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击坠巨龙之日
白龙振翼，自下方裹挟着风暴而来。
爱理纱两边翼脚各自分裂出的三个分叉口喷射出赤焰，像是调整自身飞行姿态般变换了方向，推动她轻盈地拉开与白龙的距离。
一追一逃之间，他们的位置向岛屿北方的山地里转移。
而李武则开始压缩汇聚忿怒之炎。
那是在和小矮妖的战斗过程里他灵机一动悟出的用法。
那时他使用了【自实现预言】辅助，才成功达成了条件。
现在虽然没有了给自己添加的buff，但【驱魔人】的完成度也更上一层楼。
表现在现实中，就是当时难以控制，感觉下一刻就会暴躁地倾泻自身威能的火焰现在却驯服得如同一团橡皮泥，被他压制得体积越来越小。
“别想逃跑！”
身后传来白龙的吼叫，李武很怀疑对方所说的话到底是出于思考得出的结论，还是被污染的神智从爱理纱父亲的记忆中拼凑出来的台词。
几道蓝色的光炮穿透空气，追赶着爱理纱的身影袭击而来，被电离的空气散发出难闻的臭氧。
爱理纱就像技术高超的战斗机驾驶员，保持稳定让李武有时间蓄力的同时从电浆体交织成的火力网中闪躲腾挪，不时还回头释放一道激光般的龙息予以还击。
尽管她的速度确实在白龙之上，但在对方的火力骚扰下，双方的距离还是在不断拉近。
她发出了一连串的鸣叫进行提醒，让人联想到人型状态下爱理纱的惨叫。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李武？”
阿布哈塔克的脑袋恢复了过来，不顾吞进剧烈的罡风，张口嚷嚷道。
在爱理纱的配合下，他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而他们的位置也已经快接近约定好的目的地。
赤色的火焰被凝固成红宝石般的固体，表面流动着不安分的纹路。
在和小矮妖的树人军团作战时，他只维持了一瞬这样的状态，就必须释放出被压缩的火焰。
但现在，他察觉到已经能大大延长持续的时间，已经足以作为一种常备的技能使用了。
就叫佛怒○莲……算了，命名为高压试作型忿怒之炎炸弹一号好了，看看以后还有没有改进的余地。
他抬起吸血鬼的脑袋，无比郑重地说道：“阿布哈塔克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死人头疑惑地开口问道：“我现在这样，能干什么……唔”
李武势若迅雷般地出手卸掉了它的下巴，在吸血鬼恢复过来前将试作型炸弹一号塞进了人头的嘴里。
然后没等它反应过来，李武转身扬手，凭借着法相显化状态下的巨力，瞄准了越来越逼近的白龙头部，奋力投掷而出！
据说世界最快的棒球球速为169km\/h，现在，阿布哈塔克先生的脑袋体会到了远远凌驾其上的极速。
它在飞向目标的过程中就因剧烈的摩擦化成了一团火球。
白龙感觉到眼前这个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的投射物身上传来一股令自己厌恶的气息。
在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潜印象里，这股气息属于一个突然找上自己的疯子。
他拿恢复某种名誉——虽然它已经忘记了名誉指的是什么——作为诱饵来诱惑自己，同时威胁说如果不配合就会持续派人来袭击……袭击谁？
他还想把某个人牵扯进来，但那个人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片空白的画。
白龙无法理解“失望”“期待”“爱”等多种情绪混杂的浓稠杂汤。
但它的兽性足以理解厌恶……和食欲。
它张开了嘴，像是接受投食的金鱼一样吞下了吸血鬼的人头。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以至于让李武怀疑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紧接着，白龙如同遭遇强对流的客机一般上下震动。
它痛苦地张开下颚，火焰如同洪水一般灼烧着喉管、舌头乃至牙齿，像是在今夜的花火祭上燃放的烟火一般从身体的内部喷涌而出。
来自内部的暗雷让它向一侧倾斜，连跟随在巨龙身后，被其驾驭的白色风暴也一时消散。
“爱理纱，还有最后一点距离，到时候拜托把我送过去。”
李武趴伏在红龙身上，对着那双金色的瞳孔说道。
她啼鸣一声。
爱理纱左翼的光焰陡然减弱，而另一侧则喷发出更为强烈的火光，焚烧的光芒推动之下，她像是被无形的铁链抓住，回身甩过一个极其夸张的半圆。
空气在其突然的急转弯下被蹂躏出恐怖的噪音，以白色气浪的形式向四周传递。
瞬息间完成折返的红龙背后再次点燃火焰之剑般的尾流，她将双翼如同折叠起来一般收拢，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快的速度。
气焰喷薄，仿佛化作一枚导弹的红龙突进到父亲的前方，白龙忍痛伸出前肢，试图故技重施拦下狂飙突进的爱理纱。
然而，在撞击即将发生前的刹那，爱理纱如同飘移的高速赛车一般斜过身子，一直被忽视的龙尾借助惯性猛地弹出。
大剑一般形状的古铜色尾刃在高速气流的打磨下变得炽热通红，像是一道赤红的惊雷在空中炸响，落在了白龙的下后腰处。
清晰的碎裂声慢慢地跟上动作发生的速度。
那身如同重装甲般坚不可摧的龙鳞，第一次折戟成沙。
飞扬的白色碎屑来不及自空中洒落就被狂暴的气流卷走，挨了这一击的白龙像是被鞭子抽打的陀螺一般被生生轰飞了数百米。
但吃痛的它在本能的推动下张口咬住了因为要发动攻击而不得不停下的红龙的右翼，拖着她一块飞了出去。
远比金属更为强悍的翼膜在龙牙下分崩离析，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爱理纱右翼喷射出的火光暗淡了下来，她吼叫着将左翼抵在白龙的脖子位置。
随着剩余一侧的气焰飙升到前所未有的亮度，如同机器人动画片中常出现的火箭飞拳一般，红龙左方的翅膀不自然地被强行向前推动，狠狠地撞开了白龙的头部。
在这种自残般的攻击下，两边的光芒终于都熄灭了，她只能勉强维持慢速飞行的状态。
白龙晃了晃脑袋，不顾自身流淌血液的伤口，在近距离张开了口，凝聚起蓝色的光点。
爱理纱将龙尾弯曲，送进口中。
锋利的牙齿自冷却下来的尾刃研磨而过，溅起橙黄色的火星。
如同准备居合斩的剑士一般，爱理纱转过身子，被收纳入嘴中的大剑状龙尾顺势斩出，如同一记强而有力的上勾拳，在对方的吐息即将涌现而出的前一刻命中了白龙的下巴。
连续遭创的龙首高高扬起，蓝色的光柱仿佛通天彻地一般冲向遥远的苍穹之外。
挥出最后一击的爱理纱晃了晃身子，最终在引力的拉扯下坠往大地。
没有时间去夸奖和安慰她。
必须抓住爱理纱创造出来的战机。
李武站在坠落的红龙头上，奋力跃往空中。
只有脱离了外在的飞行载具，人才能领悟到高空的可怕。
四面无边无际，只有急速的失重感提醒你所处的位置。
白色的巨龙逐渐恢复过来，在高度集中的他眼中，时间如同上紧了的弦，逐渐变得放松。
放慢的世界里，李武开弓一般向后拉腰，抬起的右手召唤出了黑龙缠绕的长剑。
“伱是凯尔特人畏惧的野兽，代表入侵故土之敌的恶龙。
你被红龙战胜，又因弗拉德三世后裔的血脉被复活在现代。”
在心中默念敌人的本质，他仿佛投枪一般掷出了俱利伽罗剑。
剑身呼啸着钉入被爱理纱削弱过的部位，残余的龙鳞像是纸片一样被穿透。
物质层面的强大对于智火之剑并无意义。
但是，即使能伤害到白龙，以它的体量来说，也不过是被一根铁钉扎到了而已。
所以，还需要进一步扩大伤口。
暴怒的白龙张开巨口向无处借力，向下坠落中的李武冲来，他默念着倒计时，在即将落入无底深渊前向仍留有灼烧痕迹的龙口内部轰出一发火球。
或许是回想起了之前吃下不该吃的东西造成的惨痛回忆，就在李武快要因被爆炸产生的轰鸣气浪推出龙口时，白龙不确定应不应该闭上嘴。
于是，他抓着一颗龙牙为轴，像是体操运动员般将自己甩到了更高处，落到了白龙的鼻梁上。
在那双琥珀色的兽瞳对焦到渺小的他之前，李武奔跑了起来。
察觉到有蚊子落到自己身上的巨兽在空中翻滚着试图甩落异物，即使它所操作的风暴已经散去，在白龙身上驰骋依然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
他时而躲开鳞片上突兀出现，为了扫清入侵者而存在的蓝色电光，时而需要抓着白龙背上的棘刺悬浮在空中。
简直像是在玩某种噩梦难度的横版闯关游戏。
最终，他站到了由自身抛出的长剑之前。
被钉在某一块六边形龙鳞中央的俱利伽罗剑燃烧着青色的火焰。
从最开始的战斗到现在，李武一直维持着法相显化加持己身的状态。
这应该是他尝试维持时间最长的一次，以至于浑身的肌肉已经发红，白色的蒸汽自毛孔中喷出。
但是，绝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他调动传来疲惫感的肌肉纤维，强迫它们如同齿轮般搭建成型，将身体深处的力量引导至外界。
崩劲·金刚！
他抬起右拳，如同挥舞大锤砸向铁砧的铁匠般锤击在俱利伽罗剑的剑柄末端。
让人联想到古寺中巨大的铜钟被敲响，明明是肉体和金属的碰撞却爆发出了铿锵的巨声。
人们在修建水坝时，会通过爆破的方式将巨型的钉子打入山岩，以加固山体。
如果将白龙比作一座小山，那现在的情形就像是有人在通过连绵不断的爆炸将钉子深深地打入它的体内。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啦欧拉！”
李武的双臂化作虚影，如同打桩机一般不断砸在自己召唤出的神具的末端。
俱利伽罗剑坚固无比，在这样的巨力压迫下也依然保持着挺直。
既然无法弯曲，那自然只能向前挺进。
仿佛将打入人体的子弹推得更深一般，原本剑穿透的六边形龙鳞已经变成了一个爆破性的创口，剑身已经没入了白龙的体内。
但李武还是没有停止，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将能突破白龙防御的剑刃作为自己挖掘的钻头，向前进到自身力竭为止。
白龙疼痛难忍，连翻滚的余力都已消失殆尽，只能保持滑翔的姿势朝地面迫降，下降到足以让他安然坠落的高度。
于是，李武挥出了最后的一拳。
震荡波以不知道深入到哪里的一人一剑为中心爆破开来，红色的龙血喷洒了他一身。
他隐约觉得眼前有什么信息闪过，伴随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热流，但没等反应过来，就因脱力而自空中下坠。
白龙终于摆脱了困扰自己的异物，勉力停在了低空，被兽性充斥的神智第一次传来狂喜的情绪。
它转头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山坡和巨岩，张开双翼，从破碎的记忆库里提取这种时候应该说的台词。
“我已经hIGh到不行啦！！”
白色的光柱从被李武制造出的狰狞伤口处无缝地贯穿入龙的体内。
原本足以轻易偏转魔力流的壁垒因为龙鳞的破碎而荡然无存。
海拔167米，由于形似趴着的乌龟而得名“大野龟”的龙渡岛知名巨岩之上。
星川葵气喘吁吁地趴倒在了地上，因为灌入了全部的魔力而甚至提不起力气检查战果。
白龙静止在空中，有如一尊大理石的塑像。
而后有白色的光芒流溢。
将两种迥异的传说体系嫁接在一起，被用作黏合剂的材料在有若天敌的力量扫荡下逐渐崩解。
于是巨龙化作一颗陨石，轰然坠向大地，小山坡在其撞击下被轰然夷为平地，难以计量的土壤飞扬上天空，又掩埋住一路滑行制造出的巨型沟渠。
蹦蹦跳跳的魔法玩偶小白掏出放大镜，将看到的景象放映给变成咸鱼的主人。
星川葵翻了个身，伸手探向已经露出一抹鱼肚白的天际。
“我们……击坠了一条龙。”
她不可思议地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