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飞来峰上一间凉亭内,朋哥儿眺望雨中佛寺,那绵延数里的建筑群在山林中气势惊人。
“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
赵旭使劲的点点头,身旁的嵇晋更是摩拳擦掌,手痒难耐啊!
“老穆呢?”
“他跟时迁两人已经混进寺内,花了几百贯才给进的虔诚居士”。
“哈哈哈哈!”
朋哥儿仰头大笑,这些秃驴真是不知死活,都火烧眉毛了,还忙着捞钱。
陆续逃难而来的百姓,已经把最新的乱局说的分明。
睦州知州张徽言弃城而逃,通判叶居被义军砍成了肉泥,千余官兵,全都做了刀下之鬼;
歙州守将郭师中没跑,最后连他自己都死于乱军之中。
“圣公”大军继续东进,已经打到桐庐、富阳等县,无人可挡,不日就将直抵杭州城下。
说起来也可笑之至,偌大的两浙路,军册上只有五千四百兵额,真实数字还要折半。
(军政不修几三十年矣,阙额不补者过半,大宋禁军定额六十万,实际上只有半数,就这一半人中,还有近半被军官出租当工农用)
正规军都这鸟样子,连辅军都不够格的“厢军”更不要提了。
实话实说,方腊手下没一个正经的军将出身,什么阵法、战术?那是啥?能吃不?
被“摩尼教”洗脑的“义军”,就是一拥而上、大砍大杀,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砍,就问你怕不怕!
当地官府召集的正规军连城墙都站不满,更何况城内的造反派早就蠢蠢欲动,随便找个城门、里应外合、破城而入。
方腊军就没正儿八经打过一仗,很多县城没看到大旗就已经烟火四起、乱成一团。
怪谁?
如果不是大宋自己推行的重文轻武、作死的搞什么“花石纲”,江南也掀不起如此大的风浪。
更坑爹的是江南官员以为自己能平定方腊之乱,居然没向京城汇报,结果星火燎原,最终酿成了滔天大祸。
这些事,朋哥一清二楚,他也没能力去阻止这一切,烂到根上的大宋,也需要这一场浩劫,彻底将原来固化的阶层打破。
方腊军杀官吏、杀官兵、杀大户、杀豪商,凭借这些海量的缴获,支撑大军滚雪球般膨胀到十几万人。
朋哥能咋办?他在江南基地,所有能挥刀的战士加起来不过千。
其中只有十二哨六百人见过血,其他全是新兵蛋子,只能充当辅军押运物资而已。
飞来峰观景亭内,朋哥听完赵旭和嵇晋关于今晚行动的流程,包括撤离的步骤,点头表示认可。
快到傍晚时,雨终于停了,朋哥儿长吁一口气,作为主要杀伤的火器最怕雨天。
这可真是天随人愿啊!
……
五观堂(斋堂)内,时迁三两口喝完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捏了片咸菜在口中咬着,要不然嘴里能淡出鸟来。
穆夏坐在他对面,慢斯条理的一口咸菜一口粥,好似喝的很香甜。
时迁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手臂一动,怀里藏着的一块蜜糕已经到了嘴里,抿着嘴慢嚼。
老穆白了他一眼,时迁赶紧埋下头呲呲地偷笑。
“善那个哉的,吃完赶紧离座,回禅房做晚课,不许乱走动,被巡夜罗汉抓到,有你们苦头吃……”
五观堂管事的大胖和尚,骂骂咧咧的开始赶人,寺内外地和尚早就跑光了,还有两千多本寺的“沙弥”,一百多武艺高强的“罗汉”。
粮草不缺、水源不缺、山门紧闭后,高墙厚院。
可比杭州城还安全。
不然会有那么多“居士”拖家带口,捧着钱财跑来寻求庇护?
老穆和时迁二人出了闹哄哄的斋堂,趁着乱劲七拐八绕转到一处僻静的柴房。
确认安全,没人盯梢后。
时迁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铁针,在锁头上一捅即开,比人家拿真钥匙还快。
二人闪身而入,直奔墙角,打开两个早先藏着的包袱皮,两人迅速换上僧袍,假发套也摘了,戴上僧帽,挂好佛珠。
好家伙,一高一矮两个低阶沙弥,毫无破绽。
重新锁好门,两人不慌不忙的往后院走,一路上低着头、手掐念珠,一副虔诚弟子模样。
换了小寺小庙,这两人就是自找没趣,但这是哪儿?
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堂,普通的禅房数以千计,三千僧众又不是天天在一起,谁敢说自己全都认识?
再说了,造乱的反贼,信的是摩尼教,和正经佛家井水不犯河水,杭州城那么大不去抢,脑子坏了跑这边找麻烦?
……
朋哥的行动很简单,破墙而入,围了金库,最快速度搬干净,随即撤退。
他可没打算屠个寺搞个“灵隐惨案”啥的,咱们要钱不要命!但是自己非往刀上扑,咱也会让其求仁得仁。
杭州城富豪大户们逃出城时,方便携带的是金银珠宝,大笔的铜钱太沉,除了找地方埋一部分,大多都存在了这边。
不然怎么办?放家里给人抢?埋地下其实也不安全,挖土的仆役可没走,万一有个坏心思,这些钱也得打水漂。
这笔突然涌来的钱财,数量庞大到寺内另开了三个钱库才存下,不但没有利息,还有一成的保管费。
如果安全的度过这次劫难,光是这一笔收入,都能让佛爷嘴笑歪了。
更何况刀兵无眼,那些存钱的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取钱还是两说,哪怕有一成无主,嘿嘿!你懂得!
夜幕低垂,气温骤降,往日西湖上丝竹悦耳,莺歌燕舞的画舫早已不见踪迹。
一串长达数里、连绵不断的灯火,缓缓在西湖上漂浮而来。
首船甲板上的舰长江水,神情高度紧张,夜航本就危险,更何况身后上百条大小河船。
不怕慢,只要稳!
夜幕中,远处突然亮起了红光一点,转瞬变成三朵,观察手举起千里镜,是三处篝火堆。
“老大,看到信号了!”
“嗯!我看到了!发信号减速靠岸!”
“是!”
船尾船楼上的信号手,举着灯笼有规律的画圈,十船一纲,后面的信号手依次把信号传递下去,直到最后一组纲船。
光这个夜间信号传递,江水就组织过十几次夜间演练,一切的辛苦都没白费。
江水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僵硬麻木的脸颊,悄悄的呼了一口气,一切顺利,安全抵达。
朋帅的话他奉为圭臬:“机会从来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搬空灵隐寺百年积蓄的“金库”。
嘿嘿!
刺激啊!
……