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被白龙说得一愣,明显也觉出对方有些不友善来,但还是强挤出一丝笑意来说:“这位小哥,何出此言?”
白龙答道:“据我所知,正统在茅山派承法的弟子,确实大多善于除妖灭鬼,而不善于超度或引导恶鬼修行向善,但即便如此,大多心怀善意的道士仍选择后者,毕竟鬼这种东西说白了。也不过是换个方法或者,没有谁想一直做饿鬼孤魂游历人间,孤魂厉鬼乃至于山精地怪,但凡祸害人间必有原委,又何必不闻不问就赶尽杀绝呢?如果说长着学了些杀鬼除魔的本事,就能不分对错胡作非为,那人与妖邪还有什么区别?”
听白龙这么一说,那道士恍然大悟,朝着白龙一拱手说:“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怪我心狠?”
“没错。”
白龙直言不讳,又道:“刚刚这孩子虽是山中的游魂野鬼,但出现在车上后却还并未伤害任何人,你大可以将它引出来之后想降服,再做法超度它去投胎,或是问明冤情再做处理。若能帮它,也算是功德一件,又何必非要以这么狠的符箓咒法直接让它魂飞魄散呢?”
“呵呵,小兄弟,你这话我不敢认同。”
那人说着抬手往车里一指,就见李秀秀还仍然惊魂未定地坐在车中,又说:“你看看车里那两个姑娘,一个吓得半死,一个还在呼呼大睡,甚至连刚刚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她们跟你坐在一个车上,想必都是你的朋友吧?你说那小鬼坐在车里后还没伤害她们,就不该把它先除掉,那你的意思是,非要让它把你这两个朋友害死,你才高兴?”
“我没那么说,但是…;…;”
“不要但是了,看来我们确实不是同道中人,道不同,自然不相与谋。”
那道士显然也生了白龙的气,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为了缓和眼前的气氛,白薇立刻凑上来,朝着那人拱手一笑说:“这位大哥,你别跟我哥一般见识,他最近心情不好。”
白薇说着扫了一眼白龙,示意他别再跟对方争执,那意思我懂,毕竟对方才刚刚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随后白薇又说:“在下阴阳道门人白薇,我哥叫白龙。不知尊下高姓大名?”
一听到‘白龙’两个字,那道士瞬间一惊,盯着白龙一番打量之后,惊呼道:“你就是‘琥珀主’?”
“怎么,你认识我?”白龙问道。
那人笑道:“你是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领军之人。又是公认的十二人之一,我怎么可能没听过你的名字?两年前天诛府曾给我送过邀请信,请我加入天诛府,到五军都护府任职,可我看不惯五军都护府的行事作风。本身我这个人又闲云野鹤惯了,就没答应…;…;”
“呵,你动不动就斩鬼杀妖的,这作风跟五军都护府领头的那些王八蛋可再相似不过了,你还会看不惯他们?”
白龙依旧冷嘲热讽,但那道士却笑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兄弟,你也别怪我狠心,这里面有些缘故你不明白…;…;”
道士说话时,就见李秀秀慌慌张张下了车,跑到车前掀开机器盖子就开始修车,嘴里不停地嘀咕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老娘一分钟也不想呆下去了…;…;”
可车终究是坏了,她要是能修得好,早就修了,最终气得直用脚往车上踹。
道士一见,立刻走了过去,安慰了李秀秀两句之后就帮她一起检查起故障来,动作还颇为专业,随后拍了怕手上的灰尘。回头朝着我们笑道:“你们这车坏得可不轻,一时半会儿恐怕修不好…;…;”
他说着抬手往前一指,又说:“这样吧,再往前十里多地,有个小加油站,我在加油站旁边搭棚子开了个小修车店,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们把车推过去,帮你们好好检查一下…;…;”
听到这话,大家心中顿生惊喜。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但白龙却皱着眉头戒备地说:“你是个道士,怎么会躲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开起了加油站来?这算不算不务正业?”
“呵呵,活着总得吃饭不是,这年头。到处都是神棍骗子,咱们这些真有本事降妖捉怪的,只会干实事,不会装神弄鬼去蒙人,想在民间靠本事混口饭吃可不容易。你们身在天诛府。牌子响亮,每个月又能拿固定工资,你们的日子当然好过,可像我这种闲云野鹤,也就只能靠修车的手艺养家活口了不是…;…;”
那人说完嘿嘿一笑,又朝路边那荒山野林里一指,接着说:“你看,这地方崇山峻岭鲜有人迹,高山密林把三光遮住,因此阴气很重。很容易招来不干净东西,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这里每隔个三五天就会发生一起交通意外,都是过路开车的被沿途的孤魂野鬼抓了替死鬼了,现在在这儿开了个修车店。一来方便给过路的车辆修个车加个水,二来顺便除除就近的脏东西,虽说没人给钱,好歹也算是没把祖师爷的手艺扔咯,也能保一方平安不是…;…;”
他边说边走到车屁股后面,朝我们招招手,让我们帮忙去推车,李秀秀则依旧在车里把着方向盘。
这道士力气很大,又有了白薇和五爷的帮忙,因此推车时显得比之前轻松多了。于是三更半夜的,我们就在这荒无人烟的盘山公路上一边推着车前进,一边闲聊了起来…;…;
那道士给我们做了个自我介绍,他姓殷,‘白眉鹰王’殷天正的殷。大名殷长生。
白龙看的不错,殷长生确确实实是茅山派的弟子,而且按整个天师道论起辈分来,甚至杨死、小茹和杨左生还得叫他一声师叔,据他自己所说,当下茅山派的掌门,和他是亲师兄弟,这让白龙、白薇不免肃然起敬,因为据说那位统领茅山的毛老道,是个在行内人尽皆知的很了不得的人物,地位和龙虎山的张天师、以及阁皂山的掌山马君武持平,为符箓三山之首脑。
不过殷长生自认是个不太守规矩的人,受不了茅山上的清规戒律,所以不愿意待在山里,几年前就一个人偷跑下山游历。增广见闻,而跟他一起到处流浪的,还有一个他在路上捡来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儿,被他收做了徒弟。
像殷长生这种人,在固定地方待久了难免会受到束缚,就喜欢经常到处流浪,可从言语之间能够听出,他已经一个人在这片山林里住了一年多了,靠个赚不了多少钱的破修车棚赚钱度日。
一听出端倪,白龙就问他:“既然你喜欢到处走,为什么却在这里待这么久?还有,为什么你说是自己一个人住?你的那个小徒弟呢?”
被白龙这么一问,殷长生脸上忽就现出几许悲伤,叹了口气说:“你问得好,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对山里的孤魂野鬼这么心狠手辣吗?那我就告诉你。”
随后殷长生款款道来----
大概正好是一年前,他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游历时乘坐长途客车途经此地,据殷长生说,当时已经是后夜了。
那年头,抓超载抓得还不是很严格,四十九座的长途客车上竟拉了将近七十人,车里大包小包、人挤压着人,又是夏天,满车都是臭烘烘的人肉味儿散不出去,闻着令人作呕。
而开车的司机更因为连夜驾驶早已身心憔悴,甚至开车时都困得磕了好几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