少年无疑少了几分威严,但脸上的倦色清晰可见。

贾珩这几天真是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不是在作战就是与盐商勾心斗角。

少女看着看着,心底涌起疼惜,伸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脸颊。

他其实比她也只大了三岁,却要操持那么多的事儿,来江南才多久,厮杀了几场?

黛玉抿了抿粉唇,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螓首靠在贾珩的身上,也不知为何,方才的酸涩,似渐渐散了一些。

……

……

两江总督衙门,官厅之中

与前前日南京六部、都察院的官员络绎不绝来此,此刻的两江总督衙门门可罗雀,而官厅内,人手就有些稀稀落落,除却两江总督沈邡以及幕僚,还有兵部的两位部堂,兵部侍郎蒋夙成和孟光远。

“此次兵败,甄铸难辞其咎,他竟还有脸回来!?”蒋夙成愤愤不平说着,心头有着几许恐慌,沉声道:“老孟,沈大人,我等要上疏严参才是。”

扬州那边儿,宫中天使向贾珩传圣旨的事,金陵方面已听闻了风声。

总督江南江北大营,提调水陆兵马,大权独揽,而且更要命的是,以天子剑对两江官员可先斩后奏,这种权柄,让兵部两位侍郎心头惮惧不已。

孟光远眉头紧皱,沉声说道:“甄铸不能死节王事,有负皇恩不说,还坦然回来,真是丢尽了我两江官场的体面!”

甄铸被俘,本来还可以将锅甩给甄铸,但现在甄铸竟然安然无恙归来,这让他们这些荐主何以自处?

两江总督沈邡此刻坐在太师椅上,对两位兵部侍郎的斥骂充耳不闻,脸色灰败,目光失神,显然也在思忖着总督江南江北大营军务一事。

问道:“永宁伯可是来了金陵?”

“已回了宁国府。”白思行轻声道。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书吏神色匆匆而来,脸上见着惶惧之色,道:“制台大人,天使传旨。”

此言一出,沈邡面色微变,众人连忙出了官厅。

只见不远处的青年内监,在几个锦衣华服的内卫扈从下,沿着回廊快步行来。

“两江总督,沈邡接旨。”

沈邡面色微变,跪将下来,道:“臣,沈邡接旨。”

一旁的卢朝云急忙唤着小吏,说道:“快,快去准备香案。”

身后的兵部两位侍郎也都纷纷跪将下来,脸上都见着难看的表情,隐隐意识到一股不妙之感。

待几人摆了香案,内监“刷”地展开绢帛,阴柔的声音恍若一股凉风阴恻恻地响起,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武事不竞,天下难安,卿为两江总督,朕委尔察照军政之权,是前上疏整饬武备,荐举镇海卫武弁甄铸检校镇海节度,然江口一战,水师沉覆……”

屋檐之下,乌青檐瓦上的风雨断了线的珍珠,伴随着内监的训斥之言,随风打落在一众两江总督衙门的官吏身上。

沈邡跪将下来,只觉周身阵阵发冷,耳畔只有八个字“革职留任,以观后效”,他自科甲登第出仕以来,何曾受过着这等严厉的处置?

与革职待参不同,革职留任与戴罪立功是一体而行,如果沈邡后续不再出错,一般还会撤销处罚,属于一种比降敕申斥还要严厉的处置。

比如康熙朝任用治河名臣靳辅,因治河思路迥异时人,故弹劾者众,康熙担心将来用人失当,有损威信,即着靳辅革职留用,戴罪立功。

因为,镇海军水师的折损,两江总督衙门怎么是要负责。

至于甄铸,彼时,崇平帝还不知甄铸已经被救回来了,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就没有先行处置。

“罪臣,沈邡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沈邡伏首而拜,声音颤抖,心头已是一片冰凉。

如果他不是上疏抢着整军,也不会沦落到今日下场!

其实,崇平帝之所以愤怒,也是因为此由,自作聪明,荐举非人,坏着军政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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