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鱼之死
莉莉娅带着他绕过那帮奇形怪状的家伙，李武注意到大厅四面墙壁的下侧随着有人接近而富有机械美感地变形，仿佛被急速复原中的魔方般展开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碎块，最终形成一个个犹如门框的空洞。
最开始那个石头人就一头扎进了某一个空洞里，从视觉效果来看像是墙壁张开了深沉的大嘴巴，一口吞下了他。
他们沿着大厅的中轴来到对面，旁边时不时有人穿过墙壁进出，给这个喧闹的大厅又添加了一份列车候车室般的气氛。
莉莉娅敲了敲面前的白墙，报出了三段式的短语：“千代市，编号A0号案件，三号讨论室。”
李武跟着她埋进前方张开的大门。
穿过黑暗时，他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实仿佛流水般被打散，封装进闷起木塞的玻璃瓶摇匀，然后再展开成新的风景。
一个古怪的念头闪电般掠过李武的心间。
这座明显超现实的建筑所应用的技术，和对策局拦截负界魔物所使用的结界术式，不会在底层原理上其实是共通的吧？
眼前出现了一间外观普普通通的会议室，房间中央摆放着椭圆状的长桌，纷乱的纸张与照片雪花般散布在桌上，尼古丁和熏香混合的奇异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一个穿着西装，比起公安机关更像是商务机构派出人员的男人盘坐在长桌一侧，闭合双眼平伸出双手，口里还念念有词，给自己增添了几分神棍气质。
房间角落坐着个壮实的凶悍男子，从花格衬衫中露出一截的胳膊上纹着鲤鱼样式的刺青。
在这两人的头顶分别写着【共感能力者】和【矶海组舍弟头·人鱼】。
这场景，说这两人是接下来的审讯对象李武也信了。
别的不说，舍弟头相当于极道组织组长的兄弟辈，对于李武来说，这个角落里的男人简直相当于把自己是黑道写在了脑门上。
而且应该还不是人类，让他想起了之前参观水族馆时星川开的玩笑，没想到这回真让自己碰上了人鱼。
但审讯对象显然不会这么老老实实，莉莉娅转过头解释道：“那位算是协助调查的技术人员，还有这边的安堂先生，算是……受害者的亲属吧。”
介绍黑道男时，她迟疑了一下。
“组长的女儿就是我的侄女，当然是亲属关系。”
被称为安堂的男人从相对于他显得格外袖珍的椅子上坐起，对李武伸出骨节粗大的右手，“安堂刚。”
他并没有问李武是谁，打过招呼后就看向了莉莉娅。
“我想知道结果还有多久能出来？”
安堂刚的话音刚落，桌对面的西装男猛地睁开了眼睛，喘着粗气一把夺过放在面前的矿泉水猛地灌入喉中。
“他的能力属于ESp（特异感知）系，能根据记录现场情况的资料载体，还原案发当时受害者一定距离内的状况。”
莉莉娅小声解释。
李武还记得九课对于超能力的分类是按照超心理学名词分为特异感知（extrasensory perception）和特异致动（psychokinesis）两个领域。
前者是自身具有的特殊认知能力，比如通感、预知；后者是以意志力干涉外界的能力，比如念动力、创造高低温环境等等。
西装男粗暴地擦了擦嘴，语速如机关枪般吐出连续不断的词句：“凶手知晓我们查案的方法，全程保持在极限感知距离之外，致命伤并非腹部遭受的火焰灼烧而是机械性窒息。”
“死者在小巷中步行，神情并无异常，突然被无形的线状物体吊起并堵住了鱼鳃，最终死亡。死后遭受了远程的火球攻击。”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后，他像是参加赛跑一样急匆匆地穿过墙壁冲了出去，完全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
莉莉娅也完全不在意地在会议桌边坐了下来，整个人都陷进了大大的真皮办公椅中。
她公式化地搭起双手，朝着安堂刚说道：“我们之后会继续进行调查。”
“继续进行调查？”
闻言，安堂刚如同将要择人而噬的巨熊般咧开两边的嘴角，“早听说九课和普通人混得太久，染上了软弱的官僚习气。”
他胳膊上的鲤鱼纹身随着肌肉鼓起而跃动，随后皮肤上覆盖起青黑色的鳞片。
“矶海组需要一个尽快的答案……唔！”
狠话放到一半的时候，李武按住了他的肩膀。
“有话好好和madam沟通嘛，脾气不要这么急啊大叔。”
安堂刚的脸上漫起青筋，时不时有几片鱼鳞自脖子处爆出。
他维持着便秘般的表情试图向前迈步，但如同撞上了空气墙bug的游戏人物一样只能原地抬腿，徒劳地摩擦着地面，然后像是推土机面前的羽毛球一般被按回了原本所坐的位置。
随着那双让他联想到深海水压一般的手挪开，极道人鱼猛地站了起来。
“……我们也会进行调查，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凶手！”
他背对着两人说道，随后灰溜溜地从墙壁的空洞里钻了出去。
“实际上他并不敢真的当场做什么，不然九课就有理由对矶海组动手了。”
莉莉娅双脚离地，按着桌沿将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座椅转了一圈，“但还是应当表达感谢，谢谢你，李武先生。”
“你说话还是这么正经哎。”
因为只剩了熟人，李武也随意地走到会议桌边翻看起了那些纸张和照片，“可以看吧？”
“不如说就是希望你能来看一下。”
纸张上的资料充满专业术语，他姑且略过，照片则是以多个角度拍摄的一具女性尸体。
皮肤黝黑，可能是化了什么视觉系妆办，盖在下身的白布中露出一截僵硬的鱼尾。
暴露出来的腹部有着焦黑的伤痕。
李武现在多多少少也算是玩火的行家，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高温留下的痕迹。
“所以死者是那个极道团体老大的女儿？”
“以花屋町为据点的人鱼黑道家族。”
莉莉娅回答道，“我觉得和最近的超能力犯罪事件激增有关。不过现在还需要进一步侦破，之后如果查到和归一会有关的话再通知伱。”
“不是说死因是窒息吗？我好像没看到有吉川线？”
他想起刚刚那个共感能力者说的话，卖弄了一下从侦探小说中学到的知识。
“说明死者根本没意识到有【绳索】的存在吧，毕竟按感知到的情景来看，凶手使用的是无形的线状物体，是念力之类造成的效果也说不定。”
莉莉娅推测道。
两人又围绕这件事讨论了一会儿，不过李武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很快就提出先行告退。
走的时候侦探小姐表示要忙于报告案情，所以他自己从穹顶大厅的电梯内回到了中央警察署的一楼。
离开警察署大楼后，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依然是如同印章般方方正正的寻常建筑，上方也只是普通的蔚蓝天空，但通过它的电梯却能进入仿佛位于异界的神秘空间。
李武再次认识到了异常的事物如何在日常的世界下处处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